凌玥在他面前坐下，问道：“萧厂长业务谈得怎么样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萧均老脸一红：“别提了，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原来内地的生意也不好做。大家口袋里也没什么钱。”
凌玥瞥了他一眼。
这人情商还真是低，哪有当着人家面就说这种话的？
怪不得他的厂子做不起来。
“萧厂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目标是赚大钱，像我们这种小打小闹的场所，自然是入不了你的法眼。”
萧均捧着茶，说道：“要不是我那边厂子已经开起来了，我都想到内地来发展了。”
凌玥面上不显，心里却极度厌恶。
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
前一秋还说内地的人穷，话还没说两句，又说想到内地来发展。
双标狗吗？
“萧厂长是哪里人？”
“户口上是港市的。”
凌玥瞪大眼睛看着他：“我还真没听出来呢。那边的人不都说粤语吗，很少会有人像萧厂长能把普通话说得这么溜。”
萧均说道：“实不相瞒，我只是在那边出生，混了个户口而已。”
凌玥明显看出他不想多提，便也不再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探究。
她看向萧均的手提袋，问他：“萧厂长，您这包里带的是什么？”
萧均看向脚边的手提袋，连忙说道：“哟，你瞧我这记性，我这包里带的是我们厂里生产的羽绒服，你要不要看一下？”
羽绒服？
凌玥兴趣缺缺。
吴振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工，他不开工，自己的服装就要到外地去进。
而外地服装最大的特点就是时尚，和清浦市的服装有着明显的区别。
但现在提起羽绒服，凌玥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她在株市进货时那臃肿不堪的羽绒服来。
不仅面料差，填充物也不好，款式更是感人。
可不等她开口拒绝，萧均就已经将包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两件羽绒服来。
“你看一下，我这款和市面上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是收腰款，穿在身上真的很暖和。”
凌玥看到这件羽绒服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件羽绒服和她以前在株市采购的那些确实有很大的区别。
和她店里的那些臃肿的“面包服”相比，这件衣服确实要修身很多。
她看得意动，接过来穿在身上，走到镜子前照了起来。
正如萧均说的那样，衣服是修身款，长度刚好盖住膝盖，和军大衣相比，份量要轻得多。
只是这个颜色有点一言难尽，她满是嫌弃地说道：“萧厂长，你这衣服就只有这一个颜色吗？”
凌玥皮肤便黑，穿上这件赭石色的羽绒服，整个脸看上去比其他颜色的衣服要黑得多。
她又将双手插进衣兜。
衣兜不是现在普遍的贴袋，而是插袋款。
插袋款衣兜隐蔽性好，双手插进去也更舒服。
这一点凌玥就很满意。
但令她无语的是，要是用拉链的话就更好看了，可他偏偏用的是扣子。
扣子还是那种大众款，黑不溜湫的。
她对着镜子照了两圈，对萧均说道：“萧老板，你这衣服确实不错，如果颜色再改动一下就更好了。”
萧均说道：“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样品，你如果跟我们定做的话，你要什么颜色，我就尽量帮你做什么颜色。”
凌玥笑了笑：“萧老板，你们这款衣服现在有多少存货？”
萧均脸上一僵，不自然地说道：“存货不多，你是知道的，我们厂里只有十几个工人，平均下来一天也只能做个十来件。”
凌玥想了想：“那这样吧，你这衣服款式我很喜欢，要不你留下这件衣服吧，要是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我们再谈吧。”
墨驰服装厂的员工少，凌玥是知道的。
他们一天能做出十件来，凌玥是持怀疑态度的。
但对方送了样品来，那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样版。
如果吴振波那边这两天就能开工的话，那这件羽绒服就是今年的一个爆款。
不管什么年代，人们对美的追求都很狂热。
服装店也好，服装厂也好，不怕爆款多，就怕没爆款。
尤其是开网店，只要有一个爆款产品，是真的能挽救一个工厂，甚至还能挽救其上下游的各种加工厂。
萧均没想到凌玥这么痛快就要购买这件衣服，他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说道：“那凌老板你想要什么颜色，我可以先统计一下。”
凌玥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不知道我的这边的天气。”
“过了元月份，大家的衣服就不会穿得这么厚了。”
萧均眼里顿时就失去光彩：“你的意思是说，我来迟了？”
凌玥点头：“你确实是来迟了。”
哪有人在下了大雪后才来推销羽绒服的！
像凌玥开这个店的时候，羽绒服是在去株市进第二批货时就进回来了。
衣服不怕进得早，就怕进得晚。
早点进回来，还能卖个好价钱，更能抢占商机。
而晚了，市场都已经达到饱和了，这衣服也就砸手里了。
萧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响亮了，语气也显得很是颓废。
“确实是我疏忽了。”
他一直生活在深市，从来都没出过远门。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出门时也没做功课，一到清浦市就被大雪挡住了去路。
要命的是，在深市，像他们年轻人体质好，一件长袖就能过个冬天，体质差一点的，再在外面套一个外套就行。
而他刚到时，身上穿的还是短袖，尽管他做了他认为的“万全的准备”，可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他迟疑地放下杯子，说道：“凌老板，你不看看我其他的那两件衣服了吗？也是羽绒服。”
凌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看了看他带过来的另外两件衣服。
“这两件衣服太大众化了，我不喜欢。”
说完，她迟疑了片刻，说道：“这样吧，这三件衣服我都要了。”
萧均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凌老板，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我们的出厂价是三十五块钱一件，深市的批发价一般都在四十五以上。”
“这一件蓝色的，四十三，这件黑色的，可以给到你的最低价是四十块整。”
凌玥倒没说什么，这个价格她是能接受的。
但凌小花不懂，她听到萧均的报价就叫了起来：“什么，你这衣服这么贵？”
凌玥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小花，你瞎嚷嚷什么！”
这妮子，怎么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他们现在可是在谈生意！
要是觉得衣服贵了，你可以不要，也没必要在人前这么大喊大叫的。
凌小花吐了吐舌头，默默站到一边去了。
“萧厂长，这三件衣服你再让几块，我给你一百块整，怎么样？”
听到凌玥的报价，萧均几乎一蹦三尺高。
一百块！
回去的车费有着落了！
他也终于不用再在这里流浪了。
但一想到这个价格，他的心就在滴血。
这么低的价格，他回去后要怎么和众人交代？
他又有些犹豫：“凌老板，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优惠价了，你要是再还价的话，我就要亏本了。”
想加钱？
凌玥笑了起来：“萧老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看看你这件长款的羽绒服，都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她将衣服脱下来，指着上面的褶皱说道：“我相信你们出厂时的衣服不会有这么多褶皱，但是现在这衣服上有这么多褶皱，你要我怎么卖得出去？”
萧均朝她指的地方一看，顿时老脸一红。
这些褶皱是他昨天晚上当被子时弄的，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抓抓头：“也不是我们没有熨烫，而是我放在包里的时间久了，它难免会有一些褶皱。”
“你就别骗我了。”凌玥笑道，“我本来是看破不说破的，如果你非得让我说破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萧均认真的看着她，在她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无奈地说道：“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一百块卖给你吧。”
凌玥也不废话，拿了一百块钱给他。
收了钱，萧均又递了张名片出来：“凌老板，你明年要是想要些什么新款式，可以给我打电话。”
凌玥接过名片一看就收了起来：“行，明年有机会再合作。”
凌玥将他送出门，他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折回店里，凌小花就拿起她刚才试穿过的羽绒服说道：“姐，这衣服真的有这么贵吗？”
“这可是羽绒服，保暖性能比棉衣要好，有些城市没有一百块都拿不下来好吗。”
凌小花瞪起眼睛看着她：“什么，一百块这么贵？”
“你小点声。”凌玥拧着眉，“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啊？”
凌小花嘻嘻一笑：“姐，这衣服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能不能穿一件？”
凌玥想了想：“你要穿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你先穿两天，等我从株市回来后再说吧。”
反正她这衣服也不是拿来卖的，将这衣服交给吴振波，他厂里的打样师傅肯定能再还原出成千上万件出来。
“姐，你刚才不是说不打算进羽绒服了吗？”
凌玥对这个头脑简单的凌小花无语了。
“你说什么呢，我们要是连衣服都不进了，我还开什么店？”
“你怕不是想季中秋想疯了吧？”
这丫头，连她是做什么的都忘了，这女人啊，果然不能谈恋爱，谈起恋爱来，满脑子都是对方。
这是病，得治。
凌小花抗议：“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和他去溜了一次冰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说都不过份。”
“过份，你真的是太过份了！”
陈招娣听到她们两姐妹忽然高声吵了起来，生怕她们出什么事，连忙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还吵起来了？”
凌小花气鼓鼓地说道：“陈姐，你来评评理，我姐竟然说我想汉子了！”
陈招娣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想到凌小花这么口无遮拦。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捂她的嘴：“小花，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不等她来捂自己的嘴，凌小花自己就捂住了。
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明天就要去进货，凌玥得空就带着她们三人清点店里的服装。
不仅要清点冬款的余货有多少，如果太多，必要的时候还要找个机会再处理一波，总之不压在手里，以免影响资金流动。
然后还得清点春秋薄款。
春秋款正月就能陆陆继继的上，到了二三月份，就会到达顶峰，最迟四月初就得上夏装。
所以看起来做生意很清闲，每天只需要坐在店里守着，可实际上也是一件累心的活。
冬天的棉衣卖得还不错，以前进的风衣这些天也都卖完了。
人们都爱美。
颜色好、款式好的衣服早早的都被挑选走了，现在剩下的棉衣，大多颜色老气，款式老土，只能等她从株市回来后再处理。
虽然现在正是卖棉衣的好时候，但要是货不好走，也只能想办法消化掉。
经过清点，店里的棉衣还有六十多件，这些大多数都是在吴振波那里进的，株市进的衣服可以说是一件都不剩。
她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看来，吴振波团队审美还有待提高。
她店里是这种情况，想必二店三店的情况和她也差不多。
尤其是三店，他们的服装基本上都是吴振波厂里的货，要是实在卖不掉，就只能退给吴振波。
凌轻风回到店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凌小花身上穿的那件羽绒服。
他越看越眼熟，问道：“小花，你这衣服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凌小花得意地说道：“今天有个人跑来推销，我姐买的。”
凌轻风拧眉：“是不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
“你怎么知道？”
“他昨天就到我那里推销衣服，我还接了他的名片，后来中秋说要我别理他，我今天就将人赶走了。”
他无奈地说道：“我是没想到，姐竟然会买下他的衣服给你穿。”
凌小花嘻嘻一笑，说道：“哥，你别看这衣服颜色丑，但是穿在身上比棉衣都要暖和多了。”
凌轻风点点头，“今天中秋还没过来啊？”
凌小花顿时不接茬了，她别扭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凌轻风挑眉，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
坐在火炉边烤了一会，凌玥才端着饭菜上了桌。
她下意识地看了下墙上的钟表，又问出了那个问题：“咦，现在都六点半了，轻风都回来了，中秋怎么还没过来？”
以往，季中秋六点左右就过来了，今天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凌轻风说道：“姐，我们等他吗？”
凌玥看着桌上的菜：“不等了，再等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这可是冬天，她可不吃因为一个人而吃冷菜。
“我们边吃边等，再给他留点菜出来放在锅里保温就行了。”
凌玥发话，凌轻风自然举双手赞成。
众人饭吃到一半，李中华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他来了，王昭阳下意识地喊道：“哟，中华来了，吃饭了吗，要不要吃一点？”
李中华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眼底满是嫌弃。
他说：“饭就不吃了，我今天过来是替季中秋来和你们说一声的，他决定撤资不跟你们合伙了，你们有时间就把账结算一下吧。”
凌玥奇怪地看着他：“你代表他来的？”
“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我只是来转述而已。”
“那不行。只要跟钱有关的事情，都必需当事人到场，除非他亲口跟我说要撤资，否则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
二店三店都是季中秋亲自选的码头。
尤其是二店，他事事亲力亲为，虽然中途耍了点小手段逼自己和他合伙，但合伙的这几个月，他们之间相处得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他昨天还说要和自己一起去株市进货，今天说变卦就变卦，这一点，凌玥是不能接受的。
“信不信随便你。”李中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反正今天季中秋是不会过来了。”
接着，他把一串钥匙放下，“这是那个店的钥匙，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中华突然到访，带来的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不仅是凌玥还是王昭阳，都没做好思想准备。
凌小花也是一脸懵，直到李中华走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起那串钥匙，正要追出去，凌玥喊住了她。
“小花，你要做什么？”
“姐，我……”
“你坐下，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凌小花刚端起碗，眼里有熊熊怒火在烧。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又重重地将碗放下：“不行，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以前她和何志刚在一起的时候，家里人都说何志刚不是她的良配，都劝她和何志刚分手。
现在她刚准备和季中秋在一起，这才刚答应，人家就要撤资走人？
哪有这样的人！
她受不了。
凌玥低声说道：“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王昭阳也说道：“小花，你先吃饭。我相信中秋肯定是有苦衷的。他以前哪怕再忙再累，也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派个代表过来就说要散伙。”
凌小花眼眶忽地就红了。
“我不吃了。”
凌玥冷静地说道：“小花，我劝你最好吃一点，吃完饭我带你去找他去。”
凌小花看着她，语气生硬：“我不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凌玥夹着菜：“那随便你，昭阳，你还记得他住在哪里吗？”
“记得，就在三店那附近的陶瓷巷。”王昭阳说道，“我听他说过贺永民是住在那里的。”
且而他和季中秋是邻居，找到他，就能找到季中秋。
凌玥也不含糊，快速吃完饭，留下凌小花在家里照顾彤彤，她穿好大衣打着手电筒就跟王昭阳凌轻风一起往三店走去。
凌轻风在这里呆了小半个月，自然清楚陶瓷巷在哪里。
他们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贺永民。
贺永民一听他们是来找季中秋的，连忙将人往季中秋家里领。
到了门口一看，屋里黑灯瞎火的，贺永民喊了几声，没人回应，说道：“哟，看来今天还没回来呢，是不是在店里？”
凌玥打着手电筒往门上一照，只见门上一把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