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也要十八块。”吴振波说道，“原本按我的设想，这款衣服我们最少也要卖到二十块的。但是……”
造化弄人啊。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一厂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凌玥看了看眼前的这一堆衣服：“这衣服有三个颜色？”
“不，只有两个颜色。”吴振波笑道，“可能是光线的原因，这里光线不太好，我们确实只做了两个颜色。”
“一共有多少件？”
“这一款我们主要是针对四五十岁以上的人群，所以做得也并不多。你别看这一堆有这么高，其实这里总共也才两百件。”
十八块，两百件！
那就是说三千六百块钱就可以全部拿下！
凌玥心动了。
“你不是说一共做了十来个款吗，其他的款式呢？”
“在这边。”吴振波带着他们穿过这堆衣服，“这边是刚才你们在样口库看的皮夹克，挨着皮夹克的是我们做的西装和中山装。”
凌玥上手一摸，就发现他们的布料比起自己在株市进的要厚实很多。
拎在手里也沉甸甸的。
不等凌玥发话，吴振波主动给出了价格：“你也摸到了，中山装的出厂价比他们稍微高一点，要六块七，西服是单件，不是套装，十五块。”
“然后这边，”吴振波又指着另一堆衣服，“这是纯棉的棉衣，不是我自夸，我敢说，像我这么厚实的棉衣，你在清浦市肯定找不出第二款。”
凌玥喟叹一声。
果然是被二厂压着打得没有脾气了，这么好的衣服，竟然比二厂的都便宜不少。
她也看得出来，吴振波是很想将手里的这批货处理了，给工人发工资。
“吴厂长，你这里的衣服质量是没话说的，但我们三个还要再回去商量一下。”
吴振波原本还想再介绍另一款衣服，冷不丁听到凌玥这句话，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这一两个月，他拿着样品一直在外面跑业务，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单位答应得好好的，可没两天就都变了卦。
这一次，好不容易来了个个体户，他说什么都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凌老板，是价格的原因吗？我这已经给出最低价了，如果再低，我们也亏本了。”
凌玥笑道：“吴厂长，你别误会，不是价格的原因，也不是质量的原因，你们的价格很公道，质量也没话说。”
“不是这两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贵厂的衣服和我们店里的风格出入比较大。”
“这些西装，我可以拿过去，但是我们的风格是针对年轻人这一个群体的，而像这些唐装，你刚才也说了，是中老年款。”
听到凌玥这么一说，吴振波顿时语塞。
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有，我们还有几款女装挺适合你们的。”
他丢下他们风风火火地在仓库里寻找起来。
很快他就拿着几款衣服走了过来：“凌老板，你们再看看这几款，这几款你们要是还不满意的话，那我就实在没话说了。”
凌玥从他手里接过来拆开一看，眼里顿时满是惊艳的神色。
她是真没想到，吴振波的后台不怎么样，但是做出来的衣服款式却深得她心。
她手上的这一款是中长款束腰呢子大衣，上面还配了一根腰带。
颜色和五金的搭配，比她店里的那几款都好看。
“吴厂长，你真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了。”凌玥眼里满是光彩地说道，“这衣服挺好看的，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吴振波无奈地说道，“我之所以接手一厂，也是想将一厂做大做强，但我做梦都没想到，接手还没两年，一厂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先是会计和采购联手贪污，后又来查出销售吃回扣，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就连副厂长为了一己私欲而中饱私囊。”
“等我查出这些后，已经回天乏术了。”
“所以，即便我们有才华横溢的设计师，也无济于事。”
凌玥震惊地听着，先前还以为是因为他的后台不够强大，现在看来，是一厂早就烂了根。
而令她震惊的事情远远不止，她又听到吴振波说道：“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就连保安也狗眼看人低。”
“所以，我的失败早就成了必然。”
凌玥无奈地叹口气。
对于这种情况，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报警了吗？”
“报警有什么用，他们的家属轮番来厂里闹，非得让我给个说法……”
说到这里，吴振波叹口气，自嘲地说道：“算了，这些都过去了。你们既然看上了这些衣服，我也很珍惜这次合作。只是我想问一下。”
他看着凌玥的眼睛，“你打算进多少货？”
凌玥还是含糊其词：“这个我们得回去商量一下。”
第125章 成天想着一步登天
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季中秋的店了，对于他们那边衣服的销售情况还是听王昭阳和季中秋口述，再加上他们的交上来的账本得知的。
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得去店里看看才知道。
而且，一厂的服装实在是太多，光是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吃下这么多的货？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一个人能吃下这么多货，光凭她两个店得卖到猴年马月去！
吴振波也没有强求，反而很看得开。
他说：“行，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说完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和一个黑壳电话本，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她：“这是我个厂里的电话，你什么时候要货了，给老杨打个电话，我们提前帮你把货备出来。”
凌玥接过来冲他点点头：“行，我们尽快给你回复。”
吴振波将他们送到了大路上，直到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吴振波才和老杨回到一厂。
“老杨，这几天就麻烦你多看着点，我们这次能不能翻身，说不定还得从这几个年轻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老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厂长，你是知道的，你要我干点粗活是我没问题，可是做生意我不懂啊！”
吴振波说道：“老杨，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已经鼓励个体户了，虽然政策还没落实，但我们的眼光放得放长远。”
他看着空荡荡的厂区，“想必你也想再看到一厂辉煌再现的场景吧？”
老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仿佛昔日热闹的场景历历在目……
凌玥三人又花了一个小时从一厂回到百货大楼，好久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凌玥只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一屁股坐在火炉前，凌小花贴心地给她拿了双毛拖鞋：“姐，你出门怎么都不穿双雨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你这脚还要不要了。”
凌玥换上毛拖鞋，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啊，今天拜访了两个服装厂，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看你能的，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凌小花嗔了她一眼，“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泡泡脚。”
凌小花去后院烧水了，凌玥看着他们两人：“我决定了，我要从一厂进货。”
王昭阳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选。
“那你打算进多少钱的货？”
凌玥沉吟片刻：“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因为我不知道一厂的合作是短期还是长期。”
短期的还好，进了这批货，下批只要等到雪化了，火车开始运营就继续到株市进货。
但如果是长期的，光靠他们三个人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工厂的运作。
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做两手打算。
“可我还是觉得二厂更好，他们现在厂里就有现成的工人，而一厂，已经停工一两个月了，说不定在他们停工的这段时间，工人们都已经跳槽到其他地方谋生了。”
凌玥点头：“这也是我顾虑的地方。”
一个工厂如果连生产工人都没有的话，那还能叫工厂吗？
虽然一厂做出来的服装比二厂好看，也更舍得下本钱，但就眼前的情况来说，不管他们选择哪个厂，都是稳赚不赔的。
而且，凌玥坚信，一厂有比二厂更好的设计师。
“小月，你还有什么想法？”
凌玥笑道：“如果我们只是和他们短期合作，暂时可以不用考虑其他因素。但从长远的目标来看，我们都要考虑到。”
聪明的商人向来不会把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一厂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遭得不能再糟糕了。
自己帮一把也只是一把，根本就不可能救活他们。
所以，从短期目标来看，和一厂合作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从长远目标来看，他们做生意肯定也不是只做一年两年就关门走人，凌玥也想把“始终如衣”这个招牌做大做强。
“所以我的看法是，如果只合一次，就选一厂，想合作时间更长的话，选二厂。”
虽然二厂厂长的做法令人不齿，但他们是有实力的。
王昭阳笑着说道：“小月，你就别骗自己了，我光是从你的眼神里都看出来了，你更倾向于一厂，何必委屈自己选二厂。”
凌玥奇怪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你看到他们模特身上的那件皮衣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如果你没有想法，你是不会问他们有多少货的。”
王昭阳笑着说道，“而且，尤其是在你看到他们还有其他更好的产品后，脸上只差写上‘我就要在这里进货’这句话了。”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有。”季中秋补刀，“你当我们瞎啊？”
凌玥尴尬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很担心啊，如果他们的货卖得好，有回头客想买又买不到，这该怎么办？”
季中秋灵光一闪：“那我们就自己生产啊！”
凌玥瞪着他：“你又想玩空手套白狼这一套？我可告诉你，我上了一次当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不是，你听我说。”季中秋说道，“我们已经有两家店了，而且我们现在有四个人，为什么不能再多开两家店？”
“有了四家店，如果生意好，为什么不能自己开个加工厂自产自销？”
凌玥嘁了一声：“你说得容易，钱呢，钱从哪里来？”
他红嘴白牙一张，又是开分店又是开工厂，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进货、租门面、搞装修哪一块不需要钱来支持？
而且开加工厂更没那么容易。
厂房、设备、工人、设计师、销售、采购，哪一块不需要投入？
他们才在清浦市开了三个多月的店，这家伙就想着开工厂去。
凌玥真是跟不上这家伙的脑回路。
哪能这么说风就是雨呢！
没有前期的市场调研，两眼一黑的踩了进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好办，我有几个哥们儿，我可以找他们来帮忙。”
季中秋嘿嘿一笑，“至于钱的话，我可以找贺叔去帮我去申请贷款。”
凌玥眼睛都瞪圆了。
八十年代就有贷款了？
凌玥感觉自己白活一世。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早在八十年代就可以进行商业贷款。
“你在银行有熟人？”
“我没有啊，我也是听我叔说的。”
又是贺永民。
凌玥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你叔有内部消息？”
“也不算吧，要有房子就可以进行无息贷款，一直都是这样啊。”
凌玥恍然大悟：“可我们在清浦市没有房子。”
她死死地盯着季中秋：“莫非，你还想着空手套白狼？”
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成天想着一步登天。
第126章 紧急电报
经过商量，凌玥决定进货之前再去火车站打听一下，去株市的火车什么时候恢复运营。
她得做两手准备。
株市那边的货她不准备放弃，毕竟那里的货有很多都是从深市直接拉过来的，可以说，株市在这一块是走在前沿的。
同时，她也将这几个月赚到的钱都归拢了一下，竟然有两万四千多块。
看着这串数字，凌玥默默感叹现在的钱是真难赚。
从九月份开始做服装生意，到目前为止，三个多月的时间赚了有两万多块钱。
明明生意那么好，除了这两天下雪，他们的营业额有所下滑外，竟然也只有这么点。
但王昭阳看到她那串数字，眼睛就亮了起来。
“小月，这么说，我们家已经成为万元户了？”
凌玥鄙夷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才两万多块钱，你就高兴成这样了？”
季中秋悠悠地说道：“就是，我都有了一万三的存款，我都没说什么。”
“你啊，还是早点找个老婆吧，以后再开个分店才是正事。”
听着王昭阳无情地吐槽，季中秋一脸哀怨地说道：“哥，你能不能别和贺叔一样，动不动就催我结婚。”
真是绝绝子，这一个两个总喜欢催人结婚。
他还小，还没玩够，是真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凌小花坐在火炉边上，嘻嘻笑道：“要不是我年龄没到，我都想结婚了。”
“你可拉倒吧。”凌玥白了她一眼，“何志刚那小痞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想着他呢？”
凌小花难得的羞红了脸：“对待感情我可是相当认真的。”
凌玥还没说什么，一位穿着军大衣的邮递员走了进来，“凌玥是哪一位，有她一封紧急电报。”
凌玥很诧异，竟然有人给自己发电报？
她好奇地接过来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家有急事，速归。”
落款是阳。
看落款，凌玥就知道是堂哥凌泽阳，自己三姊妹通常管他叫阳哥。
“家里出事了？”
凌小花瞄了一眼，顿时急了。
“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相比她的焦急，凌玥倒是显得很淡定。
她盯着电报看了一会，很快做出安排：“昭阳，你现在马上去火车站买票，小花，你留下看店和照顾彤彤。”
“不行，我也要回去。”
凌小花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她心急火撩的就去收拾。
“你别急啊，我们还不知道火车什么时候恢复运营呢，你再急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啊。”
凌小花都要急哭了：“可家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哥哥怎么会给我们发电报呢！”
“那我问你，没有火车你走路回去吗！”
凌玥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安静点，家里出事了，我不急吗？”
“小月，我这就去买车票。”
王昭阳拿起衣服飞快地就往火车票跑去。
季中秋犹豫了一会，问道：“姐，要不要我跟你们一起去？”
凌玥摇摇头：“不用了，这么冷的天，店里可不能没人。”
季中秋上次非要跟去，那是店还没有开业，凌玥就也随他跟着一起去了。
但是这次不同，天冷不说，两个店里肯定要有人看着。
越是到了年底，各路神仙都开始出动了。
昨天他们就听到隔壁的小商店被人撬了门，好在店主是住在里面的，要不然的话，东西都能给你搬空。
再说，季中秋那边的店，还没开业的时候就被人搞了一次破坏，凌玥可不能再拿这个来赌。
“那要是没车怎么办？”
凌玥看着外面，心乱如麻。
公共汽车都已经绑上链条上路了，而火车竟然差不多停运了一个礼拜。
“如果真的没车，那我就和你姐夫坐汽车回去。”
现在的公路可不好走。
坐火车回去都需要一天时间，坐汽车可能得要两三天甚至更久。
凌玥说着就去收拾几件衣服，用包装着拎到收银台前。
电报都按字收费的，堂哥凌泽阳说得模凌两可，只有先回家后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也打不了电话，发不了视频，如果没有急事，凌泽阳也不可能发这么一封电报过来。
放好包一眼就看到凌小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自己。
凌玥心下一软，劝道：“小花，我和你姐夫回去就够了，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店有什么不好？”
“可我就是担心啊。”凌小花哽咽道，“这可是紧急电报呢！”
紧急电报比一般电报更贵，但速度要快很多。
可能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就能收到了。
“听姐一句劝？”凌玥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几百块钱，说道，“店里让外人守着，我也不放心。而且彤彤还要上学，这里就只能交给你了。”
王昭阳前前后后不过四十多分钟就赶回来了。
他一脸沮丧地说道：“现在还没有火车，售票员说得等到十号左右才能知道有没有车。”
凌玥拧着眉，十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