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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之意(飘荡墨尔本)


作家们还得乖乖地和读者老爷们请假,哪怕有的已经是惯犯了,也还是会放上五花八门的理由。
达•芬奇就不同了,他是相当理直气壮。
作家的卡文是卡文,达•芬奇的卡图是等待灵感的迸发。
画不完他就不画了。
画着画着觉得索然乏味了,也不画了。
怎么听起来,和太监了的书,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此,咕咕和太监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我的偶像是达•芬奇。
端的是引经据典、博古通今。
达•芬奇冷笑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笑话,这个世界竟然有人认为我是拖稿大师。”
梦心之:“难道不是吗?”
列奥哥哥:“当然不是。”
梦心之:“理由呢?”
列奥哥哥:“这个暂且不说,先说说索代里尼那个讨厌鬼,他强迫我和邋遢鬼米开朗基罗在一起作画,他最后成功了吗?”
梦心之:“你至少画好了草稿。”
列奥哥哥:“你也说是草稿了,心之妹妹。”
梦心之:“那还不是因为列奥哥哥你太作。”
列奥哥哥:“我怎么作了?你们后世人说话,可不能这么信口开河。”
梦心之:“列奥哥哥,我错了,我应该说你太造……创造的造。”
列奥哥哥:“这都什么和什么?”
梦心之:“我也都是从史料里面看来的,你画《最后的晚餐》用鸡蛋和蜂蜜,画完没多久就开始各种脱落,让修复这幅画的人,苦不堪言。”
列奥哥哥:“苦不堪言怎么了?那幅画到现在不还好好的。”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也太不考虑维护成本了。”
列奥哥哥:“是你们后世人自己要维护的,有关我什么事?嫌成本高就别维护了呗。”
梦心之:“行,这是我们后世人的锅,那你都已经知道你的创新颜料会有很多后遗症了,为什么还要在和米开朗基罗的世纪之战里面,继续创新呢?”
列奥哥哥:“我怎么创新了?”
梦心之:“你在画《安吉里之战》的时候,也没有用传统的湿壁画颜料。”
列奥哥哥:“你说的是在打湿的熟石灰上面画画,让颜色融入熟石灰墙壁,是吧?”
梦心之:“对。”
列奥哥哥:“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慢工出细活。打湿的熟石灰墙壁干得太快了,不符合我的创作风格。”
梦心之:“所以你就用蜡处理了墙壁,然后用油画颜料在干墙壁上,自下而上地作画对吧?”
列奥哥哥:“我连镜像文字都能写,这么画有什么问题吗?”
梦心之:“没有问题啊,但是你在用蜡处理过的壁画前面放了两个火炉,没有把颜料烤干直接把画了一整年的画全给烤化了。”
列奥哥哥:“这事儿要是我自己干的?我至于等到画一年才开始烤吗?”
梦心之:“你的意思是米开朗基罗为了能赢,故意把你画好的壁画给烤化了?”
列奥哥哥:“不,是索代里尼干的!”
梦心之:“啊?这是为什么啊?这不是他委托的吗?”
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受佛罗伦萨执政官索代里尼的“邀请”,在执政厅,也就是五百人大厅画两场战争——《安吉里之战》和《卡西纳之战》。
这两场战争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佛罗伦萨人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索代里尼希望通过这两幅画,提振佛罗伦萨人的士气。
最开始是只请了达•芬奇来画《安吉里之战》的。
因为达•芬奇拖稿的名声在外,又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动笔的意思,索代里尼只好想出把达芬奇的死对头请来和他“相爱相杀”这样的鬼点子。
执政官的想法是好的。
也成功地刺激到了这两个死对头。
就是有点刺激大发了,导致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都拼了命地——离题。
他们画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执政官想要的。
这里也确实要为拖稿大师达•芬奇说几句公道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拖稿也确实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表现。
达•芬奇迟迟不动笔,并不一定是他消极怠工。
为了完成《安吉里之战》这幅作品,他找战争的亲历者,做了很多采访,这些采访记录,都写在了他的笔记本里面。
不仅如此,他还把前人画这场战争的画稿、写这场战争的历史,全都研究了一个透透。
如果是这样,他和画《卡西纳之战》的米开朗基罗,也还没有太大的区别。
达•芬奇狠就狠在,为了画战争,直接随切萨雷•波吉亚出征,近距离观察战争。
这就是达•芬奇对于自己画作的态度。
不管是解剖还是实验颜料,他的这份来自于科学家的认真程度,绝对不是别的画家可以比拟的。
这件事情,发生在他和米开朗基罗的世纪大战开始之前。
因此,不属于被刺激的一部分。
亲身经历过战争,和只是听说过的,对战争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样的。
达•芬奇在他的日记里面写过关于战争的话:
【真正的战争是不可见的……可见的只有混乱。】
【快把我从战争中拯救出来吧……这是兽性的疯狂。】
【如果你觉得毁灭自然是错误的,那剥夺人的性命就更是无可原谅的罪行。】
达•芬奇是画完了《安吉里之战》的草稿的,在他的素描里,没有索代里尼期待的酣畅淋漓,只有对战争真相的思考。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为什么说米开朗基罗是邋遢鬼啊?”
列奥哥哥:“啊?这个还用问吗?你们后世的典籍里面,难道没有关于他颜值的记载吗?”
梦心之:“这我还真没注意过。我们后世人都倾倒于他的才华。”
列奥哥哥:“他有什么才华?你们后世人不说他长得丑,难不成说他很会守城?”
梦心之:“米开朗基罗还打过仗?”
列奥哥哥:“那看来你对他知道的是真不太多。那家伙,长得难看就算了。穿衣服还毫无品位可言,一年到头都穿着一双皮靴,完全不注重自己的形象。”
梦心之:“列奥哥哥是因为他经常怼你,所以觉得他不尊重前辈,对不对?”
列奥哥哥:“那你还真是小瞧他了,他怼怼前辈什么的,在他那个根本都不是事儿,急起来他连教皇都敢怼。”
梦心之:“那我还得给他加个不畏强权的标签上去了。”
列奥哥哥:“你可拉倒吧,他怼完教皇就跑路,几年之后又非常没骨气地跪地求饶。哪像我,早就离这些破烂事儿要多远有多远,逍遥自在地过生活。”
梦心之:“那你为什么会问后世人有没有说米开朗基罗很会守城?”
列奥哥哥:“你们后世没有这个说法就算了。他这种只会画点画、做点雕刻的小咖,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梦心之:“列奥哥哥明显是话里有话。”
列奥哥哥:“告诉你也无妨,我都死了十年了,还听到佛罗伦萨人跑到我的法国,在我的坟墓前哭泣。”
梦心之:“哭什么?”
列奥哥哥:“1504年,我懒得和他搞什么世纪大战,把大部分心思放到了一系列防御工事上,我估计他趁着我画壁画的时候看到了。25年之后,那个邋遢鬼用我设计的防御工事保卫佛罗伦萨,长达九个月的时间。”
梦心之:“那不是挺好的吗?佛罗伦萨怎么也算是你的故乡之一啊。”
列奥哥哥:“好什么呀?他能撑九个月是因为我的防御工事厉害。可是,一场必输的战役就这么撑着,死的可是佛罗伦萨的无辜百姓。我很后悔,如果我没有留下那些工事,佛罗伦萨共和国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民,死于饥荒和瘟疫。”
梦心之:“列奥哥哥,你怎么和爱因斯坦一样反战?”
列奥哥哥:“爱因斯坦?谁?”
梦心之:“哦,没有人在你坟前说起过他啊?也是,你都死了360年了,他才出生……”
列奥哥哥:“心之妹妹,你的思想怎么比我还跳脱?”
梦心之:“可不敢和列奥哥哥比,要说跳脱,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可以像列奥哥哥这样,直接用手写出镜像文字?”
列奥哥哥:“你们都知道我的日记要用镜子看?”
梦心之:“是的呀。”
列奥哥哥:“那我还有隐私吗?”
梦心之:“基本是没有了。你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你的日记里。”
列奥哥哥:“啊……我的天……告诉我究竟做成过什么。告诉我,我是否做成过一件事……”
梦心之:“列奥哥哥,我对这句话特别有印象,你为什么在你的日记里面,一直重复这句话?”
列奥哥哥:“因为我本来就一事无成啊。”
梦心之:“怎么可能,在我看来,你是西方艺术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家,没有之一。”
列奥哥哥:“你伤害了我,我明明是一个科学家,看吧,我果然是一事无成的。”
梦心之赶紧转移话题:“列奥哥哥,大家商量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往哪里放的时候,你为什么暗搓搓地在底下给大卫雕像画特别丑的写生?”
“什么叫我暗搓搓地画特别丑的写生?他雕的那什么大卫本来就丑,好吗!能有我老师的千万分之一美吗?”
“列奥哥哥竟然觉得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丑?你还说你最讨厌的人不是他……”说到一半,梦心之忽然反应过来,“确实丑、确实丑,韦罗基奥青铜大卫像的模特,可是帅冠佛罗伦萨的列奥哥哥你啊!”
达•芬奇对梦心之的反应感到满意,他挑了挑眉,说道:“心之妹妹啊,拜托你件事情呗。”
“什么事情?”
梦心之有些意外,不仅仅因为第一次在梦里收到古人的拜托,还因为达•芬奇竟然会有那么灵动的表情。
“你以后做研究写论文,但凡写到我和米开朗基罗那个家伙,你一定要把重点放到我们两个的颜值差距上,知道吗?”
“啊?这个点,好像不太能写到论文里面吧,也没有人是这么研究的。”
“论文不就是要写完前人的论文综述之后,再有自己的创新吗?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恶心!”
“当时?”梦心之不解:“什么时候?”
“就是被关在一起在给五百人大厅画壁画的时候啊。”
“那就还是1504年。”
“对,1504,那家伙当时也就29岁吧,我觉得他比52岁的我,看起来还要苍老。”
梦心之笑笑:“这么夸张的吗?”
“我怀疑他一辈子都没有洗过澡……哎……我真是太讨厌索代里尼了!”
“怎么又到索代里尼了?执政官是背锅侠吗?”
“呃……什么是背锅侠?”达•芬奇问。
“列奥哥哥,这不重要,你为什么忽然又把执政官拉出来游街示众?”
“因为1504年,除了29岁的邋遢鬼,21岁的拉斐尔也已经画完《圣母的婚礼》来到了佛罗伦萨啊,小拉斐尔长得还是比较乖的!”
“我的天哪,如果1504年的那场【大战】把拉斐尔也扯上,那可就是真正的世纪大战了,直接凑齐了文艺复兴三杰。”
“是吧?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是的吧……列奥哥哥……你为什么会用【乖】这个字来形容拉斐尔呢?你通常都喜欢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男性?”
梦心之暗搓搓地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达•芬奇愿意正面回答,那么,他的取向也就不再是一个迷。
“我喜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梦心之被吵醒了,吵醒她的人是聂广义——的父亲。
聂天勤教授有个习惯,不管多晚睡,早上六点半都一样准点起床。
哪怕有时差,聂教授的精准度都堪比百达翡丽。
这样的时间点,聂广义肯定是还没有起床的。
在飞机上,聂天勤就问过宗极平时有什么生活习惯。
宗极的原话:【雷打不动,每天六点半起来打太极。】
见聂天勤对太极很有兴趣,宗极就提议早上起来可以一起练。
地下一楼是两个一张床的房间和一间双床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聂广义准备睡觉之前,聂天勤还专门问了一下宗家父女的房间是怎么安排的。
聂广义告诉聂天勤,女孩子那么麻烦的物种,肯定不可能安排在他的对门。
能多远就多远。
直接隔着一个客厅和一个厨房。
聂天勤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很合适的。
宗极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可不想宝贝闺女住在随时都可能会有离异男士的对面去。
亲耳听到聂广义出柜之后,宗极的心态就发生了一点变化。
宗极和梦心之聊完,就让梦心之直接留在双床房对面的房间,省得还要带着行李,穿过厨房和客厅。
宗极就是这样的一个——让女儿多走二十米,都会有满心的歉意——的父亲。
梦心之披散着头发,打开门,迷迷糊糊地开口来了一句:“怎么了吗?爸爸。”
一边问一遍伸懒腰。
聂天勤被这声爸爸给叫的有点懵。
他心里面飘过疑问三连:
【怎么叫我爸爸?】
【我是来干嘛的?】
【我怎么一大早跑来敲一个小姑娘的门?】
“对不起,我找你爸爸。”聂天勤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
他毕竟是个大教授,而且小姑娘除了眼睛没睁开,也没有别的不合时宜。
梦心之人都已经回到床上准备继续做梦了,听到聂天勤的声音,条件反射似的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梦心之瞬间就清醒了,“我爸爸在另外一个房间。”
她睡意全无,差点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和列奥哥哥聊天。
“不好意思,你继续休息,我昨天和你爸爸约好了,早上一起打太极。”聂天勤还是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那……我带您过去吧。”梦心之说:“我也好久没和我爸爸一起打太极了。”
“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们年轻人接着睡。我儿子怎么着都得到中午才会起床。”
“我昨天睡得早,这会儿已经睡饱了。”
聂天勤想了想,有多问了一句:“那你要不要换一身打太极的衣服?”
梦心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一身可爱的卡通睡衣。
以前在家,倒是没少穿着睡衣和爸爸一起打太极。
现在又不是那样的情况。
梦心之的脑子,还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清醒。
梦心之反应过来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还是再睡一会儿去吧。”
“抱歉啊。是我儿子和我说,我房间对面住的是你爸爸,我才会这么早过来敲门的。”
“没关系的,聂教授。我爸爸这会儿肯定醒了。”
“那行,我先去和你爸爸找找在什么地方打太极合适,你等会儿要是想来和我们一起,就给你爸爸打电话。”
“好的,谢谢聂教授。”
这段听起来很正常的对话,实际上,充满了尴尬。
聂天勤敲错了门,梦心之叫错了爸爸。
知道自己搞错了房间,聂天勤就连房门都没有进,只站在外面和梦心之聊了两句。
聂广义才刚刚睡着,还没有睡得很深,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自己房门口说话。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开口也是一句:“怎么了吗?爸爸。”
“没事儿。”聂天勤把没穿上衣的儿子往房间里面推,却硬是没有推动。
“哦……不在对面,那就在走廊尽头了。”聂广义伸手指了指,顺便打了个很长的哈欠,“那我继续去睡了。”
因为没有被推回房间,聂广义的这个懒腰就伸在自己的房门口。
梦心之看得愣了愣。
聂广义不仅身姿挺拔,还有八块很好看的腹肌。
身材竟然比梦境里的列奥哥哥,还要好上几分。
尽管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动不动就问她《清明上河图》里面美食的事实,还是让梦心之对聂广义的身材管理,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误区。
放到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梦心之肯定是非礼勿视的。
这会儿却忽然有心要对比一下梦里的列奥哥哥和眼前这个男人的身材。
更让梦心之意外的,是在现实里面看到,竟然比在梦里看列奥哥哥的,还要坦然许多。
想想也对,达•芬奇终其一生都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是同性恋。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亲口和他爸爸出过柜的。
女孩子习惯把这样的男生当成是姐妹。
这样一来,梦心之也就自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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