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不务正业(十五素)

她没有盛风雪那种对待君依平常的心态，在她的思维模式里，君依就是那种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存在。
只是她没有想到一样不爱与人亲近的盛风雪居然也能跟君依关系这么好，现在她觉得大概是因为两人性格很相近的原因吧。
见舒舫离开，君依大概猜得到盛风雪也快出来了，于是便往盛风雪房间走去，张花石本来打算跟着君依，君依又跟他说了几句话，于是他便转身往旁边离开了。
看样子他们两个需要时间独处。
舒舫本想快点离开，鬼使神差的她停在了一棵大树下面，正好挡住了，她这边能看到君依那边，君依那边却看不到她这里。
果然没一会儿盛风雪就就端着收好的茶盘出来了，君依加快了速度来到了盛风雪身边。
张花石本来已经走了，结果好奇也回了头，正好看到两人站在一处，亲热说话的样子。
他笑了笑。
正想再次离开，却又看到了角落里正往君依他们那边张望的舒舫，于是他便停了下来，也藏匿在了角落里。
君依和盛风雪不知道身边不远处有人，便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来。
“说了什么？怎么说那么久？”君依问。
“私房话而已，舒舫姐有事需要我帮忙，”盛风雪端着茶盘往茶水房走去，君依跟在他的后面，她想了想又停住脚步说，“确切的说，是需要你的帮忙。”
“我又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君依好奇的问，“我基本都没见过她，又跟她没什么牵扯。”
“不熟是真的，见，肯定是见过的。”盛风雪说。
君依沉默了。
于是盛风雪便将舒舫说的话转述给了君依，君依沉默了。
“这其中居然还有林圣流，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君依想了想又说道，“这好像也并不在意料之外，林圣流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毕竟这件事还和环日国的皇室有关，他肯定要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所以有他的存在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对这个人倒是不了解，见都没有见过，”盛风雪说，她说完把之前玥影给她的那张纸递给了君依，又再说道，“这是之前影哥哥给我的，应该对你有点用处。”
君依：“……”
他不知道，盛风雪这番行为是否对他是试探，他手停了一下，然后拿过来那张纸。
盛风雪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
只要对方不承认，她死揪着也没什么意思，以后再找机会是让他自己承认好了。
见君依打开，她又说道：“这些事情我是不清楚的，但是我影哥哥是降仙帝国的人，所以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也得需要你自己亲自来分辨，我也说不准。”
“好。”君依回答的言简意赅。
盛风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君依刚把纸张打开，又再合上说：“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
盛风雪没有回答他。
“难道你对之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不好奇的吗？”君依问，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确切的说，是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尤其是最近这几天，我把你带到不同的地方，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呢？”盛风雪笑了笑，“我只是君依大人您的贴身丫鬟而已，一个丫鬟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主子的事情？”
虽然小白说君依已经随手把她的卖身契给烧掉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时至今日盛风雪做了那么多，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自由的。
只要君依不亲口还她自由，卖身契烧掉又怎么样？
说她是重承诺也好，说他是固执也罢，这都没什么关系，反正盛风雪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说好叫我南玄的吗？”君依说。
盛风雪能听到他轻微的笑声。
“南玄也并不是你的真名吧，”盛风雪站的笔直笔直的，慢吞吞的说，“所以无论叫你什么名字，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君依：“……”
确实是这个道理。
“也罢，”君依拂袖说，“你跟别的人确实不太一样。”
“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盛风雪干巴巴的说，对她名义上的主子是一点客气都没有，“我倒是希望您早点赶我走，可是您不是一直把我留在身边吗？”
盛风雪把茶盘放下，然后立在君依身边，又变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问道：“君依大人，您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吗？”
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陌生的关系。
“你到底在置什么气呢？”君依问，“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直接问就是了。”
“我问你，你就会答吗？”盛风雪反问，“之前我问你那么多的问题，你也是模棱两可的，从来不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花费时间去问你，而且还让你心情不好。”
“我会酌情考虑的。”君依说。
“只要你的酌情还在，那么我就会得不到一个问题的最终答案，”盛风雪说，“既然这样，那我问这些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在徒劳的双方试探，以及浪费时间罢了。”
“有些事，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君依说，难得的做了解释，“以后时机成熟，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告知于你的。”
“永远也没有时机成熟的那一天，”盛风雪直白的说，“实话说，从我离开杜家开始，我就在奔波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直到现在，一事无成，一无所有，我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君依没说话。
“影哥哥对我还算不错，可是之前因为我自己把他得罪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联系我，我想，或许以后他都不会再联系我了吧，”盛风雪惆怅的说，“盛世跟我关系很好，可是他始终是一个孩子，并且他也有自己的志向，这几天他就要启程回锦城了，而我现在并不是自由之身，所以没有办法跟他一起回去。”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君依质问，“帮我做事，我就那么的不情不愿吗？”
“没有。”盛风雪干巴巴的回答说。

“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君依说。
“随你怎么想吧，我好好的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又似乎什么都做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结果就是什么也得不到。”盛风雪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你只是在埋怨我没有把事情告诉你吧，”君依说，“可是我若是告诉你的话，让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在你身边我遇到的危险还少吗？”盛风雪反问，“虽然一直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但这其中应该也有你的影响吧。”
“好像就是这么个道理。”君依说。
身边的丫鬟来来回回一直好奇的看着他们，但又不敢停留着，只敢小心的窥探君依他们，君依想了想，然后伸手去拉盛风雪的袖子说：“你跟我来。”
“不去，”盛风雪挣脱了他，直接拒绝道，“反正就是说一些无意的废话，或者是哄我，简直是浪费时间，不如放我出去走一圈。”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要把事情都告诉你。”君依说。
“可是在你的内心里根本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只想告诉我一点点，所以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让我去猜吗？”盛风雪反问。
君依沉默的站着，动作停住。
盛风雪说的是实话，是他心中所想。
君依和盛风雪的拉拉扯扯直接惊呆了舒舫，她知道他们俩关系好，只是没有想到盛风雪居然敢跟君依生气，看样子是不想理他。
她吃惊了一会儿，看着角落里对面有一个人影，于是她便转身悄悄的离去了。
张花石见舒舫离开，他便从角落里出来，然后又走到君依身边去，小心问道：“刚才那个叫舒舫的，一直听着你们说话，没关系吧？”
“你刚刚不是也一直在偷听吗？”君依反问他。
“得，”张花石哭笑不得，看样子来的并不是时候，于是他便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两位了，算了，我自己玩儿去吧，你们好好说，别吵架啊。”
“放心，没有人敢来打扰你们，你们想聊多久聊多久。”张花石补充说。
盛风雪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然后也抬脚，准备往自己房间里走去，君依侧脸看她，然后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这次不再是袖子。
盛风雪停住，侧脸望他。
“我们还是好好聊一聊吧，”君依说，“有些事情我不想瞒你，或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可能到后面你也会知道，我想不如现在就直接告诉你，免得你胡思乱想。”
“我什么也没想，”盛风雪直白的说，“我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有自己判断对错的原则，只要自己没做错，别人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别人吗？”君依问，手没松开。
两个人的姿势有点别扭。
“算！”盛风雪看着他的面具，斩钉截铁的说。
“看来，我在你的心里其实并不重要。”君依说。
“主仆而已，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盛风雪说，“就算我是您的贴身丫鬟，也应该有自己的时间吧，在您需要我的时候，您确实是很重要的，可是在我自己的时间里，您却并不是重要的。”
君依没说话。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每个人都是自由的，”盛风雪继续说，“就算被囚禁的那些人，牢里的那些人也是自由的，至少他们的思想上是自由的，也无法全部禁锢他们。”
“我懂你的意思了，”君依笑了笑，“你觉得我一直在骗你，所以你生气了。”
盛风雪站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可是我从未骗过你。”君依说。
“是吗？”盛风雪反问，“那我怎么觉得，您在我面前没有一句实话呢？”
“那怎么可能？！”君依吃惊的说，“难道我有骗过你吗？”
“你这面具就是证据。”盛风雪说。
君依：“……”
“为什么你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盛风雪问，不再虚情假意的用敬语，“你戴着这样的面具跟别人交流，就不怕有别的人冒充你吗？”
“谁敢冒充我？”君依吃惊的说，“那他不是找死了么？”
“这世间本来就有很多不怕死的人。”盛风雪说。
“你这完全就是跟我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君依突然冷漠的说，语气里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你何必还这样咄咄逼人呢？”
“你想告诉我的，其实我并不想听，也不想知道，”盛风雪说，然后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也说过的吧，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实话说吧，我要的确实跟他们不一样，既然你对我有所隐瞒，那么以后的事情你也不必再让我帮忙了。依照你的地位，一定能找到更听话的丫鬟，可惜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君依：“你说的很有道理。”
盛风雪没说话。
“所以你到底想去做什么？”君依问。
“回锦城教我儿子啊，”盛风雪笑着说，很开心的样子，“若是将来我儿子犯了什么错，别人骂的一定是我这个当娘的，没办法，他是我认的一个干儿子，没有爹，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亲爹亲娘去哪里了，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必须得肩负起照顾他和教育他的责任。”
“盛世不是有绮丽和零落照顾吗？”君依问，“难道你对她们还不放心？”
“这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盛风雪说，“儿子是我的，我又怎么可以假借他人之手呢？若是有一天盛世跟她俩关系近了，跟我疏远了，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毕竟这个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亲人也只有他一个了。”
最后一句话确实是实话，而且也并不一定是实话。
因为她跟盛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而且盛风雪也无法肯定，盛世到最后会不会背叛自己。
“你不是还有姨母姨夫吗？”君依说，“他们还有两个儿子，也都是你的亲人啊！”
“在盛娇娥生母，在盛娇娥出事的时候，他们没有来帮忙，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慰问一句这样的亲人，又算什么亲人呢？”盛风雪回答说，完全用的是“盛娇娥”的身份。
而且盛世也是跟盛娇娥有关的，并非全是盛风雪一人的，所以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跟她有关系的，称得上亲人的一个都没有。
想到这里盛风雪叹了一口气。
“也对，你改了名字，叫盛风雪了。”君依说。
“不，”盛风雪仰面看他，“其实我一直都叫盛风雪，也只叫盛风雪。”
君依愣了愣。

“无论你叫什么都没有关系，你就是你。”君依说。
“不，”盛风雪打断他说，“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对你而言也很重要，这并不是可以忽略的问题，尤其是在你我之间。”
君依不是很明白。
似乎你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所以还没有等盛风雪说话，他便说道：“这几日你跟着我辗转，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些什么了吧，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瞒你的，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的话，就直接问我好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刚刚想表达的也大概是这个意思，”盛风雪说，“说来说去问题又绕回来了，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问题怎么也解决不了的。”
“我们之间又有什么问题呢？”君依说，“我知道一直以来让你帮我，是我唐突了，没有遵循你的意见也没有问过你的打算，所以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想其它的应该就没有什么了吧。”
“你知道的，我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盛风雪皱着眉头说，他跟君依在这里费了那么多话，看样子他什么也没有明白，于是她又说道，“我在意的是究竟是跟谁在做这些事情，又或者说一直以来我到底是在跟谁？”
“什么意思？”君依语气加大了些许，看样子他也动了情绪。
“难道我表示的还不够明显吗？”盛风雪冷笑着问，这段时间的来回试探一直没有结果，直到现在为止她也烦了，于是她便非常直接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一直以来我究竟是跟谁在一起，我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或者说，你打算用什么身份一直跟我在一起？”
君依没有回答她。
果然……
“你究竟有多少个身份呢？或者说你在我面前究竟有多少个身份？事到如今，你现在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所以我也不知道以后究竟该怎么称呼你才好，”盛风雪烦躁的问，“其实我一直都想问这些问题的，忍了很久，一直想着等你自己亲口告诉我，可是这么久都过去了，你还是不肯说真话。”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办呢？”盛风雪冷笑着反问，“难道还让我就这样陪着你继续演下去吗？就像没有结局的戏剧，一直一直让我陪着你演，也让你身边的人陪着你演，让别的人也陪着你演，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并没有那个打算，也不是这个意思，”君依反驳说，“我并不是你说的这样和你想的这样。”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盛风雪说。
“我们之间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君依说，他想了想又在说道，“是不是因为我之前没有事先对你说明，所以才让你造成了这么多的误会，实在是很抱歉，就如我刚刚说的一样，如果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直接问我好了，不要去胡思乱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有什么东西好问你的呢？听你话里的意思，就算是有些事情我知道了，你也不会承认的，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说的话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么多时间下来，感觉都是在浪费时间。”盛风雪说。
“然后呢？”君依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
盛风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然后又怎么样？”盛风雪连笑都不想笑了，“你现在手里已经没有束缚住我的东西，所以我还是肯请你还我自由吧，让我自由，让我跟我想跟的人在一起。”
“那你又想跟谁在一起呢？”君依问道，话语你还带了些许笑意，“降仙玥藏影么？”
盛风雪没有回答他。
看样子君依还是不打算承认。
“看来一直以来都是我想太多了，我猜的都是错误的，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盛风雪冷漠的说，“你需要一个能听话，能帮你的人，可是那个人并不是我，既然这样，你还是另外找一个人吧，或者说我也可以推荐一些丫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