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就不自然的表情,因为她这句直白的话语,变得更加僵硬,耳根隐隐浮出些粉色。
他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唇角,低低应了声:“嗯。”
4×100米接力赛是团体项目,也是各班最看中的一场比赛。
接力赛是运动会的收尾项目,结束后就是闭幕式,很多溜号的同学都赶回了看台,看台人数肉眼可见地变多。
陈彻冲刺能力最强,被安排到第四棒,此刻正在场外热身。
他身上还是白色的短袖校服,长校裤换成了一条到膝盖的黑色运动裤,露出肌肉匀称的修长小腿,少年气十足。
下午阳光仍强烈,他微微眯起眼,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凶。
表情凶,并不耽误他长得好看,就这会儿工夫,涂然就瞥见好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
她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手机,对着那边,也偷偷地拍了一张。
离得远,镜头放大后的像素并不十分清晰,但照片里的身形瘦削挺拔,即使模糊,也赏心悦目。
广播里开始在喊4×100接力比赛即将开始,请运动员们准备候场,看台上的学生们都蠢蠢欲动。
涂然莫名紧张起来,远远盯着在第四棒候场的陈彻。
裁判发令枪响起,看台瞬间沸腾,加油声几乎要掀翻天。
涂然也被气氛带动得兴奋,但忍住没在这时候喊加油,在陈彻接过接力棒时,她将手笼在嘴边,牟足了所有力气,放声大喊:“陈彻!加油!”
她大概真的天生适合在场外喊加油,极具辨识度的清澈嗓音,划破空气,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杀出一条路,被奔跑中的少年捕捉。
他扬起唇角,在她的加油声中,冲开终点红带。
5班的尖叫和欢呼声响彻云霄。
最先到达终点的陈彻,被人团团簇拥。
涂然激动得几乎要原地跳起,也想要跑过去,却在动作之前,看见他转身,朝这边望过来。
他在找她,也立刻找到她。
穿过喧闹人潮,他的目光与她交汇。
阳光下,被人群簇拥的少年,隔着遥远距离,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从额前往外一甩,朝她做了个帅气的飞行礼。
杲杲秋日,少年意气风发,笑容肆意不羁。
秋风起,涂然的心跳,狂奔不止。
运动会后开始正常上课, 好像属于学校的时间才终于开始流动。
涂然还是和陈彻一起上学、放学,但总觉得,好像有哪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
上课时, 她的余光里总是不自觉去偷看他;下课后,她的视线也总是不自觉去寻找他。
听他讲题时,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她偶尔会忘记呼吸;手机里出现他的消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弯起;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脏就会砰砰直跳。
怕被发现端倪,涂然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些小情绪。
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才过去一周, 祝佳唯就找到她, 和她单独聊天。
祝佳唯开门见山:“你对陈彻有点反常。”
涂然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很、很明显吗!”
“嗯, ”祝佳唯显然淡定很多,“对我来说,很明显。”
涂然心跳都漏跳一拍,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心虚更慌张。她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那、那他他他会不会也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个瞎子,应该还没发现。”祝佳唯说。
“真的?”听她这么说, 涂然立刻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是最近,我变得怪怪的。”
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好像喜怒哀乐都牵挂在他身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很奇怪,很不适应, 但……她并不排斥。
“是雏鸟情结吧,”祝佳唯说,“毕竟陈彻是你来青安市后遇见的第一个同龄人,你跟他住在一起,现在又坐同桌,难免会有这种感觉,对他过度依赖。”
涂然有些迟疑地问:“是这样吗?”
祝佳唯继续说:“还有你的性格原因,其实你是有点讨好型人格吧,太在意别人的心情,对每个人都过度关心,所以才觉得自己一直去关注他。”
她说得条条是道,涂然听着觉得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同时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要说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样。
祝佳唯在心里默默地否认。
但她绝对不会把真实原因告诉她,不仅不会说,还要让她确信,她对陈彻就是雏鸟情结,也只有雏鸟情结。
有些关系,可能不会止步于友情。但他们之间,只能停在友情。
“过度依赖别人不是好事,人都是会变的,他迟早会烦你,你得学会独立,”祝佳唯叮嘱道,“最近和陈彻保持距离吧,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
“好!”涂然对她的话确信不疑,对她感激地笑,“谢谢你。”
祝佳唯看着她真诚的笑容,不动声色撇开眼。
“哎呀哎呀,好像撞见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在涂然先回教室后,周楚以笑眯眯从墙的另一边走出来。
祝佳唯面无表情看着他,“终于从变态发展成偷听狂了吗?”
“我只是刚好想来找涂然,”周楚以无辜地耸肩,“看你们聊得开心,我在旁边排队候场而已。”
把偷听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人脸皮比祝佳唯想象的还厚。
祝佳唯也懒得跟他废话,直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不要插手涂然和陈彻的事;二,和我合作,照我说的做。”
周楚以笑了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他又挺好奇地问:“跟你合作是指?”
祝佳唯:“涂然喜欢上了陈彻,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周楚以并不惊讶地点头,涂然是藏不住心思的人,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然,傻一点的旁观者除外,比如简阳光。
祝佳唯又说:“但她不能和陈彻在一起。”
周楚以挑了下眉,问:“你很讨厌陈彻?”
他还以为,她已经把陈彻当成了朋友,大家每天中午坐一桌吃饭,不是朋友,也该是饭友吧。
“这和我讨不讨厌陈彻没关系,”祝佳唯只坚持说,“陈彻追谁都没关系,但绝对不能追涂然。”
周楚以对她这话感觉困惑,开玩笑地说出可能合理的猜想:“你也喜欢涂然?那种喜欢?”
这话却触及了对方的逆鳞。
祝佳唯破口怒骂:“你放什么狗屁?为什么非得要是爱情,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只有爱情才能赋予吗?没了爱情你们一个个的就都活不下去吗?”
平日淡漠得像机器人一样的女生,此刻像是运行程序出现漏洞,情绪管理失控,表露出前所未有的激动。
连周楚以都被她骂得一愣一愣,像是突然被浑身是刺的刺猬砸过来扎了手,还挺疼。
祝佳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如常,但仍不客气地警告:“要么,你少插手这件事,要么和我合作,你多接近涂然,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对陈彻死心。”
说得好听点是死心,其实就是想让她移情别恋。
周楚以笑了:“你这就不怕涂然跟我谈恋爱?”
祝佳唯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唇,“涂然和你的关系,涂然和陈彻的关系,比不了的。”
挺轻蔑的语气,更轻蔑的内容,意思就是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她这话也印证了涂然之前那句“大家都有这种感觉”,只是她的表达,要比涂然更尖锐得多。
周楚以脸上仍旧是毫无瑕疵的微笑,眼神却冷下去:“我这样有什么好处?”
祝佳唯反问:“你不是喜欢玩?”
“但我不喜欢玩太缺德的游戏。”周楚以故作苦恼地说,脸上却是笑着的,“而且——”
他顿了顿,一贯温和的笑容褪去,镜片下的桃花眼,多了几分玩味的讽刺,“你是我妈妈还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话音刚落,就被祝佳唯揪住衣领,往她身前一拽。
猝不及防的拉拽,周楚以往前踉跄了一步,被迫弯下腰与她对视,距离太近,他几乎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凑近了看,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还挺好看的,适合画下来。
他眼睫扇动了下,并不因为当前的状况惊慌,只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敌意。
祝佳唯冷着脸,一字一顿,尽是威胁与警告:“别跟我开这种低级玩笑,当然,我也不介意,揍到你喊我妈。”
在此之前,涂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依赖陈彻,刻意地关注后,她才发觉,是陈彻总是十分顺便地帮她去做一些小事。
比如下课去接水,陈彻会顺手把她的水瓶也带去。
她的签字笔从桌上滚落,没等她弯腰去捡,陈彻就帮她给捡起来。
没到饭点,她捂着肚子嘟囔了句肚子饿,下节课间,陈彻就往她桌上丢了个小面包,说是去小卖部买饮料,顺道带的。
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她不知不觉就被温水煮青蛙,竟然习惯了他的照顾。
陈彻绝对评得上中国好同桌,涂然感觉自己都快被他惯坏,难怪会有祝佳唯说的“雏鸟情结。”
听从祝佳唯的建议,涂然开始和陈彻保持距离。
首先,自己的事自己做,绝不麻烦陈彻帮忙。
早上吃早餐,涂然不小心把手边的牛奶杯碰倒,连忙扶起杯子,眼瞧着陈彻拿着纸巾要帮她擦,她眼疾手快抢过抽纸,“不用,我自己来!”
陈彻有些莫名,哦了声,顺手要去拿她空了的杯子,帮她重新倒一杯牛奶。
这边还在猛擦桌子的涂然,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要抢先去拿走杯子,手慢一步没捞到,又立刻换个思路,先一步抢过牛奶盒:“不用,我自己倒!”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如临大敌看着他。
不明情况的人,看到这情形,还以为他是在跟她抢东西。
陈彻更莫名其妙了,但还是顺她的意,把杯子还给她。
涂然总算松一口气,喝口牛奶压压惊。
避开陈彻的帮忙可真是不容易,需要时刻紧绷,不然稍微一不留神,就又被他照顾了。
两人吃完早餐,坐电梯去到地下车库,准备骑自行车去学校。
涂然刚骑上自行车,才踩上一脚,就蹬了个空,低头一看,是掉链子了。身上也没带着手套,光这手去修,会搞得一手机油。
偏偏在这时候掉链子,涂然郁闷地把车推回去。
陈彻的自行车停在她跟前,说:“我载你去,晚上回来再帮你修。”
涂然下意识要答应,却又想起祝佳唯的话,立刻把头摇得跟车载娃娃似的:“不用!离早自习还早,我自己坐公交车去,我先走了!”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丢下这句话就跑走。
陈彻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并非他的错觉,她今天确实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一直延续到学校。
课间时分,涂然被一道几何题难住,抓耳挠腮地画了半天辅助线,还是解不出来。正当她愁眉苦脸时,一只修长削瘦的手,拿着笔出现在她视野中。
陈彻余光瞥见她撑在桌上,苦恼地扶着脑袋,一直盯着那道数学题。
他习惯性拿着笔靠过去,在她的图上添了两条辅助线:“用这两条辅助线和原线练成的平面做辅助。”
涂然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哦!”
“谢谢!”她惊喜地扭过头道谢,却又立刻变得严肃,“教得好,但下次别教了。”
陈彻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涂然一脸认真道:“太麻烦你了,不好。”
“麻烦?”他一点都没觉得麻烦。
陈彻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但没来得及问,上课铃声就响了,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他们的对话被迫中止。
班长喊起立,学生起立鞠躬。
坐下之后,陈彻的纸条丢过去:[我不觉得麻烦。]
涂然的纸条很快也丢回来:[不,你以后会觉得麻烦。]
陈彻:?
陈彻并不理解,陈彻莫名其妙。
等到中午,涂然端着盘子朝他这边走过来,看到他坐在这,反而方向一拐,跟着祝佳唯另一边的空桌上落座,故意不跟他一起吃饭,陈彻就更莫名其妙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人生,问简阳光:“我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得罪涂然的事?”
简阳光正埋头干饭,被饭占据了脑容量本就不大的脑子,把问题又给抛回去:“你做了什么事?”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陈彻早就思索了半天,把这几天的记忆都翻烂了。
简阳光继续啃排骨,也继续敷衍:“没想到就是没做,今天的排骨真不错。”
陈彻自是不信,边琢磨边说:“那她今天一直在躲着我?”
早上和上午也就罢了,刚刚一看见他就掉头,这也太明显。
简阳光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大米饭,口齿不清地问:“有吗?”
刚说完就被噎住,一个劲捶胸口。
陈彻嫌弃啧了声,把自己的汤给他推过去:“让你就知道吃。”
他早看出他的敷衍。
简阳光猛灌一口汤,终于把卡嗓子眼的米饭咽下去,总算好好回答问题:“女孩子是需要空间的,总跟我们一起吃饭,她们怎么聊八卦?”
陈彻睇他一眼,说:“你们以前聊八卦不聊得挺欢?”
刚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他反应过来,问:“她们在聊我们不能听的八卦?”
简阳光点头:“是这个意思。”
陈彻微微皱起眉:“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他想不出什么事是祝佳唯可以听,他和简阳光不能听。
下一秒,简阳光给出的回答,差点让他把手里的筷子折断。
简阳光顿悟般地说:“一定是在聊喜欢的男生!”
与此同时, 另一张餐桌上。
涂然苦兮兮地向祝佳唯倾诉苦恼:“我好不适应,感觉我一直在冷落陈彻。”
祝佳唯淡定地说:“你又不是皇帝,他也不是妃子, 谈什么冷落不冷落。”
“可是我……”
“你不习惯,不是更说明你以前太依赖他?”祝佳唯打断她的话, 说, “早发现早治疗,你不早点改过来,以后他对你不耐烦了,你更不适应,更难过。”
涂然不确定地问:“他真的会对我不耐烦吗?”
虽然陈彻看上去脾气不好, 但在相处中他意外的很耐心, 她想象不到陈彻对她不耐烦的模样。
祝佳唯言辞凿凿道:“友情、亲情、爱情, 没有什么关系是坚不可摧的,感情再好,也不能过度依赖一段关系, 学会独立是给你自己留后路。”
涂然受教地点头,她挑不出这话的毛病, 却莫名觉得……是不是太悲观?
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是坚不可摧的吗?
她看了祝佳唯一眼, 冷色调的女生一贯的没什么表情,说这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涂然到底没把这疑惑问出来。
吃完饭, 她回教室,祝佳唯回宿舍午休。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中午不回家的走读生,陈彻比她先一步从食堂回来,趴在课桌上, 黑白撞色的校服外套盖住了脑袋,一动不动, 像是已经睡着。
涂然的座位靠窗,他坐在外侧,她就没办法回座位。
她想了想,并不打算把他喊醒,走过去,准备在祝佳唯的座位上休息。正巧简阳光没在,大概是去了他们音乐社蹭沙发。
涂然才走到那边,脚步很轻,也没搞出什么大动静,趴在课桌上的少年却忽然有了动作,抬手扯下校服外套,从椅子上起身,给她让路。
也不说话,就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幽怨。
“我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啊。”涂然听简阳光提过一嘴,陈彻有起床气,在家里,他早上刚起床的那段时间,确实也不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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