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那姑娘抬起头略带羞涩地看着他,“抱歉啊,珩哥哥。”
“本来想着今天是你的生辰想学这个舞跳给你看的,”她咬了咬唇,委屈道:“但是,我好像搞砸了。”
梦境中的自己淡淡地开口道:“我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今后不必费心准备了。”
那姑娘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淡淡地水汽。
恍惚间,萧珩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一般,连着五脏六腑都难受的厉害。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将那个姑娘拥在怀里,双手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着,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上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纱裙源源不断地传到他手上。
顷刻间,萧珩只觉得身上逐渐升起一阵燥热,目光也不再清明。
他握着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盯着那张嫣红的一张一合的嘴唇再也忍不住欲低头下去。
怀里的人消失不见了。
他急切地围着宫里寻找着,却四处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恍然间,萧珩突然发现自己仿佛记不得她的长相。
只记得她爱穿一身月牙白色的衣裙,身姿纤细气质出尘。
记得她唤他珩哥哥,曾陪伴他在宫里度过许多个难捱的日子。
记得她看见他时满心欢喜语气,也记得她对自己伤心绝望之时,说出同他决绝的话语。
大梦惊醒,萧珩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窗外细雨连绵,关着窗的房间内密不透气。
身上的那股燥热尚未褪去,他明显的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
时至今日,萧珩近乎可以确信,他梦境里这个多次出现的姑娘一定是存在过的。
兴许是他提前梦到了未来发生的事,亦或者是他的记忆出现了某些残缺。
可这个人一定是真真切切存在于世上,
只不过是他惹他生气了,她才躲着他不愿意见他。
他要找到她。
......
邓砚尘自那日带兵离开已经有十几日,北境那边还是半点消息未能传过来。
徐夫人生怕沈凛在家中出了什么事,又因小儿子尚且不能断了母乳喂养,便叫许侯爷将沈凛接进府中照看。
一连几日,沈凛都坐在榻上神情呆滞地朝窗外望着。
靖安侯府上空,每隔一个时辰就能看到自北向南飞过的大雁。
许明舒每每到了晌午也守在沈凛窗前,盯着成群结队的大雁看。
时至今日,有了相同的经历,她方才能明白沈凛这些年性情大变背后的隐情。
一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足以看尽春去秋来万物更替变化。
一年的时间又太短了,短到同心爱之人尚未来得及讲完这一年有趣的见闻,这一年相思之苦,就要再次目送他离开。
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只等了邓砚尘十几日,
不敢想象这些年沈凛一个人在家,是如何度过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
前世黎瑄受到敌人埋伏在这一世提前发生,想来玄甲军同蛮人的那一战差不多就在这两年之内了。
只要她与她家人,还有邓砚尘能顺利安稳度过这段时日,前世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再重蹈覆辙,她们才能真正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
府门外,马蹄声骤起。
盛怀骑着马至门前,快速朝府里跑来呼喊道:“侯爷,邓公子他们带着黎将军回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再次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几个将士们翻身下马,将简易的马车上那个浑身被鲜血浸染的人小心翼翼地抬下来,朝靖安侯府内走进来。
闻声,侯府内所有人都急着赶出来。
沈凛目光更是顷刻间恢复清明,不顾腿伤大步冲到院前。
在看清担架上躺着的那个人的模样时,她近乎站也站不住,面上一片惨白,若不是身边有徐夫人和丫鬟搀扶着,兴许已经瘫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人群中唯有许侯爷理智尚存,他指挥着众人将黎瑄安置在卧房内,叫盛怀拿上他的腰牌去宫里请最好的太医过来。
得他指点,府中丫鬟小厮有序地动作起来。
起炉灶,烧热水、准备止血的药材。
沈凛被徐夫人搀扶着走进了黎瑄在的房间,将军府跟来的丫鬟在看清他们将军周身是血,气若游丝时,胆子小的就已经忍不住担心地哭泣起来。
一片混乱的场面中,许明舒透过长长的石板路,同缓慢下马走至府门前的邓砚尘对视。
他看起来累极了,脸上身上灰尘和血迹交杂着,脸颊边淡青色的胡茬若隐若现。
那双眼睛,却是明亮依旧。
他扯了扯嘴角,在她直勾勾的目光盯着他时,回了她一个疲惫的笑。
第46章
靖安侯府内, 太医丫鬟在院中进进出出,一盆盆冒着热气的血水被端出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黎瑄右胸前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得凹了下去。
肩上, 手臂上被尖锐的武器刺进去,深可见骨。
伤口流淌出的血水粘粘在衣服上, 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太医企图将他的盔甲和衣服脱下来时,刚一动作, 周身的伤口便开始向外渗血。
无奈,几位太医只好拿着剪刀一点点将他衣服剪成碎片,方才能缓慢地清理伤口。
整个院子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众人守在外面吊着心, 气氛凝固着谁也不敢大声讲话。
良久后, 一位太医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凝重。
徐夫人打量着四周,率先开口道:“孙太医,情况如何了?”
太医拎着手里的药方子, 躬身轻声道:“将军这胸前肋骨断裂......”
徐夫人听了这一句, 心不断往下沉。
“肩上...双臂双腿上...没个两三年难以恢复如初啊。”
沈凛神色冷峻, 惹得身边服侍的众人都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人已经回来了, 她悬着多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些。
当下她早已经恢复冷静, 开始就着黎瑄的伤势分析战况。
他不是初入战场的毛头小子,不会草率情敌不知前方情况贸然出击。
且他作战经验丰富, 骁勇善战只要兵器在手绝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许侯爷拿着黎将军脱下的盔甲站在门前仔细打量着, 盔甲中间被重物砸得凹陷,双肩双臂布满了大小相同的圆洞, 不是寻常兵器能留下的痕迹。
护送黎瑄回来的将士们不眠不休奔跑了两天两夜,线下已经去值房休息。
许侯爷左右打量着,想寻找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询问一下详情。
转身时,见自己女儿身后露出半条黑色的披风。
他走上前,正欲开口询问,许明舒抬手至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邓砚尘坐在石阶上,头靠着廊下的柱子疲惫地睡着了。
许侯爷蹲下身,动作小心地掀开邓砚尘身上的披风,在他背后的盔甲上看到了相同的圆洞。
他顿时心中一惊,将整条披风拨开后,见邓砚尘左肩上的盔甲被压弯,边角锋利的铁皮将裸露在外的衣领处的脖颈磨得鲜血淋漓。
许明舒站在一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邓砚尘带着黎瑄回来后,所有人都忙着照顾重伤在身的黎瑄,一时间顾不上其他。
且邓砚尘看起来安然无恙,同许明舒说了几句话后只是双眼越发沉重,靠着柱子睡着了。
许明舒以为他是太累了,又挂念着黎将军的伤势不愿同一众将士们回去休息。
哪成想隐藏在黑色披风下面的他,竟也遍体鳞伤。
许侯爷此时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拍了拍邓砚尘的脸,语气中竟是难得的惊慌。
“孩子!孩子醒醒!”
许明舒蹲下身双手在邓砚尘胸前搜寻着,想要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果不其然,腰间,腿上几处的布料都变得僵硬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心里一直清楚邓砚尘会带着黎瑄顺利返京。
正是因为对未来之事了如指掌,方才行事轻率。
明明这一世不止一次告诫邓砚尘不要轻敌的人是她,如今犯了这样大的错误的人居然还是她。
许明舒慌了神,声音颤抖着呼喊道:“邓砚尘,醒醒!”
邓砚尘在一片喧哗中缓缓睁开眼,看了看许明舒,又看向许侯爷轻声道:“侯爷。”
许侯爷伸手扶着他,“好孩子,苦了你了。”
“侯爷,”邓砚尘坚定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闪烁,气若游丝道:“我的枪...断了......”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古往今来,武器都被看待的如同习武之人性命一般重要。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个道理换成其他兵器也是一样。
他们这些人都是看着邓砚尘长大,对他更是知根知底。
邓砚尘在习武上有很高的天分,且为人勤勉年纪轻轻便舞的一手好枪。
就连许侯爷也曾感叹,兴许再有个三五年,邓砚尘便可以远远超越他,独当一面。
正应如此,他们才放心大胆的让他前去接应黎瑄。
可现如今,黎瑄重伤在身昏迷不醒。
邓砚尘遍体鳞伤,断了跟随他多年的长枪。
无须再过多言语,可见这一仗打得惨烈,蛮人凶狠兴许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他们发明了一种周身是刺的铁锤,中间用铁链相连。放置在地上可以将战马绊倒,待人从马上摔下来时再用铁锤砸向面门。”
邓砚尘的枪在多次抵挡朝他头部砸来的铁锤时,枪身逐渐弯曲,直至断裂。
他艰难地喘息着,回忆起此去北境见到的场景。
黎瑄带去的玄甲军遭蛮人围困,但蛮人部落的新首领乌木赫却下了命令,不取他性命。
他们在等,等玄甲军真正的主将靖安侯许昱朗前来支援。
延绵数代人之间的仇恨纠葛,叫乌木赫自幼将靖安侯和他所带的玄甲军视为毕生劲敌。
终其一生,乌木赫都在醉心于研究对付玄甲军的办法。
在战场上,最了解你的人并不一定是身边同生共死的战友,而是对你恨之入骨的敌人。
显然,如今的乌木赫已经在多年来的摸爬滚打中寻到章法。
玄甲军之所以被称为玄甲军,是因为他们常年穿着厚重的黑色铠甲。
这种铠甲是精铁打造,份量极重。
时常穿在身上对人的身体也有一定的损害,所以每每打完了仗,许侯爷都会安排另一批未上战场的将士们轮值,以便下了战场的人卸甲好生休息一番。
玄甲厚重,寻常兵器难以戳破去伤及要害。
再加上多年来有素的训练,玄甲军才有了今日战无不胜的名声。
而乌木赫此番,用得并非寻常兵器。
周身带刺的铁锤虽用起来蠢笨,但却能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蛮人天生比中原人身量高,力气大。
乌木赫利用了这一点自行改造兵器,将双锤中间链接锁链,当玄甲军将士们身穿黑甲落入他们的层层包围中时,铁锤从各个风向挥舞过来,径直砸在将士们的头上。
邓砚尘赶到现场时,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玄甲军将士的尸身。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重器砸伤脑袋死状凄惨,面目全非。
“侯爷,抱歉我救不回其余的兄弟们。”
许侯爷听着他的讲述,脊背生起一阵寒意。
此战之凶险,即便是他带兵前去战场也未必能将其余被围困的玄甲军救出。
这是一场精心为他制作的陷阱,却让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替他承担了这一遭。
许侯爷眼中流露着动容,良久后他拍了拍邓砚尘的肩膀道:“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听我的,先回去好好休息养伤,什么都不要想了,你黎叔叔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说完,许侯爷吩咐身边人将邓砚尘送回房间内休息。
许明舒同父亲母亲还有沈凛行礼,带着盛怀一路随邓砚尘过去。
邓砚尘被送进房间的床榻上后,盛怀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帮他将身上已经变形的盔甲脱了下来。
卸了甲的邓砚尘身着里衣躺在那里,身形单薄的就像是一张随时都会破碎的纸。
许明舒看着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默默地拿着药箱一言不发地坐到他身边,仔细地替他擦拭着脸上,脖颈处的血水。
期间,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盛怀察言观色,贴心地开口道:“姑娘,我去请太医过来。”
说着推搡着其他人一同离开。
房间里的人走光后,邓砚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明舒脸上,然而面前的姑娘冷着脸专心地为他擦拭伤口,一点眼神都未分给他。
良久后,邓砚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明舒。”
许明舒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许明舒依旧没看他,闷声道:“是。”
“抱歉,我回来的晚了。”
听见他的话,许明舒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谁气你这个了?”
“那你......”
许明舒打断道:“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邓砚尘愣了下,随即又笑了:“一点小伤,没什么事。”
“那你也应当同我说才是!再者说,流了那么多血哪里是小伤!”
许明舒越说越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天知道她方才看见邓砚尘披风下满是暗红色的血迹时,心里有多着急。
她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次看到邓砚尘涉身险境。
“为什么不说啊,就算是你觉得怕别人担心给别人添麻烦,那我在你心里也算别人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呢邓砚尘?”
邓砚尘看着面前委屈的姑娘,心中一软。
他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许明舒的脸,轻声安抚道:“我的错,不会有下次了。”
她咬着牙,生气地朝他道:“你今后若是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也不来看你了。”
许明舒眼前一阵水汽,低着头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半晌后,她听见邓砚尘唤她。
“许大人。”
许明舒抬眼,见他目光还在半分不错地盯着自己。
“我的袍子破了。”
许明舒一愣,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徐夫人送给我的新袍子被划破了。”邓砚尘又道。
许明舒不以为意,“等你养好了伤我叫人过来给你做新的。”
“新衣服啊...”邓砚尘看着她眼中笑意盈盈。
许明舒见他这幅伤疤没好就忘了疼的模样,有些恼火。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邓砚尘笑了笑,缓缓开口道:“我是想说,我现在并无官职在身,也没有朝廷发放的俸禄。”
许明舒皱眉,“所以呢?”
“所以...”邓砚尘伸手上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干裂,带着薄茧的掌心里。
“所以在这之前,许大人不能不管我。”
“今后养我,兴许要花费你好多钱。”
“许大人记得记好帐,日后这些都是要在翻倍放在你的聘礼单子上的。”
玄甲军在这一年深秋遭受了多年未曾有过的重创。
黎瑄抵达北境交战地当晚, 烽火台狼烟四起,有蛮人趁着夜色假扮成玄甲军将士的模样企图烧毁营地粮草。
在被守卫军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后,黎瑄安排一半玄甲军分营将士驻守军营看顾粮草武器, 另一半跟随他上阵杀敌。
经过了一整个秋季, 蛮人正是人强马壮物资充沛的时候。
黎瑄陷入了一种困境,若是不将绝大部分主力调遣至交战地, 同蛮人大军交手显得十分吃力。
可若是驻守军营的将士们少了, 乌木赫带领的精锐部队就会从山的另一边翻跃过来,毁掉他们的粮草供应, 切断他们的后路。
他们同蛮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对军需的安排。
蛮人首领为了越过边界,开疆扩土可以让所有事情为了打仗让路。
而玄甲军将士们却是要经历一层一层的上报,将文书呈拟于兵部, 再由兵部递交朝廷。
经内阁商议, 司礼监批红, 皇帝点头后户部方才能开始筹粮。
再经过一层一层的剥削,运输,损耗,待到送到前线将士们手中时已经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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