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直接开到俱乐部的餐厅,是三所大同小异的房子围起来的独立小院,院子中间有个巨大的鱼池。左颖被引领到中间的屋子,一进门,看到陈南鹤和小卢坐在休息区候着。
陈南鹤看到左颖眼睛一亮,忽地站起来,招呼她过来坐,又连连问她累不累渴不渴玩的怎么样。
左颖从没见过陈南鹤对自己这么殷勤,像是分离一会就安奈不住性子的愣头青,按住了就不撒手。对面的小卢就稳重多了,还是那么懂事礼貌,清清爽爽。
左颖越看男孩越赏心悦目,不免主动搭话:“小卢,多大了?”
小卢甜甜笑:“21,姐姐。”
“真年轻。”
“姐姐也蛮年轻啊,同龄人。”
这时郑慧之的助理从包间里把门打开,喊他们进来坐。左颖被夸的上了头,还喜滋滋沉浸在小卢扑棱棱的大眼睛里,突然被陈南鹤抓着胳膊拎起来:“走了。”
包间面积不大,装饰的却很讲究,左颖尤其喜欢窗户下面那两张日式竹椅,比普通椅子矮一点,却大了一圈,圆圆润润的看起来颇可爱。左颖有点想坐上去试试,可郑慧之到了,招呼大家入座,让厨师上菜。
郑慧之换了套衬托身材的紫色旗袍,似乎又洗了个澡,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妩媚的清香,中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扫把一样的低马尾,露出填充过的饱满额头。左颖仔细看看她,发觉她变好看了很多。当然这里面也有医美和瘦身的功劳,可更难得的是多了些精神气,脸上也挂着发自内心的自信笑容,跟之前的状态天壤之别。
左颖判断她最近定是情感顺遂了,来自好情绪的滋养,可比医美效果好多了。
菜品一一上来,口味偏南方,先是松茸鸡汤,大家喝完了之后上几道精致小凉菜,最后才是堪比国宴的招牌菜。其中让左颖最为惊艳的是切的似头发丝一般的文思豆腐,和肉质极其鲜美的清蒸河豚。
郑慧之对她的私厨颇为自豪,每上一道菜都讲一番来历,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气氛松弛了不少,菜吃了一小轮后,郑慧之自然地跟陈南鹤聊起尚飞的事情,进入今天的正题。
左颖留心观察过,郑慧之谈工作的神态与日常截然不同。如果说日常还有些中年女人大大咧咧的亲和力的话,一旦聊到真金白银的工作,瞬间调动出浑身上下所有锐利精悍的细胞,通过一双眼睛扫描对方的底线和弱点,用最高效的方式达成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她看似在跟陈南鹤闲聊,却接连问了几个非常专业的问题,从尚飞今年在北方的销售策略,到俱乐部采购上的具体建议,一个个犀利问题流弹一般抛过来,砸得左颖脑子千疮百孔无以应付,不停搅拌手里汤匙。
可陈南鹤全部接住了这些流弹,像个内功高手一般把它们一个一个握在手中,化为粉霁。
左颖安静坐在旁边,看着陈南鹤一一回应郑慧之的问题,看着郑慧之连连点头像是放下了警惕,最终他们达成一个采购方案。
郑慧之会跟尚飞一次性签三年的俱乐部鞋和服装的采购合同,具体采购细节陈南鹤来定,合同上的价格按最低团体价走,额外会单独给他们夫妻总价百分之五的服务费。
服务费,也就是合法化的提成,更通俗的说法叫回扣。
左颖粗略估算了一下,总价的百分之五再扣掉税也不是小数目了,不过郑慧之并不亏。如若她通过正常途径去尚飞采购,是拿不到最低团体价的,算起来她甚至还省了钱。
郑慧之也没装傻,大方举起杯说这是双赢的美事,让站在后面的助理尽快给他们夫妻办理俱乐部会员手续,转头还不忘夸两句左颖的伶俐,玩笑着说这一杯咱们得敬左颖。
左颖自然领情,陈南鹤开车没喝酒,她斟了满满一杯,一口饮尽。见正事聊完了,想着该活络下气氛,左颖自觉挑起气氛担当的身份,并再次把目光投向小卢。
左颖闲闲地问:“小卢,谈女朋友没有啦?”
没想到小卢大方说:“谈了。”
左颖随意追问:“女朋友是同学吗?”
陈南鹤给她夹了一块醋溜小排,送到餐碟里时还点了点:“你尝尝这个。”
可小卢却丝毫没在意,甚至故意说:“她就在这里上班的。”
郑慧之突然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又解释自己最近有点换季过敏,嗓子不舒服。
左颖还要继续说什么,陈南鹤开口提醒她:“你手机震了好几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左颖纳闷她一个闲人能有什么急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陈南鹤刚刚给她发的微信:【看他俩的手表。】
左颖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不经意地朝他们的手腕看过去,赫然发现他们戴着的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名牌手表,小卢的是稍微粗犷些的男款,郑慧之的是细表带的女款。当然也有撞款的可能,不过以小卢的条件是买不起这个品牌的,而且这个品牌就是以做情侣表最为出名。
所以,左颖放在桌子下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大腿让自己冷静,一寸寸消化哽在嗓子眼的爆炸八卦,郑慧之和小卢是一对!
而且小卢差点公开承认郑慧之是女友!
郑慧之还有点不愿意!
难怪,郑慧之可是在出轨啊!
那倪战知道吗?
之前还以为倪战是个四处开屏的花孔雀,原来还是慧姐玩的开!
陈南鹤瞥了眼旁边已经灵魂出窍的人,主动说晚上还有安排,领着左颖先撤了。
直到陈南鹤的车已经驶出了俱乐部停车场,左颖还涨着一张脸,瞪圆了眼睛回味着刚才的一切。
陈南鹤瞅她憋得难受:“你可以说出来了。”
左颖脱口而出一句表达震惊的粗话。
陈南鹤笑:“刚才你再问就收不了场了。”
“还是你机智。”左颖朝他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忽地想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南鹤露出个消化不良的表情,像是吞咽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一样,他灵巧打方向盘转弯,遇到高峰期堵在一排尾灯后面,磕磕绊绊说出自己目睹的香艳现场。
他说当时吓蒙了,一刻也没停留,悄声离开,恨不得找消毒水洗洗眼睛,那一幕画面有剧毒。
“到底是什么样的?”左颖一脸好奇看着他。
“什么什么样的?”
“他们具体到底在干什么?”
陈南鹤转头看了她一眼,脸噌地红了,吼了一句:“我忘了!”
“不说拉倒。”左颖含笑,似是挑逗。
车流开始动了,陈南鹤专注开车,仿佛得救一般偷偷松口气。
可左颖并没安分,思忖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郑慧之找个小男生偷情,挺无耻的?”
陈南鹤想也没想,回答:“两厢情愿的事,就算女方年纪大一些,社会地位高一些,也无可厚非。这件事的问题关键不是小男生,是郑慧之已婚了。”
“哦,所以她出轨这件事不可原谅了?”
“嗯,也不一定……”陈南鹤神情认真了些,“这也要看她的婚姻状况是怎么样的,如果在婚姻里她一直是被剥削的一方,受伤的一方,或者夫妻双方有默契互不打扰,那也没什么了,我甚至会觉得她干得漂亮。
左颖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陈南鹤又说:“比起盲目用道德标准审判一个人,不如再多了解她一点。”
左颖沉默了。
半晌,陈南鹤有点慌:“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左颖看着前方的车流,“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普信男。”
陈南鹤立刻说:“那你没看错,我是普信男里的顶流。”
又加了一句:“因为太帅。”
左颖抿嘴笑笑,把头偏到一侧,看向窗外。
趁她不注意时陈南鹤也看过去,看到她专注地不知在想什么,长睫毛轻轻垂了垂,几缕长卷发弯弯曲曲搭在外轮廓上,勾勒出一张小小的精致的脸。陈南鹤视线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不知是不是车内灯光的烘托,红红的一小点,仿佛点缀了淡色朱砂,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点心中间最甜的那一处。
“陈南鹤停一下车。”
陈南鹤一愣,暗自乱了些方寸:“怎么了?”
“我想吃那个。”
左颖说的是大学旁边一家人气很旺的芝士烤红薯,门口已经排了小长队,店面不大,一对小夫妻欢快地忙碌着。
陈南鹤把车停在路边,他们一起排在队尾,两人翘首看着店面招牌下的菜单照片,商量着一会点什么。
也许是聊八卦促进消食,也许是晚餐根本没吃饱,他们看着招牌上简单粗暴的食物图片,双双露出殷切的明亮眼神。快排到他们时,一个稚气的大学女生过来,小心地问:“学姐学长,请问我可以插个队吗?我晚上的课马上要开始了。”
左颖和陈南鹤对视一眼,默契地笑起来,又连连说好,让那个羞涩的女生走到前面去。
他们笑的不是那女生,而是被误会成大学生。可再一打量两人,忽然觉得,也难怪。
因为预料到今天会玩高尔夫,各自都选了一身休闲运动装,碍于他们已经分开住一段时间了,互相没商量,却意外搭出了情侣装的意思。
陈南鹤是一件米色 POLO 衫,卡其色裤子,材质和剪裁都极好地衬托出他身材。左颖穿了一套杏色运动套装,百褶裙配短上衣,隐隐露出紧实的细腰线,青春洋溢。
而他们站在一起,男的挺拔阳光,女的青春明媚,两个漂亮的脑袋凑在一起互相分享对方的烤红薯,远远看过去,俨然一对乍眼的校园情侣。
陈南鹤见左颖更喜欢他点的口味,干脆跟她换过来,左颖欣然接受,笑着说了句谢谢。陈南鹤突然有个冲动想去点一下她的鼻尖,手已经抬高了,惊愕地怔住,退了回来。
这时,莫名下起了雨。北京的初夏雨水很多,阴晴不定,闹着玩似的。
陈南鹤落起两盒烤红薯放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虚虚挡在左颖头顶,跟她说回车上吃。两人顶着绵绵密密的小雨,小跑着离开。
左颖心情也难得愉悦,上车后还在讨论刚才被错认为大学生的小插曲,陈南鹤很少见她这么开心,忍不住多看几眼,眼角尽是温柔,仓乱中竟走错了路。
左颖一个路痴也发现了他开错了方向,提醒他:“走反了呀,怎么迷糊了你。”
陈南鹤自然地把话接过来:“是啊,迷糊了,最近都睡不好。”
“怎么了?”
“可能客房的床太软了吧。”
左颖哦了一声,并没打算继续聊下去。
陈南鹤却一鼓作气:“我今晚能回主卧吗?”
左颖并没有拒绝。
那场急雨很快就停了,车行到半路,左颖降下一半车窗,随着湿蕴清爽的空气弥漫进来,车内一对各怀心思的夫妻双双暗自喘了口气。
可即便呼吸自如了些,拉扯在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的暧昧还在游荡,并没有被徐徐滚进来的微风吹散分毫。
左颖瞟了眼陈南鹤的侧脸,喉结下那道斜斜的疤,最后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匀称手上,感性和理智在她身体不同位置交锋,她像个等待输赢结果的庄家,渐渐失去了耐心。
而陈南鹤就简单多了,他目视前方,心无旁骛,发挥出他最好的车技连续变道和超车,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下车后他大步走在前面,偶尔微微转头看了眼后面,示意她也跟上。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按了二十二层,电梯关门那一刻,左颖向一旁不动声色挪了一步,离他远了些。
可到了一层,电梯停下,上来一人一狗,大型犬朝左颖吠了声,陈南鹤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而后,手顺势向下,扣住手腕,并没有丝毫松开的意图。
尽管主人呵斥着那条大型犬,用力牵着它,还是没阻止它又朝左颖凌厉地窜起来。左颖多少被吓了一跳,反手握住陈南鹤的手,陈南鹤像是得到信号一般,手指顺进去,划过丝丝电流,与她相扣。
狗和主人在五层就下了,电梯里又只剩他们俩,空气凝滞,两人僵硬地纹丝不动,左颖把头贴在他肩膀上,无聊的试图去辨别他的心跳声。
陈南鹤的心跳声一向很明显,像是在体内置入了一个小型电子鼓,只要是不那么吵的环境里,稍微靠近他一点就能听到节奏分明的隆隆声。有段时间左颖失眠,喜欢蹭在他怀里睡,陈南鹤还嫌弃过老婆太过粘人,实际左颖只把他当成个有温度的催眠药。
可此刻却什么也听不到,左颖微微踮起脚尖,耳朵轻轻摩挲过他手臂的皮肤,不经意地瞄到陈南鹤紧绷的锋利下颌线,以及上下快速滚动了下的喉结。
电梯停在二十二层,还没反应过来,陈南鹤几乎是把她拽出电梯的。
真正感受到他的心跳是在沙发上。陈南鹤埋在她脖颈间,在他故意咬了一口之后,左颖本能地想将身上的重量推开一些,手触在胸膛,隔着棉质的衣服摸到急促有力的心跳声,宛如千军万马的号角。
在此之前,在她被纠缠着摔在沙发之前,虚虚地问过那个默契的问题:“要不要……”
陈南鹤立刻懂得她的意思:“今天不用。”
他很反常地积极主动,像个要吃人的嗜血丧尸,就连中途被打断也始终不肯放下手里的肉。
沙发下面响起一连串的手机震动声,一开始他们都没在意,可连续不断的异响着实影响情绪,左颖便催他:“你先接一下电话。”
“不是我的。”
左颖反手把蹭到沙发缝的电话抠出来,是她的,陈南鹤抓着手腕把她的手臂向上推:“不要接。”
左颖却挣脱他坐了起来:“左斌的电话。”
电话接通,有人不甘心地吐气。
“姐,我跟你说。”左斌丝毫没意识到对面焦灼着的状况,一本正经,“你要是听我的,就还是选择成考吧。”
左颖把音量调小了些:“可是自考不是更灵活吗?成考只有四个月准备时间了。”
他们进来的急,屋子里没有开灯,手机淡淡的蓝色荧光下,左颖的脸罕见地认真又怯懦。她本想离开这里去卧室继续这通电话,可身后的人又缠上来,跪在沙发上手脚不老实。
左颖手肘向后挡了一下,被他按下。
左斌那边有车鸣的噪音,似走在路上:“姐你放心,除了课程之外你只要把教材和资料全看了,隔一周我们做一套真题,参加今年的成人高考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候,身后突然发出一声鼻音哼笑,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高考?”他继续笑。
左颖瞬间清醒许多,整理一下衣服,语气冷冷:“左斌我先挂了。”
陈南鹤眼疾手快伸长胳膊把她圈在怀里,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宝宝。”
左颖很早就明白一个浅显的两性常识,男人在床上或者类似床上的地方对你道歉,尤其是喊着昵称道歉,多半没什么真心,都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果然,身后的人又绷不住笑起来,下巴抵在她肩头,像是逗小孩一般转头看她:“你真要参加高考?”
左颖突然站起来,打开客厅的灯,刺眼的白光让两人都同时遮住眼睛,适应过来后看着凌乱的沙发和彼此,双双垂下头进行一番自我审视,仿佛刚才黑暗中发生的是被蛊惑后的一场表演。
左颖当时想,果然足够亮的地方,任何瑕疵和侥幸都藏不住。
而陈南鹤想,回头客厅的灯老子一定给它换了,要不砸了。
他向前伸了一下手想去抓她,做最后的挣扎:“真的,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左颖却向后退了一步,她挺直了脊背,两手稍微理了理散下来的头发,把一张干净的脸全部露出来。
在此之前,她认真思考过要怎么告诉陈南鹤最近偷偷忙着的这件事,她并不想瞒他。虽然论起来陈南鹤说不出口的秘密似乎更多,但左颖受够了过之前那种半人半鬼的日子,她想尽可能的对陈南鹤坦诚一些。
说到底,或许陈南鹤和这段婚姻比她想象中的更重要一点吧。不仅仅是一处庇护所,也不单单是藏不住的欲念,她也不确定支撑自己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什么,总之,左颖罕见地想敲碎她赖以生存的保护壳。
可为什么没有及时说出来呢?大概她很清楚,多半得不到她想要的反馈。她太想得到特定的认同了,所以哪怕一丝一毫的嘲讽,都会让她立刻缩回已经损坏的保护壳中。何况,又偏偏发生在这样一个时刻。
既然如此,左颖想,被扫兴的不应该只有我一个,她冷静地看着陈南鹤的眼睛,缓缓地,不卑不亢地说了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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