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笑了，刚刚进门时换的家居服，人在真皮沙发上一滚，滚到另一边，小猪似的瘫着，说我就想这样。
林少锡凑过去，把人拽起来，商量：“要不国内走走？”
国内的话，时间是很充裕的，定个地方，能玩透了再回来。
杨枝很坚定：“哪都不去！”
林少锡：“真不去？”
杨枝数给他听，自己从九年义务教育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就工作，虽说免了一年住院医，但其实刚进去干的活跟住院医没区别，人家天天待在医院里涨经验，你不去，自己心里都发慌。等把医院摸透了就开始上班，医生是个需要值夜班的活，手里过的都是人命，一丁点疏忽都不行……
杨枝说：“我吊着口气到现在，就想这么躺着。”
林少锡听完，不提出去的事了，他也是难得有这么长的假，什么都不去想，跟杨枝一块在家煲剧，杨枝那个小箱子，一多半用来装零食，自己哒哒哒捧出来，不小气，举着薯片：“少锡哥，你吃！这个不甜！”
林少锡就尝了一片，剩下全进她肚子里。
小姑娘没骨头似的挨着他，怀里抱着枕头，一张嘴仓鼠似的没停，才看了两集，头一歪，睡着了。
林少锡想抱她回房间睡，她舍不得，哼哼：“不行，我一会儿还看呢……”
于是他拿了条毯子出来，从头到脚兜住，把电视暂停，自己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杨枝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从沙发滚到地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指，把倒刺全撕了，又挨过去瞧她少锡哥。
没别的，就是觉得他好看。
林少锡被她看得没忍住，笑了，把人一兜，带怀里，问她晚上吃什么。
杨枝要吃泡面。
还得加火腿肠。
吃面的时候，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婚礼前杨美秀把她那些旧衣服全扔了，从头到脚给置办了新的，杨枝挺有意见，说新的不够软，不舒服。
林少锡的筷子停了停，问她：“给你拿件我的？”
杨枝吸溜着面条：“一会儿我洗澡换。”
他先吃完，在衣柜前选了好久，杨枝没弄懂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一身泡面味过来凑热闹。林少锡瞅了她一眼，模棱两可说了句：“我给你选一件最舒服的。”
“有小猫猫吗？”
他想想还真有，之前IP联名的文化衫。
纯白色，小猫在胸口。
杨枝捧着衣服去洗澡，第一次用这个浴室，没经验，不会调水温，小喷头刺啦浇了一盆凉水，她又捣鼓一阵，还是凉水，只能认命，期期艾艾贴着门喊少锡哥。
林少锡就在沙发上坐着呢，叫第一声他就听见了，来的很快，瞧见门后窈窕身影，嗓子突然有点哑，问她：“怎么了？”
“水是凉的。”
“往左边拧。”
杨枝套上他的衣服跑回去试了试，这回也不知触碰哪个开关，头顶的方形花洒突然开始冒水，兜头浇下。
小姑娘在里头嗷嗷叫。
人又贴在门后：“我现在哪都不敢碰，它们不听我话……”
林少锡把视线从那抹身影上挪开，问：“要不你出来？去另一个浴室？”
杨枝弱弱哼哼：“我衣服全湿了……”
“我不看，你从我背后跑过去。”
杨枝想想也行，门刚拉开，就听林少锡说：“那边也是一样的，要不……你让我进去看看？”
杨枝：“……”
她不吭声，默默拉开了门。
“稍等。”林少锡回屋拿了条浴巾，伸手先递进去，“你把湿衣服脱下来，裹着这个。”
杨枝照他说的做，人挨着水池，落水小猫一只。
林少锡进来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想确定她没事，这一眼就落在了白皙的肩头，他立刻把目光放低，这一下又瞧见了浴巾下的两条腿，他快步进去把水关了，把人叫到身边，告诉她怎么开水，怎么调温，哪个是方形花洒，哪个是悬挂的小花洒。
说完问她：“记住没？”
杨枝点头，水珠从发根顺着颈侧滚下，一直滚进浴巾里。
林少锡耳根一热，出来把门带上。
没敢走，就站在门口。
杨枝哼哼：“少锡哥，我……”
他贴着冰凉的墙：“你什么，你想让我进去看一眼？”
他少有这么肆意说话的时候，杨枝红着脸心想，我就是问问你还有没有猫猫T恤。
“洗吧。”少锡低低道。
水声响了一会儿他才从这边离开，回去翻衣柜，男人在这时候总有点不可思议的想法，这衣服，贴着她，可不得好好选选么。
还真有一件，他又站回去，等水声停了敲敲门，给她递进去。
杨枝洗完澡出来，继续看白天没看完的电视，她头发短，晾一会儿就干，蓬松极了。
少锡关了客厅大灯，就着一盏台灯陪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问她：“困不困？”
杨枝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她在昏暗中凝视林少锡，其实白天睡饱了，其实她想熬夜刷剧玩手机吃冰棍的，还是乖乖嗯了声，装模作样打哈欠。
林少锡把电视关了，牵着手往卧室走。
杨枝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
再走两步，忽然着急，甩开他的手，哼哼：“少锡哥你等等，我要上厕所。”
卫生间的门砰地关上，杨枝一脱裤子，好么，什么也干不了了。
她紧急处理了一下，夹着腿出来，说想下去买点东西。
“缺什么？”林少锡问她。
杨枝是不指望他家里有小翅膀的，只有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能拯救她。
这时候，林少锡比杨枝淡定许多，他大概领悟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让杨枝找个自己舒服的地方待着，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路上，他给杨枝发消息，让她把需要的品牌和尺寸发过来。
杨枝量大，还疼，需要小宝宝穿的那种纸裤。
这超出了单身多年林先生的知识库。
他蹲在便利店货架前先没动手，眼睛扫一遍，没发现他要的，起身去问值夜的店员小哥。
小哥经验颇丰，在边角地带抽了两包给他。
林少锡看着包装上的图片，对这东西有了新的认知。
他买走最后两包小号的，匆匆跑上楼，交给杨枝。
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杨枝顾不上看，急哄哄进卫生间收拾自己。
出来的时候，有一杯红糖热姜茶在等她。
杨枝捏着手洗的小裤衩，不好意思地朝林少锡笑了下。
他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了，叮嘱：“趁热喝。”
那块布料巴掌大，少锡用最小号衣架撑起，仰头悬挂在通风的阳台。
杨枝捧着滚烫的姜茶，这才体会到，少锡哥已经不是那个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的少年了，他比她年长几岁，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曾经有过一段婚姻。
这一晚上忙忙碌碌，最后两人躺在床上时夜已经很深了，杨枝平躺着，手捂着小腹，一会儿后，少锡翻身朝她，大手钻进来，隔着衣服捂着她难受的地方，体温传递到她这，是一种很令人心动的感觉。
“疼么？”他低低询问。
杨枝嗯了声。
“每次都疼？”
杨枝点点头，头发擦着枕头，沙沙作响。
林少锡是个讲科学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中国人，他认为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杨枝贪凉吃冰。
杨枝小声辩解：“才不是……”
“过来点，我抱着你睡。”
她小心翼翼挪过去，贴着他心口，冰凉的脚丫被他夹在小腿上，没一会儿就热了。
她攥住了林少锡后腰的睡衣，思考自己日期提前的原因，嘟囔：“可能是结婚太高兴了。”
把他说笑了。
他不好再追究她贪凉的事，低头碰了碰她鼻尖，又把人往怀里紧了紧。
第30章
这一夜, 杨枝睡得不好，像有十台挖掘机在她肚子里同时开工，但她睁不开眼, 依稀记得自己哼哼了几声。
同样没睡好的是林少锡。
如果说新婚之夜的杨枝是一只霸道小老虎, 企图吞掉所有地盘, 那么这一夜的杨枝就是武松打虎, 拳拳到位。林少锡经常是刚阖眼，猛地被砸一拳或者踢一脚，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他试图抱住疼的直哼哼的女孩, 但她睡到后半夜嫌热, 又踢开他。
连续这么折腾了两个晚上，早晨起床的时候林少锡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给自己弄了一杯特浓咖啡。
杨枝给这个家添置的第一样物品是药箱，她此刻十分庆幸自己的职业素养, 梳洗完抠了一颗止疼药咽下。
快到林少锡都来不及看她究竟吃了什么。
她倒是习以为常，凑过来瞧今天显得格外憔悴的少锡哥。
林少锡捏她脸, 拖着调子：“杨小枝, 你昨天打老虎了知不知道。”
“不可能！”杨枝瞬间领悟他话里的意思，拍拍自己, “我乖着呢！”
“呵。”他把杯子一搁, 直接拉开衣摆给她瞧昨晚战绩, 腰侧青了一块。
杨枝瞪着大眼睛：“少锡哥, 你这是诬蔑。”
说完自己也心虚，躲书房去了。
林少锡跟过去，瞧见她靠在转椅上翻书, 一会儿要起来去卫生间一次。在椅子上坐累了，捧着书到沙发上, 像液态生物，不知不觉从沙发流到地上，接下来一天都是躺在地上度过的。
她在地上也很多动作，一会儿跷二郎腿，一会儿翻身趴着，趴累了再躺回来。书高高举着，一不留神砸脸上，疼得嗷一声，惨兮兮问：“少锡哥，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小小一张脸惨白惨白，也没之前的精气神，瞧着可怜。
林少锡跟着她在沙发上看了一天书，从前没时间翻完的《百年孤独》居然看了厚厚一指。是这些年难得能静下心的时候。
不得不说，杨枝这个蜜月计划很好。
他勾着她软软的下巴，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哪？”
“逛超市？”
这么一说，小姑娘来精神了，她平时不花钱，为数不多的爱好是逛超市，光看不买。
她问：“少锡哥，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还挺多。”
那么杨枝就更迫不及待，着急去体验一下帮人花钱的感觉。
她换了条连衣裙出来，裤装居多的姑娘，很少有这么主动穿裙子的时候，叫少锡瞧了好几眼。
小姑娘神秘兮兮凑过来，也不见外：“少锡哥，你知道大夏天裹棉裤有多难受么！我们女人太难了！”
林少锡就想起她夜里穿的宝宝裤，心里一片柔软，说她：“小朋友。”
接下来，他带着这个小朋友把超市逛了个遍。
零食补补货，冷藏鲜奶和酸奶也来点，水果挑杨枝喜欢的，还来了两件她一直舍不得吃的梦龙，最后在日用品区抓了半车杨枝的必需品。
杨枝翻了翻购物车，这才领悟林少锡说要买的挺多是什么意思。
全是她的东西。
结账前，少锡把她手机没收了，揣裤兜里。
杨枝只能束着手，看他刷开自己的付款码买单，她没胆子当众从他裤兜里掏手机。
林少锡拎着两大袋东西，冲她勾了勾下巴：“走。”
杨枝小碎步跟上，低着头，咧嘴笑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枝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准备躺下的林少锡腿边，有点惭愧地交代了自己的心事——
“从前，从前蒋欢好像也抱怨过我睡觉不老实……她说我翻身动静大……”
并认领自己的罪行：“少锡哥，那块乌青可能真是我踢的……”
一下给林少锡弄笑了。
他两手撑在身后床垫上，人微微往后仰，瞧着杨枝，问她：“还有呢？”
杨枝很认真表达自己的方案：“所以，晚上我自己睡吧。”
林少锡不笑了。
杨枝指了指他眼睛：“你都不好看了。”
少锡：“……”
杨枝：“我肚子疼，晚上还踢人，我想自己睡几天。”
“你觉得合适么？”
杨枝一脸我觉得非常合适的表情。
林少锡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就在这睡，一起睡。”
他把枕头抢回来，摆好，抱着杨枝就上去了，轻车熟路给她捂肚子，窗帘合上，灯关掉，卧室里很安静，两人的呼吸渐渐绵长。
很久之后，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双大眼睛。
杨枝动了动，分步骤拿开他的手，掀开被子，坐到床边……确定他没醒，这次连枕头都不要了，蹑手蹑脚躲了出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行动成功，这才转身去另一个房间。
林少锡说了，那是属于她的房间。
一打开灯，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种意外、但也似乎顺理成章的神情。
床上多了很多那天没见过的玩偶。
是他一点一点为她攒的。
杨枝爬上去，这个抱一抱，那个摸一摸，高兴的不得了。
安稳熟睡一夜，神清气爽的林少锡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杨枝拿玩偶枕着头，四仰八叉呼呼睡觉的模样。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没喊她，出去买早点。
便利店的蒸包子、关东煮、小米粥，上来的时候有人在门口迎接，怀里抱着蓝色机器猫，追问他：“少锡哥，你睡得好吗？”
见他眼下没黑眼圈，点点头肯定自己。
林少锡去摆早餐，她跟在后头小尾巴似的：“你没生气吧？”
他嗯了声。
杨枝几乎是贴着他：“吃完饭你还陪我看电视吗？”
他又嗯了声。
这个时间段的少锡，好像特别好说话。
杨枝脱了鞋，亲昵地踩了踩林少锡回家一通忙碌来不及穿鞋的脚趾，就这么踩着，仰头朝人家笑。
林少锡突然感觉到，她这是在撒娇。
有点措不及防，脸上控制不了表情，笑着把人拦腰抱起来，一直抱到餐桌上，揉小狗似的揉她头：“乖一点，晚上带你出去玩。”
那杨枝可太期待了，天还没黑就穿好了裙子，甚至给自己涂了点口红。
她跟在林少锡身后，他去哪她就去哪，他回头看她，小小的脸上眼睛亮亮的，嘴巴红红的，小孩似的期待要出门，穿着漂亮的花裙子。
少锡问她：“你不疼吧？”
杨枝：“我吃药了！”
少锡：“以后少吃。”
杨枝：“恩！”
林少锡是个很能掌控大局并且能在很短时间内了解客户需要的舵手，他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彻底领悟了杨枝要的蜜月是个什么模样，除了在家滚地板，如果每天晚上能出去漫无目的的逛一逛，这一天就会是完美的一天。
他带杨枝去了另外一个区的公园，这地方与市一院在地铁一号线的一头一尾，下了地铁还得打车，杨枝虽然从小在南城长大，却从来没去过。
甚至都没听说过。
最近会有台风登入，下午云就遮住了太阳，微微起了点风，到的时候隐约有两三滴雨，却像是来吓唬人，也就这么两三滴而已。
林少锡在门口问老奶奶买了一套挖沙玩具，上一个购买者是不到五岁的小男孩。
这是一个视野很开阔的公园，连着海岸线，不远处就是跨海大桥，海对面高楼耸立，时不时有飞机呼啸着起飞或者降落。
他们是晚饭时间来的，这个点恰到好处，白天的游客已经散去，暑气也散去，公园里剩下小猫两三只，即将登入的台风带来些许凉意，安静又惬意。
林少锡把外套往石头台阶上一铺，让杨枝坐上去。
杨枝想都没想，把腿岔开了。
她穿的是棉质长裙，几秒后默默拢起双膝，很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却没瞒过身边人。
他在日落十分笑着搂住她，杨枝弯着眼睛把半张脸藏进他怀里。
他们一齐看着天边最后一丝金光消失，但奇怪的是，天却还未暗下来，不远处传来年轻的嬉笑声，杨枝探头探脑，被灯塔挡住了视线。
“过去看看。”林少锡牵着她。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几对男女站在滩涂上，趁着退潮来赶海。
海边的孩子，从小最有趣的游戏就是在潮落后拎着水桶拾贝壳，滩涂上藏着大海的馈赠，运气好能拾小半桶，回家洗干净做汤，小胸脯高高挺起，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