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偏过头，视线范围内，谢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裴年：“干、干嘛？”
她眉头微微蹙着，脸上的表情是真的茫然，谢连握着她的手不自觉使力，又很快松开。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我说去喝酒，你不嘱咐我点什么？”
这几乎是把答案喂到嘴边了。
裴年清了清嗓子，立刻板起一张脸，“有没有女生？喝多少？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查岗的姿态一出来，谢连眉目舒展，一脸的“我爽到了”。
“没有女生，简单聚聚不会喝太多，”他逐个回复问题，“不会太早，到家了给你发消息。”
不错，非常诚恳。
裴年满意地点头。
与江文渊的合作事宜交由林笙亲自跟进，裴年如今最需要做的，就是沉淀自己提升演技。
一下午的课上下来，她自觉收获颇丰，出教室时才打开手机，查收未读消息。
第一条就是纪皖皖的：
【《追光》的再剪辑版上线了】
【诶不对，我看了下你的cut，怎么感觉你和那叫关唯的练习生……还挺有cp感的？】
裴年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回了纪皖皖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便收起手机，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她没想到，纪皖皖一语成缄，讨论这个话题的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还有年糕怀疑节目组恶剪，前两天的激烈战况还历历在目，吓得他们立马澄清：
【我不是，我没有，这次我们规规矩矩啥也没干】
语气卑微的，就差跪下来苍蝇搓手了。
只要不是恶剪，一切都好说。
原本磕cp就跟看乐子一样，只要男帅女靓，站在一起有化学反应，自然有人磕得起来。
更何况这对还是年下小狼狗×温柔女嘉宾……
【更好磕了好么！】
偏偏这俩一个是舞台C位，一个是助演嘉宾，互动简直不要太多，每一个眼神交流都能在弹幕收获一片的啊啊啊！
直到有人翻出裴年生日会上对于理想型的回复。
【我靠我靠我靠！我磕到真的了？】
【喜欢弟弟，长得凶一点，台上台下有反差，还染了发……这不就关唯吗！】
【众所周知《追光》录制在生日会之前，所以这一波是——一见钟情！】
【呃…所以现在是没有代表作靠炒cp来维持热度吗？这练习生也是够可怜的，还没出道就要被捆绑吸血】
【+1，不过这样也挺好，带着脑残粉一起离谢连远点吧，晦气死了】
【理想型都爆出来了我就不信还有人能磕得下去】
【怎么磕不下去？这种回答肯定事先都安排了稿子的啊！我不管我不管，我们百年偕老就是最配的！】
裴年怎么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再剪辑版的播出也能牵扯出这许多事。
不过这对她来说，仍然是利大于弊。
对于关唯来说也一样。
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给了他不少热度，直拍数据在裴年的带头宣传下一骑绝尘，又因为再剪辑版本的播出，他多了不少高光镜头。
几个小时过去，《飞翔》A组练习生票数高涨，关唯第一次进入前九出道位！
【有生之年！呜呜呜我可以梦一个高位出道吗】
【啊啊啊宝贝狠狠冲！】
在票数刷新后，关唯粉圈直接炸开了花，超话内一片撒花庆祝，感叹金子终于发光了！
而在这些言论中，也有人提及：
【我撤回对裴年的所有辱骂，姐姐真的是内娱锦鲤啊啊啊！硬生生给奶进了出道位！！！】
一开始还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被这么一cue，几乎是所有人都联想到了——
裴年逆风翻盘，没有她，没有她的带头宣传，关唯绝不可能拥有如此大的热度。
秀粉的打投能力一向强，很快，#裴年内娱第一锦鲤#的词条蹿上热搜高位。
【第一！我先蹭！】
【我发誓我真的要打印这姐的照片放家里供着了】
【谁懂啊家人们，科目二挂四次了，教练都不抱希望了带着这姐小卡直接一把过】
【我看这回还有谁质疑！】
【圈内人都认证的锦鲤，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说是在艹人设】
【去了生日会的人来给反馈！年年简直锦鲤下凡普度众生，我平时地理测验从没及格过，这回走狗屎运蒙的全对考了单科年级前三，我老师都怀疑我是不是天才了】
与此同时，酒吧内。
因为临时多了些工作，导致谢连到时离约定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刚一进包厢，蒋斐就阴阳怪气道：“大忙人啊，约了你半个多月才来这么一趟。”
谢连颌首，淡漠的脸上因他这句话多了点笑意。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双臂放松地搭着，嘴里懒散地叼了根烟，眸子微眯，看起来有些得意，“和你这种孤家寡人不一样了，懂？”
这话信息量很大，砸得一旁乐呵呵吃瓜的周攀一脸懵，“不是，兄弟，你脱单了？”
蒋斐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哥，都多早以前的事了你不知道？”
周攀：……
“不是，你们也没人告诉我啊！”周攀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我知道了，你们在孤立我，你们！”
他站起来，对着俩人的方向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孤立老子！”
谢连踹了下他的腿，“滚一边去。”
蒋斐回敬他同样的手势，“大哥，他当时在群里发了合照的，你自己没看到吧。”
周攀心虚地掏出手机，发现谢连确实发了合照而当时的自己正在美美和老婆度蜜月时……
“哥。”他笑得一脸殷勤，“我给你点烟。”
谢连一把推开他，顺便把嘴里叼着的烟扔到了垃圾桶里，“不抽，戒了。”
原本蒋斐和周攀还在想他怎么无缘无故说要戒烟，毕竟早几年这人一天两三包医生都劝时也没见他收敛，然后就见他低下头，极其风骚地笑了下。
蒋斐、周攀：……
“艹，恋爱脑。”
“艹，恋爱脑。”
反恋爱脑联盟临时成立，他们的宗旨是：要让谢·恋爱脑·连，竖着进，躺着出！
来时谢连是不打算喝太多酒的，但架不住这俩死命灌啊！
要是干灌也就算了，偏偏他们还一句接一句的祝酒词：
“喝了这杯，祝你和裴年长长久久。”
“干了这碗，祝你俩永结同心！”
原本就是朋友间的放松酒局，这么一句接一句的，任谁也打不住。
好在周攀他老婆打了通电话，这小子屁颠屁颠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谢连才得以喘息。
昏暗的灯光下，他单手支着脑袋，衣领敞开，胸前那一处被酒液打湿，颜色很深。
本来想给裴年发个消息报备，奈何酒精上头，手指不听使唤，一错手点开了微博。
广告结束，自动进入首页。
第一条就是营销号发的：
【温柔女明星×年下小狼狗
我看谁还不磕！】
配图是裴年与关唯在节目中的互动截图。
谢连冷笑一声，退出删除的动作一顿，转而点开了评论区。
里面是一水的好好磕。
酒精总是能放大人的情感，尤其是看到裴年的热搜词条下，蹭一蹭这三个字频繁出现时。
谢连半眯着眼，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独占欲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啧了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热评第一底下回复：
【别蹭了，留一点给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心话大冒险？】
【你家真心话大冒险发这么暧昧的话？这俩的cp粉都舞到什么程度了正主不可能不知道啊，这种节骨眼还发这种话, 可不就那个意思么】
【哪个意思, 我看不懂你给我解释解释[狗头.jpg]】
【哪个意思, 我看不懂你给我解释解释[狗头.jpg]】
【+10086】
主打的就是一个, 我知道，但我不说。
这楼主也挺勇，在刷屏似的一条条催促下回复道：
【不就是官宣了嘛！裴年！谢连！谈恋爱了！行了吧！！！】
一群乐子人在这一刻忽然顿住了。
【姐妹我先走一步, 你注意安全】
【你是真的勇, 做好被唯粉冲的准备吧】
【这个号别要了，咱从头再来[微笑.jpg]】
一个个的语气像是要给她奔丧，偏偏谢连自带热度，随着时间流逝涌来的粉丝越来越多, 楼主连忙滑跪道歉：
【各位姐姐明鉴！都是他们逼我的！！】
与此同时，谢连的手机狂响。
酒喝太多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接起电话时, 嗓音也是被酒液浸透的沙哑，“怎么了？”
江明海：“祖宗诶, 你是不是真要让我跪下叫你爹才行？”
“你现在在哪儿呢？”江明海深呼吸着, 纵然语气听着平稳, 但依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当初不是给我说不公开吗？！”
谢连揉摁脑袋的动作一顿，有什么东西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不住。
江明海都快哭了, “你要不要看看你发了什么？现在粉丝都闹翻天了，得亏是深夜, 要是在白天微博不得分分钟瘫痪。”
他这么一说，那被酒精压制的模糊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而在他的那一条评论下，回复已经破了万，#谢连恋情曝光#这一词条热度飙升，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出现在榜一。
已经有营销号截了屏，又翻出他与裴年从前的互动来说一切都有迹可循。
热度就是一切，这么一引导，许多本就不理智的粉丝更是直接发疯。
即便选择观望中立或是祝福的人也很多，但那样大幅度的谩骂依然刺眼。
谢连皱着眉，第一次觉得喝酒误事这句话如此正确。
他深吸了口气，和蒋斐周攀打了个招呼后，径直出了包厢走到路边，风一吹，连带着思绪都清明了不少。
“按之前商定好的计划来吧。”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但谢连做事向来稳妥，早在与裴年确定关系时就定下了一系列公关措施，为的就是在这一天出现前把伤害降到最低。
一开始的情绪过去后，江明海也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在电话挂断前，他突然问：“你确定……要宣布这件事？”
“发出后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嗯。”谢连眼皮垂着，脸上的表情很淡。
江明海叹息一声，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通话结束，耳边趋于安静。
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方才看到的那些辱骂的话像弹幕似的从脑子里密密麻麻飘过，谢连仰起头，看着漆黑夜空中零星几点亮光，忽然——
很想见裴年。
裴年是被渴醒的。
这几天的事情闹得太大，连方若裴书华都有所耳闻，他们深知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但依然为裴年感到不忿。
而这种情感细化到生活中，就是给她做好吃的，明明只有三个人的餐桌硬是摆了七八道菜，且还是破天荒的重口味。
不吃还不行，一说要减肥控制身材，方若就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而太过放纵的后果就是，不仅肚子撑得像个小球，水也不停歇地一杯杯往下灌。
再浓重的睡意一杯冰水下肚也消散了几分。
爬上床时，裴年习惯性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的亮光刺激得她半眯上眼，然而屏幕下方三个未接来电的角标依然醒目。
“谢连？”
最近一通还就在十分钟前。
回拨过去，铃声仅响了几下就被接通。
电流声与呼吸声交织，裴年在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这么晚才结束吗，你到家了没？”
“嗯。”谢连的声音极干涩，吐字也缓慢，“刚到。”
“这样，”裴年道：“那你喝得多吗？听你声音特别哑诶，他们一直灌你酒？”
她的语气越是温和平静，谢连心底的愧疚就越浓。
那些针对裴年的恶毒言语此刻都化作一把把利刃，插在他的心脏上，里里外外拉扯。
“年年。”谢连的声音更低了，粗哑干涩，“有件事儿我想告诉你。”
“等等——”几乎是他说话的同一瞬间，高速行驶的发动机轰鸣声划破夜空，裴年坐起身，“你没在家？”
那声音太大了，哪怕隔着听筒都听得清清楚楚。
某种猜测在脑海中浮现，裴年掀开被子下床，一把拉开窗帘，“你在我家楼下？”
小区内建筑层层叠叠，从她房间望出去，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然而这种预感越发强烈。
裴年抿了抿唇，“我都看见你了。”
如果是往常，这种谎言从出口的那一刻就会被识破，但谢连实在是太难受了，身体难受，心理更是折磨。
他低低咳了几声，“嗯，就是过来看看。”
裴年什么都来不及说，披了件外套就往楼下跑。
平时这段路很短，这一刻却觉得无比漫长，她往外跑时，心理想了很多，想问他为什么大半夜的突然过来，又想说要是她没看见未接来电是不是准备在小区外等一夜……
可真正见到人时，再多的责备与质问统统消失，只留下一句，“冷不冷啊？”
连城的昼夜温差一直很大，还没完全入夏，凌晨的风凉得仿佛能吹进骨子里。
半袖下的手臂一片冰凉，裴年皱了皱眉，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连一把拉进了怀里。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连怀抱都是冰冷的，但环着她的手依然有力，裴年侧脸抵在他胸膛上，耳畔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腰上的手渐渐用力，即便一句话没说，裴年也能感觉出来一种无言的痛苦。
“你……”
“年年，”谢连打断她，“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鼻息间是浅淡的洗发露香味，谢连闭了闭眼，忽然想起刚在一起时，他也曾冲动地想要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
他做事总是习惯安排好一切，将伤害降到最小，利益拉到最大，那冲动的想法仅在脑海中存在过一瞬，就被他沉沉压下。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这段关系一旦曝光，对裴年造成的伤害会是他的成百上千倍。
从流言蜚语中走来，没人比他更清楚文字的可怕，铺天盖地的辱骂可以摧毁一个人，而他不希望，这样的伤害是由自己带来的。
那双桃花眼里黯淡无光，像是覆上了层阴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很快，裴年就知道谢连如此反常的原因了。
她沉默的每一秒钟，谢连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放在火上烹烤，看着裴年脱离他的怀抱，谢连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他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裴年就先一步踮起脚，更加用力地环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其实之前我也有想过，要是意外公开了怎么办。”她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平静地就像是在说明天吃什么。
“害怕过，无措过，但后来我想开了。”话声里还带上了丝笑意，“爱豆才不能恋爱，我们可是演员！”
“再说了，难道就因为我害怕被骂，和你分手吗？”
裴年偏头吧唧在谢连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可不愿意。”
那瞬间，千疮百孔的心脏扑通一声掉到了糖罐子里，里里外外都渗着甜。
而这件事随着时间流逝，热度越来越高。
上午十点，谢连工作室与正音娱乐同时发博，承认恋情。
五分钟内，微博瘫痪！
这件事火爆到什么程度呢。
早上裴书华与方若出门上班前一脸震惊地问裴年“你谈恋爱了？”，去国外实地勘测已经失联三天的大堂哥也特地发来祝福语音，裴煊就更不必说了，电话里上来就是一句你男朋友是上次撞见那小子？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但好歹都在可控范围内，网上的流言才是最该担心的。
恋情曝光，跑粉是一定的，林笙那边也很快给了报告。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了。”林笙苦中作乐，“微博掉粉比我想象中的少很多，各项榜单数据不减反增，大部分粉丝都是持支持态度。”
“《穿越》真的给你俩拉了不少cp粉，这样算下来，和骂你的大概六四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