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是普通人。”姜未声音低到接近气声，“看他们的衣服，和我们一样。”
“这就是上一批被凶手杀害的侦探。”
再结合眼前赤裸裸的埋尸现场，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接下来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们迅速离开现场，赶回司令府，与留守的三人交换了信息。
秦韵蹙着眉一脸凝重，“司令夫人刚才还特地和我们说，昨晚招待不周，今晚她请来了知名大厨，为我们准备晚餐。”
施清阳：“看样子，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初春夜里，风还是微凉的。
餐厅内灯火通明，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上桌，夫人坐在主位，含笑看着裴年几人。
“今天辛苦大家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谢连不卑不亢，“那自然是有的。”
夫人面上表情不变，手却猛地攥紧了桌布，“哦？”
严呈涧一脸深沉地摸着下巴，“我说您就别装了，司令到底是谁杀的，您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施清阳也笑了，他跟严呈涧像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今晚也没打算活着让我们下饭桌吧？”
这边在疯狂往下cue剧情，那边裴年跟看电视剧似的满脸兴奋。
怕中毒被淘汰，她连水都没敢喝，刚想接上句话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脖颈处便被某样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住了。
副官冷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更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局势刹那间逆转。
裴年整个人被扣着从椅子上拉起来，脖颈处的钝痛感也愈加明显。
虽然知道节目组不可能用真刀，但……
裴年咳了两声，艰难地抬起头，“大哥，能不能轻点，我有点喘不上气。”
副官非常有职业素养，冷哼一声并不回答，然后下一秒就把刀换成了木仓。
裴年：“……”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准备得真充分？
冰冷的器械死死抵在太阳穴，姜未站起身，试图和副官交涉，“我们可以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只要你放我们安全离开。”
副官嗤笑了声，“你当我是傻子吗？”
“今天，”他一字一句道：“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着，他就要扣动扳机。
“——等等！”
反正都要死了，裴年还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个镜头。
她看着副官，颤颤巍巍地唱了句，“我赌你的木仓里没有子弹~”
副官：“……”
他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然而子弹并未出膛，预想中怀里女人死去的画面也并未出现。
他愣了愣。
就是这几秒钟时间，不知何时从一边靠近的谢连精准抓住裴年手腕，将人从副官怀里扯了出来。
男人的胸膛宽厚且温暖，裴年能感觉到，谢连一手揽在她腰间，一手扣在她脑后，是完全的保护姿势。
纵然这姿势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但裴年还是听到了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声。
好像是她的，又好像……
是谢连的。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警察鱼贯而入。
副官与夫人都被带走, 审问过程中，副官对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唯独在杀人动机上, 他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但这并不影响他被判以死刑。
行刑前, 裴年去牢房见了夫人, 隔着牢门, 她把那本日记递了进去。
“我想，你应该会需要这个。”
夫人轻声道谢，她半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抚摸过本子上的每一处褶皱, 看起来幸福又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抬起头，语气依然是温和的，“你们想听一个故事吗？”
其实这故事很短。
一开始，是一个少女满怀期待地嫁入司令府。
她以为自己会拥有一段相敬如冰, 幸福美满的婚姻。
但杨氏父子让她受尽折磨，一遍又一遍侮辱她的身心, 而就在她濒临崩溃时, 一个少年误打误撞进入了她的世界。
他们年龄并不差很多，身份却有着天壤之别,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相识, 相知。
直到这段关系即将被人发现。
少年并未如她所想逃离, 而是成为了司令的下属, 又拼尽全力成为了司令的副官。
同时，他也得知了少女这段极为不堪的关系。
“我一开始以为他会嫌弃我，可他没有。”
“他为你杀了他们, 对吗？”
夫人抽泣着，“可我怎么配！我那么……脏, 我配不上十九为我做的这一切！”
“错的不是你。”裴年蹲下身，直视着夫人的双眼，“脏的也从来不是你。”
“你和十九，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谢谢。”
夫人扶着墙站起身，抬头望着上方那一扇极小的窗，“十九应该走了吧……”
她依然笑着，然而手里却攥着把不知从哪儿来的木仓，她像是一朵在大风中脆弱摇曳的玫瑰，在失去了唯一的太阳后，终于枯萎。
“砰”地一声。
狠辣而决绝。
有一只手也在那一刻捂上裴年的眼，视觉消失后，触觉与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
覆在眼前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身后的呼吸声也安静平缓。
——《枯萎玫瑰》完。
裴年刚上大巴车，就被纪皖皖用眼神锁定。
“你和……”刚说出两个字，谢连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边。
他虽是笑着的，但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来，似是无意，却又像是警告。
纪皖皖默默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到齐后，导演宣布：“咱们民国篇的录制正式结束了，酒店也给各位准备了晚餐。”
“晚餐？”施清阳哀嚎，“导演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管晚上十点钟的饭叫晚餐？”
导演不好意思地笑了声。
先前录制时他们的手机都是全部上缴的，刚一发下来，就有人打开了微博。
“欸？今天《穿越》播第一期吗？”秦韵手指划拉着屏幕，“我看反响还不错诶。”
这话一出，在座几位纷纷打开微博。
导演孤独地站着，尴尬地清了好几次嗓子，“是这样的，有件事还要通知一下你们。”
“因为这次反响出乎意料的好，所以我们打算增加一场互动直播。”
“可以。”纪皖皖点头，“什么时候？”
“就一会儿，回酒店后……”
大约是怕他们集体造反，说完这句话后导演立刻转身下车，末了还丢下一句，“别骂我，这是你们经纪人同意的。”
裴年：“……”
她扭头，对着窗外的导演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穿越》第一期开播，节目组是惯例会买几条热搜的，热搜榜上第一条，就是后头缀了个爆字的#谢连时隔五年真人秀#
再往下，便是#严呈涧怕鬼#、#秦韵风韵美人#等词条。
裴年一边喝水一边往下滑，然后她猝不及防看到——
#谢连裴年好配#
“咳、咳咳！”
刚喝进去一口水，有一大半都被呛了出来。
旁边递过来几张纸，裴年接过，“谢谢。”
她擦了擦身上溅到的水渍，抬起头时，直直撞进了谢连眼里。
“怎么了？”
“我……”刚说出一个字，裴年脑子里蓦地闪现出那个热搜词条。
“咚”一声——
手机摔到了过道，屏幕亮着，正自动播放营销号剪辑的她和谢连在节目中的互动。
从她的角度，甚至都能看清视频里加的夸张粉红特效！
裴年愣了两秒，在察觉到谢连有弯腰帮她捡手机的意思后，迅速伸长胳膊，捞起手机紧紧抱在怀里。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谢连挑了下眉，倒是没说什么。
车子终于启动，大部分人都收起手机，抓紧时间休息。
谢连却戴上耳机，打开微博。
他没有删除应用，因此进入后自动跳转到他刚才打开的界面。
——#谢连裴年好配#《穿越时空之旅》第一期播出，谢连裴年互动超甜，cp感满满！
晚上十一点，直播准时开始。
【谁家好人大半夜开直播啊】
【本来都准备睡了一看微博我直接鲤鱼打挺】
【还在加班，领导就坐我背后，但我偷偷开了小窗，兄弟们请问我这样做对吗】
【一分钟在线观看人数破百万！牌面！！！】
裴年也被这阵仗惊到了，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反应过来……
身边这群人，都是超大流量啊！
导演在镜头后cue流程，“录制期间有什么让你们特别难忘的事吗？”
姜未想了想：“被狗追算不算？”
施清阳补上：“我觉得和谢哥在一起的每一趴都很难忘。”依譁
谢连礼貌微笑。
銥誮 时间紧迫，每个人都只匆忙换了身衣服，妆发都没做。
但即便是这样素净的造型，谢连静静地坐在那儿时，也依然吸睛。
就，其他人也帅，但他帅得像是在另一个次元。
导演继续往下问问题。
裴年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才到自己，坐在角落肆无忌惮地进食。
虽然录制期间节目组对他们的待遇堪称苛刻，但结束后，该提供的还是会提供。
就比如面前这桌高热量套餐。
仗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裴年叉着块无骨炸鸡就往嘴里塞，那边炸鸡还没咽下去，她已经上手去拿披萨了。
摄像机后的林笙忍了又忍，见裴年数次无视自己，压抑着怒气开口：“裴年！”
林笙咬牙切齿：“别吃了！”
即便是在吵闹的现场，林笙这一嗓子也够引人注目，裴年身子哆嗦了下，茫然的抬起头。
摄像大哥很懂事地给了特写。
裴年穿着淡黄色的连帽卫衣，长发扎了个松垮的丸子头，碎发垂落在额角脸侧，脸颊鼓得像屯食的小仓鼠。
像是被林笙这一嗓子吓到了，裴年嘴唇微张，连咀嚼的动作都忘了。
【奶黄猪猪包！】
【这姐黑料多又怎么样，只要这张脸不垮，我就是她永远的颜粉！】
【宝贝女鹅好可爱好可爱】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她是怎么做到吃的又快又优雅的】
【前面的+1，为什么我一大口吃东西就像饕餮进食？】
“知道了。”裴年万分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披萨。在林笙警告的视线中擦干净手，挺直腰板，坐姿板正得像第一天上课的小朋友。
【哈哈哈被制裁了吧】
【让她吃！让她吃！】
【呜呜呜宝贝是妈妈没用，连顿饱饭都不能让你吃上】
他们每人面前都放了一部实时观看评论的手机，裴年看着上面一条条怂恿她偷吃炸鸡的评论，小心翼翼往林笙的方向看了眼。
林笙正背对着她和纪皖皖的经纪人聊天，裴年轻咳一声，迅速伸手叉起一块炸鸡塞进嘴里。
【我举报！裴年偷吃炸鸡！】
【我举报！……】
看着这群前后态度不一的网友，裴年露出了被背刺的伤心表情。
镜头一转，画面中出现了认真回答问题的纪皖皖。
“特别难忘的啊……年年扔骰子算不算？”
节目组一脸便秘，纪皖皖这话瞬间让他们想起了被裴年恐怖好运支配的恐惧。
旁边几人也一下打起了精神。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严呈涧兴奋道：“怎么会有人——”
“咳！”姜未飞速掐断话头，“涉嫌剧透，就不往下说了哈。”
“不过可以告诉你们，裴年，完全就是个天降锦鲤。”
“嗯。”一直安静的谢连也补上一句，“运气爆棚。”
这种话题裴年觉得自己不是很好参与，就端坐在一边充当透明人。
但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公然划水不太好，就想在评论里挑几个问题回答。
然而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评论区突然被刷屏。
裴年看着上头那几个字，鬼使神差地就念了出来：
“裴年真的在和谢连炒cp吗？”
全场寂静。
纪皖皖刚撕了块水果披萨，她整个人僵住，上头的菠萝“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评论区也疯了。
有的在骂这人不分场合, 有的指责裴年说话不过脑子，不过更多人还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镜头摇摇晃晃切成了全景。
主人公之一的谢连只在一开始怔愣了下，神情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偏头望过去, 看到裴年一脸懊恼, 唇角很轻地勾了下。
于是屏幕前的万千粉丝及网友, 亲眼看到谢连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低下头, 自以为无人发现地轻笑了声。
而在所有人磕磕绊绊地转移话题时，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眉眼弯弯, 整张脸上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他爽了他爽了】
【完了, 谢连超爱】
【裴年想不想炒cp我不知道，我看谢连是很想的】
【啊啊啊我粉了谢连这么多年还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铁树真的要开花了吗】
【我觉得谢连一直都是那种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的人，这一波我只能说, 哥你真的爱到不行了啊！】
【……】
评论区里诸如此类的言论实在太多，裴年想忽略都忽略不过去。
即便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也仍是在直播即将结束时, 扭头朝谢连看去。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声响都离裴年远去, 她的眼前, 只剩下了男人专注深情的双眼。
在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 一个念头蓦地在裴年脑中闪过。
到底是因为这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还是谢连真的像网友说的那样……
喜欢她。
第二天安排了民国篇小短剧的拍摄。
这一次的角色安排依然是抽签决定，秦韵和姜未成为了这个副本的男女主角。
看着画面中女人穿着素净旗袍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裴年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拍摄很快结束, 节目组在酒店给他们准备了晚餐，裴年去隔壁街买了点东西, 为了早点回来特意抄了近道。
然后，她亲眼目睹了接吻现场。
原本这种事算不得多稀奇，但架不住，主人公是秦韵和姜未啊！
这俩一个是唱跳爱豆，一个是温婉影后，录制过程中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出格的互动，莫非是……
有旧情！
裴年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看着不远处以强势姿态禁锢住秦韵的姜未，忍不住发出声感叹：“哇……”
而就在这空挡，秦韵已经大力推开姜未，并且恶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后者不以为意，舌尖顶了顶腮，痞气地笑了声，复又扣住秦韵后脑……
预想中的刺激画面并未出现，裴年就被人扣住手腕，快速拉离现场。
谢连垂下眸，似笑非笑地，“准备转行当狗仔了？”
裴年慢吞吞抬起头，“啊？”
她手忙脚乱，看看谢连，又扭头看看身后的小树林，“不是，我、那个，我就是……没想到。”
没了现场观看带来的冲击力，裴年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啊？”
谢连：“这事儿早些年在圈子里也不算秘密。”
“他们俩以前谈过，姜未主动追的，后来姜未火了，盯着他的人也多了，两个人年龄差又摆在那儿，真爆出来了姜未的事业就完了。”
“所以秦韵姐就提了分手？”
谢连淡淡地，“嗯。”
他说这些话时，半垂下眼，视线虚虚地落在地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淡。
裴年张了张嘴，有个问题在嘴边呼之欲出。
半晌，她才说：“那他们俩也挺不容易的，我看刚刚秦韵姐的态度，不像是准备和好的样子。”
虽然和这两人的接触都还不算多，但裴年对他们的印象都很好，短短一段路程，她就脑补出了一万字的虐恋情深，还很共情地叹了口气。
谢连：“怎么了？”
裴年仰起头刚准备开口，脚下忽地踩到了什么，身子猝不及防一歪。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扣住了手臂。
人是站直了，但她和谢连之间的距离也因此骤然拉近。
冷冽的味道钻入鼻腔，目之所及，是男人宽阔的肩膀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风把他的头发全都吹到了脑后，优越的眉骨与深邃的眼眸一览无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