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神色有一瞬的纠结隐忍，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抱歉各位，夫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
“又要主持葬礼，又要应付司令的那些对头，她实在是……很不好过。”
这npc表现得就像是每一个忠心耿耿的佣人一样，神情间满是对司令夫人的心疼。
“今天你们来了，夫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裴年安抚性地拍拍这npc的肩膀，“抱歉，是我们鲁莽了。”
“夫人独自撑了这么久，想必也是累得不行了，今晚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npc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在她转身离开后，裴年立刻把大家召集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如果司令夫人真的那么迫切的话，再累也会等到舞会结束。哪怕是舞会中途把我们叫走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现在这样，总让我觉得她在隐瞒些什么！”
至于隐瞒了什么, 裴年短时间内还没有头绪。
npc将他们领至三楼客房，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嘱咐：“司令府夜间严禁喧哗，且四处都有警卫巡逻, 诸位晚上就好好休息, 无事不要出门了。”
当着npc的面, 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进房间前几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晚上出来搜证的意思。
裴年刚躺上床，纪皖皖就推门进来了，“我去问过了, 说是两小时后分头查证, 咱俩负责二楼。”
裴年抱着枕头，昏昏欲睡，“二楼都有什么……”
“书房，走廊尽头还连着个露天小花园, 我觉得……”
还没说完裴年就睡死了过去。
最后还是纪皖皖到点把她叫醒，“最近作息这么规律了？你以前熬大夜不都不困的吗？”
裴年连着打了两三个哈欠才算勉强清醒过来, “来录节目前我刚在剧组熬了两个大夜, 三天加起来睡的不超过十个小时。”
纪皖皖也知道她如今的不同，闻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
深夜的走廊上只有几盏壁灯亮着, 整个空间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
裴年缩了缩脖子, 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脑补恐怖画面。
一会儿是长发女鬼, 一会儿又是瘆人笑声。
“皖皖，我、我有点害怕。”
纪皖皖也怕，但还是强行壮胆, “没事的，又不是灵异背景, 节目组不会找人扮鬼吓我们的。”
裴年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加快进度，你查书房，我负责外面。”
“但是我喊你，你、你得应我啊。”
纪皖皖战战兢兢地，“好。”
两个怂包不出意外受到了一大波嘲笑。
【感觉这两个人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或许有人记得当初纪皖皖参加选秀时的恐怖隐藏摄像机吗？椅子都被她甩飞了哈哈哈】
【这一波我称为：人以群分[狗头.jpg]】
意外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彼时裴年正摸着走廊的墙壁试图寻找机关，她没来由地觉得背脊发凉，回过头去，只能看见纪皖皖一闪而过的衣角。
“皖皖……”裴年挪了挪脚，“你有找到什么吗？”
“没有。”
话音刚落，书房内就传来一声尖叫。
裴年被吓得愣了两秒，跑过去时，就看见个黑影从后死死捆住纪皖皖。
他后退的速度极快，瞧见门边裴年的身影，还偏过头露出抹阴恻恻的笑。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后捂住裴年的嘴。
有人自身后虚虚环抱住她，紧接着，是附在耳侧的低哑声音，“嘘，大声喧哗是淘汰条件。”
裴年偏过头看了眼。
这个姿势下，谢连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他嘴唇轻抿着，视线落在书房内某一处，眼睫轻颤，下颌弧度利落干净。
因着起身的动作，男人的胸膛短暂地抵上了她的背，那一刻，裴年仿佛听见了剧烈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谢连的。
这儿的动静实在太大，没多久，其余队友也纷纷赶来了二楼书房。
姜未：“难怪那npc说夜间禁止喧哗，原来是设了个陷阱在这儿。”
严呈涧抹了把脸，“上面我们都找过了，没发现什么线索。”
裴年迅速接上，“我和皖皖分头行动，走廊我都确认过了，没有线索。”
那就只剩书房了。
几位队友一个接一个地进去。
秦韵落后一步，忽然凑近盯着裴年，“刚才我就想问了，年年你脸怎么这么红？”
裴年：“……”
“哦我那个，胆子小，有点害怕。”
秦韵慈祥微笑，“没事儿，大家都在呢，不用怕。”
书房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大。
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地方有翻找过的痕迹，施清阳道：“抓紧时间，感觉线索就藏在这儿了。”
于是大家又弯下腰一顿翻找。
队友都在认真找线索，裴年就算觉得累也不好偷懒，她捶了捶酸疼的腰背，身子随意往墙上一靠——
“嗯？”
肩膀抵着的那块墙，怎么感觉是软的？
裴年伸出手按了按。
这一按，两个成年人巴掌大小墙砖凹陷进去，机关运作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同时回过头来。
“这什么玩意儿？”
裴年一脸懵，“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墙砖凹陷处又缓缓推出个巴掌大小的本子。
众人眼睛一亮，“线索！”
裴年也傻了，她这是随便一靠就靠出个重要线索来？
谢连拿了本子递给她，“看看。”
这本子似乎年代久远，封皮磨损，内页纸张也泛着黄。
入眼，便是属于女孩子青涩娟秀的字迹。
【爹说，杨司令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会疼人。
我起初是不信的，可那日我摔倒，是他亲自扶起了我。
他还替我拍掉裙子上的尘土，他和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他怎么生得……那样好看。】
【司令与前夫人育有一子，入冬时，我终于见到了他。
少爷与司令长得足有六七分像，我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亲自下厨炖了汤。
少爷喝了，还夸我手艺不错，可他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说是日记，这更像是主人的随笔。
想起来了就写一段，裴年连着翻了好几页，都是载着期冀的少女心事。
直到——
【司令说我长大了，他想我生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我答应了。】
纸张翻过，上面的内容却不再岁月静好，一笔一划仿佛要穿透纸背。
【杨家都是疯子！疯子！
他们父子，共——】
从这一页开始，女孩的字迹变得潦草凌乱，纸张上四处是划痕，只能勉强辨认出内容。
【我怀孕了，杨司令很高兴，他特地请来医生为我做全身检查。
我问他：你就这么确认孩子是你的？
他生气了，我开心了。】
【东三省开战了，杨司令去了前线，他特地留下少爷陪我。
结果第一天，我就从窗台跳了下去。
孩子没了。
少爷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
因为你们恶心。】
看到这儿，大家心里都清楚，日记中的女孩就是如今的司令夫人。
裴年继续往后翻，大约是因为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往后的日记断断续续。
“这就没了？”见裴年连着翻了好几页都是空白，姜未忍不住开口。
刚说完，纸张上就再次出现了文字。
这个阶段的司令夫人看着稳定了许多，日记中也出现了个新人物——十九。
【上回给十九带去的糕点他没吃，他说自己不配吃这样的好东西。
那我这样肮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活着呢？】
【十九在码头搬货时摔断了腿，我让他好好休息，不用愁生活费。
临走前他忽然往我手里塞了支发簪。
银白色，上头雕了支花，是大街上最普通的款式。
可我却觉得，这比所有金银珠宝都要贵重。】
【十九找了份酒店里的工作，发工资那天，他做了一桌子菜请我吃饭。
他说他现在很开心，希望我以后也能一直开心。
可是十九，我的人生充满强权和压迫，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他怎么突然查起了我的出入记录？不行，不能让他们发现十九！】
【十九不见了！
不见了……】
【十九又出现了。
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在……】
日记戛然而止。
“十九。”裴年喃喃道：“这是个关键人物。”
翌日，npc挨个敲门叫他们起床。
夫人端坐在餐桌前，并未对队伍中突然消失了一个人发出疑问。
“昨晚睡得还好吗？”
秦韵微笑，“挺好的。”
裴年晚了一步下楼，她打完哈欠抬起眼，就看到了站在夫人身后的男人。
他身量极高，穿着暗绿色的军装，帽檐遮住眉眼，露出坚毅的下半张脸。
察觉的裴年的视线，夫人解释道：“这位是司令的副官，最近府里不太平，他特意来保护我。”
裴年点点头。
见餐桌上人齐了，等候在一旁的佣人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这一回的待遇比上一回好上不少，别的不说，起码早餐不用自己去厨房偷了。
裴年咬了口水煮蛋，状似无意地靠上椅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连半垂下眼，唇角半勾，像是唠家常一样凑近她，在耳边迅速留下三个字，“看副官。”
裴年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副官顺手接过佣人递来的碗碟，极其自然的摆到了夫人面前。
而做完这些后，他又重新站回了夫人身后，一只手背在身侧，一只手搭上了椅背。
说是保护，但这举止有没有太亲密了些。
不，不是亲密。
更像是两人相识已久，一举一动都有着无法掩饰的熟稔。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裴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猛地回头望向谢连，眼底满是兴奋。
谢连接收到她的视线，也没忍住轻笑了声。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把裴年所有的动作收入眼中。
随着动作滑落的发丝，轻颤的眼睫，还有腮边被食物顶起的小鼓包。
总之就是，特别可爱。
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按耐住，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裴年的脸颊。
“先吃饭。”
第50章
大约是因为刚起床, 男人嗓音里还含着未退的沙哑，偏偏他又是笑着的，喉结滚动间, 那三个字也带上了点黏糊的意味。
怎么说呢, 就……
特别勾人。
裴年觉得自己耳朵在发烫。
她僵硬地扭过头, 默默剥了个鸡蛋塞进嘴里。
吃完饭, 六人小队兵分两路，三人留在司令府向夫人了解情况，三人出门寻找线索。
临出门前, 谢连拉住裴年, 额发垂落，挡住小半眉眼，“刚刚要说什么？”
裴年压低声音，“我觉得副官和夫人不太对。”
说着, 她扭头看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npc出没后, 才接着说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副官……就是十九？”
谢连眉峰轻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顺手揉了把裴年的头发, 道：“那我们就诈一诈他。”
说话间, 副官与夫人道别, 大步走向门外。
与裴年擦肩而过的瞬间，谢连忽地开口：“十九！”
副官与裴年同时回头，谢连却仿佛没注意到副官的异常, 上前一步，替裴年理了理衣领, “多大了还冒冒失失的，衣服也不整理好。”
裴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不是早上起的太急了。”
说完，裴年探头望向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了，希望今晚能给您带来好消息。”
夫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突然回过神似的，问道：“十九？你……也叫十九？”
“是啊，十九是我的小名，因为我是在正月十九出生的。”
夫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裴年与谢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肯定的意思。
他们与一直蹲守在门外的姜未会和，简单交代了下事情经过后，后者点头，“那我们快出发吧，副官刚刚往这个方向走了。”
跟踪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很困难。
司令去世后，副官一下成为了大忙人，在下一任到任前，他不仅要处理一切琐事，还要分出心思来寻找杀害副官的真正凶手。
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光跟着副官跑来跑去了，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拿到。
裴年揉了揉发涨的小腿，“我怀疑节目组是在故意消耗我们的体力，晚上不会给我们安排了追击战什么的吧？”
姜未往旁边“呸呸呸”了三声，“警告你，别乌鸦嘴哈。”
裴年：“……”
她实在是站得脚疼，也不管什么女明星的形象问题了，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
下一秒，视线内就出现了杯茶水。
深棕色的杯壁衬得那双手更白，手指修长，指骨弯曲，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凸起，一路蜿蜒至小臂。
怎么说呢，就这双手，完全就是理想中男朋友该有的手啊！
谢连淡淡地，“不喝？”
裴年：“喝。”
伸手接过时，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相触。
明明很快就分开了，可裴年还是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一旁的姜未自然也得到了一杯，他一口气灌完，随口问道：“这水哪来的？”
说起来节目组也是够狠，他们顶着大太阳跑了一天，连瓶矿泉水也不提供，真就沉浸式剧本杀呗。
谢连指了指旁边，“友情赞助。”
姜未顺势望过去，就见一个群演站在茶水摊边，换着姿势给谢连比心。
姜未：“……”
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又休息了会儿，副官再次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裴年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我们真的还要再跟吗？真的好累……”
谢连原本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他回头，看着身后唇角下压，额头沁出薄汗的裴年，问道：“相信我吗？”
裴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谢连不知从哪儿掏出张餐巾纸，一点一点替裴年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那我说，副官就是凶手，你信吗？”
裴年呆呆点头。
开玩笑，问的什么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好吗。
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谢连含笑的眼，和半俯下身的高大身影。
自上而下的阳光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层淡金色彩，呼吸间也满是他身上的清冷香调。
那一刻，裴年仿佛听到了某种植物在心底破土而发的声音。
这一幕毫无疑问被导演组剪进了正片里，彼时弹幕上全都是：
【艹艹艹！这俩真的是来拍恋综的吧】
【谁懂啊家人们，谢连刚才那动作也太顺手了吧！真的不是已经在谈了吗】
【懂了，小情侣携手闯关[狗头.jpg]】
【某些人的粉丝能不能滚远点啊，我老公出道十年0绯闻，可不想被这种傻逼黏上】
【哦你半夜趴谢连床底下偷听到了是吧？我说大姐，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刚刚那一波谢连100%主动吧，我还想替我女鹅说一句老男人滚开呢】
【只能说某些人的粉丝别太越级碰瓷了，裴年和谢连炒cp用屁股想都知道谁受益更大吧？真就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呗】
【十年老粉说句公道话哈，以我哥如今的地位压根没什么人能压着他炒cp吧，和裴年的互动要么是他自愿的，要么……就是他铁树开花哈哈哈！】
【前面的真相了，当年某女星在颁奖典礼上对谢连疯狂暗示，炒cp之心昭然若揭，我哥理都没理她，最后还特地提了句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
【还愣着干什么，开磕啊！】
【……】
他们一路跟着副官来到了郊外。
穿着暗绿色军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脑袋半垂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儿，道路另一头走来一群人，他们个个肩上扛着麻袋，将东西丢到地上时，麻袋口松开，里头装着的东西露了大半。
那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