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动态很多,页面上热热闹闹——章游和茉莉在泡吧,又认识了两个帅哥,裴裴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小侄女特别可爱。施楹和朋友打卡网红店,方孟庭晒了一个大牌包。
指尖点着屏幕滑下去,下一秒,书燃动作一顿。
鲜少更新的严若臻也发了一条动态,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只有一张照片,光线很暗,拍的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小猫脏兮兮的,耳朵缺了一块,爪子也有点残疾,用脑袋蹭严若臻的裤腿。
严若臻朋友不多,书燃只能看到宋裴裴的点赞,还有小呆明的评论。
小呆明:【真可怜。】
严若臻回了个“嗯”。
别人阖家团圆,严若臻在很暗的地方,遇到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书燃心跳紧了下。
住在荷叶巷时,她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上了年纪的阿公和阿嬷在感慨——严家的孩子好可怜,小哑巴真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刻在了严若臻身上似的,纠缠他,跟随他,总也甩不掉。
犹如烙印。
出神间,书燃不小心给严若臻点了个赞,反应过来后,她本想取消,迟疑一瞬,又觉得没必要。宋裴裴大概是收到了共同好友的互动提醒,找她聊天。
裴裴:【宝宝,你兼职的课程都结束了吧?几号回来,我去接你。】
书燃咬着唇,实话实说:【我在深市,暂时不回去。】
裴裴:【???】
“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又消失,宋裴裴反应很快,立即猜到。
裴裴:【周砚浔在深市?你去找他啦?】
不等她回复,裴裴那边又跳出来一句。
裴裴:【小美人主动送上门,被姓周的吃干抹净了吧?】
有时候,宋裴裴简直聪明得让书燃头皮发麻,她点开表情包列表,挑了半天,发了个表示“紧张”的过去。
裴裴立即回她:【紧张?紧张个屁!你都敢跟男人睡觉了!】
书燃哭笑不得。
裴裴忽然想到什么:【春宵一刻,你怎么有空刷朋友圈,还跟我聊天?】
书燃:【我肚子饿,想吃鸡汤细面喝草莓牛奶,周砚浔出去买了。】
裴裴惊叹:【这大半夜的……】
裴裴:【你是真的娇,他也是真的宠。】
周砚浔回来时,身上寒气很重,肩膀落着薄薄的雪。他不仅找到了书燃喜欢的鸡汤细面,还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草莓牛奶
书燃看了眼时间,周砚浔去了将近一小时四十分钟。
打开包装盒的盖子,书燃尝了一口,面汤味道很鲜,跟在赫安吃到的居然差不多。
她有点惊喜,笑着说,“好吃。”
周砚浔也笑,神色很软,帮她拆开吸管,戳进牛奶盒。
空气里多了一点甜甜的草莓味儿。
书燃看着他,“你跑了几家店才找到啊?”
她一只手拿着筷子,周砚浔握住她另一只手,掌心贴合,十指相扣那样。
“我查了下深市的旅行攻略,”他说,“在别人的推荐里找到的店铺。就是距离有点远,我赶过去的时候,老板已经关店休息,被我硬叫起来。”
深夜寒冬,陌生的街头,他开着车,跨越大半个城市,为她找喜欢的小吃。没有抱怨,没有不耐烦,脾气温柔得连棱角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敢相信,这是周砚浔。
书燃眨了下眼睛,伸手去抱他,在他怀里,小声说:“我是不是有点作?”
“不是作,”他亲了亲她的耳朵,“是娇。”
书燃觉得痒,下意识地躲了躲。
他按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我的燃燃很娇气,需要很用心地照顾。”
一份鸡汤细面分量很足,书燃累得过了头,胃口不好,只吃了小半份就觉得饱,剩下的周砚浔帮她吃完。
吃东西的时候,两人并肩坐在餐桌的一侧,周砚浔牵着她一只手,十指相扣。
“这样会不舒服吗?”他问。
书燃咬着牛奶吸管,脸颊有点红,摇头说:“不会。”
周砚浔在她指腹上轻轻捏了下,“那就握着吧,别松开。”
书燃歪着头,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说:“周砚浔,你好黏人啊。”
周砚浔还穿着外出的衣服,黑衣黑眸,精致贵气。
他笑了下,有些散漫地说:“因为你喜欢我。”
书燃眨了下眼睛,没跟上他的思路。
周砚浔凑过来,在她唇角那儿贴了贴,两个人都沾上草莓的味道,甜甜的,很香。
“因为你喜欢我,”他说,“才会给我机会,让我黏着。”
书燃看着他温柔浅笑的那个样子,觉得好看得不像话,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砰砰作响。
她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我把一辈子都给你,让你黏着,好不好?”
话音落下,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静。
似乎能听见浴室里水珠在滴落,以及,马路对面的便利店感应门不断开合, 机械语音反复说“欢迎光临”,强烈的人间不真实的感觉。
周砚浔没立即给她回答, 书燃有些无措,脑袋里莫名闪过“门当户对”这个词,弥漫在舌尖的草莓味儿,甜得有些苦。
只看表情,周砚浔就知道她情绪有变化,于是,手腕用了点力气, 将她拉过来,到自己腿上坐着。
“别乱想。”
他下巴抵在她颈窝那儿,很轻地说了句。
书燃口不应心, 下意识地反驳:“没乱想呢。”
周砚浔手指贴在她脸上捏了她一下,声音像叹息:“燃燃想要我一辈子啊?”
如果方才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这会儿重新提起来, 就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书燃抬眸看他,眼底的光芒很软,也很清澈,“现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你说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砚浔视线垂下来, 与她对视着,“这样子, 是不是太纵着我了?”
书燃眼睛眨了下,小声说:“是你先纵着我的。”
她要什么,他都给;她说什么,他都应。
是周砚浔先为她构建了一个足够美好的世界,而感情是要将心比心的。
气氛在这时沉默了一会儿。
周砚浔看着她,长久地看着,眼底有很深的情绪。
他的燃燃,那么漂亮,爱意真诚,从不吝啬表达,有欲也有温柔,手捧着一颗真心,明晃晃的,递到他面前,跟他要一辈子。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简直喜欢到受不了。
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太狼狈了,满身伤痕,光鲜之下尽是市侩与疲态。
这样的一个人,配得上她的一辈子吗?
灯光有些亮,书燃被晃了下,睫毛轻颤。
周砚浔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温柔地吻下来。
很轻地辗转,缓缓地磨,将呼吸都搅碎。
书燃被他亲着,唇上触感柔软,心跳却快,脊椎融化了似的,根本撑不住,不受控制地往周砚浔怀里靠。
他顺势抱住她,抱得很紧。
恍惚中,书燃听见,他声音好低的在她耳边说——
“我没喜欢过别人,也不会喜欢别人。”
“周砚浔的一生,早就是你的了,都给你。”
“只要你喜欢。”
只要她还喜欢,他就不会走。
如果她不喜欢了,他依然留在原地,等她回头。
死心塌地这个词,看上去和他并不相称。
可他偏偏就是这样爱着。
周砚浔到深市,名义上是参加一场品酒会,以及其他几项商务性的社交活动,书燃本打算多陪他几天,结果,转天一早她就接到外婆的电话。
叶扶南声线温柔,一如既往,她问书燃有几号回家,有没有买到车票,叮嘱书燃注意安全,别太辛苦。如果钱不够用,就跟外婆讲,不要委屈自己。
书燃听着,眼圈渐渐红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愧疚。
放假以来,除了做兼职,其他时间,她都用来谈恋爱了,脑袋里装的全是周砚浔,都没有想过要早点回赫安,陪陪外婆。
电话挂断,书燃没犹豫,立即打开购票软件,买了深市飞赫安的机票。
航班下午起飞,上午书燃去逛商场,打算挑几样礼物,带回去送给外婆和樊晓荔,周砚浔陪她一起选。
快过年了,商场里人特别多,进进出出,电梯空间又小,周砚浔不太喜欢这种环境,微微蹙眉。
书燃站在他身边,摸索着牵起他的手,握了握,小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周砚浔垂眸看她,忽然微微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半抱着,也护着。
“燃燃,”他说,“什么时候,你也能把我带回家?”
书燃怔了下,慢慢的,耳朵有点红。
挑礼物的时候,路过一个珠宝专柜,周砚浔看到什么,脚步稍顿。
“你喜欢这个牌子的饰品吗?”书燃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亮了下,“等我多赚一点钱,给你买!”
周砚浔的手书燃的还牵在一起,他故意在她无名指那儿捏了捏,低笑着:“你要给我买戒指吗?”
书燃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耳根一阵发热,有些生硬地试图把话题转到别处:“也不一定要买戒指啊,那个手链也挺好看……”
几个年轻人从她身后路过,说说笑笑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不知肩膀还是手臂,哪里撞到她。书燃微微踉跄,同时,目光落下去,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也看到周砚浔腕上的黑色手绳。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款式和设计,高中时就带着了,直到现在……
书燃眨了下眼睛,忽然开口:“你的手绳能送给我吗?”
周砚浔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眉梢抬了下,有些意外。
开口问人要东西,书燃也觉得不好意思,一面不太敢看他,一面又很坚持:“送给我吧。”
周砚浔猜到她的小心思,笑了声,他解开绳子的搭扣,之后,伸手到她面前。
书燃目光闪烁着,并不与他对视,一只手抬起来,放在他手心里。
小姑娘手腕很细,白生生的,周砚浔单手握着握着,另一只手将手绳绕上去,围一个圈。
黑色的结绳,似乎还带着周砚浔的体温,出现在书燃的手腕上,扣住她。
商场的广播在放音乐,书燃隐约听到几句歌词,她觉得很好听——
“无论未来日子,翻起几多风雨,紧握这个爱字。”
明明没做什么亲昵的事,只是带了条手绳,书燃却有一种互换承诺的郑重感。她心跳有些乱,不经意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抠了下。
周砚浔呼吸莫名一滞。
周围人来人往,响声嘈杂,不方便去抱她,更不能去亲她,他只能抓住她的手,手心覆过去,盖住她整个手背,紧紧握着。
“再磨我,”他盯着她,声音很低,威胁似的,“就别想回家了。”
吃过午饭,周砚浔送她去机场,过红绿灯时,书燃手机响了声。
她低头去看,是条短信,一个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
【照片我都处理好了,加微信吧,我发给你。】
这个语气……
应该是陈景驰。
书燃犹豫一瞬,将通知栏清空,只当没看见。
做完这些,目光又落到腕间的手绳上,她盯着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又一下。
车子走走停停,周砚浔一直放了些余光在书燃身上,见状,他轻笑一声,故意问:“很喜欢?”
书燃没回答,她想到什么,忽然说:“我要给小严发条消息,问他几号回家过年——你会生气吗?”
周砚浔没迟疑,“会。”
书燃没想到他应得这么痛快,一时到愣了。
“会吃醋,会介意,”他说,“但不会逼你一定要改变什么。”
天气不好,光线暗淡,周砚浔看着前方的路面,侧脸陷在阴影里,轮廓有些沉,显出几分深邃。
书燃扭头去看他,目光里藏着什么。
周砚浔感受到她的视线,笑了下,说:“我已经知道你多喜欢我。”
红灯,车子停下来。
他在这时转过头,视线落过来,看一眼她腕上的手绳,又去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喜欢我,和喜欢任何人都不一样。”
到了机场,周砚浔先下车,开了后备箱帮书燃拿箱子。
风有些冷,书燃带了围巾,下巴埋在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星子般清澈。
周砚浔将行李箱交给她,帮她拉好外套的拉链,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和头发,依依不舍似的,叮嘱她注意安全。
书燃拖着箱子,朝航站楼那边走了几步,周砚浔站在原地,目送她。她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心跳有些乱,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转身,速度很快地跑回来。
周砚浔有点惊讶,下意识地张开手臂,任由书燃不管不顾地撞进他怀里。
她力气很重地去抱他,脸颊贴在他脖颈那儿,呼吸里有浅浅的热度。
周遭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面孔,有人在看他们,目光或是善意,或是好奇。周砚浔并不理会那些,手指在书燃后颈那儿捏了下,又安抚性地揉了揉。
“过完年,我会提前回校,去衡古找你,”她抓着他的衣服,小声说,“你要乖乖的,在家里等我。”
“过年这几天,你肯定有很多应酬,少喝酒,不许抽烟,更不许酒后乱什么什么!如果再有不好的消息传到我这儿,周砚浔,我真的会打你,我打人可疼了!”
她语气那么认真,抱着他的手臂也收得很紧,满满的都是舍不得。
周砚浔垂眸,手指揉着她的头发,笑得含混而懒散,“这么凶啊?”
“我很凶的,”书燃说,“谁敢打在你身上打主意,我就凶谁!”
广播播报着航班情况,时间不多,周砚浔到底没忍住,手指压低书燃的围巾,低头贴过来,在她唇上碰了碰。
场合不对,他没有吻得很深,只是贴合着,书燃尝到淡淡的梨膏味儿——
这几天嗓子不舒服,他在吃梨膏糖。
天色暗,日光并不细腻,书燃抬眸时,却在周砚浔眼睛里看到丝绒般的软,以及,淡而灼人的欲。
他的眼睛太漂亮,他的情绪也是。
情不自禁的,书燃伸出手,将他的眼睛捂住。
“别这样看我,”她声音有点哑,小声说,“再看下去,我就走不了了。”
周砚浔很轻地笑了下,喃喃:“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傍晚五点四十分,飞机降落在赫安机场,书燃没让裴裴来接,直接打车回去。
荷叶巷在旧城区,一切都是老样子,深深长长的小路,路面很窄,青石板痕迹斑驳,两侧挂着几盏红灯笼。
晚高峰的时段,这里行人并不多,好像连时间都要比外头慢上几分。
书燃推门进去,喊了声外婆。
小院里很静,打理得干净规整,叶扶南在竹青色的旗袍外罩了条披肩,发丝斑白,眼睛里有柔和的软光。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握了握书燃的手,温声说:“小姑娘好像长高了,越来越漂亮。”
书燃是外婆一手带大的,闻言鼻尖一酸,伸手抱了叶扶南一下,撒娇似的说:“不论长到多大,我都是外婆的小阿囡。”
吃晚饭的时候,樊晓荔没回来,电话也没打一通,书燃从叶扶南那里知道,樊晓荔又交了个男朋友,两人在中心区滨江大道那边租了个小店铺,打算做生意。
一听樊晓荔要做生意,书燃就觉得脑袋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扶南夹了块排骨给她,淡笑着:“别想那么多。大人的事,让大人去解决,小姑娘只负责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除夕夜前一天,樊晓荔终于回了荷叶巷,一手提了几只礼品盒,另一只手挽着新谈的男朋友,春风满面。
樊晓荔的男朋友叫李正坤,模样不差,衣品也过得去,但气质不太好,油腔滑调的,一见到书燃就过来跟她握手,叫她小美女,夸她漂亮身材好,长得像妈妈。樊晓荔剥了瓣橘子喂进李正坤嘴里,说他嘴甜。
两人坐在沙发上腻来腻去,书燃转身进厨房,帮外婆洗菜做饭。她有点走神,打鸡蛋的时候险些将蛋壳丢进碗里。
叶扶南叫了她一声,问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