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禺稍稍俯身,与她额头相抵,掌心温柔地覆在她的脸颊,笑着问她,“南宝刚才想说什么。”
顾知南好不容易清醒了些许的大脑在刚才那个炙热的吻中又一次变得眩晕。
她想了片刻,眯了眯眼,然后一脸严肃地说,“我想看你的文身。”
唐禺低低的笑了下,说了声好,然后缓缓起身,褪去外衫,将后背朝向她。
他看不见顾知南的表情,也不知道顾知南想做什么,可只要她想,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满足她。
须臾,他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游走在自己的后背上。
唐禺瞳孔轻轻一缩,身子渐渐显得有些紧绷。
“唐禺。”她轻唤他的名字,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温柔。
“我在。”
“纹身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这么大的一张图,布满了他整个后背,怎么可能不疼?
可唐禺只是唇角勾勒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然后低声说道,“不疼。”
“可是我疼。”顾知南声音略显艰涩。
她俯身,红色的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后背,“对不起唐禺,明明是两个人的回忆,现在却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唐禺转过身,迎着她殷红的双眼,抬手,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眼尾,“有我记得就够了。”
“不够。”顾知南摇摇头,波光粼粼的眸子显得异常坚定,“那是我和你的回忆,我想记起来。”
唐禺没作声,缄默了片刻,他低着头,漆黑的瞳里有顾知南看不懂的情绪。
“南宝,”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低低沉沉的,“如果说那段记忆会让你很痛苦,你还愿意想起来吗?”
“不会痛苦的。”顾知南笑了下,眉眼弯弯的,熠熠生辉的瞳孔里像是有满天星辰围绕一样,“有你在,我就不会痛苦的。”
唐禺瞳孔轻颤,他倾身,紧紧地将顾知南锁在怀中,将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我会一直都在的,一直……”
唐禺的怀抱不算温暖,但却舒适的安逸。
顾知南躲在他的怀里,用似小猫一般的声音低声呢喃,“唐禺,我好困啊。”
唐禺垂首,眸底翻涌着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敛。
他亲吻了一下顾知南的头顶,哑声说道,“乖,睡吧,我陪着你。”
顾知南这一觉的有点久,等她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都已经黑了。
她坐起身,眯了眯眼睛,忍不住的用指腹揉捏着胀痛的头。
“睡好了?”
一阵低沉的男声传来,顾知南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唐禺端着水杯向她走来。
顾知南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发现是柠檬水,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她仰着头,将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原本还有些隐隐犯呕的胃在这一刻终于舒服了些许。
唐禺坐在床边,接过顾知南手中的空水杯,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眼尾。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一会下去喝点醒酒汤,再吃点饭,好吗?”
他语调很温柔,还带着点宠溺的意味,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虽然这一世的唐禺总是这样极尽温柔,可顾知南却还是不由得想起了他上一世的模样。
上一世时她也曾喝醉过一次,是和一群陌生的人,还险些出了意外。
那时的她已经离开顾家了,长年累月的疲倦让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她背着所有人去了酒吧,喝的伶仃大醉。
她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唐禺也是像今天这样将她带回家的,可那时的唐禺没有这么温柔的对待她,他用一条拇指粗的铁链,将她束缚在了他的公寓里。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和陌生人喝酒?为什么要给他们靠近你得机会?”
他阴冷的声音骇人悚然,猩红的眼眸中带着浓稠的深情与偏执。
倏然,他神情骤然一变,脸上的戾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
他抬手,用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嗓音低哑而艰涩的说,“犯了错误,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南宝,你以后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了,好吗?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的陪着你。”
他说着,将铁链的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手上,大有一种要和她在这房间里同归于尽的架势。
那时的顾知南除了瑟瑟发抖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觉得她被铁链锁住的手腕很痛,痛得要命。
耳边唐禺一声声的质问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一样,让她整个人如坠深渊。
她不吃不喝,陪唐禺在房间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
再后来,她被顾玘救了出去,至此也失去了唐禺的消息,直至她临死之际,她才再一次见到他。
彼时的她才知道,原来唐禺为了保护她,竟然选择了将自己关到精神病院这种最极端的方式。
他知道他控制不了自己情绪,也知道她害怕他这种偏执到几乎病态的爱意,为了成全她,他情愿毁掉自己。
如果说上一世的唐禺是疯狂的,那么这一世的唐禺就是隐忍的。
重生之今,顾知南突然发现,这一世好像不止她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也有些地方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第46章 让人难以招架的情话禺
她沉默的思量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唐禺看着她,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顾知南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想什么,就是喝得有点多,脑子有点迟钝。”
唐禺伸出双手,力度恰到好处的为她按摩着太阳穴的位置,他目光如洗的望着她,轻声说道,“南南,下一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好不好?”
似是怕女孩生气,唐禺又不疾不徐的加了一句,“我不是不喜欢你喝酒,也不是想让你以后都别再喝酒,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宿醉后头痛的样子。”
他口吻太过认真,惹得顾知南嘴角忍不住的轻扬,“好,下次不喝这么多了。”
她顺从的话语让唐禺心情大好。
他又为她按摩了一会太阳穴,才与她不紧不慢的向楼下走去。
刚一走到楼下,顾知南便已经闻到阵阵菜香味。
她缓步走向餐厅,在看到餐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时,眼睛止不住的就瞪大了。
桌子上的菜很多,五花八门的,各种各样的菜品都有,上面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没多久的样子。
顾知南侧首,怔怔的看向唐禺,问他,“这些菜这都是你做的?”
唐禺嗯了一声,为她拉开椅子,又细心的为她布置好餐具。
顾知南笑了下,又问,“唐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唐禺沉吟片刻,似在思考,须臾,他轻声说道,“有一件事,我确实没办法做到。”
“什么?”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唐禺不能做到的。
“结婚。”
他声音很轻,夹杂着浅浅的笑意,听得顾知南脸止不住的就红了。
糟糕糟糕,好像又被他撩到了。
明明说好了要努力的撩他,总被他撩可不行啊。
顾知南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抿嘴浅笑,“这件事好像确实不能一个人去完成,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找谁帮帮你?”
唐禺神色不变,抬眸,目光专注的看着顾知南,轻声说道,“我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当这个男人一本正经的说情话时,是没有哪个女生可以招架得住的。
饶是顾知南这种活了两辈子的人,此时心跳也是不可控的漏了一拍。
她忙不已的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道菜,放到口中不断咀嚼,以此来掩饰她的烟视媚行。
片刻后,顾知南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题,她稍稍抬头,问唐禺,“我好像喝得有点断片了,我是怎么回来的啊?你不会是开车去接的我吧?”
想起他受伤的手,顾知南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唐禺放下筷子,唇角带笑,不紧不慢的答道,“不是开车,是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顾知南瞪大眼睛,有些震惊。
“嗯,你说希望我用飞的去接你,所以我就动用了直升飞机。”
唐禺语调平缓,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顾知南扶额,无奈却又倍感欣喜的笑了下,“唐禺,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唐禺低低的笑了下,自然而然的说道,“惯坏就惯坏吧,你开心就好。”
悬在头顶的灯发出冷白色的光,可唐禺的眼底却很温暖,像是沁了一层暖阳一样。
这一瞬间,顾知南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总有人说若是谁能与唐禺对视上一眼,只是那么一眼,心里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这样一个矜贵温情的男子,这世间又有谁会不为之动心呢?
吃过晚饭后,顾知南本打算和唐禺一起看看电影消磨时间,可还不等她将建议说出来,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屏幕上的号码没有标记备注,可只是一眼,顾知南就认出了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
她眉间微蹙,心底猛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接通电话,轻声说道,“白翎。”
“啊,是我,姐。”电话那头的人尴尬的笑了笑,似是有些拘谨。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说,“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忙吗?”
“还好,不忙。”
“不忙就好,我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和你说,入秋了,你身体不好,总爱发烧,你得好好照顾自己,那个,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姐你……”
“白翎,到底怎么了?”顾知南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她太了解她这个弟弟了,离开白家两年,他从来都没主动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突然打给她,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件事。
电话那头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姐,如果你最近不忙的话,可以挑一天时间来帝都第一医院看看爸爸吗?爸爸他……他生病了。”
“生病?”顾知南眉头皱了一下。
“对不起姐,我明明答应了妈不联系你的,可是……”白翎顿了顿,话里染上几分哭腔,“爸爸他得的是癌症,如果现在不见,我害怕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顾知南闻言,心不可控的沉了一下,她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病房号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帝都第一医院。
顾知南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了,她推开房门,还没等走进去,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埋怨的声音,“我都说了我没事没事,干嘛浪费这个钱来帝都,咱们说走就走,家里的早餐铺怎么办?白翎的课怎么办?”
“爸,你管这些干嘛啊,来帝都之前我妈不都安排好了吗?你现在就踏踏实实的治病,听医生的话,其他的不用你操心。”白翎皱着眉,语气也有些烦躁。
说话间,他余光瞥到门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眼神一亮,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大步昂扬的冲到了顾知南面前,喜笑颜开的说,“姐,你来啦!”
两年未见,那个原来只到顾知南下巴的男孩,如今个头也也同她一般高了。
白浩才压根没想过顾知南会来,他愣愣的看着顾知南,半晌,声音略显紧绷的说,“你怎么来了?是白翎告诉你我在这住院的?”
不等顾知南出声,一旁的顾雪急忙说道,“知南,你,你来啦,快,快坐下。”
依旧是熟悉的口吻,疏离又客气,像是面对一个远房亲戚一样。
第47章 唐禺的承诺,我会给你一个家
许久未见,白浩才和顾雪不知何时竟然苍老了那么多,明明还不足五十,鬓角却已经生了白发。
顾知南缓步上前,将来时买的果篮放在床边,她侧首张望了一下病房内的情况。
一个本就不大的病房,硬是塞进来了四个病人,再加上那些陪同的亲眷,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
“换个病房吧,房间里人太多,你休息不好。”顾知南说着,转头看了眼唐禺。
四目相接的瞬间,唐禺点点头,拿出电话拨通了苏木的号码。
“不用不用,我这个病房住的挺好的。”白浩才说着,起身,作势就要下床。
顾知南按住他的肩膀,低着头,轻声说道,“不用下床,您休息您的。”
白浩才身子僵了下,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到床上,“早就和白翎说过,让他别告诉你别告诉你,这小子,一点也不听话。”
“您在帝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告诉我也是应该的。”顾知南说着,侧首看向白翎,“你看着爸,我和妈去给爸办理一下换病房的事儿。”
白翎点点头,然后目送白母和顾知南一起向病房外走去。
等走出病房一段距离后,顾知南停下脚步,轻声询问顾雪,“爸得的是什么病?医生检查怎么说?”
顾雪跟在顾知南的身侧,双手攥住身前的衣服,显然也是有些不自在,“是肝癌,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三期了,医生说,不建议手术,只能保守治疗,镇里的医疗水平不好,治来治去也没什么效果,我看你爸……”
她顿了顿,似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不妥,可最后还是接着说道,“我看你爸他最近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好,这才带着他来帝都医院的。”
“来多久了?”
“刚来,今天才来,来之前我特意和白翎说过,让他别告诉你,没成想,他竟然会背着我们联系你,知南,我们……没打扰到你吧。”
顾知南没有回答,安静的看着顾雪,很久后才低声说道,“我会安排一个大一点的病房,你和白翎陪护的时候也能舒服一点,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再告诉我。”
“诶,好,好。”白母频频点头,没有一点意见。
二十分钟后,白浩才被换到了一间又大又新的病房里,这间病房与他最开始住的那间病房截然不同。
宽阔的病房足有六十平,房内设有卫生间,厨房,像一个小型的二居室一样。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顾知南又和白翎嘱咐了两句,见没什么别的事了,才与唐禺不疾不徐的向医院外走去。
折腾许久,等到两人回到唐禺的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白天里攒的好心情被突如其来的事毁得一塌糊涂,顾知南有些烦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只好坐在沙发上独自消化。
须臾,她感觉到沙发旁凹陷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唐禺低沉的声音传来,“要和我聊聊吗?”
顾知南没有急着出声,她靠在沙发上,抬头盯着头顶的灯。
半晌,她轻声说道,“唐禺,我其实,对我养父母感情挺复杂的,他们养育了我十几年,比我和顾家任何一个人相处的时间都要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始终没有办法和他们变得亲近。”
唐禺侧着头,没有说话,认真而专注的看着顾知南。
“其实早在被顾家找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怀疑过我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了,这种怀疑和记忆无关,而是感觉,我总觉得他们对我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而我也确实没办法像白翎那样对他们撒娇,再加上我姓顾,我养父姓白,这种疑虑就更重了。”
顾知南说着,轻笑一声,似是带着几分自嘲,“对了,我还没和你说过这件事吧,从其实我的名字不是回到顾家之后改回来的,我一直都叫顾知南,这个名字从来都没变过,在没回到顾家前我还问过我养母这个问题,她说那是因为我奶奶不喜欢女孩,担心我的存在会影响他们生二胎,索性就让我随了我养母的姓,恰好我本名也姓顾,就干脆把这个名字留了下来,其实刚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我是将信将疑的,但时间一久,我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相信这个解释。”
“为什么?”
“如果我不信的话,我就没有家了。”
顾知南低低的嗓音不带有任何情绪,只是细听,会发现里面隐约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哽咽。
"刚回顾家的那半年里,我偷偷的给我养母打过好几次电话,变故来得太突然,我根本就没办法适应身份上的转变,我从一个开早餐店人家的女儿,变成了帝都顾家的千金,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丝毫没有给我带来欣喜,我感受到的,只有无限惶恐和不安。
那时一面是顾尚过度的期待,一面是顾家过分小心的关怀,我太害怕了,我觉得顾家并不是我的家,我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去诉苦,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我的养母,可是唐禺,你知道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她说着,侧首看向唐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已然染上些许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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