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洄匆匆回来时，许今正拿铱驊着唐明曳手机给唐明曳看她社交账户里毛毛的照片。唐明曳臭着脸，不敢相信她竟然说他像狗。
许今旁边的位置被唐明曳占了，唐洄退而求其次坐到他们对面。
“抱歉今今，我朋友跟我说点事情，我没看时间，所以回来晚了。”唐洄向许今道歉。
“哦。”许今说:“我们先吃饭吧。”
唐洄观察了一番许今的表情，泰然自若叫服务生。
实际上，唐洄心情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骆敏敏出现在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看见她那一刻唐洄心跳简直不受控制，骆敏敏就是个疯子，他怕她对许今做什么事。
骆家有钱有势，替骆敏敏收拾烂摊子都收拾惯了。许今就是个普普通通大学生，父母在外务工，家里只剩奶奶，她哪是骆敏敏的对手。
幸好唐明曳在，幸好当时许今和唐明曳走得更近。
他一直在应付骆敏敏，解释了半个多小时才打消骆敏敏对他的怀疑。实际上他也不理解，骆敏敏本来说今天晚上回家和父母吃饭，怎么跑这来了？
唐洄旁敲侧击一问才知道，是骆敏敏一个朋友告诉骆敏敏在这看见了他。
唐洄更奇怪了，他当时刚下车，还没来得及遇见谁，而骆敏敏已经到了。虽然骆敏敏家离这个餐厅特别近，但时间对不上。
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骆敏敏又开始质问他:“你不是说晚上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和唐明曳吃饭为什么鬼鬼祟祟不跟我报备？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唐洄心很累。
包厢里，唐洄看着坐在他对面平静吸饮料的许今，心想骆敏敏性格要是有许今一半好就好了。
或者——许今有骆敏敏那样的家世。
很可惜，这两样哪个都不可能发生，现实世界里不存在完美的选项，一切都是有利就有弊。
许今察觉到唐洄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抬眸疑惑地看了唐洄一眼。
唐洄笑笑:“今今，一会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买了两张天空之城的票，九点场次，九点之前我们可以到处逛逛。”
许今:“两张？”
许今迟疑，他们这里有三个人呢。
唐洄对唐明曳说:“抱歉啊明曳，今今来A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好好陪她，我想单独陪她看个电影。”
唐洄:“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
唐明曳不慌不忙:“是吗。”
唐洄毫不犹豫:“对。”
唐明曳深深地看了唐洄一眼。
唐洄心里莫名一紧。
“行啊。”就在唐洄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大方表示:“你们去，我一会就走。”
唐洄闻言松了口气，感谢唐明曳的理解。
他们俩三言两语就商量好了，只有许今还是有点犹豫。她记得唐明曳也很喜欢这个电影，第一次看这个电影她就是和唐明曳一起。反而是唐洄不喜欢，看几分钟就兴致缺缺地到一边写作业。
但是——她想借机和唐洄好好谈谈，她需要有个只有她和唐洄的空间。
唐洄那么忙，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种机会。
许今权衡再三，没有提出异议。她叫了唐明曳一声:“那你开车回去吧。”
“不用。”唐明曳深明大义道:“我打车就行，你们没有车不方便。”
他一副很为他们着想的样子，“别管我，你们好好玩，你们约会我其实不该来。”
许今:“……”莫名有点愧疚。
唐洄:“……”原来你也知道你不该跟来。
唐明曳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说完就垂眼看手机。
许今给他倒可乐，他瞥一眼，一边看手机一边喝可乐。
然而最终，许今没能跟唐洄好好谈谈，也没能和唐洄单独看电影。
吃完饭，唐洄又被人一通电话叫走了。许今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电话，他接完电话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眼里带有一丝疑虑。
他跟许今道歉，说还是那个朋友的事，那个朋友病情突然加重，他不得不过去看看。
许今提出和他一起去看望他的朋友，被他拒绝，他说医院不需要这么多人。而且电影票也买了，不去看就浪费了。
唐洄把取票码发给许今，让许今什么都别管，好好看电影。
许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唐洄大步离开了包厢。
许今望着唐洄的背影，不得不说，很不高兴。
她刚要冷哼一声表示自己有点生气，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许今:“？”
许今扭头疑疑惑惑地瞅唐明曳，不明白唐明曳怎么看起来比她还要生气。
唐明曳垂眼问她:“想看电影，还是想看他究竟去哪里。”
车被唐洄开走了，许今站在原地，看着唐明曳坐在那给人打电话。
跟一讲电话就是几十分钟的唐洄不同，唐明曳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就挂了电话——他让人把他的车送来。
唐明曳也不像唐洄那样有打不完的电话，至少许今来A市这几天没见唐明曳打过几个电话。不是没人打给他，是他不一定接。有好几次他们在外面玩着玩着他手机响了，他瞥一眼就挂断。
他好像没有那种不能不接的电话，不能不回的消息，不能不去的地方，他都随意。
噢——许今突然意识到，她来A市这几天好像没有一天不和唐明曳在一起玩，竟然连他接过几个电话都一清二楚，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她明明是来找唐洄的，却不能经常见到唐洄，想想真够离谱。本以为唐洄只是太忙，听唐明曳这意思，好像不止这样？
通话结束。
包厢安静下来，两人一个站一个坐，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唐明曳下巴一扬，示意许今先坐下来。
许今眨眨眼睛，坐下了。
刚才唐明曳让她选择，她愣了好半天，选择后者。
然后唐明曳就开始打电话，也没跟她解释什么。
“唐明曳，”许今迟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明曳确实知道一些。
他怀疑唐洄有问题，所以花了些时间专门调查唐洄。要调查唐洄很容易，他轻而易举得知唐洄跟骆家人走得近。
但也只是走得近，没有证据能证明唐洄出轨，没有任何人看见过唐洄与骆敏敏出双入对，连骆敏敏的朋友也不能确定他们的关系。而且——骆敏敏其实是有未婚夫的，两人好几年前就订了婚，迟迟没结婚是因为男方一直在国外读书。
另外，骆家跟唐家关系不错。骆家现在的掌权人也就是骆敏敏他爸，跟唐洄他爸是多年好友，生意上常有往来。这样一来，听起来唐洄跟骆家走得近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让唐明曳感到可疑的是，自从今年年初骆敏敏从家里搬出去，几乎每天都会造访骆家的唐洄再也没有去过骆家。
所以，今晚唐洄两次被骆敏敏叫走都跟唐明曳有关系，唐明曳在试探他。
唐明曳轻描淡写地把这些讲给许今。
许今一瞬不瞬看着唐明曳，好半天没出声，怔怔的。
许今:“所以说——”
过了好一会，许今仍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唐洄他，他有可能出轨了？跟刚刚那个……？”
她有点语无伦次。
唐明曳没说话。
许今似乎也不需要他说话。
兀自愣了一会，许今缓缓垂下眼睛。
她表情空白，实际上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只是觉得，怎么会。
许今感觉到有只手轻揉了下她的发顶，迟钝地抬起眼眸。
“走了。”唐明曳站在她面前，很自然地收回手。他似乎只是提醒她一声，说走就率先走了，背影挺拔干净。
许今沉默不语跟在他身后，心情乱糟糟。
唐明曳开车，许今坐副驾驶。上车之后许今一句话也没说过，默默系上安全带，侧过头安安静静望着窗外。
A市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夜景极其绚丽，高楼林立，霓虹灯耀眼，哪怕到了凌晨大街上也到处是人，热闹景象随处可见。不像东湖镇，天一黑整个镇子都黑了，又黑又寂静，连麦当劳都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一共就那么几个，还是这两年才开起来的。
唐洄很不喜欢东湖镇，无法忍受东湖镇的不便利。许今也是在繁华的都市长大，搬到东湖镇倒是适应良好。
唐洄曾说早晚要离开东湖镇，带着许今在A市市中心安家。
他当时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那样认真，那样向往。连她也跟着向往起来，没告诉他她将来不会住在A市，她得回她自己的家。她家就她一个孩子，要继承家业的。
许今从没想过唐洄会出轨，从没。
车忽然停了。
许今回过神，扭头看唐明曳，“到了？”
她四处看看:“唐洄在这附近吗？”
“没。”唐明曳冷着脸。
他神色郁郁，简直比许今还不开心。
许今注意到他的脸色，也是不太理解。怎么唐洄疑似出轨让唐明曳这么气，比她还气。从头到尾都是他对这件事更加上心。
许今:“……你还好吧？”
唐明曳一愣，颇为无语地笑了下。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唐明曳查看了一番许今的表情，语气稍稍放缓:“你接受不了就别去了，回家睡一觉，我让人查就行。”
唐明曳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
他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突然通知许今唐洄疑似出轨，然后连个缓冲时间都不给她，还让她亲眼见证唐洄出轨，好像，有点残忍。
她甚至还在生病。
这一路她看起来十分难过，一句话也不说，这是唐明曳第一次见她这样难过。
唐明曳当然希望许今和唐洄立即分手，但他更希望许今不要那么难过。
唐明曳板着脸作势找地方掉头。
许今连忙阻拦:“诶！”
“去啊，怎么能不去，我没那么脆弱。”许今皱眉:“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被人骗得团团转。”
“虽然很可能已经被人骗了好几天。”许今沮丧了下，勉强打起精神：“我们继续走吧。”
唐明曳又看了看她，像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走。最后，在她示意下他还是按导航路线继续行驶，没有掉头。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许今注意力被转移了些，也有心情说话了。
许今问唐明曳:“你知道唐洄现在在哪？”
唐明曳:“不出意外在骆敏敏那。”
许今追问:“你知道骆敏敏家住在哪里？你认识她？”
唐明曳耐心回答:“我找别人问的地址，不认识。”
骆敏敏身体差，脾气烂，常年不与人交际，不怎么出门。所以哪怕唐家与骆家关系不错，唐明曳也没正式见过这人，只能问别人。
许今忽然看着他不说话。
唐明曳察觉了，莫名其妙:“怎么。”
他瞥她一眼。
“也没什么。”许今摇摇头:“就突然发现你还挺有正义感，挺热心。”
“？”唐明曳被夸的浑身不适，莫名其妙地又瞥她一眼。
“什么玩意。”他不乐意地皱眉毛，那反应像被骂了。
热心、富有正义感之类的形容向来与唐明曳无关。唐明曳从来都是想干嘛干嘛，没什么爱心且不好说话。这两个词倒是常常被人安在唐洄身上。
许今:“你就是很热心啊。”
许今实话实话:“这种事一般人都不爱管的，谁都不爱插手情侣之间的事，怕最后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最多就提醒下。”
“而你！”许今:“你这么积极地帮我，费心又费时间，替我查这个查那个，甚至唐洄还是你哥！但你放宽心，就算唐洄真有问题，我也不会因为你是唐洄弟弟就疏远你，你是你他是他，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分得清。”
“……”
许今:“说实话，以前没发现你居然这么热心，没想到你会做一件费力不讨好，对你完全没任何好处的事情……”
“咳。”唐明曳忽然呛咳了声。
许今疑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没，你说得对，”唐明曳故作镇定:“很多人都这么说。”
车子平稳行驶着，在一座挺有名的高档小区外面停下，这是骆敏敏的住处。
骆敏敏住的小区私密性很好，据说不少明星名人都在里面安家，连唐洄也提过几次想在这买房子。
他们到门口，保安果然尽职尽责地拦着他们不让进去，唐明曳于是掏出手机打电话。
唐明曳：“西门接我。”
他丢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明明是找人帮忙，却拽得像个大爷，半点都不客气。
就在许今怀疑是不是真有人愿意出来接他时，没几分钟，还真有个人吊儿郎当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人穿着睡衣，看起来像刚睡着被吵醒的，打着哈欠自顾自开车门。
看到副驾驶坐着许今，他一愣，瞬间不困了。疑惑地望了望另一侧的唐明曳，然后又收回视线看许今，看了看，看了又看。
许今被他看珍稀动物似的看了半天也没觉得不自在，友好地对他招手。
“看什么。”唐明曳拧眉道：“叫姐。”
又对许今说：“这是唐渐月。”
“姐？”唐渐月一愣，大失所望：“不是嫂子啊？”
他嘟嘟囔囔地关上车门绕到后排，一上车就说：“也是，你也找不到对象。”
唐明曳懒得搭理他，懒散地打方向盘。
唐渐月显然习惯了唐明曳这态度，也不在意。他对许今很有兴趣，自来熟地跟许今搭话：“姐姐，刚才不好意思哈。主要是我哥人缘不好没人愿意跟他玩，第一次见女生坐他的车我还挺稀奇的。诶，你是他朋友啊？我是他堂弟，他跟你说过我吗。”
唐渐月是唐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是唐明曳堂弟。许今老早就知道唐渐月，不过不是从唐明曳口中，她是从唐洄那听来的。
唐洄对唐渐月评价很差，不止一次说唐渐月是神经病脑子不正常。
许今对唐洄的话深信不疑，一度以为唐渐月真有什么心理疾病。今天一见才发现唐渐月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男生，见到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还挺有礼貌。
“什么姐姐，你少来。”然而唐明曳冷声道：“叫姐。”
“哦——”唐渐月拖着长调不情不愿答应了，瞅瞅前面两人，眼神玩味。
“对了哥，你是来干嘛的。”唐渐月问:“来看我？”
唐明曳不屑地冷哼一声表示他想得美，在他的连番追问下不太耐烦地说:“找唐洄。”
“哦。”唐渐月表情瞬间变了，一副嫌晦气的样子。
唐渐月:“他来干嘛？老宅不够他住还是老头子给他的房子不够大，哪哪都有他。”
这个“老头子”指的是唐渐月他爸唐绍博，自从唐绍博跟唐洄和好，唐渐月就跟唐绍博闹翻了，骂骂咧咧从家里搬出来，连老宅都不太回了。唐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道。
唐明曳:“你没见过他来？”
唐渐月:“没，他经常来？”
唐明曳嗯一声:“经常。”
唐渐月:“经常来干嘛啊，找女朋友啊？他女朋友不是在那个什么镇上吗，老头子让他分手他就分手了，怎么，老头子又给他找个新的？嘁，真够快的……”
唐明曳捕捉到某个词汇:“——分手？”
唐渐月:“分了，转眼就说分了。哥你以前不是经常去那个什么镇，你见过他女朋友吗？”
唐明曳没回答，蹙眉看许今。
许今一言不发，坐在那整个人趋近静止，像僵住了。
唐渐月还要问，唐明曳手机响了。
唐明曳扫一眼手机屏幕，是一串陌生号码，他拿起手机接电话。接通后听出那头属于唐洄的声音，直接将手机扔给许今。
许今猜到是唐洄打来的，抿抿唇，拿起手机下车。
走出一段距离，停在路灯旁，许今深吸口气，“唐洄。”
许今语气生硬。
唐洄听出她语气不对，但没怎么在乎，他只是问:“今今，怎么你电话打不通？”
许今攥着手机没出声，手心攥出了汗。
唐洄还是没太在意，他可能赶时间吧，根本不给许今太多时间回答，连忙说自己要说的话:“是这样的今今，我朋友情况不太乐观，我得在这陪她几天，这几天就不回去了。这边信号也不太好，你给我打电话我可能有时候接不到，打不通你别着急啊。对了，你看完电影了吗，看完电影让明曳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
“你真的在医院吗？”许今打断。
唐洄语气不变:“当然。”
许今冷静地问：“你哪个朋友生病，今天晚上遇见那个？”
“不是，”唐洄迅速否认：“你没见过，是别的朋友，男的。他没什么朋友的，在这边也没家人，只有我能照顾他了，不然他一个人在这也太可怜。你能理解吧，今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