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推他:“喂，起来！”
唐明曳不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
许今接着推他:“唐明曳！”
“……”
许今:“知道你在装睡，快点起来！起来起来！”
“……”
许今:“唐明曳，我真的生气了！”
“……”
许今开始倒数:“三、二……”
许今数到二，唐明曳一脸不爽地起来了。
“昨天晚上还说想我……”他抱怨着，换了个姿势躺在抱枕上。
许今:“……”这句话他怕是要说上一个月。
许今不知道，唐明曳来C市前推了两个饭局，一个是家里的一个是与合作伙伴的。
别人只是随口问了句他去哪里，他就滔滔不绝地开始炫耀——有人想我，没办法，去C市找她。
接下来几天, 唐明曳一直在两个城市之间往返。
他太累，每次来许今家里只是睡觉，睡完就走, 仿佛专程来补眠的。许今父母看在眼里, 谁也没说什么, 任其发展。
许今看不下去，让他先别来了，他不同意，该来还是要来。
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 许今觉得她也不该多管。但是见他累成那样，上一秒和她拌嘴下一秒毫无预兆睡着……许今心情实在说不上好。
于是她态度强硬地让他别再来了, 忙完再来。在他反驳之前, 她说她还想出去玩呢，才不想整个暑假天天在家里看着他睡觉呢。
唐明曳愣了下, 像被人浇了一头冷水, 冷淡嗯一声，果然不再来了。
晚上打电话, 他也别别扭扭的。
许今：“才忙完？”
唐明曳：“嗯。”
许今：“吃过晚饭了吗？”
唐明曳：“嗯。”
许今：“准备睡觉了吗？”
唐明曳：“嗯。”
许今：“……”
唐明曳：“没话说了？”
他这个破态度, 许今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她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劝他别来C市时说的那番话。
许今：“睡觉吧。”
许今好脾气地说：“这么晚了，好好休息。”
“……”这次换成唐明曳不说话了。
许今等了一阵, 等不到唐明曳回应，试探着说：“晚安？”
唐明曳:“许、今。”
许今:“啊。”
唐明曳冷笑:“现在连电话都不爱打了是吧。”
“……”唐明曳的语气像是在控诉变了心的渣男。
许今:“没有呀, 今天是我先打给你的。”
许今:“明明是你态度不好。”
唐明曳:“我为什么态度不好你不知道？”
许今:“那我为什么不让你来, 你不知道？”
唐明曳想也不想地说:“因为你想出去玩。”
“什么呀！”许今:“我担心你太累了，担心你, 担心你懂不懂！”
许今:“我今天都没出去玩。”
唐明曳安静了片刻。
再开口，他语气缓和了些:“……不是因为想出去玩？”
许今:“当然不是！”
唐明曳:“我明天还去找你？”
许今:“不可以！”
唐明曳叹了口气。
“许今，我想你。”他低声说。
许今抿了抿唇，没出声。
第二天，许今买了张前往A市的机票。
实际上许今并不想去A市，想去早就去了。上次离开那座城市，她内心满是伤心失望，也下定决心以后轻易不去。
唐明曳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情，从没说过让她来A市陪他，宁愿自己两边折腾。
许今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去找A市他。
一直以来都是唐明曳主动找她，她想，她也该主动一次。
何况，她也很想念他。
许今跟家人说了声，拎着行李箱乘车前往机场。
再次来到A市，许今情绪不像想象中那样糟糕。
她给唐明曳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她来了A市。唐明曳一直没回，她也不在意，独自一人打车前往他的住处。
之前唐明曳空闲时间多，每天陪着她玩，她在这里没待几天，却对这里非常熟悉。路上，经过了好几个她去过的地方。
这个游乐场她去过，唐明曳带她去的，唐明曳给她拍了好多漂亮照片。那片海滩她去过，也是唐明曳带她去的，他们两个在这里玩了整天，晚上吃的海鲜。那个商场她也去过，还是和唐明曳。那天原本是去吃饭，吃完她来了兴致，又拉着他逛街。他逛了没多久就开始不耐烦，但还是陪着她直到天黑。闲闲散散跟在她后面，手上提着属于她的一堆购物袋。
那条街道，是他们肩并肩走过无数次的……
许今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熟悉风景，想着不久后唐明曳见到她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眼睛弯了弯。
快到唐明曳家的时候，许今总算收到唐明曳的消息。
唐明曳:【你在哪里。】
许今打字:【快到你家了。】
许今:【你呢，下班了没。】
唐明曳可疑地沉默了阵。
几分钟后，唐明曳:【等我回去。】
车停了，唐明曳家到了。
烈日炎炎。
许今付了车钱，拎着东西下车。站在唐明曳家外面，她看着手机上唐明曳发的消息，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今:【你在哪？】
唐明曳似乎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告诉她:【你家。】
许今:“……”
许今知道唐明曳家密码，拎着行李箱进了唐明曳家。
唐明曳家还是她上次离开时的样子，干净整洁，仿佛没住过人。这段时间，唐明曳确实很少住这，一有空就去C市。
许今熟门熟路来到属于她的房间，实际上就是客房。她一推门，发现很多地方不一样了——窗帘换了，床换了，床上多了两个玩偶，桌子上多了一盆多肉，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放了张小沙发，还有毛茸茸的地毯……
这房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样板间，变成了一个和她房间风格相仿的房间。
许今站在门口，眨眨眼，想象不出唐明曳是怎么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替她布置一个她很可能永远不会住的房间。
许今在唐明曳家睡了一觉，一觉睡到天黑，饿了，出去找东西吃。
已经很晚了。
唐明曳家附近的店她都很熟悉，随便换套衣服就出了门。有一家店卖的果茶她很喜欢，想喝很久了，出门后直奔那间店。
一段时间没来，这家似乎变成了网红店。这么晚了，队伍还排出老长。许今反正也没事干，站在队伍末尾耐心等待。
排了很久才排到她，看时间，唐明曳也该回来了。
许今多买了一杯，拎着两杯果茶离开时，在店外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今？”是唐洄的声音。
许今抬起头，看见一个胡子拉碴无比憔悴的唐洄。
在她记忆里，唐洄总是干净体面，就连不爱与人接触那段时间他也是整洁的。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她险些没认出来。
唐洄一眨不眨地盯着许今，眼神复杂。他眼里有想念，有不舍，还有一些许今看不懂，也懒得去分辨的情绪。
她很快回过神，漠然移开眼，继续走自己的。
唐洄动了动，拦住许今的去路，“今今，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你去哪里了？你先别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有很多话对你说，我……”
许今一向好奇心强，但对唐洄的话她早已失去兴趣，不用听都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她冷冷地说:“让开。”
店铺不大，人来人往的，门口十分拥挤。
许今不想杵在这里阻碍别人进出，越过唐洄率先走出去。
唐洄追上去:“今今，你现在住在哪？要不要先去我那？我在这附近有个房子，你先住着，免得自己住还要付房钱。我想跟你聊聊，你知道吗，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许今在前面走，唐洄在后面追，在陌生人眼中就像小情侣吵架，不少人向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还有人指指点点。
许今忍了忍，停下。
“你想怎样。”她表情厌烦:“你过得不好，然后呢，然后就来烦我？你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告诉你，我过得挺好的，我都没想到没了你我的生活会变得这么美好。”
唐洄听了，一副不信的样子。
“今今，别说气话了，我知道你也过得不好。我们是一样的人，和他们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能互相理解了……”
许今没听懂。
许今皱眉:“你说的什么东西……”神神叨叨的。
唐洄还要说，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半刻不敢犹豫，立即摁接听。用眼神跟许今示意了下，接着电话匆匆走了。
许今很无语地略站了站，转身，看见唐明曳。
唐明曳一身黑，站在路灯底下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出声，不知道站多久了。
许今眼睛一亮，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你回来啦。”
唐明曳:“嗯。”
唐明曳垂眸扫了眼她手里的两杯果茶，顿了顿。
许今分给他一杯，“给。”
“不要。”他提步走了。
许今:“？”
唐明曳没有迁就许今的步伐，一个人走得很快。
许今走在后面，再迟钝也看出他在闹脾气。
因为她跟唐洄说了两句话？不会吧。
许今打量着唐明曳冷漠无情的背影，没有刻意追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喝果茶。看着他率先进小区，进单元楼，进电梯。
她捧着果茶不紧不慢走过去，果然，电梯还在一楼。她摁了下，电梯门向两侧缓缓展开，唐明曳面无表情站在里面。
许今走进去，站在里面不动。
僵持片刻，唐明曳默不吭声摁楼层。
电梯缓缓上升。
许今:“你为什么不高兴？”
唐明曳:“哼。”
许今:“……”
许今:“哼！”
回到家里。
许今很大度地不跟唐明曳计较，再一次把果茶往他那边递:“很好喝的，我排队好久才买到，那家店突然好多人噢。”
许今:“是你喜欢的口味，喝嘛。”
唐明曳盯着眼前的果茶看了好半会儿。
“他让你排队？”他脸色更难看了点，又冷哼。
许今:“？”
许今有片刻茫然。
唐明曳当然仍旧没接这杯，眼不见心不烦地别开眼，坐到一边看手机去了。
他坐在那冷声说:“别人的东西我不要。”
许今:“什么别人的东西，这是……”
说着说着，许今不说了。
许今忽然懂了。
——他以为这是她给唐洄买的。
他可能还以为，她来A市是为了见唐洄。
她因为自己大老远来找他却只能看他冷脸不爽，而他，他根本不觉得她是来找他的。
许今又想起那一天，她为了打发他，随口说不想在家等他想出去玩，他就真的相信……
他对她的心思，没有任何把握。
许今没想到，连唐明曳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他还没发现她对他有点喜欢。
或许发现了，不敢相信？
许今沉默良久，放下果茶，慢吞吞走到唐明曳面前。
唐明曳冷淡瞥她一眼，不予理会。
她扯扯他头发。
他还是不理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唐明曳，”许今叫他名字。
“……”不理。
迟疑片刻，许今:“我有话对你说。”
唐明曳拧眉，抬眼看她。
许今正色道:“我——”
唐明曳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打断:“明天说。”
许今:“为什么明天说，我今天就想说，我——”
唐明曳不知想到什么，再次打断:“我有点事，要出去。”
他起身作势要走。
许今扯住他的手臂:“我马上说完，我——”
同一时间——
唐明曳:“不要去找他。”
许今:“我喜欢你。”
室内陡然安静。
唐明曳看着许今, 许今也看着唐明曳，她还保持着扯他手臂的动作。他手臂略有些凉，还有点硬邦邦。许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在这种时候, 不自觉捏了下。
捏完迅速收回手。
唐明曳被捏了, 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许今，眼神难以形容。
许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太过直接。
她也没想这么直接, 这几天一直在犹豫是否该回应唐明曳的感情。她顾虑太多，内心来回摇摆。
最后她选择顺应自己的心, 主动来A市找唐明曳。人虽然来了, 她根本没想告诉他什么，也没想马上跟他在一起, 她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刚才拉着他, 她只是想说她来A市是为找他，跟唐洄没关系, 希望他别再生闷气, 也不要拒绝她的果茶，那是特地买给他的。
他不愿意听，还要走，她就没忍住……
许今避开唐明曳的目光。
她有些后悔了, 不该这么说出来。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她若无其事地动了动，探身想要去拿喝剩下的果茶。手臂一抬, 被唐明曳牢牢扯住。
“你说……喜欢我？”
唐明曳紧紧盯着她, 眼神迫人。
许今望进唐明曳黑沉沉的眼睛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一秒, 两秒，三秒……
唐明曳忽然把她扯进怀里，非常用力地抱住她，像等不及。
她明明还没回答。
“我听到了。”他闷声说:“你不能反悔。”
许今迟疑了下。
片刻，她抬起手虚虚搂他的腰，换来他把她抱得更紧。
唐明曳就这样抱着许今，抱了很久很久。
许今的脸贴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她听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干干净净，清淡好闻。
嗅着属于他的味道，许今心情逐渐平静。
她想，好吧，就这样吧，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与今天无关，此时此刻，她只需要安静地听他心跳。
唐明曳突然叫她名字:“许今。”
许今:“嗯？”
唐明曳:“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许今:“不管以后发生什么，现在开心就好。”
唐明曳静了静，冷笑一声。
“你想得美。”唐明曳:“抱都抱过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许今收手作势退开:“那我不抱你。”
唐明曳不慌不忙地把她摁回去:“晚了。”
他也没怎么用力，一只手就迫使许今撞了回去。
许今没有反抗。
“许今，”唐明曳垂眸，一手搂着许今，另一手不紧不慢地抚弄着许今发尾。
“我爱你。”他慢悠悠地说:“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许今的心重重颤了一下。
唐明曳总算接受那杯果茶，即使果茶早就不再冰了。他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毫不介意地喝着。
许今解释:“我买完以后遇到的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一直跟着我，搞得大家都在看。我停下想看看他追着我究竟要说什么，没想到他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接了个电话，走了。”
说起唐洄，许今语气平淡，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她完全放下他了，在喜欢上唐明曳之前。
实际上这也很正常，许今与唐洄不算正常情侣，分手前的状态跟很多人分手后的状态很像。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少联系，几乎不见面。
别人失恋后需要时间适应没有对方的生活，许今根本不用，她早就习惯她的生活中没有唐洄。分手没几天她就发现，有没有唐洄对她而言都没区别。
唐明曳:“噢。”
几小时前他还因为撞见许今和唐洄在一起而生闷气，现在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对这个话题没兴趣，眼皮都没动一下。
许今打量了他一阵。
“你会很在意吗。”许今问:“我曾经和他在一起。”
唐明曳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他放下变成常温的果茶，“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唐明曳拧眉说:“我只在意你。”
他再一次把许今拉进怀里，动作娴熟。玩玩许今的头发，捏捏许今的手指。
许今:“……”他怎么这么自然！
许今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直起身。
“那别人呢，别人会不会在意。”许今举例子:“比如，唐爷爷。”
这是许今最担心的事情。
唐明曳:“不会。”
“真的？”
“真的。”
许今:“万一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