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长风并没有在意,反而说:“正是因为江公子在,所以那九道天雷,才可能是飞升成仙的。”
“谁飞升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云瑶一边说着,缓缓走进前方的一团漆黑中,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
“瑶儿?”夜长风的声音,在黑雾中空荡荡地回荡着。
“这……”鹿朝张口想回应,却忽然发现,招魂铃裂开了,她被席卷而来的黑气瞬间卷入看不见的深渊里。
“玉璃别怕,睡吧。”一个温柔慈爱的声音,唤回了鹿朝的意识,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貌美的妇人,正靠在床边,温柔地哄着她睡觉。
“怎么又睁开眼睛了?”妇人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隐隐约约有打斗的声音传来,还有喧闹的呼喊声,她皱了皱眉,只能帮她掖了掖被角,“你快睡,娘出去看看。”
说着,妇人便出去了。
鹿朝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还没等她弄清楚自己是谁,她就爬出了被子,光着脚跑出去,打开门,站在回廊上,外面的厮杀声更加清晰,而院子外面,火光冲天。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身影从围墙上翻进了院子里,跌跌撞撞,浑身是血,廊下的灯笼一照,也让她看见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小孩。
两人身上都是血,大的那个几乎看不清相貌,而小的那个,却在此时抬起头,和鹿朝打了一个照面。
鹿朝:“……”
缩小版的帝夙。
那双琉璃色的灰色眼眸,并不是前面三世那样的漆黑了,他从小就生的漂亮,现在看起来,也是七八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是他看起来脸上却是一片麻木不仁的冷漠,和帝夙不一样,帝夙的冷,是带着锋芒的凌厉,像是冰冷的刀锋,随时都能一击毙命,而这小孩的冷漠,当真就是漠然,对生死,对权势,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灰色的眼眸虽然睁着,却没有一丝神采,他整个人都被鲜血染红,但因为长得太有辨识度,鹿朝想认不出都难。
这应当是招魂铃中帝夙第四世的记忆,为什么第四世还是遇见他了?
那个抱着他的男人一剑指向她,正想杀之而后快,鹿朝心脏几乎悬在嗓子眼,这一世不会短命到这个程度吧?她从身高判断,此时的小女孩,最多也就五六岁。
“躲到我房里去!”小女孩糯糯地开口,她虽然害怕,可是看见他们身上流血,心中还是同情占了大多数。
她年纪太小,还分不出善恶,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想救他们。
那男人愣了一下,可是听到有脚步声迫近,还是决定孤注一掷,他进了房间,还把小姑娘一起拉了进去。
房中有几个衣柜,却藏不下一个成年人和小孩,无奈之下,只能躲到床上,把帷幔放下来,男人的剑横在小姑娘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要是敢耍诈,我立刻砍下你的脑袋!”
她点点头:“你们不要出声。”
男人丝毫不敢放松,依旧用剑指着她。
这么片刻之间,鹿朝已经弄清楚现在的身份,她叫周玉璃,是正道修仙世家周家的小姐,其父周鹰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高手。
思忖的片刻后,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玉璃!”
玉璃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男人,示意她把剑挪开,而男人谨慎,用剑抵着她的后背,让她回应,她只得撩开帷幔一角,打着呵欠对走过来的周鹰说道:“爹爹,怎么了?”
“家里有刺客闯进来,好像跑进你这里,你看见了吗?”周鹰锐利的双眸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又让人把柜子打开都检查了一遍。
玉璃摇摇头:“没看见。”
手下趴到床底一看,摇了摇头,周鹰这才温声对女儿说:“夜里凉,你盖好被子。”
逃走的两个人事关重大,周鹰也不想在女儿这里耽搁太久,领着人又出去别处搜查。
玉璃等了一会儿,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那个男人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我家了,我爹很厉害的,下次再来,恐怕就没命了。”
男人看着她稚嫩的脸,纯真的眼睛,犹豫了很久都下不了手,但一把剑却始终指着她。
玉璃怯生生看着他,又说:“我爹不是坏人,我也不是坏人。”
“你爹……”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而此时,那神情冷漠的男孩却抬起手,按住了他的剑,他低下头:“少主……”
“走。”男孩嗓音沙哑,像是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话的人。
男人只好抱着他走下床,正准备离去时,又听到玉璃小声说:“等等……”
如果她后悔,就立刻杀了她!男人凶狠地回头。
玉璃吓了一跳,连忙从床边的格子里,翻出一个盒子给他:“他好像吓坏了,我娘说,人要是受了太大的惊吓,魂魄会吓跑,就得了失魂症,但是,用这个招魂铃,可以把吓跑的魂魄招回来。”
鹿朝:“……”招魂铃这样的神器,你说送就送了吗?年纪小没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你是什么败家女?
那男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玉璃把招魂铃塞给他,说:“快走吧,离开后,就用招魂铃把他的魂魄招回来,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男人想了想,少主这个样子,确实不对劲,他接过了招魂铃,抱着男孩离开了周家。
避开了周家搜捕的人之后,男人回头,看着燃烧着大火的周家的方向,忍不住说:“想不到周鹰作恶多端,却生了个温良纯善的女儿。”
男孩却只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男人把招魂铃放在他手中,说道:“招魂铃虽说没多大作用,却也不俗,少主就当做是向周鹰收的一点利息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那天之后,鹿朝担心了好长时间,以为这辈子又要和帝夙牵扯下去,尤其小小年纪就开始的纠葛,将来怎么可能解开?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之后,她都再也没有见过帝夙,甚至连他这一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除了年幼时那匆匆一面,她和帝夙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瓜葛了。
她是周家的大小姐,周鹰膝下有几个儿子,却只有她一个女儿,对她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修仙世家那些事情,统统不需要她操心。
而父母对她修为一事,也并不强求,正好她也无心于此,反而喜欢外出看看修仙界之外的事情,看到凡间贫苦可怜的百姓,她施粥救苦,散药治病,她修为不高,医术却十分精湛,所有心思都花在上面,被她救过的人,无不感激涕零。
因为乐善好施,她帮周鹰积攒了好名声,周鹰被修仙界推举为魁首,整个修仙界,唯他马首是瞻。
周鹰对这个女儿越发喜欢,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她十六岁,本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却因为她无心于此,便拒绝了所有上门求亲的人,只希望女儿开心就好。
这神仙般的日子,鹿朝实在过得开心极了。
她唯一的烦恼,就是这个世道不太平,这几年魔教猖獗,修仙界的日子也不好过,玉璃出门在外,常常遇到被魔教迫害的人。
“这魔教教主应少渊,修炼得一身邪功,须得人血辅助,每日泡在鲜血之中,功力才能大成,这几年,为了让他练这邪功,魔教的人抓走无数凡人和修士,真是恶贯满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邪恶功法?”
“你有所不知吧,这应少渊,原本是前任教主炼成的一只血傀,无情无心,只知杀戮,可这小子生了一张英俊脸蛋,被前任教主的女儿看上了,这教主之女为了和他在一起,竟偷偷告诉他解开血傀的方法,帮他逃离父亲的控制。这应少渊重获自由之后,竟然反客为主,以前教主的血,炼成了这一身邪功!”
“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前教主和这应少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可怜那教主的女儿,岂不是生不如死?”
“你懂什么?魔教中人和咱们不一样,他们哪有伦理纲常?只讲究弱肉强食,应少渊当上教主之后,听说很快就要和这前任教主之女成亲了!”
“连杀父仇人都能嫁?这魔教中人,当真没有半点儿人性!”
“和应少渊倒是绝配,一个心机深沉,阴戾邪恶,一个目无伦常,贪图美色,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鹿朝听着医馆中人的议论,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应少渊,不会是这一世的帝夙吧?那个前任魔教教主的女儿,是云瑶吗?
他们都做了魔教中人,而她这个正道魁首的女儿,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却是互相对立,希望以后双方发生什么大战,她不要牵扯其中。
不过,对此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周玉璃对于这些事情,一向不关心,她一门心思都在钻研医术,周围的人在说这么劲爆的八卦,她居然对着一个伤患腐烂流脓的伤口看得聚精会神,八卦是半点儿都没听进去。
鹿朝:这就是学霸的脑子吧,和她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只有玉璃不关心正魔之间的纷争,要不是这几天周鹰时常头疼,她为他施针治疗时,能听到周鹰和旁人商议一些修仙界准备联合对付魔教的事情,她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道修仙界中,人人提起应少渊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盟主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一次围攻魔教的大事,全要仰赖盟主坐镇指挥,其余人的实力,恐怕不是应少渊的对手。”
“是啊,盟主这些年经常闭关,想必《天罡心经》,已经神功大成了!”
“这应少渊实在不是东西,不久之前,将谢家满门灭口,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个畜生!”
听着这话,周鹰忽然抬起手,冷冷说:“玉璃在这里,这些事情不要说给她听。”
那些各大门派的掌门这才看向玉璃,露出几分羞愧之色。
玉璃只好把银针收回药箱中,说道:“各位叔伯商议大事,我还是不打扰了,先退下了。”
看着她出去关上门,那些掌门才忧心忡忡地说:“盟主,这应少渊对咱们可是恨之入骨,当年《天罡心经》的事情,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势必要回来报仇,玉璃才十六岁,应少渊岂会放过她?魔教的人屠杀谢家时,所有女子都被□□至死,就像当年应少渊的母亲……”
“闭嘴!”周鹰一个眼神冷冷扫过去。
那几个掌门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周鹰这才阴沉沉地开口:“玉璃长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我打算帮她找个凡人夫婿,远远地嫁了,从此和修仙界再无瓜葛。”
“也只能如此了,玉璃喜欢行医,可以在凡间隐姓埋名。”
“哎,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小子逃出去之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成了咱们的心头大患!”
众人一边叹息,一边又感到恐惧。
玉璃对于周鹰和其他人的担忧,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她只是知道父亲更担心自己,所以什么都不说。
她离开周家后,还是带着侍女去庙里上香祈福,希望父亲能平安无事,出来后又去了城外开义诊,给没钱的乞丐和百姓治病。
“小姐,盟主说最近魔教中人猖獗,前几日谢家被灭门了,他们丧心病狂,专门盯着修仙门派,咱们还是尽早回去,不要在外面逗留。”侍女在一旁提醒。
玉璃点点头,把药物分发下去之后,就乘上马车回去了,天色刚刚擦黑,回城那条路,要经过一片树林,从前坦途的路,今日却被一棵倒下的树挡住了去路。
玉璃出门,周鹰都会派几个随从跟着,此时几个人立刻上去,合力把大树搬开,就在此时,黑暗之中忽然闪出几条黑影,直奔玉璃的马车而来,那几个随从也不是吃素的,见状扔下树干就跑来,和几条黑影斗在一起!
玉璃的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抓起了马车里的剑。
“小姐不能下去!恐怕是魔教中的人!”车夫连忙架着马车后退,“魔教中人对咱们正派之人恨之入骨,尤其是几大世家,恐怕他们都是冲着小姐来的,若被抓住,小姐可就惨了!”
“是啊,听说魔教教主应少渊是个变态,落在他手里的女子,简直生不如死!”侍女也害怕地说。
车夫架着马车掉头,准备从另外一条路离开。
可是还没走远,忽然树林中又出现一群人,没了随从护卫,那些人瞬间就围住了马车,一剑杀了车夫之后,一名黑衣人直接跳上马车,掀开车帘,一眼看见里面的玉璃和侍女。
“果然是周鹰的女儿!”
玉璃‘唰’一声,抽出了剑,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周小姐,我劝你不要自掘坟墓,乖乖跟我们走!”
黑衣人:“魔……”
黑暗中一道血色的冷光闪过, 这黑衣人只开口说出这一个字,脑袋便齐刷刷从脖子上滚下来。
“啊——”玉璃的侍女尖叫一声,吓得昏死过去。
玉璃天天和各种病人伤患打交道, 见惯了鲜血, 还能勉强维持一丝镇定, 但也吓得不轻,缩在马车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惨叫声接连而起,她终于忍不住, 握着剑爬出马车,却只看见周家一个护卫也倒在那血色的冷光之下。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尸体, 黑衣人和周家护卫一个都不剩, 全都被割了脑袋。
独独剩下她一个。
天色已经黑下来,打斗时灯笼火把全扔在地上, 也差不多熄灭了, 玉璃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四处看,可是树林里静悄悄的, 除了她之外, 好像没有任何人。
“你是谁?”她大着胆子问,为何救了她,却杀光周家的人?
她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应在黑暗中。
玉璃忐忑地等着, 对方杀光了所有人想做什么?这歹毒的手段,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是想抓住她, 活生生折磨,或者, 去要挟爹爹?
一瞬间,玉璃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她握着剑,如果对方是魔教中人,像对谢家女眷那样□□她,她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是她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出来。
她慢慢意识到,这个人不想杀她,也不想抓她,只是为了救她?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周家人的尸体,心中实在是不明白。
“你为何不出来?”她在黑暗里茫然地看着,虽然她修为不高,但还是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附近有个人,因为过于强大的气势,让人想忽略都难,只是她不知道究竟在哪个方向?
月亮渐渐升起,她就这样在黑暗的树林中,和这个未曾谋面的人静静地对峙了许久,他没有现身,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开。
一直到周鹰亲自带着人找过来,几十匹快马来到树林里,火把通明。
“玉璃,没事吧?”周鹰看着满地尸体,又问:“谁干的?”
“我不知道。”玉璃摇着头,周鹰早已经吩咐人去树林中四处搜捕了,但她知道,他们应该找不到那个人。
“没事了。”周鹰看着她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幸亏爹爹来得及时,那人应该来不及对你下手就跑了。”
玉璃想说那个人压根儿就不想杀她,可是这种事情说给父亲听,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这人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不想周家对他赶尽杀绝。
周鹰把她带走之后,树林深处才有一袭黑袍微微晃动,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慢慢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把血红色的弯刀。
他抬起头,看着周玉璃消失的方向,轻轻抿了一下唇。
帝夙透过他的目光,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了,他还是那样看着,方才他就在距离马车几步之外,倚着一棵树,借着月光照不到的黑暗掩饰,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这是这么多年,难得离她最近的一次,过去几年,他都是远远看她一眼,从来不靠近。
应少渊深知自己背负血海深仇,和周家不共戴天,他将来要杀光周家人,却唯独不会伤害她半分,他以为自己只想偿还年幼时,那一次救命之恩。
她救过他的命,那他就独独放过她一个人。
这很公平。
“少渊。”身后一个美艳女子走上来,笑着站在他身边,“你又一个人来禹州了,这地方就这么好吗?你一年要来好几次,你出生在禹州?”
看见她时,帝夙心中有了几分烦躁,这一世,又是这个女人缠在他身边。
前任魔教教主的女儿,孟阑珊。
应少渊并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孟阑珊挑了挑眉,跟在他身后说:“方才我来时,看见周鹰了,我生怕你忍不住对他动手,赶紧过来。周鹰练成了《天罡心经》,身边的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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