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悸动(寄欢)

“您好，事情我都了解过了，小朋友之间有些小误会，但已经解决了。”她出于礼貌，冲对方轻浅笑了笑，她说话嗓音软糯，很温柔舒服，“还有小桦的伤口我也已经处理过了，您放心。”
她说完话后，对方却没有回声，林絮尔抬头看去，发现对方在打量她。
对方是一个寸头的年轻男子，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他看到林絮尔的那瞬间，眼前一亮，打量她的眼神明晃晃的，直白且兴奋，让人很不舒服。
但他的语气也刻意起来，放缓了声调：“这位是小烨的老师？”
林絮尔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是。”
“既然老师已经处理过了，那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居然没有再纠缠，偃旗息鼓，但话锋一转，他扯出一抹很轻佻的笑意看向林絮尔，“林老师，我们加个微信如何，虽然说是小孩子打闹，但万一后续小烨出了什么事，也方便沟通是不是？”
林絮尔只觉得这个家长有些小题大做，她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但林絮尔担心拒绝他还会再闹起来，便同意加了对方微信。
加完微信后，对方也只是再次打量了她一眼，就满意离去了。
对方离开后，前台姐姐充满歉意：“不好意思啊，小尔，要你应对这种人……”
林絮尔摇摇头：“没事的。”
另外一个前台姐姐说了一句：“他们家孩子的课今天就已经结束了，目前没有续课的需求，后续大概率是不会再见到这种惹人烦的家长的，你放心。”
林絮尔笑了笑：“我知道了。”
兼职结束，她慢慢步行回学校，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学校北门，正好是周末晚上，不少情侣正牵着手在校道上散步，卿卿我我，耳鬓厮磨。
忙碌了一整天的大脑在此刻陡然放松，思绪放空，她却也只能想到张栩庭。
灯影透过树叶疏影，簌簌折射在地面，林絮尔有些出神，这种亲密的行为，她和张栩庭好像从来没有过。
手机微震，似乎有一连串的信息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她顿时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她差不多整整一天没有联系张栩庭了，这次……会是张栩庭的消息吗？
她伸手点开，却发现消息全都是来自刚刚新加的那个家长。
【小林老师，你吃饭了吗？】
【小林老师】
林絮尔看下来，眉眼蹙起。
这样热切的嘘寒问暖，从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口中说出来，格外违和。
林絮尔蹙眉，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您好，请问您有事吗？】
对方看到林絮尔回了消息，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来，林絮尔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小林老师，你怎么挂我电话？】
林絮尔深吸一口气，微微压下心头的惊悸：【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理所当然回了一句：【我想和你聊聊天而已，没事不能聊聊吗？】
【听说你是华大的高材生，出来做兼职是不是缺钱花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哥哥给你介绍另外一份好工作怎么样？】
【给我当女朋友，看你样子应该还是个雏儿，价格你看着开。】
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她的指尖泛起密密麻麻冷意，这时的林絮尔才意识到，这是赤裸裸的骚扰。
她只觉得无比恶心，握着手机的手指微颤，果断把人拉黑了。
拉黑后，林絮尔还是觉得心有余悸，直到回到寝室，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乔翘看见她：“怎么了小尔，你的脸色好差啊，是不舒服吗？”
今天的心情全部都毁在刚刚的聊天记录里，她做这份兼职已经好几个月了，第一次遇到这种骚扰，一时间她恶心得有些想吐。
但她只是摇摇头，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没事的，可能是太累了。”
乔翘迟疑地看着她：“那就早点睡吧。”
因为这件事，林絮尔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她做了噩梦。
梦中的一只黑手猝不及防伸过来，妄图抓住她的手，她还在拼命地打着永远都打不通的电话，对面的机械的女声重复着“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就在黑手即将抓住她的衣角时，林絮尔从梦中惊醒。
她睁着眼，依旧喘着气，寝室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大家的清浅呼吸声和手机的震动声。
晚上的骚扰让她对接电话有些抗拒，但她扫过屏幕，登时顿住。
来电人显示是张栩庭。

现在将近晚上十二点了，张栩庭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但她犹豫了一会，避免吵醒舍友，她还是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外面露台接通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的张栩庭嗓音低哑：“小尔。”
林絮尔轻声：“怎么了？”
“你怎么不理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做饭不开心了？”
林絮尔听到他的声音，嗓音软了大半：“我没有不理你。”
她只是，对这段感情的未来有些迷茫。
她望着午夜的星空，无比寂静，林絮尔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栩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张栩庭一顿，却没有回答：“是杜葭和你说什么？”
“……没有。”
“没有就好。”张栩庭似乎松了口气，笑了一声，“无论她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管她，她有些时候喜欢添油加醋说些莫须有的事情。”
莫须有的事？
林絮尔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身为朋友的杜葭，但只是闪过一丝的疑惑，很快就没有再多留意：“和杜小姐无关，只是我最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点……冷漠。”
“小尔，别想太多，昨天我真的很忙，没时间能顾得上你，所以才会这样爽约，但过段时间就是暑假了，我陪你去旅游好不好？”
“之前不是说想去云城吗？等暑假我们一起去。”
他低声：“小尔，我是真的很爱你，我现在，很想抱抱你。”
听到这句话，她还很没出息地心软了。
母亲去世多年，久到她已经忘记被爱是什么感觉，但现在有一个人说爱她，她的所有疑虑都被这句话彻底击碎。
林絮尔张了张嘴，想要和他说今天被骚扰的遭遇，但想到他说自己很忙，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两人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
虽然通话时间很短，但这一次的深夜通话，确实让林絮尔紧绷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第二天起床时，她看了手机，再也没有什么骚扰消息，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果然还是要拉黑删除才有用。
两人聊过后，林絮尔原本烦闷委屈的心情显然被安抚好了，完全转晴，就连晚上去画室上课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但还没到画室，前台姐姐直接给她打来电话，语气焦急：“小尔，你还记得昨晚的那个家长吗？我刚刚接到通知，说你被他投诉了。”
画室接到投诉时，也有些不可置信，林絮尔的工作态度绝对是没话说的，在这里兼职的美术老师大多数充当托管的作用，但林絮尔不一样，她一旦做一件事，就会用尽全力做到最好，她确实是在认真教学生画画，甚至每一次都会准备很完美的教案。
林絮尔倏然想起前段时间她拉黑的那个骚扰她的家长，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果，只是嗓音发紧：“为什么会投诉我？”
“家长那边反应说你不配合家长，家长多次向你询问教学近况，你态度敷衍不愿不告知，还私下把他给拉黑了，那位家长一气之下就投诉到老板那边去，说不处理这件事，就要去闹到你道歉为止。”
这间画室收费偏高，不然也不会给林絮尔高工资，所以服务态度也很好，格外注重客户的意见，面对这种家长投诉的情况，画室很重视。
抵达画室后，画室老板立刻找来林絮尔，准备一起商量解决对策。
画室的办公室里，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语重心长：“小尔，孩子都很喜欢你的课，我也很满意，但家长出现了意见，会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口碑。”
能找到华京大学的高材生给他兼职老师，确实能吸引来很多家长，但比起好评，一个差评投诉对他们来说更为致命。
老板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小尔，你和那位家长沟通协商一下好吗？只要和他和解了，那就是皆大欢喜。”
林絮尔倏然握紧手上的纸杯，望向老板：“如果是普通的咨询，我不会拉黑他，但他根本没有问过我什么课程内容，他只是纯粹地给我发骚扰信息，我才拉黑他的。”
老板看过聊天记录后，严肃说：“这样，我先联系那位投诉的家长，我们三个人好好沟通一下，争取把事情解决。”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对策了，前台去联系了那个家长，但一直等到下课，那个寸头男都没有出现。
林絮尔下课后，又等了半个小时，画室的人都走光了，前台实在忍不住，又给那边打了电话，才叹了口气转告林絮尔：“那位家长说今天没时间。”
林絮尔点头：“既然没空，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絮尔走出画室，这条街辅导机构偏多，现在几乎都已经下班了，只亮着零零星星的灯光，没什么人，刚刚拐一个弯，就听到一道吊儿郎当的嗓音。
“小林老师，你突然把我拉黑删除，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林絮尔认出来，就是她拉黑的那个寸头男，刚刚前台还确认过他不过来，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寸头男往前逼近一步：“咱们得好好沟通，是不是？”
林絮尔握紧手中的包包，强忍着恐惧：“需要沟通的话，我们去画室里聊。”
寸头男笑得有恃无恐：“小林老师，去画室聊有什么意思，咱们找一家酒吧，坐下好好聊聊。”
最后的“好好聊聊”压重了声调，意味轻浮。
林絮尔变了脸色，但还只能强装镇定，想要转身往回走，却被寸头男先一步拦住，一手搭上她的肩。
林絮尔恶寒遍布全身，极其激动地甩开他，厉声道：“你别碰我！”
寸头男不怒反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言语下流至极：“啧，碰一下反应就这么大，该不会没被男人碰过吧？果然是个雏儿。”
男人比她高大半个头，身影拢在她的面前，一旦林絮尔反抗，想要压制她简直轻而易举。
林絮尔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打消了跑路的念头。
这里人迹稀少，惹怒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絮尔还在心里想着办法，不料寸头男将一把奔驰钥匙在林絮尔眼前晃动，吊儿郎当：“我去都打听过了，你一个华京大学的高材生出来兼职，应该是缺钱花吧？正好爷有点小钱，能养得起你。”
林絮尔只觉得犯恶心，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这位先生，我们只是家长和老师的关系，我不打算发展其他的关系，请您自重，也请您尊重我。”
寸头男笑了声：“我挺尊重你的，你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纯，去当兼职老师屈才了，来当我女朋友不好吗？”
他的目光在林絮尔身上打量了一圈，语气暧昧放荡：“反正去哪里都是卖不是？哥哥我还能教你点东西。”
林絮尔满眸的怒意，却一言不发。
“看那些妖艳女人看多了没劲，还是你这种清纯漂亮的高材生比较有意思，连甩脸色都不会。”寸头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而且你和我沟通和解不了，是不是就不能在这里继续工作了？”
寸头男慢悠悠道：“如果没了这份兼职，你要怎么办？”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她只是一个兼职的老师，相比起她一个兼职学生，画室会更注重客户的感受，所以画室要是想辞退她随时都可以。
林絮尔知道和他再牵扯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正要走，却再次被寸头男拦住：“哎小林老师，咱们俩还没聊完呢，你急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冷声强调道：“没什么好聊的，我有男朋友。”
“而且我男朋友一会过来接我，我要走了。”
寸头男乐了，只觉得林絮尔在找借口搪塞他：“行，那我就等着你男朋友过来，我和他聊聊。”
他退了一步，轻挑放荡：“如果没见到你所谓的男朋友，小林老师，那你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林絮尔没理他，只是颤抖着手给张栩庭打电话，这个点他一般都下班了，可是一连打了好几个都被张栩庭挂断。
不得已，她只能发消息：【栩庭，我在画室这边遇到了骚扰，你能过来一下吗？】
正当她想要点击发送时，张栩庭却率先给林絮尔发消息。
【我说过我在忙，别再给我打电话。】
【有什么事情你先自己处理一下好吗？】
林絮尔顿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缓慢逐字删除了打到一半的消息。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林絮尔找张栩庭的念头，她垂着脸，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只想着如何摆脱眼前的危险困境。
身边的寸头男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得安静，似乎在讥笑：“我说小林老师，没有男朋友就别逞强，电话都打不通，就别装了……”
林絮尔任由他说话，她手指微颤地打开手机地图，记得这附近有派出所，她先引他到那边去，再求助摆脱纠缠。
派出所就在两个拐弯后，距离还算近。
她摁灭了手机，只能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平静道：“我男朋友在前面等我，你要是想看，可以跟我来。”
寸头男嗤笑一声，满不在乎：“行啊。”
林絮尔往前走了一段，寸头男紧紧跟着她，当她抬起眼时，目光突然在前方捕捉到一抹颀长身影。
光线很暗，但林絮尔还是认出那个人是谁，他正微蹙着眉，垂下狭长眼眸，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一边走向不远处的超跑，摁了车钥匙，似乎准备开车离去。
林絮尔倏然想起乔翘的话。
“我记得他的工作室就在你兼职的画室附近，这样你都没有见过他吗？”
那瞬间，林絮尔没有犹豫，死死捏住手上的手机，几乎小跑，径直往前走。
寸头男不明所以，但暗骂了一句，快步跟上去。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郁则刚刚准备上车，却看见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力道之大，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回过身，原先有些不耐的神情在看清楚来人后，尽数消失。
素白清丽的小脸满是慌张和哀求，眼泪就要在眼眶中滚落，水光盈盈，他轻挑眉梢，正要说话，林絮尔却率先打断。
她的嗓音都在颤抖：“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第11章 摆脱
寸头男微怔，旋即笑了一声，好像在笑林絮尔的不自量力：“小林老师，你在路边随便拉一个人当你男朋友啊？”
他好像笃定郁则不认识林絮尔，转而看向郁则，指了指林絮尔：“哥们，我和她是认识的，只是她在闹小脾气而已，不用管她。”
但郁则神色倦懒，唇角漾起一抹笑，说出来的话却恶劣至极，低冷寡淡：“哥们？谁他妈和你是哥们？”
他手上动作无比亲昵，主动伸手揽过林絮尔的肩，好像要将林絮尔整个人搂进怀里，但他只是很轻地碰了下她的肩膀，暗中示意林絮尔往他身上靠，林絮尔挪动了脚步，往他那边靠近。
郁则的手往下，只是虚虚圈住她的腰，没有切切实实碰到，但看上去很是亲密。
他说话的嗓音不紧不慢：“我知道我家小尔受欢迎，但也不用这样死皮赖脸地纠缠吧。”
林絮尔有些诧异，郁则还记得她的名字。
寸头男神色微变，没想到居然真是她的男朋友。
林絮尔原先紧绷着的神经好像逐渐放松下来，下意识往自觉安全的方向靠过去。
但寸头男看见郁则身后的迈凯伦720s，神色瞬间变得不忿，想起自己的车，有点被比下去的意思，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有些挂不住，忍不住骂道：“难怪在我面前装清高，原来是钓了一个更有钱的，长得一副勾引男人的清纯样子，背地里却是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烂……”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寸头男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狠狠踹在前车车头上，他的身子趴在车上，被压制得死死的，不得动弹。
郁则双手插兜，倚靠在车前，长腿微屈，力道一点点加重，碾压过寸头男的背脊，漫不经心道：“你好像不会说人话。”
寸头男梗着脖子叫嚣：“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刚落，他的腰间一重，再次被踹得猛然撞上车身，疼得他两眼发黑，闷哼一声，整个身子从车头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