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蓝听了,正要做进车里,又回头叮嘱,“记得,如果你要做晚饭,让人帮你打下手,不要都一个人自己做,知道了吗?”
钟予点头,“知道了。”
“我怎么还把你养瘦了。”苏蓝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脸,脸颊都捏不出来什么肉。
钟予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我会多吃一点的。”他轻声道,“不会让你担心的。”
苏蓝回到都城,只是在宴会上抽空去阳台抽根烟的功夫,霍游寒就凑过来到她身边,眼神古怪。
“你怎么表情那么臭,有人惹你了?”
苏蓝无语:“你别来惹我就行。”
说到“你”的时候,她手掸了掸烟,烟雾也跟着波动了一下。
被迫禁欲这么多天,她脸色好看才怪。
霍游寒看了眼刚被她婉拒送走的Omega的背影,匪夷所思,“怎么,你转性了?”
“转什么。”
“以前你可没这么绝情。你看看人家离开的样子,脸都垮了。”
“没兴趣。”
苏蓝吸了口烟,细烟被她两根漂亮的手指夹在中间随意地耷拉着。
见过玫瑰之后,剩下的人都足够乏味。
烟雾袅袅,她向他看过来,
“对待没兴趣的人,难道不是应该拒绝地痛快一点?”
霍游寒胸口滞了两秒,男人嗤笑一声,“你还挺为别人着想。”
“省得别人还抱有幻想。”
苏蓝说,“我这是为他们好。这样难道不对么?”
霍游寒一时没说话。
男人也点了根烟,他的烟更烈一点,呼进嗓子里的空气都带着辛辣。
“说不定,有幻想也不错。”
他这话一落下,苏蓝转了点头过来。
她似笑非笑,“霍大少爷,一段时间不见,你哪来的这么多心得体会?”她踹了脚他,“也没见你经验有多少,跟别人共情感想一箩筐。”
“哈?”
霍游寒脸皮抖了一下,“你知道老子经验有多少?”
“你还不简单?一看就是个……”苏蓝嘴型动了动,眉梢微挑着说出来两个字。
霍游寒:“……?”
Alpha的尊严被挑衅了。
霍游寒眉头一皱,一掌拍在栏杆上,男人一梗脖子,“谁说我是——?!”
很好,那两个字没说出来就已经心虚了。
“上次送你那俩双胞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苏蓝淡定道,“你看你,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汗毛一直从头竖到脚,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太标准了,简直是教科书的表现。”
没理会霍游寒脸上突如其来的菜色,苏蓝想起来:“那两个双胞胎呢?”
霍游寒:“……怎么,你又感兴趣了?”
苏蓝:“你不会就养着他们吧?”
霍游寒:“……”被说中了。
烫手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霍游寒不胜其烦,交给了家里管家让人随便找个屋子把人塞进去,好吃好喝供着了。
霍游寒:“老子这叫正人君子。”
苏蓝:“你这叫慈善大使。”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来了什么,一转头,“那你现在还是处男?”
霍游寒:“……”
霍游寒:“你他妈……”
“说真的。”苏蓝停顿了一下,“我觉得那你应该还挺有这方面经验。可以让我借鉴一下。”
霍游寒差点哽住:“什么经验?”他总感觉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苏蓝手里的烟抖了一下,她大概沉默了两秒,唇微张,吐出几个字,
“怎么——戒欲。”
霍游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会儿,男人烟都要烧到手了,这才问出口:“苏蓝,你被夺舍了?”
苏蓝:“……”
要不是现在大庭广众,还在宴会上,她能把他头按进烟灰缸里。
“你单了这么二十多年,应该这方面经验挺足的吧。”苏蓝委婉道,“怎么样,不如给我支两招。”
霍游寒:“你怎么突然想起禁欲?”他表情古怪起来,视线逐渐往下滑,“不会吧,你不是身体出了毛病……”
砰地一声。
霍游寒的头跟烟灰缸来了个亲密接触。
“对不起,手滑。”
苏蓝很淡定道,“我想熄烟来着。”
“禁欲怎么了,正常Alpha不都会时不时禁欲一段时间。”
霍游寒:“……”你自己听到了自己在说什么吗?
“哦,处男除外。你们是专业的。”
霍游寒啧了声,抬手将自己脸上的烟灰一把抹掉,扯了扯嘴角,冷笑,“这还不简单,你就不能把精力分散点在别的地方?”
“比如?”
苏蓝刚想问点什么别的,忽然,她转过脸来,审视的目光在霍游寒身上一打量。
“你别说,刚刚打你那一下还挺舒服的。”
“怎么样?”她笑眯眯起来,“等下跟我去打一架?我来找场地。”
霍游寒脸唰地一下黑了。
敢情他是个沙袋是吗??
男人活动了下筋骨,预感了一下等会儿会接受的暴揍,但还是很没骨气地点了个头。“行吧。”
“但你记得,你欠老子一回!”
“行行行,”
苏蓝跟他往宴会厅内走,“你想要什么?请你吃饭?”
“吃饭就打发老子?”
“下次送你个三胞胎?”
“……”
“抱歉,忘了你不行。”
“!!你说谁他妈不行?!你再说一遍?”
最后一场架打得格外酣畅淋漓。
霍游寒似乎是赌上了Alpha的尊严跟她扭打,两人都是练过的,Alpha力气很大,拳拳到肉,苏蓝许久没动手也兴致极高,结局以她按着霍游寒的头砰地砸在地板上为终。
“你还挺有用的。”苏蓝心情很好,对他的格斗精神做出评价,“我现在好多了。”
她松开他的头发,站起身来,脚尖踢了踢男人手臂上鼓囊的肌肉,“你是不是还练过了?再接再厉。说不定你这种去军队里练练还不错。”
这场架打得还挺舒服的。
苏蓝心情是真的不错,多余的精力都卸掉了,她伸了伸胳膊,看了眼天色。
“谢了。”
该回去见玫瑰了。
脚步刚挪开一点,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
“苏蓝。”
“怎么。”
霍游寒重重喘了口气,刚刚窒息的感觉还在,他揉了把自己的喉咙,咳嗽了两声冷不丁问。
“——别跟我说,你浪子收心了。你们以前可不是这种相处模式。”
“‘你们’?”
“你是为了钟予?”
苏蓝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窗外打进来的明亮天光打在她的身影上,阴影之下,那双眼眸里看不出来情绪。
她慢慢地笑了声,说得很理所当然。
“不然呢。”
声音很轻,昏黄的光线之下,她笑起来极为好看。
她是认真的。
霍游寒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男人重重地瘫在地上,揉了把自己的脸。身上酸痛得要命,脸上也挂彩,都比不上胸口的滞闷。
霍游寒宁愿她是浪子,什么都沾惹。情人无数,百花中过,什么都不上心。
这样他的念头还勉强有一席之地。
问心不再有愧。
苏蓝将自己一身多余的精力都折腾完了,回到家的时候身心都轻松。
钟予依旧乖乖在家里等她。
她刚从车里出来,就见钟予安安静静地站在小楼门口。
黑发美人的脸在橘黄色路灯的映照下格外柔和,他弯了弯眼睫,见到她就很高兴。
“苏蓝……你回来了。”
钟予上前两步,到了她面前的时候,堪堪停了下来。
他想要去抱她,又收回了手。
苏蓝回来之前洗了澡,把汗水都洗了干净,很是清爽。
她微微笑起来,亲吻点在他的唇上,带着他往屋里走。
“我们夫人今天都干了什么?”
钟予被她忽如其来的亲吻弄得脸一下就红了,又听到她叫自己夫人。
他犹豫了一下,“也没干什么。就看了一会儿书。”
苏蓝随口:“什么书?”
钟予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转而补充,“我今天有好好吃饭。”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钟予也努力多吃了一点。
苏蓝捏了捏他尖尖的下巴,另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拉进怀里抱着。
钟予轻轻一僵,一动不敢动。
“夫人好乖。”
淡淡的玫瑰香气拂到鼻间。
苏蓝抱了他好一会儿,钟予身体又软又香,抱起来就很舒服。
分开的时候,钟予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但他还是听话地离她远了一点。
两人自然地吃了晚饭,苏蓝陪钟予散步,又跟他在书房里窝了一会儿,这才让钟予去睡了。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本身只是细密连绵的秋雨,到后来,竟然天上雷声隆隆,闪电劈开了夜色,屋内的台灯的光都吱闪了一下。
苏蓝还没睡。
她蹙着眉望了会儿窗外的雨,有点担心钟予。
说起来,她其实也并不知道钟予怕不怕雷声。
这还是她跟钟予开始相处之后,第一个雷雨天。
上一世的时候他们一起住在钟家的某几天,倒是经历过这种天气。
但原来的钟予看上去总是冷漠地出奇,没什么能入他的眼,苏蓝也从来不会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会怕雷,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再说了,他就算怕,那跟她也没太大关系。
但现在……
苏蓝心神有些不宁,她啪地合上了文件。
从床上起身,准备去钟予的卧室看看。
这种天气,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睡。
苏蓝推开自己的房门,穿过两人房间之间间隔的书房,再又推开钟予卧室的门。
门把手拧下。
“钟……”
一个空荡的卧室映入她的眼帘,床上空无一人。
甚至就连被子都整整齐齐,没有被躺过的痕迹。
苏蓝一下心跳都要停了。
钟予……
苏蓝脚步定了定。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过什么,扭过头去回看向书房。
靠近她房间那侧的沙发上,正蜷缩着一个身影,昏暗的夜色之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苏蓝手指攥紧了。
裹着薄毯,玫瑰还没醒,睡得极其不安稳,单薄的身体正在轻微地发抖。
雷声一打,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又抖了一下。
他眼尾潮湿,还带着梦里留下来的泪痕,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他缩在那单侧的沙发上,就像是被主人关在房门外面抛弃的小猫。
雷雨天里无处可躲,只能被大雨淋湿,可怜极了。
钟予之前……都是睡在这里?
这个念头让苏蓝手指都冰凉,她震惊地走过去,手刚刚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钟予就惊醒了。
“苏蓝……”
他睡眼朦胧,还不清醒,眼泪嗪在眼里,一下就钻进了她的怀里。
“抱……”
钟予一个人睡着的时候, 时常想。
书房里寂静无声,有的时候下淅沥小雨, 雨点打在楞格的窗户上, 才会有细微噼啪作响的叩响。
屋子里有地暖,秋日里一直开着,不会冷。书房的地毯踩上去也暖融融, 有着被热度熏烤的特殊的毛绒气味。
傍晚的时候,苏蓝会和他坐在这里,两个人安静地看书。
就像是睡在随着波浪起伏颠簸的小舟上。
想念苏蓝的时候, 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钟予枕在沙发的靠垫上,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像是为贴近水浪而兴奋, 又像是怕睡梦之中小舟被浪掀翻,头朝下坠入海里,再也挣扎不上岸。
每当想起苏蓝, 钟予的心都跳得很快。
心跳声砰砰, 在黑夜里震耳欲聋。
今晚打起了雷。
钟予仍在梦里的夜雨里的小舟上淋得湿透,画面一转, 他就梦见了苏蓝正坐在他的跟前, 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脸颊。
书房里只有来自窗外昏绰的夜里的光,温热的, 关切的,那双眼眸直直地盯着他。
只盯着他一个人。
“苏蓝,抱抱我……”
钟予一下就抱住了她。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小舟靠上了岛屿,循到了灯塔的光。
他贪恋地汲取她身上干爽的气息, 干净的, 纯粹的,他喜欢的味道。
她好久……好久没有在夜里抱过他了。
“抱我一会儿……”
钟予小声乞求着, 雷声让他惊地身体一颤,又往她怀里缩了缩,“就一会儿,苏蓝……”
然后,他听到梦里的她开口了。
“——钟予,你之前都是睡在这里吗?”
声音很轻,却带着越过雨声的重。
钟予猝然一惊。
梦一下醒了。
绿眸睁大,怔怔地看着她。
身上的薄毯顺着肩头滑下,流苏簌簌落到地板上,他也浑然不觉。
钟予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我……”
他试图解释,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多少天了?”
书房,沙发,毯子,还有睡着的他。
一切都是证据确凿。
再说,他也不会骗她。
钟予垂下了眼,没说话了。
“难怪你最近瘦了……”
苏蓝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不跟你睡的晚上,你都是在这里睡的么?”苏蓝拎起掉到地上的毯子,她想到一个可能,“是因为自己睡不好么?”
钟予手指无力地在沙发靠垫上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
“……嗯。他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来找我?”
钟予只是咬上了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蓝摸上他的腰,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又看他表情,什么都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把他抱进怀里。
“傻玫瑰。”
真是傻。
又单纯又傻。
“对不起……我想听话的。”
怀里的人轻轻道,嗓音都带着湿哑,“苏蓝,我知道你因为我的信息素也很困扰。你都在打抑制剂……我不能再妨碍你……”
“而且,而且我理解的……”
钟予哽咽了一下,小声道,“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睡……如果你想找别人,我都理解……”
苏蓝搂他的手紧了一下。
“钟予,”她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摩挲着他脑后的发,“你是我的夫人,我怎么会有别人?”
“可我是个不称职的夫人。”
钟予抬起眼,一双眼红红的,“明明作为夫人,我却什么都没有办法帮到你。还一个劲地给你添麻烦……”
“我甚至还不能让你……”
他声音弱了下去,没有说完。
苏蓝当然知道他在说的是什么。
“钟予,”她开口安抚他,有些哑然,“这点事情有什么。人又不是没了欲望不能活,最多就是信息素干扰生理反应。”
苏蓝把他当做小猫一样扒拉到怀里顺毛。
“虽然的确让我挺头疼的,但你是我的玫瑰,钟予,我想让你身体好起来。你本来身体就差,现在怀孕,吕医生也说得对,是应该节制点。”
“你的身体比其他事情都重要,对我来说也是第一件要紧的事,你不要想别的,就安安心心养着,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钟予听了,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嗯……嗯。”
他点着头,美人带泪格外漂亮,手环绕着她的脖颈,默默地收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苏蓝……”
苏蓝没想到他哭得更厉害了,抱着他又亲又哄。
她扫了眼沙发上的小毯子,和那个充作临时枕头的靠垫。
想到钟予每天晚上一个人可怜地在这里睡觉,早上还要把一切东西还原,不让她看出痕迹,苏蓝就想叹气。
“以后晚上我们还是一起睡,这样好不好?”
大不了,她多打两支抑制剂。
钟予抿了抿唇,柔软的唇瓣被她亲得嫣红,傻傻地望她。
“从今晚开始。”
苏蓝摸着他单薄的脊背,在他唇上又点了下。
钟予被她抱起来,苏蓝用脚轻轻踢开他卧室的房门,走进去把他放到了床上。
苏蓝顺了一把自己披肩散落的长发,直起了身。
刚准备去拿抑制剂,就发现他忽然拽住了自己的袖子。
“……苏蓝。”
苏蓝顺着他的动作坐了下来到床沿,“怎么了?”
“苏蓝……我今天下午,看了一点书。”
钟予垂着眼,轻轻道,“我……想了很久。”
“嗯?”
贴得近了,苏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熟悉的烫意又一点点漫上。
“看书?你看了什么。”
“我……”
钟予咬了咬唇,“我是你的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还是想做一个称职的夫人。”
苏蓝没明白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但下一刻,钟予撑起了身子,下了床,慢慢地跪坐在了她的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