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骷髅皮影说:“她好像发现了。”
看位置,应该是爸爸。
骷髅妈妈说:“她怎么会发现?”
骷髅爸爸神经质地说:“她怎么不会发现?”
“她一定,一定是发现了,”骷髅爸爸突然把头扭向正在影窗之外的余清韵,“她知道我们想要杀她,她知道我们想要杀她。”
“可我们是爱她的,”骷髅妈妈也扭头看向余清韵,“我们对她那么好。”
影窗之中,“她”已经躺在了床上,也冲着余清韵笑。
“我们该不该告诉她,”骷髅爸爸说,“我们是为了她好。”
“不能告诉她,”骷髅妈妈说,“它在她的身边,我们不能告诉她。”
“那我们该怎么办?”骷髅爸爸说,“我们这样算是告诉她了吗?”
三个皮影小人异口同声,在这锣鼓之中显得极为诡异:“它在你身边,它在你身边,它在你身边。不要相信它,不要相信它,不要相信它。”
然后影窗开始不断闪烁,整个室内有些光影缭绕,余清韵的神情捉摸不透。
影窗彻底暗下,上面的所有皮影小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房间里也彻底陷入黑暗。
余清韵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突然影窗再次亮起,“她”出现在了爸爸妈妈的房间里,而那两个骷髅皮影,此刻就站在门外。
影窗在告诉余清韵,爸爸妈妈现在就站在房门之外。
余清韵来不及有什么想法了,赶紧打开房间里衣柜想要钻进去。
可是一打开,余清韵就看到一个骷髅就在衣柜里,莹白色的头骨正好对着打开衣柜的余清韵,像是知道她打开衣柜。
余清韵从这幅骷髅身上感受到了之前在门缝地下对着她微笑的气息,没有奇怪这幅骷髅怎么和刚才在门缝下冲她微笑时不一样,余清韵直接将骷髅扯出,在骷髅来不及攻击自己时,藏入衣柜里。
衣柜刚一关上,余清韵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道脚步声凌乱且匆忙。
“哐当”余清韵藏身的衣柜被撞击,心下打鼓发跳,它们发现自己了?
衣柜被撞击之后,余清韵听到一连串东西落地的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骷髅邪祟。
两道脚步声,外加一个拖着什么东西的声音再次离开房间。
余清韵一动不动静静呆在衣柜里,猜测刚才可能是骷髅邪祟被爸爸妈妈发现了,现在爸爸妈妈带着骷髅邪祟不知道要去哪里。
它们应该是把骷髅邪祟处理了。
余清韵出衣柜,趁着这个空挡离开爸爸妈妈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里。
她再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那个出演皮影戏的影窗。
影窗黑暗已经没有了亮光,上面也没有任何皮影小人,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什么东西。
余清韵回到房间,反锁房门,渐渐平复下来。
差点就被爸爸妈妈发现了。
“风霁月,”余清韵轻声呼唤,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你能看到我在客厅里,那你刚才能看到我在它们房间里吗?”
青年墨发垂髫,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仪态风姿绰约,可能是因为余清韵主动喊他,如水墨画般走出的眉眼透露出主人的一丝笑意。
“它们房间里似乎有着她的气息,”风霁月嗓音像是竹林之中飘散的竹叶,“就连刚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你,身上全都是她的气息,我看不见那个房间里的景象。”
所以说,那个皮影戏上面的演示都是风霁月的故人弄出来的?
余清韵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彻底细致地搜索爸爸妈妈的房间,只顾着看皮影戏了。
【它在你身边。】
【不要相信它。】
目前看上去就是要余清韵别相信风霁月,那这么说的话,爸爸妈妈反而可信?
不,也不可信。因为皮影戏上的骷髅爸爸说过【她知道我们想要杀她。】
这说明爸爸妈妈也想要杀余清韵。
那为什么这个皮影戏要借上面三个皮影小人之口告诉她不要相信风霁月?这明显就是一个提醒。
余清韵想了半天,然后发现自己想岔了。
她发现自己把皮影戏和爸爸妈妈挂钩了,其实不是。
现在家里其实是分有风霁月这个它,还有爸爸妈妈和风霁月故人操纵的皮影戏。
皮影戏只是告诉余清韵,风霁月有问题,别相信它。最后皮影骷髅对余清韵的提醒不是现实里爸爸妈妈的立场,是那位故人的立场。
正是因为这个皮影戏,所以风霁月进不去爸爸妈妈的房间,说看完皮影戏后的余清韵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那个故人难道不想杀死她吗?余清韵疑惑,而且更让她疑惑的是,风霁月说她身上沾染了那位故人的气息,但是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到。
她身上自始至终只有自己的气息。
“可否告诉我,”风霁月说,“你在想些什么?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或许我能帮你分析一下。”
余清韵说:“我在里面看到了刚才那个进入家里的邪祟,然后我藏进衣柜里,爸爸妈妈进入里面,讲那个邪祟揪出来。剩下的你也知道了,我回到房间里了。”
风霁月眼睛轻眨,说:“是吗。”
他意味不明,知道余清韵仍然有所隐瞒,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所顾虑,这是人之常情,我相信等过了一段时间你会相信我的。”
余清韵说:“可你现在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除了那次寺庙里你能帮上点忙,现在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那是你一直没问我,”风霁月说,“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但信任是要靠双方相互促进的,你不问我,我主动说,你会相信我吗?”
余清韵没有按他话里面的逻辑深想,因为他先前本身就对她有所隐瞒,这类人最会巧言善变,一般说的话不能进脑,一旦进脑就很容易顺着他色逻辑走了。
不过这也不能妨碍余清韵从他这里捞到好处,余清韵说:“那我们现在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现在能帮到我什么,等我这次解决掉家里两个邪祟以后,我先帮你找到一个身体部位。”
风霁月说:“可以。我可以告诉你,那两个邪祟在什么样的情况会直接想要杀了你。”
“当你不听它们的话时,它们就会选择杀死你,然后再找一个新的孩子。”
余清韵说:“你怎么知道的?”
风霁月说:“父母对孩子总是那一套,不信,你现在可以试试。”
试试就算了。
余清韵睡下了,第二天起床是被妈妈叫醒的。
她走出房门,没有看到客厅里有什么变化,似乎昨晚的骷髅被无声无息地处理了。
这个慈祥的母亲为余清韵准备了蛋炒饭做早餐,爸爸早一步就先出门去上班了,妈妈看到余清韵开吃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余清韵慢条斯理地吃完蛋炒饭后,又把锅里剩下的一些全部吃完,这才慢慢下楼出门。
他们家是在居民区,楼下有着几棵大树,树下时常会有老人和小孩在底下乘凉,旁边的道上人来车往,看起来一派祥和,虽然最近邪祟渐起,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在现实里引起大的动乱。
居民区里也经常有店铺开张,隔壁居民楼一楼开着一家咖啡店。
余清韵走进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网上看可以看到爸爸妈妈的窗户。
从家里开门进入房间是不太可能了,而且那个为她开门的邪祟也被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处理掉了,所以余清韵在思考要不要从窗户上爬进去。
一位服务生过来,拿着菜单询问:“客人,您好,需要点什么。”
余清韵并不喜欢喝咖啡。
她对服务员说:“麻烦来一杯香草拿铁。”
服务员离开,她又把视线继续放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或许可以试试,窗户关闭并不是问题,匕首可以弄开,不是吗?
太阳下,人们走在路上说着话,不远处几个老人还在唠嗑,阳光透过咖啡店的玻璃橱窗,眷顾着窗边的女人。
余清韵等来了她的香草拿铁,低头垂眸喝了一口,对她来说有点甜了。
她想,白天行人多,晚上会是一个好机会。
余清韵没喝完那份香草拿铁就走了。
她在楼下水果摊买了些水果,腰间插着绑了绷带的匕首,提着水果上楼。
她上三楼,打算看看自家对面那户人家究竟是怎么样的,昨晚那名邪祟反复敲门,那户人家却没有打开门,感觉像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或者说,这户人家也是邪祟?
余清韵先前出门下楼没来得及注意对面那户人家的春联,现在上楼查看才发现春联上面的字变了。
那个【戏说真言应】变了,变成了【人和财运旺】。
看来昨晚的一切都是那位故人在暗示余清韵。
余清韵用没提着水果的左手上前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
“扣扣扣”
里面没有声音。
余清韵继续敲门,说:“你好,我是你们对门的邻居,想送些水果给你们,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难道这户人家都不在家吗?晚上骷髅给他们敲门,他们不应,到了白天余清韵给他们敲门,他们仍然不应。
余清韵又看了看这幅春联,这幅春联一看就是今年贴上去的,他们肯定没有搬家,或许这户人家旅游去了也说不定。
而与余清韵一门之隔的这户人家房间里,那位手拿皮带的中年男子却没了抽打自己老婆和小孩的勇气。
他面前的中年女人头发凌乱不堪,浑身都是被抽打的痕迹,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中年女人身边的女生是他们的孩子,瘦弱不堪,明明是十八岁,却比同龄人更瘦弱,看上去就像十五十六岁的孩子。
女生衣服上汗水早就浸湿,好几处血水透出衣服布料,她已经被打得没有了反抗能力,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怀里,深深的把自己脸上的惊恐藏起来,仔细一看,那放大的瞳孔深处隐藏着一丝恨意。
此刻手拿皮带的男人却比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更加恐惧。
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自己对面那户人家早就去世了。
但是在十几天前的深夜,他喝酒醉走上楼,看到了两个人影站在自己死去的邻居家,拿着钥匙开门要进去。
钥匙被拿出,发出碰撞的声响,刚插入家门,还没扭动就被家里面的人打开了。
家里面的人帮他们开了门,伸出一个脑袋说:“爸妈,你们今晚回家是不是太晚了点?”
声控灯因为那家里人的声音亮起,男人看到了那对死而复生的夫妻和他们不知何时多出的女儿。
三个人的脸相互凑近着,在声控灯橘黄色的照耀下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有人吗?”房门外的女声再次响起。
屋内地板有着砸碎的酒瓶碎片,这个家被打理得很干净,但仔细一看却没有多少东西。只能说,这个家太穷了,所以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摆放,随便一收拾就显得很干净。
女生已经抱住自己的膝盖,努力护住自己身体脆弱的部分,不让自己被这个狼心狗肺的父亲打得像上次一样奄奄一息。
仔细一看,她只有背部和手臂之类的小伤,她尽可能很好地保护住了自己。
这个男人今天酒醒,不满妈妈没有及时起来给他做早餐,打骂了母亲,然后想到了她这几天的行为,气不过也把她拉来一起打。
她也试图想过要反抗,可是妈妈一个懦弱到从小到大都不保护自己女儿的母亲,没有答应自己的计划。
她曾经报过警,但是没用,因为这只是民事纠纷,警察警告过这个男人,可无法时时刻刻都呆在家里保护她们母女俩。
她曾经拿起菜刀试图砍死自己的父亲,但是也没用,因为她没有营养,没有力气,菜刀反而被这个男人夺走,还被他用扫把杆打得在家里躺了一个月。
学校里的同学一直都在嘲笑她脸上,头发里的污垢,身上不合群的破旧衣服和穿了整个中学时代的鞋子,老师也找过这个男人和母亲,但是根本没用。家里的母亲只顾着伺候这个会打骂她们母女俩的男人,对她这个孩子永远没有那么上心。
她也想逃离过这个家,离家出走,可是一个未成年又能逃到哪里去?
今年她高考结束了,她以为自己能脱离这个家了,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开始计划把自己嫁出去了,他连男方都给她找好了。
她想跑,没跑掉,这个男人把她锁在了房间里,让母亲在外面看着她,每天给她送吃的,保证她不饿死。
她决定要拿菜刀砍死这个男人的前一天找过母亲,被母亲拒绝了,她问为什么。
这个扒开衣服,能看出衣服下长年累月伤疤的母亲沉默了很久,劝自己的女儿:“岁娥,忍忍就过去了。我家里父母走了,兄弟那边也早就不理我了,我能倚仗的只有你爸了。”
“这个家里有个男的,总归不让我们被别人欺负。”
倚仗,倚仗,倚仗!
凭什么我们不能自立门户?
……不被别人欺负?可我们一直在被这个男人打骂!
黄岁娥的心里疯狂呐喊,但只能用一双冷下来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亲生母亲。
这一刻,她竟无法控制地连自己的母亲都恨上了。
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不能改变母亲。
“扣扣扣”门外仍然响起声音。
“有人吗?”门外的女声仍然锲而不舍地敲门询问。
双膝环抱的黄岁娥缩着身子,听着外面女人不停地敲门询问,心底里升起了一点希望。
她为什么一直在敲门?她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了这个男人的恶行?
她会不会来救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男人一直没有给出回应,门外再也没有响起敲门声了。
黄岁娥的心也沉了下来。
原来,真的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余清韵一直在外面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回应。她仔细把耳朵贴近门板,但是里面没动静,自己也听不出什么。
总不能以一己之力在光天化日之下弄坏别人家厚重的防盗门吧?
余清韵只好离开,前往四楼查看。
昨晚那个骷髅是从楼上跑下来的,而这栋楼一共也只有四层楼,余清韵打算看看上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上了楼,敲开了随便一家的门。
打开门的是一个胖大婶,她上下瞧了瞧余清韵,又看到余清韵手里的水果,说:“妹子,你应该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余清韵笑着将一袋水果递过去:“姐,你误会了。我是您楼下的邻居,想着邻里间走动一下,所以过来给您送个水果,您收下吧。”
胖大婶想了想,说:“可我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你,等等。”
好像有戏。
余清韵故意问:“怎么了,姐。”
胖大婶说:“妹子,你该不会是新搬来我楼下住的吧?哪个房产中介这么没有良心介绍你过来的?”
余清韵说:“我确实是新搬来的,所以想着送点东西给左邻右舍,这是怎么了吗?”
胖大婶没有急着回答余清韵的问题,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用一边手捂住自己嘴边楼梯口的方向,对着余清韵压低声音:“前段时间三楼有对夫妻煤气中毒死了,这还没到一个月呢,这房子就被你租了去了。”
“要我说,你赶紧去投诉这个房产中介吧,怎么这样把这个房子租给你一个小姑娘。”
余清韵脸上也露出愤怒的表情,感激地对胖大婶说:“谢谢姐,我今天就去找那个房产中介,只不过可能一时半会退不了房子,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
胖大婶接过余清韵手里的水果袋子,乐呵呵地把自己的家门又打开了一点,露出里面的一点景象。
余清韵眼尖的看到一个摇摇椅和直通两侧房间的走廊,墙上还挂着一个日历。
胖大婶说:“妹子,你现在租的那个屋子太阴了,你要是害怕就来我这里和我凑合住几天。”
余清韵看着胖大婶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挤住,挡住了眼睛,她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同时亲热地说:“真是谢谢姐,不过我东西都在那屋子里放好了,一时半会也不好办。”
“这有什么,你就先带着你的洗漱用品过来就好了。”
“谢谢姐,等我弄好东西再来找你吧。”
“……”胖大婶笑着看了余清韵半响,才说,“也行,不过要记得给我敲门啊。”
胖大婶关上了门,余清韵一身冷汗黏住自己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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