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每一条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在不断地流淌,好像在吸食他身上的血液。
你师父睡得越来越久,那一棵树也越来越颓靡,你看了好久好久,然后站了起来。
你走过去把锁链攥住,手掌像是被滚烫的岩浆侵蚀,你连痛都来不及体会,骨肉就在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魔法少女就是我。”
你把断肢修复好,想要再一次触碰上去,源信醒了,轻轻攥住你的手。
他朝你笑,“哎呀呀,是下雪天啊。”
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扭头看你,“嗯?才九百年,那我的茶叶还能喝。”
他像个守财奴一样抱着那一罐茶叶,从里头掏出一点,然后又抖回去两下。
你乖乖在他对面坐下,“师父。”
你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您。”
“哈?”
源信皱眉,看着你,“不对呀,你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你看着被点燃的炉子:“我什么德行。”
你师父叹气,“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我于你而言,也是万物之一。”
他把茶叶撒进去,“若是你堪不破这一关,那可就成圣无望咯。”
谁稀罕在这个破游戏里成圣,你替他把茶叶罐子收好,“那就不成圣。”
“那可不行。”
你师父笑,“你是无欲无求,但你师父我爱名声爱得很,你成了圣人,那我就是圣师,我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把茶叶罐子交到你手里,“你师父泡的茶绝对一流,你喝不到,就拿茶叶聊以慰藉吧。”
你接过茶,就听见他语气轻松地说道:“再给你上一课,缘起性空,你需得心无所住,才能一往无前。”
?“师父!!”
你瞪他,“我不准你死,不准!”
你着急地问憨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还不等憨子回复,你师父就凑过来,点了你的脑袋一下。
“哎呀呀,点石为金,点石为金。”
他朝你笑,笑得毫无阴霾,“走啦,走啦。”
你怀里多了一个毛毛球,可是你没空关注这些,因为你师父死了。
他的身体慢慢消散,寺庙、天空、土地、花草、枫树、全都一寸一寸崩塌。
一株紫藤从废墟中钻出来,绿绿的新芽抖了抖,和室紧接着拔地而起,小池塘、小秋千、两把摇椅,一张琴。
原本的院子什么也没剩下,你师父留给你的只有伞下的墓,和一个黑色的方块。
你捡起地上小小的黑色方块,拾起来的那一瞬间,你的脑中又浮现了师父的声音。
他是戴罪之身,所以圆寂之后化作了供人使用的咒具继续赎罪。
这个特级咒物名唤狱门疆,通过以他的肉身为媒介而构造结界的术式,达到将人封印在另一个空间的效果。
你看着手里小小的黑方块,在把它握进手心的那一刻,你窥见了你师父的一生。
他本该早已圆寂化道,羂索却在这个时候故意将罪孽引到了清水寺,天罚降下来,源信只能以一己之力去承担。
你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了更多细节,这个羂索,只怕是早就已经算好了你师父死了以后会变成狱门疆,所以他时不时就回来看看,想把这个咒具收入囊中。
画面中可爱的小男孩逐渐变成了一坨扭曲的大脑。
你师父活着的时候替他受罪,死了还不得安宁。
你来到这个游戏以后,从来、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你师父要你心无所住,你师父说只要你什么也不在乎,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绊住你的脚步,你师父说世间的所有都是始于缘分,本性是虚妄、是空无一物。
他以为你在这里悟了九百年,就会向着他期望的道路前进,他以为你会变成一尊没有心的圣人,一块无情无欲的木头。
你抬眸,抓住了想要遁走的锁链,你用力一拽,天空好像都要被你掀下来,“我不信佛。”
你的等级飞速飙升,那根链子被你牢牢缠在手腕上。
系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你打卡,在它的帮助下,你没有一刻忘记这只是个游戏,没有一刻忘记你是谁,也没有一刻丢掉你的那颗心。
羂索是吧。
你垂眸,看着手里的链子。
这一根链子,要捆在该捆的人身上。
你把手里的毛毛球塞进背包,然后踏出结界,小和尚依旧拿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原本圆圆的笑脸却已经泪流满面。
“师姐。”
他扯你的袖子,“师父、师父是不是死了?”
年纪轻轻的小和尚还堪不破佛法,指着钟声传来的方向,哭得大声:“丧钟敲了。”
你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抱起来,走到丧钟那里,院子内春色烂漫,随风而卷。
看见你,和尚们纷纷朝你行礼,“师姐。”
你应了一声,“师父死了。”
你成了清水寺的住持,声望飙升到了世界第五,系统面板也多了一大堆的权限。
就像你遇见玉藻前,就白捡了三百万的巫女服一样,你遇见了师父,也白捡了一大堆好处。
从零开始,遇见机缘,一步登天,妥妥的爽文主角待遇。
但是你现在没空在意这个,更没空高兴。
你看着你的师弟们,“师父是被人害死的。”
你也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接着说道,“害死他的人就是你们的师兄羂索,我不管你们认不认识他,感情如何,也不管什么死生自有定数,更不在乎你们这群和尚是不是在想什么以德报怨,我只知道,我要报仇。”
和尚NPC们很乖,个个以你为先,那个被你抱过的小和尚站在你的脚边,哭着喊道,“要给师父报仇!”
你低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眸看你,脸上满是稚气,“我还没有法号,不过我排行十二,师兄们都喊我小十二。”
小十二……
你看了他一会,然后摸了摸他光秃秃的脑袋,有点刺手。
他抱住你的腿哭,你把他抱起来,“他欠清水寺的,欠我们师父的,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亲自讨回来。”
说完这句话,清水寺的名字突然从白色变成了绿色。
【玩家已解锁阵营模块】
你把这个面板点开,这个游戏世界里一共有三个阵营。
绿色阵营里只有孤零零的清水寺,而红色阵营有着密密麻麻一大片,最大的那一团就是酒吞童子所在的丹波国大江山。
代表中立的白色阵营也有很多,里面更是不少你认识的家族。
你看着五条、加茂这两个大名鼎鼎的御三家之二,觉得有点讽刺。
是因为没有出现两面宿傩这个大煞星,所以他们还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看着妖怪们为祸人间,保持中立吗。
你背包里突然穿出来小男孩的声音,“主、主人!”
你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小十二,翻出背包来看,说话的是你师父留给你的毛毛球。
你问:“你是什么?”
他答:“我是憨子。”
你一整个大震惊,系统成精了!
憨子告诉你,你师父临走之前,帮他升级了,现在他拥有了更多技能,可以帮助你做更多的事。
而且,他特别强调:“憨子已经变聪明了。”
你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你师父竟然这么牛逼,可以以一个NPC的身份,让游戏系统升级?
你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你抖了抖憨子,拷问他,“你老实交代,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游戏。”
憨子声音颤颤巍巍的:“是的主人,憨子就是一个游戏。”
你问:“通关了我才能回家?”
“是的主人……”
你没忍住爆锤了他一下,“那你搞这么云里雾里的干什么,快说,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憨子叽叽喳喳了半天,然后告诉你,“我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主人主线任务,呜呜呜呜,救命。”
好家伙,这傻子还把你的口头禅学去了,你又问他,“那你说,你还有什么用,能帮我找到无惨吗?”
他沉默。
“能帮我找到羂索吗?”
他发出一句弱弱的不能。
“那你就是个废仔。”
你粗暴地打了他几下,“你什么用也没有,竟然还敢绑架我。”
你直接重拳出击,把他打得哇哇大哭,你打了一会,又嫌他吵,直接把他塞进背包,“不许哭,再哭我还打你!”
憨子打了一个哭嗝,乖乖缩成了一团小毛球。
你不打算在清水寺一直待着,于是准备先和兄弟们会和,然后直接回到京都舞哉那里。
你手里捏着狱门疆,羂索迟早会找上门来,清水寺的和尚也会下山搜捕他,所以你打算先去解决无惨。
你师父给兄弟们编织了一个结界,两面宿傩坐在树底下睡大觉,其他两个兄弟不知道去哪了。
你刚刚踏进结界,他就睁开眼睛盯着你,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慢。”
他嘴里就没好话,可是你看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就好想哭。
他的脸上好像一直都有一种目空一切的无畏,眼睛里也始终装着对什么都没所谓的淡漠。
你感觉他就像一座山,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不会被任何东西改变,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永远平静的海,一颗永恒璀璨的钻石。
你放任自己在温柔的海水里浸太久了,你在他怀里哭得太多了。
现在,你只要看见他,那些被你强行压制下去的伤心就又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他依旧坐在树底下,不耐烦地看着你,“又哭?”
你钻进他怀里,“我师父死了。”
两面宿傩沉默了一会,像是真的很困惑,“死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因为我在乎他,他死了我当然会难过!”
你声音哽咽,又感觉哭过以后好多了,你和他说话:“我有了一个新的仇人,叫羂索,他特别牛,我还弄了一个阵营。”
你把系统面板打开,发现你还没给你的阵营取名字。
你打了个营子上去,系统提示你,这个名字会掉你大量的声望,请问你是否确认要取这个名字。
你赶紧点了否。
身为取名小天才,你还是第一次遇见取名字会掉声望这种事,你看着宿傩,又摸他的眼睛,“宿傩,你说我的阵营叫什么好。”
他挑眉,“问我?”
你点头,“快说呀。”
两面宿傩张口就来,“虫子教。”
……你气得咬他,“为什么是虫子!”
他笑,“磨牙的小虫子。”
你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你,可恶,他的牙才没长齐呢,明明你的每一颗牙齿他都舔过,明明每一颗都好好的,现在他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你!
你用力咬在他的胸口,他轻轻笑,胸膛震起来,然后按住你的脑袋,“用力。”
你突然被他按进软乎乎的大胸里,只感觉眼皮又在打架了,哪里还顾得上咬他。
硬要说的话,你已经好几百年没有睡过觉了,现在什么事也不想管,就想睡觉。
你躺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美美开睡,可是两面宿傩这个家伙又对你发出了嘲讽的笑,“不吃了?”
你瞪他,“等我睡醒就咬死你。”
两面宿傩挑眉,把手指塞进你的嘴里,“咬。”
他说着,还搅了搅你的舌头,“光是刚刚那种力道可不行。”
你气得半死,这家伙永远都是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从见他的第一眼到现在,你和他待在一起多久,他就拽了多久!
他只是你的奴隶,凭啥这么拽!
困意让你变成了一个小傻蛋,你真的听他的话狠狠咬了下去。
“喜欢喊别人小狗。”
两面宿傩看起来根本没有被你咬疼,语气不屑,带着轻笑,“谁才是狗。”
可恶,你瞪他,干脆把你的阵营改成了狗狗教,你还打算大力嘲讽他的,可惜你太困了,立马就睡着了。
和大人分开已经三天了。
里梅每分每秒都在想她,想着出去的办法。
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她有没有遇见危险,是不是又掉进了黑暗的地方?
一天又一天过去,里梅总是一无所获。
宿傩大人一直在树底下睡觉,偶尔醒了,就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到处乱窜。
宿傩大人知道大人在哪里吗?
里梅不敢问。
上一次,他被大人的未婚夫打败,浑身是血地爬到宿傩大人面前,求他去杀了那个胆敢顶着大人未婚夫的名号在世间行走的人。
宿傩大人抱着熟睡的大人,头也不回,懒洋洋地问他:“你在教我做事。”
里梅立即伏下脑袋,“里梅不敢。”
他的到来像是吵醒了熟睡的大人,两位大人一起看向他。
里梅该走的,应该立刻离开这里的,可是他喊她:“大人。”
里梅说:“我受伤了。”
于是她从宿傩大人的怀里钻出来,抱住了自己。
里梅看见背对着她的宿傩大人低头,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怀抱。
宿傩大人脸上的表情不算难看,但是那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还是让里梅获得了一点点胜利的愉悦。
他把大人抢了过来。
可是很快,这一点愉悦便被无情地碾碎了。
就像他的自尊、他的自信、大人给他的奖励那样,通通都碎掉了。
他只剩下永远不会被注意到的、在阴暗的角落悄然生长的、肮脏的爱慕。
那只狐狸说的没错。
他爱慕大人。
现在,破碎的里梅再次面对了这个情景。
宿傩大人坐在树下,她在宿傩大人的怀中熟睡。
几日不见,大人变得更像是神了,就连在睡梦中,那张脸也有着圣洁、不可靠近的意味。
可是这样的她,此刻就像个孩子一样枕在宿傩大人的臂弯,身体和猫一样蜷缩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含着宿傩大人的手指。
好可爱,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的大人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但是永远不会对他露出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
那是独属于宿傩大人的,谁也不配有,谁也抢不走。
于是,他躲在暗处看。
能够像这样远远的看,能够偷偷看见大人的这一面,他就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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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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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 晚风轻柔,卷来浅淡的花香,你在宿傩怀里美美醒来。
他早就醒了, 还一直在盯着你,你揉了揉眼睛,然后朝他笑,“宿傩。”
你朝他扬了扬下巴,打算告诉他, 你给你的阵营起名狗狗教的事, 可惜这家伙没有给你机会。
他扣着你的脑袋吻你。
自从上一次你的早餐威胁以后, 宿傩就像是被迫收起了利爪的兽,两只手用力掐着你的腰,吻你的力道却轻轻的、哪怕牙齿不受控制刺进你的舌尖, 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痛感。
太舒服了,好久没有亲亲过, 你不受控制发起抖来, 他动作顿住, 然后轻轻舔你。
“痛?”
你摇头。
不是痛, 是太舒服了, 这家伙舌头上有咒印,舔你的时候又痒又麻,你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宿傩。”
你不忘初心:“我给我的阵营取名狗狗教了。”
他笑,“嗯。”
这么平淡?!
你又抬起头看他, 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生气不爽的表情,可是没有, 这家伙每次吃饱以后就像被安抚好的大狮子, 全身上下写满了慵懒惬意。
你昨天还做梦梦见他气个半死呢, 现在他现在根本不气,你当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了,你加大马力:“狗狗就是你。”
他这才看你,也不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一副‘你还有什么屁话要说’的表情。
你真是感觉一个大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昨天太困了,你都没来得及看通知,结果刚刚一看,你才知道,因为你给阵营取名为狗狗教,你的声望掉了一大截。
你简直气死,都怪宿傩在你睡觉之前气你,现在好了,你不仅掉了声望不说,还没有报复到他!!
你又气又后悔,逮住宿傩就咬,他靠着树任你胡作非为。
他还记得昨天你放的狠话,“咬死我。”
他又笑,掐住你的下巴,手指再次伸进来,一点一点摸你的牙齿,语气讽刺,“就凭这种不用力就能捏碎的东西吗。”
什么叫做不用力就能捏碎,牙齿是人身上最坚硬的东西好不好,这个大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