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大逆不道肖想她时没有这么慌, 在无数个自己惶恐不安的夜里,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愿面对过。
他甚至找不到任何话来将这些事结合在一起告诉她。
忽的,连久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叹气:“把我丢在这里,你想自己去找她?”
事到如今,司阑没有什么再可以隐瞒,垂眸认下了自己想做的事。
“然后呢?”连久问,“像过去一样,杀了就一了百了?”
司阑没说话。
连久轻声道:“司阑,你没有法相了。”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向之前那样再献祭自己的法相,下一次就是他的命:“司阑,你只有一条命,你不会考虑自己吗?”
这还有什么考虑自己的余地,他只想她能好好的。
自己这条命说到底,不也是因为她才留下来的。
“你不信任我?”
这下司阑总算有了反应,下意识摇头:“信。”
“那我说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留在这里?”
许久后,司阑才做错事一般低下头:“一点也不行。”
连久真是又气又心疼,又拿他没有办法。
自己不是不识好歹,明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还要无理取闹。
但同时她也不想司阑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自己身处险境,偏偏这个死脑筋到了这个地步还在骗自己。
这时候连久也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他总会明白。
她说回正事:“听到什么了?”
“那些人和动物,的确在山里。”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是吗?”
这也是连久之前在基地察觉到他神色有些变化时才知道的。
跟人类和妖神们很少在一起也让司阑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即便想要隐藏什么,也还是有点蛛丝马迹,尤其是面对自己在意紧张的人的时候。
越小心越容易出错。
更别提连久来到这个世界后跟他朝夕共处,太了解他了。
“嗯。”司阑视线移到她的手腕上,“那些动物都开了灵智,人类在幼崽时期最有灵气,若是……”
“若是再加上我。”知道他不愿意说下去,连久抬起手,“加上我的血,是不是就有更好的效果了?”
那些动物都是妖的后代,但因为这么多代后身上的妖族的血脉已经很少了。
但自己的血却有很大的作用。
司阑知道瞒不过她,点头。
谷槐不喜欢人类,她想要的是,这个世界全然成为妖怪的世界,可能很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之前苦于没有媒介,后来连久出现就让她起了这个心思。
连久将袖子拉好,盖好了自己的手:“也不尽然,去看看吧。”
司阑挡在门口没动,又喊了一声:“连久。”
他真的怕。
比自己死亡还怕。
这时,连久笑了下,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抱了抱他:“别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换做是任何一个时候,这个拥抱都会让司阑欣喜若狂,但只有这个时候,他却手脚冰凉。
可正如他所说,只要她想做的事,他都无法阻拦她。
最终司阑回抱住她,不管她在不在意,用尽力气:“有我。”
连久跟司阑来到他发现的那个山洞时,发现这个山洞不是一般的大,洞壁上是很多装电池的小壁灯,洞内充斥着浓浓的药草味。
一边被打通做成了幼儿园教室的样子,里面有很多小床,很多孩子都睡在床上,面对外人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眼扫去大概有百来个。
另一边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们,无一不是濒危保护动物。
跟熟睡的孩子们不同,动物都是清醒的。
见到有人来了,纷纷退到各自笼子的角落。
飞鸟走兽情绪都很平静,在这里好像都没有任何物种阶级。
确认过孩子们只是睡着没有其他问题,连久才走到那些动物的笼子面前,有些诧异。
与妖怪们待久了,她也能分辨妖、人、动物之间的区别,而这些动物带给她的感觉已经近妖了。
司阑:“它们被灵药养着。”
“孩子们也是?”
“嗯。”司阑看了一眼,“不吃人类的食物,还能维持生命体征,也只有靠灵药,不吃食物也能让他们的血脉灵气更加纯粹。”
听到这话,连久只觉得谷槐疯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声。
连久和司阑对视一眼,却没有藏起来。
十来秒后,带着小草帽的谷槐出现在了洞口,她看见洞里两个身影的时候并不惊讶,只是微微抬起帽檐:“你们比我想象的来得要早。”
她问:“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没藏。”连久说,“不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吗?”
只要自己跟司阑来到这里,就一定会发现这里的情况。
谷槐大可选择把这些动物和人都藏在人界,那或许还有更多的可能,但她没有。
谷槐点头:“您果然聪明。”
说着缓缓走进洞里,自然地走到孩子们那个房间。
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都是一些小药丸,她将药丸分别放进孩子的嘴里,入口即化,想来这是可以维持孩子们正常生命体征的原因了。
连久并没有阻止她,因为在谷槐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她是不会伤害这些孩子的。
而自己就是她的目的。
洞内很安静,谷槐喂着孩子也是不说话,喂完后又走到动物那边,每个笼子里都放了药草。
她见那些动物吃得狼吞虎咽,笑着说:“要不是人类让他们的生存环境变得恶劣,它们早就开灵智了。”
“所以人类总是那么讨厌,本来就是他们破坏了这些动物的环境,到头来还要假惺惺地救助它们,做这个样子有什么用?”
连久:“所以你想让它们生活在妖界。”
“不。”谷槐转过身来,“我希望所有的地方,都是妖界。”
“难道您没发现吗?”她看向洞外,“我们妖怪比那些人更重感情,更会爱惜自己体谅同类,对比那些自私自利,总是为了金钱权利的人类,我们妖怪才能给这个世界真正的灵气。”
“明明我们什么错都没有,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但到头来却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委屈求全要去配合人类。”谷槐冷笑一声,“如果换做是我们,不会将人类这么困在一隅之地,处处压制,而是会平等共处。”
连久点点头,反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动物和这些孩子关在这里。”
谷槐愣了一下:“什么?”
连久平静地说:“按照你的意思,如果你是那个主宰,那这些孩子和动物就应该被你放出去,跟其他妖怪在一起生活,但你选择他们关在这里用药养着,难道不是因为你也觉得他们跟妖怪还是有区别吗?”
谷槐一直淡定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成为妖怪!”
连久笑了一下:“所以,你跟你嘴里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在你心里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觉得这不是平等的吗?”
“这不一样!”
见她不愿意认清自己,连久又问:“你知道全球有多少人吗?”
“八十多亿。”她语气平静得像是自己并没有面对什么危险的情况,“而你这里,一百?两百?加上外面的妖怪,退一万步,他们全都听你的,你们依旧连一个零头都够不到。”
“你不喜欢其他妖神与人类签订和平共处的条约,但你想没想过,以后你能出去了,你这些妖怪甚至连一个小乡村的人数都不够。”
说着,连久取下了洞内一个小壁灯,拿在手里关了又开,然后在谷槐注视的目光下,将那个壁灯松开,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甚至,你们连这种壁灯怎么做出来的都不知道。”
“妖神不是只想让妖怪能和人类共处,而是想让他们也能拥有制作壁灯的能力。”
连久看着谷槐:“元青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朝前看,你为什么就看不到?”
谷槐阴冷着脸,盯着地上的灯的碎片:“以前没有这些,不是也能过来吗?”
“以前?”连久笑出声,“人类用了几千年才走到如今这一步,你想要再退回去几千年?这到底是在害谁?你是能不老不死地活下去,那其他妖怪呢?你有什么权利让他们跟你退回去。”
“走到这一步?”谷槐取下自己的帽子,轻轻摸了摸,“能走到这一步不都是因为神农吗?那我让他们退回去又怎么了?这些人只会踩着前人的尸体往上爬,如今还说他是被毒死的,哈,可不可笑。”
她嗤笑:“一群白眼狼,就该让他们都尝一尝,前人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连久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可怜她了。
她似乎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根本就出不来。
连久漠然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神农,但神农宁愿自己死都想要让你救其他人,他会认同你现在的做法吗?”
“我不是为了他!”谷槐像是被刺激到,转头过来,“我是为了妖界!这个世界不应该被那些虚伪的人类占据!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
突然背锅的连久感到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当初在浮玉山,他们都在保护你。”谷槐别过脸,“原本你出现在浮玉山,我就没了其他心思,什么都没做,这些孩子我也会放掉,如果你能成为他,我能忍,哪怕你在一天我就能忍一天,但你不愿意,你们都不愿意!”
她紧捏住手,气急极了:“不仅不愿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那些人踏入我们妖界,在我们的地盘上作乐寻欢,那些人怎么配?”
这下连久终于想通了所有的关窍:“所以你后来才开始将那些药都散出去,让那些人替你找这些动物。”
想到那些为了几颗药就几乎疯狂地人,谷槐眼里的嘲讽更甚:“他们也很愿意不是吗?这就是人类的贪婪。”
连久默了默:“当初司阑还为了一盒自热火锅就愿意给我做保镖呢,这么说来,他不也是贪婪了?”
无辜的司阑:“……”
谷槐:“……”
连久又抬眸,视线锁住她:“你为了想要从我身上找到神农的影子,想方设法要取我的血,为了让这些孩子和妖怪能融合在一起,也想要我的血,难道就不是贪婪了吗?”
谷槐再一次强调:“我是为了妖界!”
“你问过其他妖怪了吗?”连久淡淡拿出手机,“我现在就在所有妖界的群里开视频会议,但凡有任何一个妖怪同意你的想法,我马上将所有的血给你,你要试试吗?”
谷槐瞪大眼睛:“你……”
连久忽略她的震惊,点开手机的群聊,步步紧逼:“怎么样?要试吗?”
这瞬间,谷槐居然被她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从她的动作里连久就知道了她心底的想法,笑道:“你看,其实你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为了你对神农那些执念,但你又错了。”
她轻声又郑重地说:“哪怕我真的跟神农一样,我也不会需要你这样的妖兽在身边,也不会对你跟其他妖神一样好,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谷槐胸口急促起伏,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不可能!”
“你不知道对吧?因为他们所有的妖神都在骗你。”谷槐咬着牙说,“你如果知道当初发生的事,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因为你跟神农没有区别。”
连久挑眉:“当初发生的事?”
谷槐看向一边的司阑,发现他这一次居然无动于衷,难道就不怕自己说出来?
于是她继续道:“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那些人是怎么毁掉你的骨血,你还会这么维护这些人吗?”
说完后,谷槐发现面前的连久和司阑依旧没有其他反应。
明明当初他还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这时,连久忽然笑了:“你是说,我当初作为圣人的那些事吗?”
◎连久,我很爱你(二更)◎
这话一出, 谷槐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才是那个走入局中的人。
怎么会知道?妖神们不是把她瞒得好好的,生怕她哪里受伤了吗?
就算其他妖神愿意, 司阑也绝对是第一个反对的。
“你怎么……”谷槐讷讷地问,“谁告诉你的?”
连久语气随意:“从我来山里开始, 你们的一言一行不都在告诉我这个事实?”
说实话,这些妖神真是比外面那些人好懂多了。
以司阑为代表的一群单纯鬼。
尤其是江安,稍微套套话就把自己没猜到的那些事都抖落了个干净。
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被潜移默化, 所以在得知这件事后连久其实并没有多惊讶, 只是微微有些感慨, 自己过去居然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人而已。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跟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我就是圣人。”连久看着谷槐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色, 不徐不疾地说,“那又怎么样?你还指望着我跟以前一样割肉削骨吗?我是圣人又不是傻子。”
谷槐不信她的话, 依旧坚信着自己的观念:“如果不是那些人, 你会至于一遍遍轮回一遍遍割肉削骨?”
连久笑了:“你觉得你是在为我鸣不平,为我报仇吗?”
“难道不是吗?”
“那我辛辛苦苦用命救下来的这么多人,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又是为什么?”连久道,“说到底你还是在意你自己, 打着我的旗号, 神农的旗号, 就为了你自己。”
“哈。”谷槐觉得很是荒唐,她做了这么多, 如今居然被认为是为了自己?
她摇摇头, “你不会懂的。”
“对, 你怎么会懂呢。”谷槐后退靠在墙上,“你是圣人,天地都青睐你,你不知五谷不懂长情,像个提线木偶怎么来怎么去,你懂什么…”
“你根本就比不上神农。”她抬起眼,眼底猩红,固执地说,“他才是有血有肉的人,感于天地,就算没有使命也愿意献出自己,这才是一个圣人该有的品德,你不过就是团没心没肺的空气……”
话没说话,砰的一声,她整个人都砸在了墙上,周围的壁灯纷纷掉落,地上全是一片碎玻璃。
“司阑。”谷槐捂着胸口,嘲讽他,“你连我都不如,神农是真心对我好,但她呢?”
她指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逆着光的连久:“在她眼里你只不过就是只蝼蚁,你记了这么多年又怎么样?她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些好,其实都是她的义务,她对每个人都这样,说不准当初就是为了让你不要为祸世间才对你好。”
司阑没说话。
谷槐抬眼:“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司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那又如何?”
谷槐脸上的笑意止住:“你说什么?”
“我怎么想都是我的事,跟她无关。”司阑淡淡道。
谷槐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就这么甘心?要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跟小丑有什么分别!”
司阑垂下眼,冷冷地看着她:“与你何干?”
“我替你不值!”
“别总是替别人不值了。”连久走上前来,站到司阑身边,“一会儿替妖界,一会儿又是替神农,替我,现在还替司阑,你连自己都做不好,还想着替那么多人?”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司阑做的这些有什么用?”
连久弯唇:“所以你对神农,是希望他能给你什么?”
希望能给什么?
当然是希望他能一直看着自己,跟自己在一起,把自己看得最重要,自己才是可以帮助他陪伴他的家人。
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心去养那些白眼狼?!
“你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连久眼里的轻视一览无遗,“还以他的名义要毁掉他的心血,你凭什么?如果我是神农,这会儿都要被你气活了,自己当初到底身边待了个什么东西。”
第一次见到连久露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谷槐靠在墙上,仿佛自己才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连久将手机界面调到百度上,搜索了几个字,放在谷槐面前:“别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天地圣人,我从来都没承认过我是圣人,更别说神农奉献自己,这个世界有八十多亿人,每天都有无数人在奉献自己。”
谷槐没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视线看向她的手机。
那些视频里,有很多人,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朵里,让人觉得窒息。
谷槐下意识想要回避,却被连久伸手将她的脸给转了过来,不得不面对视频里的人。
“看到了吗?”连久盯着她,“这里面,有洪水里奋不顾身救人的战士,有几天几夜不合眼在医院照顾患者的医生,有冲进火海救被困人员的消防,段子安的家族世世代代行医救人,甚至那些你散出去的、你以为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药,多少警察拼了命都不想让这些东西祸害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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