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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驯(长吾)


只可惜褚元墨也漏算了梁王的气性,低估了梁王与庆元帝的兄弟之情。
其实贤妃自己也没有想到,在梁王确认的确是儿子谋反之后,他会以死谢罪。
贤妃看着昏迷过去的梁王,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太后那样的人会有梁王这样至真至纯的儿子和褚元墨那样心黑手狠的孙子?
如果她有孩子,会是什么性子?长成什么样子呢?
贤妃不由得看向庆元帝,这个男人,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绝了她的子嗣,她终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是他英姿勃发的少年时期,还是他与先皇后并肩同行时的温柔小意的模样,又或者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向她伸手的那一刻?
贤妃觉得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可爱他好像就成为了一种本能,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她自己都要往后稍稍。
看着庆元帝的眼神愈发悲伤,贤妃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缓缓低头,有一滴泪落在了庆元帝的手背上。
贤妃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又觉得现下心情不足以有这个笑,拈着锦帕轻轻地擦掉庆元帝手背上的那滴泪,像是说给庆元帝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陛下,我本以为皇后没了,你会多看我一眼……以为,这么多年的相处,多少对我也会有点情分。可是你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我半分都沾染不得。”
庆元帝也不是完全失去意识,他依稀听得见贤妃与梁王的对话,身为帝王,他的确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心中怀疑过梁王,可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梁王。
他不会这么做。
可贤妃所言,太后的心思……八九不离十。
庆元帝并不太紧张,他知道褚元墨的小心思,也知道褚元墨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庆元帝相信太子和朝宁的能力,这件事不会收不了场。
原本褚元墨若是不动手,庆元帝也就罢了,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王自然会钳制他。可没有想到褚元墨到底还是动手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届时,他能保得住梁王,褚元墨是决计保不住的。
谋反之人,何来活路?
贤妃也并不知庆元帝半清醒着,能听到她说话,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庆元帝才知道,当年聂映的死与太后也有关,这一瞬间,庆元帝心中的杀意到了极致!
当年若他当年不那么恪守承诺,何至于会害得聂映身亡!
庆元帝第一次后悔当年夺嫡时还需要什么名声做辅,身为帝王本就是非功过由他评说,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他是皇帝啊!
可惜事发已过多年,庆元帝的杀意也只能对着太后去。
贤妃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这场宫变的输赢,她只是想做点什么,让庆元帝记住她,哪怕是恨。
文德殿外杀声喊声震天,武宁侯带着虎贲营的人一路杀过来,却没想到守在文德殿之人居然是衡王。
武宁侯的武器是一杆红缨长枪,衡王手持一柄大刀立在殿前,对着武宁侯叱骂道:“武宁侯你竟敢带兵私闯宫闱!你是要造反不成!”
“大胆竖子!本侯奉旨护驾,拿下你这个忤逆犯上的狗贼!”
武宁侯亮了一下公主殿下给的金牌,一声令下就直接命人打了过去。衡王的人也一拥而上,双方士兵都缠斗在一起。
武宁侯一枪径直捅了过去,衡王提刀迎上,武宁侯怒瞪衡王:“陛下待你不薄,你竟背叛陛下!”
武宁侯这一枪可不轻,衡王只能以全力相抵,还挺见了武宁侯这话气得差点没把刀甩出去,他愤然到:“不薄?你可知我只有显儿一个儿子!褚明华打断了他的腿也罢!还要将他下狱,本就去了半条命,这不是要他死!”
“既是独子就要好好教导,教得个不懂礼法不止廉耻的废物玩意儿,这种儿子没有也罢!”武宁侯全然停不下去衡王这套卖惨的说法:“谁家还不是个独子了!是你教了个废物出来,与陛下何干,与公主何干,若是我儿子,我直接打死!”
衡王被武宁侯说的心气不顺,又想起武宁侯儿子女儿都是一顶一的好,女儿可以独立领军不说,儿子在学院也说是夫子都夸奖的好苗子,这人比人就是要气死人。
想着,衡王就更加生气了,“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武宁侯懒得跟这种人多话,长枪一刺,一点儿都不客气,一招一式都格外凶狠。衡王从前也是跟着庆元帝一同征战的,可到底还是不如武宁侯,两人在打斗间,武宁侯就已经站了上风了。
而太和殿那边,聂嘉实没有和九城兵马司的人正面遇到,她和副将两人把虎贲营的人都分成几队,快速制定了几份计划。
太和殿不如文德殿那边的情况,太和殿多的是参加年宴的人,还有不少女眷,若是褚元墨在太和殿大开杀戒,事情就棘手了。
聂嘉实是觉得事情或许没这么糟糕,褚元墨即便是要造反,也不可能杀光所有年宴的人,人都杀光,他要个光杆朝廷做什么呢?
所以太和殿里的人应该不至于死伤太重。
聂嘉实与副将邬姚打算潜入,叫虎贲营的人先隐匿身形,等会等令箭报信再冲进去。
在潜入太和殿之前,聂嘉实想过太和殿情况不太好,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伤成那样,那一地的血,难道是都是太子流的血吗?
聂嘉实脸色不太好,邬姚侧目看了聂嘉实一眼,凑了过去,低声道:“别担心,小殿下无事。”
聂嘉实听到邬姚这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秾秾是表妹,太子就不是表弟了?
邬姚完全没有想到聂嘉实心里在想什么,目光紧紧地盯着下面的情形:“宫中侍卫都在太子身边,小殿下的青玉卫也在,小殿下看着还好。”
聂嘉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看见了母亲,在朝宁身边,手中也握着剑,肩上有伤,剑上还有血。
母亲她……不会武啊……
聂嘉实眼神微沉,她方才仔细看了褚元墨那边不光有九城兵马司的人,还有几个朝中重臣也站在那边……看来,褚元墨的确是预谋已久了。
褚明华已经跟褚元墨僵持许久了,自己得想个法子通知一下她自己已经到了。
聂嘉实从发簪上拆下一颗小小的珠子,瞄准了谢宴疏,弹指间就射了出去。
谢宴疏此人深不可测,看似病弱,可容王也没能拿他怎么样,最重要的是她手头上还有不少消息是谢宴疏送来的。
一个才来京城没多久的人,能铺开这样的关系网,他本人也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最起码,他的功夫应该比邹秋都要厉害。
果然谢宴疏发现了她的暗器,顺着暗器的方向也发现了她。
聂嘉实给谢宴疏比了个手势,谢宴疏还是能明白,大意就是援兵到位了。
褚明华此刻正在和褚元墨对峙,谢宴疏上前,不动声色地抓过她的手,在掌心点了三下。褚明华掌握成拳,轻轻撞了谢宴疏的手,示意她知道了。
聂嘉实一直都在盯着谢宴疏的动作,看到褚明华收到消息,她这才放下心来。
又转头,看向邬姚,压低了声音:“我留在殿内照应,你从外围杀来。”
“不如我留下。” 邬姚知道留在殿内策应,势必是更危险的,他想让聂嘉实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
聂嘉实摇头,“不行。”
“身为主将,此时不可意气用事,你要去带领虎贲营!” 邬姚虽然身为副将,也很明白战时主将的作用,他要劝住聂嘉实。
聂嘉实知道邬姚所言是对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她只能答应。两人从太和殿的顶端悄然离开,一个向外整合兵力,另一个向内,时刻准备支援公主殿下。
褚元墨伤得不重,气势也不容小觑,他与褚明华对峙,眼中都是恨意。
褚明华全然不把褚元墨放在眼里,她只冷眼看着褚元墨,目光之中都是鄙夷。
褚元墨最恨的就是褚明华这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今日太子必死,你也活不了!若是识相,趁早归顺,否则,哪怕是血洗太和殿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乱臣贼子也敢口出狂言!你犯上作乱已成事实,还企图借用无稽之谈来混淆你今日所作所为,真以为众人会被这样拙劣的手段欺瞒不成!简直可笑至极!”
褚明华的每一句都像是耳光一样打在褚元墨的脸上,褚元墨气恨难当,长剑出鞘直指褚明华,“我不与你废话,只要你今日死在这里,不是我,也是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褚明华面色冷然,回以嘲讽的目光:“难道你没有听到太和殿外的厮杀吗!长靖已经带着虎贲营前来勤王救驾,马上就可以踏平这太和殿!你难道以为这天下就真的被你拿捏在手中了吗!我父皇登基这十余年,励精图治,社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居于平稳免于战乱,你有何资格来争夺这皇位?就凭你的一己之私?你也配!”
褚元墨被褚明华说得气上头脑,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这个褚明华,她非死不可!
褚元墨直径出手,褚明华不躲不闪,直到褚元墨快到近前了,她才提刀迎上。刀剑相拼,发出铮铮之声,两人之间的斗争必然是你死我活。
邬姚此时也不动声色地到了殿内,与桑将军会面,桑将军得知的确是长靖将军与武宁侯都来了心中便无比有底气,当下就与徐国公见状也纷纷扬起手中剑,大喊道:“诸位!援军就在殿外,我等!随公主殿下诛杀叛贼!”
徐景行与桑枞等年轻的贵族子弟立即高声回应:“诛杀叛贼!杀啊!!!”
太和殿内已经乱成一团,尚有一战之力的男子都提刀上前,将女眷们护在身后。而习武的女子也守在最外围,护着毫无战力的老封君与孩子们。
就连江绵确认了贵妃无事之后,也拿起长剑护在了贵妃身前。
宣昌长公主手中的剑都已经砍出缺口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怎么都觉得不太对,温绰呢?怎么这孩子好似今日一直都没有出现?
可现下这个局面她也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杀敌!
褚明华之所以要让聂嘉实去带虎贲营的人,就是因为虎贲营是三大营之中的战力之首,根本就不是防卫松懈的九城兵马司能比,哪怕是有九城司的指挥使亲自带队,比起浴血沙场的虎贲营来说,还是不够看的。
虎贲营很快就从殿外杀进来,聂嘉实高喊道:“臣聂嘉实率虎贲营救驾来迟!”
“来了来了!”
“援军来了!”
“有救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褚元墨本就被谢宴疏打伤,与褚明华对打至此,不敌褚明华的攻势。若不是亲卫替他挡了几刀,只怕褚元墨已经成为褚明华的剑下亡魂。
褚元墨见太和殿的大势已去,当机立断就要撤离,直接放弃太和殿,他还有一个杀手锏没用!
褚元墨的亲卫护着他往后撤,他看到太后身边的南康,还是一咬牙,亲自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皇祖母,皇祖母未必会在此时顾及南康。
见褚元墨萌生退意,褚明华也没有打算放过他,直接就带着青玉卫杀了过去。
聂嘉实不放心,把太和殿交给邬姚与桑将军,和谢宴疏带着一小队人马追了出去,徐景行与桑枞见状也速速跟上。
宣昌长公主本想跟去,但见聂嘉实与谢宴疏都跟着去,她脚步一顿,又转身回来,太和殿的残局也需要有人收拾。
可驸马周措看出了长公主的心思,握住了她的手道:“走吧,这交给桑将军与徐国公。”
我知道你挂心你的皇兄,我陪你去。
宣昌长公主得他支持,便不再犹豫,点了几个虎贲营的小将跟着去了,江绵刚刚没来得及跟过去,现下见长公主要走,也跟着一同去。
褚元墨径直奔向文德殿,因为太过于慌张根本没发现守在文德殿的人已经换成了武宁侯带来的虎贲营,他一路拽着南康往里闯。
南康一直都处在一个惊魂未定的情况,到了熟悉的文德殿,眼神还有些游离。当她看到父王被绑着,头上那显眼的包扎痕迹让她瞬间就挣脱了褚元墨的手扑了过去。
“父王!父王!”
南康瞬间就泪流满面,手忙脚乱地给梁王把绑嘴的布条给解开,心里的慌张一浪高过一浪。
梁王早就已经清醒,看着女儿哭成个泪人儿的模样,心里又心疼又难过。心疼女儿无辜被卷入这场风波,难过自己从来不知儿子的心意,甚至从旁劝阻都没有做过。
他这个爹,当得也不好……
南康根本不知要说什么,只能抱着梁王哭得难受。
太后就在褚元墨身后进来,她比褚元墨冷静,在走进文德殿的时候就知道这场仗早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可太后养尊处优多年,哪怕是被先帝冷待的时候,也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此刻自然也一样,她从容地坐到了文德殿上首的位置,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经历了一场厮杀的人。
褚元墨杀红了眼,他在寻找贤妃,贤妃正在庆元帝身边站着。
“人呢?”
“中了药,昏着。” 贤妃不畏惧褚元墨一身是血,看着他眼中势在必得执着的样子,突然生出了一股怜悯,甚至想要帮他擦去面上的血污。
褚元墨不在乎,拎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走进床榻,梁王见状挣扎着要起身,南康回头一看,下意识觉得哥哥的状态很不对劲,她起身奔过去。
褚元墨越走越快,眼中只有庆元帝,贤妃被他一把就扒开,举着长剑往庆元帝身上狠狠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南康整个一扑,就挡在了庆元帝身上,褚元墨的剑没有落在庆元帝身上,刺进了南康的身体里!
而在更早的一个瞬间,一只羽箭精准无比地刺进了褚元墨的胸膛,穿胸而过,血液溅在了南康的脸上。
南康死死地握住褚元墨的剑,血从口中不断地溢出来,她还执着的看向褚元墨:“阿兄,不要……”
褚元墨震惊于南康竟然会奋不顾身地为庆元帝挡剑,可他才一开口,也如南康一般,口中的鲜血不断的溢出。
他好似迟钝地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穿过了一只羽箭,这只羽箭正中心口。
“玄朗!” 太后被这一幕惊得失了从容,惊声叫出了褚元墨的字。
梁王在看到南康扑过去时就彻底失了语言,而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羽箭穿透了褚元墨的心口,万般痛楚之下,也喷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太后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冷静,起身慌张地往褚元墨的方向奔去,褚元墨早已经站不住身形,摔在了地上。
太后几乎是不敢相信,她费力地把褚元墨抱在怀里,褚元墨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玄朗,玄朗……”
“皇祖母……是,是玄朗做得不够好,叫,皇祖母失望了。” 褚元墨费劲地说完,又努力地扭过头去看南康,眼泪从眼角滑落,断断续续地道歉:“元,元慈,对不起,阿兄害了你……”
南康被褚元墨刺中小腹,她从未觉得痛觉是如此严重,疼得她几乎灵魂出窍。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阿兄的道歉,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褚元墨最后拼尽一点力气,望向昏迷的梁王,嘴里低喃着,‘父王,儿子不孝了……’
太后的情绪在褚元墨气绝之后到达顶峰,她抱着褚元墨的尸体嚎啕大哭。
哭声之悲恸,可叫刚赶到的褚明华一听,只觉得无比吵闹!
她一眼就看清楚了殿内的情况,褚元墨死于羽箭她不意外,温绰一直就被她安排在文德殿内隐藏着,但凡靠近的人一律杀无赦。
她教温绰射箭,才知道温绰箭术卓绝,根本不需要她教,真是能一力破万法。
可是穿透南康的身上的佩剑竟然是褚元墨的佩剑!
褚明华脚步一顿,她不傻,她看得出来南康是为了救她父皇,所以在过来挡了这一剑。
“抬下去,救活她。”
青玉卫立刻遵令,将昏迷的南康抬了出去。
褚明华立刻扑到庆元帝床前,有些胆怯地伸手去探庆元帝的脉搏,“父皇……阿爹,阿爹?”
贤妃眼看着褚明华神色焦急,缓步上前,被谢宴疏抬剑抵住了前进的步子,“还请贤妃留步。”
贤妃并不在意谢宴疏的态度,只是看着朝宁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发软,低声道:“陛下无事,只是中了软筋散,时辰过了就好了。”
褚明华猛地回头看向贤妃,说实话文德殿这边出事了,她甚至都想过梁王,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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