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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难撩(临江有月)


她看向门外,忽地,庭院中出现有人倒地痛呼的声音。
漱玉掀帘而入,面色极冷极难看,用力拎着那两人的后领,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扔进了堂中。
那两人已经被用粗布绑了嘴巴和手脚,此时跌进来,剧痛地瑟瑟发抖。
元成晖攥紧了手。
正堂中的元蘅轻掀眼皮,吹了吹烫热的茶水,声音中尽是凉薄:“父亲,认得么?”
“父亲人还没到启都,结果跟踪我的人便已经找好了。只是可惜了,身手不行,太丢元氏的颜面,便绑了替父亲教训一二。父亲不会心疼罢?”
房中灯烛不够亮堂,皎洁月色顺着长廊涌入,映得元成晖面色成了铁青色。
元蘅如释重负一般,起身走向那两人,接过漱玉递过来的短刀,轻抵住其中一人的下巴,用力抬起来,欣赏一般看着他的瑟缩。
“父亲,他很害怕。以后不要让他做这种事了,万一我哪天下手没轻没重的,让他死了,可怎么办?”
元蘅的笑意收敛许多:“如今江朔开战在即,赤柘若与西塞暗通款曲,一旦西北和西南勾通连结,就不免会波及衍州。此事尚未来得及宣扬,但已经不是什么小事了。父亲既然身体康复了,就莫要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放在那些没有用的望族联系上,好好地回衍州加练燕云军,巩固城防,不要旧事重现。”
短刀“当啷”一声落地。
元蘅抬手点了香,清芬馥郁的气味便冲刷掉了她身上不够浓重的酒气。她点了烛火,端着烛台去往多宝阁去,借着跳跃明灭的光,挨个抚摸过。
多宝阁中的暗格不止一处,她所作的画也没有全被闻澈带走。
她展开其中一幅,看着上面的容与,指腹摩挲过他的发丝。
门被推开,漱玉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她这副模样,想通了今日她一切不同寻常的举止的缘由。
今日的元蘅看起来格外憔悴。
月光下的她身着单薄的雪色寝衣,半截颈子露在外面如玉似霜,依旧是令人动心的美人相,可今日就偏生落寞了。
“姑娘……”
元蘅闻声将卷轴卷好,回眸勉强一笑,道:“回来了?父亲安顿好了么?”
“已送将军回了旧宅,什么都安顿好了。”
漱玉能瞧出元蘅还挂念元成晖,但她的骄傲却不允许她软下态度来说好听话,最后父女见面就只能变成剑拔弩张。
漱玉忍不住问:“殿下是……知道……”
话说出口一半,漱玉便后悔自己口无遮拦,不该在这种时候提及的。
“他不高兴了。”
元蘅提到他的时候,唇边还是漫起微苦笑意,“只是这回不好哄了。”
她原以为容与离开后,自己再也不会对人动心了。容与就是这画中仙,与衍州的一切痛苦都截然不同。她原以为自己会在这场大梦里醉死不醒。
可是闻澈便如同顽劣的藤蔓。
只要窗纸稍开一丝缝隙,这藤蔓就能固执地伸进来,将绿枝绕满整间屋子,缠绕纠葛,从此再也不许屋中有任何灰败。
垂下眼睫落泪时,元蘅才觉得疼。
“你既对殿下有意,就与他好好说一说,何至于此呢?”
元蘅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她从未遇见过什么场景,是能让她语塞的。可是当她望向惯常爱笑,但那时却泪眼朦胧,期许着她答话的闻澈时,心里却抽痛着无法答下去。
纪央城的那一夜,她满心满意都是容与。
诚然后来对闻澈交付了真心,但容与和闻澈,她也愈来愈分辨不清。
元蘅的叹息仿若游丝:“我不该这么对他,也不能这么对他了……”
“我这样的人,不值当再让他费心力了。”
再度碰到闻澈,是在朝云殿上。
他一袭团纹窄袖曳撒,神色虽恭谨却淡漠,见到元蘅入殿,他也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素来明朗的少年郎清冷起来,跟握着刀子刺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终究是大殿,元蘅奉上翰林院要上呈的文书后便欲退下。
刚转身走,她听到背后的皇帝开了口。
是跟闻澈交待的。
“拖延不得了,今晚便启程,朕会拨两队精骑相随,届时到了江朔,万事可自行裁决,但切记要与梁晋商议过后再行事,你毕竟还年少气盛……”
元蘅的脚步一顿,像是被钉死在了原处。
皇帝察觉到她的异色,多问了一句:“怎么?元卿还有要事么?”
元蘅喉间生涩,一时五味杂陈辨不清明,只得拱手再拜:“无要事,是臣失仪,臣告退。”
他已经要走了。
可能是早就决议好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告知于她罢了。
这一行,要多久?
是一年,两年……
若是治军得当,军中人人信服,兴许半辈子都会留在那里。
分明是她自己给他挑的路,曾经闻澈边吻她边说舍不得去之时,她还笑他幼稚。可如今这绵密的针却清清楚楚地扎在了她心上。
若要分别,不当还闹着别扭。
可又真的只是他闹别扭么?元蘅清晰地记得他那日的痛苦神色,又是费了多大的气力说出一句“送客”。
他决心要走,是不愿再见她了罢……
元蘅不动声色地拭去了眼角的湿润,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回府了。
微薄暮色裹挟了整个启都,夜色如泼墨般沉重。天色愈发晦暗,狂风乍起,像是不多时就会降一场暴雨。
闻澈身着武服骑着骏马欲出,可经过侯府之时还是勒马停下了。
视线粘在熟悉的府苑,无边的愁绪被疾风吹得凌乱。
徐舒看出他的心思,道:“此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了,殿下……去见见罢?”
好熟悉的场景。
他离开衍州入启都的那日,也是熟练地勒马盯着衍州城门看了许久。那时徐舒同样问他要不要入城。他那时说不去,是怕那些碎梦再扰乱他的平静。
他脱口而出的不去,是怕自己再也舍不得离去。
只要再见元蘅一面,她的模样就能令他心软,从此什么气也生不起来。就算被当做容与又怎样,只要能在她身边留着就好。
可他还是恨元蘅心狠。
她为何连句好听的谎话都不愿说呢……
闻澈道:“快落雨了,赶路吧。”

连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元蘅踩着泥泞的水往旧宅去, 才叩了门,元成晖身旁的随从从门缝里瞧清楚来人,这才开了门。
她没有犹豫, 径直入内了。
元成晖正在喂鱼,手心一小捧的鱼食被他细漫地投入陶缸中, 看着里面两尾鱼争相抢食。他闻声看向元蘅, 才不冷不热地开了口:“元大人。”
元蘅并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而是往跟前一坐, 道:“父亲。”
“当不得你这父亲。”
元成晖将手中鱼食尽数投水, 面色愈加冷了, “那日有旁人在此, 许多事不能与你说清。你入了启都就想斩断风筝线, 实在是翅膀硬了。若非我另外派人入都, 只怕不知你早就将冯安收买了, 我说他传回来的书信与坊间传闻怎么差别那么多……”
元蘅平缓一笑:“没有收买,拿命威胁的。这还是父亲教我的, 若要人死心塌地为你做事,就要用利益捆着他。如今女儿学得不好么?父亲总是想要我不争元氏家业, 又想我顺从听话, 世上哪有这般两全其美之事?究竟我如何做, 才能叫父亲安心呢?”
“辞去翰林院之职,重续与越王的婚约。你生而为世家女, 就要担起世家女的责任。”
元蘅道:“难为父亲亲自入启都来寻我,想必是听到了些流言蜚语了。那您就应该清楚, 过往不可能, 日后更不可能了。”
元成晖没想到她如此坦然,登时气得语塞:“难不成, 你真如传闻中那般,与、与凌王闻澈……”
元蘅答:“是了,又如何?”
说出这句话,是连元蘅自己都没想到的。过往她只想着隐瞒最好,无论是对闻澈还是对自己,这份情意都是阻碍。可今日话赶话将实情告知元成晖时,她没觉得不好,反而释然。
元成晖看着水中欢快的鱼儿,忽然嗤笑出声:“就算是,又如何?一去江朔,生死不知归期不定,能成什么事?”
尽管他们父女之间关系不亲近,但毕竟十几年的情分,元成晖最了解元蘅的软肋,知晓怎么说才能让她在意。
可是一反常态,元蘅分外平静。
“只有父亲觉得世间姻缘是为了成事。如若不然当初不会娶我娘罢?安远侯府给您的助益究竟有多少,能让您重振衰落的元氏,在衍州站稳脚跟?你若待她有半分情义,继室的一双儿女就不会只比我小三岁。”
“你终究怨我?”
“从未停止。”
因着要赶早去文徽院拜访杜庭誉,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漱玉便入内催促,谁知却正逢上元成晖的打量的目光。他似乎有些认不出漱玉,又觉得眼熟多看了一眼,旋即摆出长辈般温和的笑:“漱……玉?”
只是这两字,却不免让元蘅的心一颤。她将漱玉挡在自己身后,音色比方才还像在冰中淬炼而出的:“别让我更恨你了!”
元成晖被这一声震慑住,久久无言。
“我娘,我,漱玉,闻澈……你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算计!可我凭什么被你摆布,我到底欠你什么!就因为你生养了我,我就必须这辈子被你困死,永远不得解脱么!你待姜牧就半分愧疚都没有么?你又觉得,柳全为何要反!你就从未想过自己的错么?元成晖,别让我更恨你!”
漱玉不知这种剑拔弩张的僵持是因何而起,但她看向将自己全然遮挡在身后的元蘅时,又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无论过去多久,漱玉都会记得那样的暴雨天,娘亲刚给她煮了爱吃的桂圆粥,说过两日父亲就会归家。可是他们没有等到姜牧回来,只等到了一众官兵,将姜府围了彻底。
漱玉害怕,被娘亲藏于桌案之下。
她那时年幼,只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等一切静寂下来时,她才敢出来看一眼,看着那些被暴雨冲刷的血水是如何蜿蜒着流入泥泞的土地,四处都是刺鼻的腥气。倒地的是她的娘亲和阿姊,以及姜府百余仆从。
她哪里也不敢去,只是呆滞着坐于血泊当中,被暴雨淋得透湿,如同一只足够狼狈的弃犬。后来的记忆太过于痛苦难堪,她又被冷雨泼得浑身僵硬,根本就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捱过了那一夜。她只知道在雨停之后,她被人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稚嫩的女声划破恐惧,将她一把拉出来,道:“姜揽月,跟我走……”
后来世上再无姜揽月。
她更名漱玉留在了元蘅的身边。元府之人都不认得她,这也使得她能有容身之处。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勤谨本分,就不会给元蘅带来旁的困扰。
元成晖从不关心元蘅,更不关心元蘅身旁的侍从。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特意唤了漱玉的名字。漱玉再糊涂此刻也该明白了。
被元蘅扯着衣袖离开旧宅后,她忽然再无法挪动一步,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终于还是哭泣出声了。
“对不起……”
元蘅的心软了,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肩:“别哭。”
漱玉泣不成声,许久才道:“我还怪你,为何要服软妥协往启都来。谁知,竟是我拖累你了么……”
清晨的街巷中甚是静寂,哭泣声是那般清晰。
元蘅本不想跟她说这些。
身上背着那样的血仇,这丫头本就容易想太多,让她知道这些只能是负担。可是今日她实在是容忍不了元成晖的再次威胁,才忍不住发作的。
元蘅替她擦拭了泪痕:“你觉得我官至翰林侍读,是被你拖累了,还是因祸得福了?某些人是福星还不自知,在这里哭哭啼啼惹人笑话!”
分明前一刻还在崩溃痛斥元成晖的人,此刻就说笑着哄人开心。
元蘅道:“我认识的姜揽月恣意潇洒,使得一手好刀法,唯独不会哭。”
漱玉答:“可姜揽月死了。”
元蘅轻笑:“姜揽月会堂堂正正地活过来,元蘅也会,我保证。”
赤柘部的六公主下嫁西塞,从此北成边境线外两虎狼之国彻底达成结盟,在江朔外形成一道铜墙铁壁,不仅打不动,而且还时常进攻骚扰边关城池,百姓不堪其扰,久而久之便再无人居,即便水草丰茂却只能沦为无人的死城。
因闻澈和梁晋都在江朔,而北成南境的俞州却虚空。赤柘部表面上仍旧在江朔周旋,实则早就与北成南部小国和部落暗通款曲,趁南部虚弱乘势而入。
诸般权宜之后,梁晋还是选择回到自己应当驻守的俞州,便顾不得江朔的困境。
就在朝中之人都觉得局势艰巨,单凭江朔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对抗时,闻澈却以力挽狂澜之势,重新清洗不够严整的江朔军队,组建了一支江朔精骑,足足有两万之众。
原本时日紧促不够准备,谁知开战后却并未惨败,而是将赤柘部再度打得节节败退。
除此之外,为解决粮草运输的官道盗匪横行,军队粮草辎重不足的状况,闻澈特意知会凌州粮草不走官道,而是顺着保原山的山道运输,从而得以解决。
因着此次赤柘部联合甚众,战事持久将近三年。
也就这两年有余,让朝中人对凌王的治军能力刮目相看,才知他原来并非是过往的混账模样。那些等着他客死在江朔的越王党羽未免汗颜。
赤柘部终究支撑不起过久的战事,这两三年慢慢地磨伤他们的战力,终究是比过往与梁晋对战之时还要元气大伤。为了尽快结束这漫长的对战,于宣宁二十三年冬,闻澈亲率所建的精骑深入西塞营地,将他们的王子,赤柘部六公主的夫君给掳了回来,还顺手烧了他们的粮仓。
宣宁二十四年,初春。
虽已入春,但是江朔河面上的冰碴仍旧未化,原本在春夏奔涌不止的河流,如今泥泞滞涩,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闻澈擦着自己的腕带走出营帐之时,天已经大亮了,但是呼吸间仍旧是冰凉不止的风。无论在江朔待了多久,他都无法习惯这里冬春的凛冽的寒风。
抵唇轻咳一声,他将腕带束好,头也没回地开口:“此番回启都,至少要带一千精骑。”
徐舒愣了下,以为他是在说那位月前才捉来的西塞王子,道:“只怕一千不够,万一路上有人截……”
闻澈“嗯”了一声,抚摸着自己的骏马良驹,随手添了草料:“是要防备,但若真有人要截,再带上三千都不够。最好的方式就是,分头回去。我说的一千人,是为了防止回了启都之后,手中无兵会局促,而不是防备半道截人。”
“那……”
闻澈道:“今夜,我只带几十亲卫先行一步,由我亲自押西塞王子入都。至于那一千人,由你回启都之时带着。届时不必备囚车,等那时他们意识到西塞王子不在铁骑护送之中时,我已经将他押送入都了。如此,最周全。”
话虽如此说,如今只是战事初歇,赤柘部和西塞的内应在北成不知有多少,也难说有望族世家勾结外敌,只带几十人就回启都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决定。
但是徐舒又知道闻澈做好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也便没有阻挠,转身去安排护送闻澈回启都的人手了。
徐舒刚走,闻澈才在冷雾中,从怀中取了绢帛书就的书信,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的字迹都开始模糊不清,甚至浸染了血迹,是他受伤时弄脏的。
信中熟悉的簪花小楷,却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保重自己,莫要分心。
快三年了,他往启都写去无数的信,逢年过节也好,平素战事不忙也好,他总归是没有忘记报平安。可那人却只回过这一句话。
他甚至不知道如今算什么。
当日他在气头上,又逢上战事过于紧急,便没有与她辞别直接离开了。
他原本想着,只消几个月便能有机会回启都见她。可谁知赤柘部如此绊人,这一绊就是两年多。
闻澈苦笑一声,将信重新叠好搁了回去,缓叹一声,抚摸着骏马低声道:“当初没说一声就走了,如今她从不肯回我的信……是不是不愿再理我了?我当初只是气头上想闹一闹脾气,没想和她……没想和她分开的……”
正吃草料的马忽然晃了脑袋,舒服地嘶鸣了一声。闻澈敲了它的头,道:“就知道问你不行!”
可军营中人都觉得闻澈杀伐果断是将帅之才,除了眼前这个听不懂话的“马兄弟”,闻澈也实在不知该向谁说这些略显可笑的话了。
忙起来之时尚不觉得情意磨人,如今即将回去,他却顿生近乡情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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