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淑一听就急了:“你刚才还说我是乔家的嫡长女呢,爹成年在外做生意,挣得钱不都是我的吗?凭什么我想吃个区区御厨都不行?”
崔氏听乔淑哭闹就遭不住,忙道:“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的小姑奶奶诶,咱家的家产肯定都是给你留的,谁让你是长女呢。”
乔淑继续哭闹:“那醉香楼最会欺人太甚,我在他家花了那么多银两,待遇竟然和普通客人一样,以后再也不想在醉香楼吃了,娘,你就答应我吧,我可不想在跨院那丫头面前丢脸。”
听到“跨院”二字,崔氏敏感起来,脸色都变严肃了:“什么跨院?怎么还跟跨院扯上关系了?不是跟你说最近不要去牵扯跨院的人吗?你说的那丫头是乔宁?”
乔淑并不管崔氏一连串的疑问,也不知道娘在担忧什么,只道:“那乔宁吃的上只在江德停留一日的大师傅做的饭,还带着乔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凭什么不能吃梅御厨做的菜?不仅要吃,还要让他们看到。”
崔氏大概懂了,原来是几个小辈之间争强好胜,幸亏没有乔青坤和西院的大人牵扯其中,否则大人们一出面,少不得又要谈起东院祖宅的事。
既然不牵扯祖宅的事,崔氏的担忧便荡然无存了,脸上又爬满“不能吃亏”的神情:“跨院那丫头算什么?她家都被抄家了,要官没官,要钱没钱,哪能跟我家女儿比?”
倘若乔淑不提乔宁,崔氏大约不会纵着女儿请梅御厨,可有了乔宁做对比,她的好胜心就上来了,自家千金大小姐的闺女,怎么可能比不过落魄户。
她继续道:“请,明日娘就给你请梅御厨。”
乔淑这才破滴为笑:“娘你真是的,要答应早点答应嘛,非要我生气。”
这对母女又絮絮良久,说起那“遭瘟的丈夫和爹”,虽然成年不在家,好歹算是个能赚银子的,她们母女想买什么贵重物件钱都基本够使,崔氏说乔青森这趟去河口也快回来了。
说完“遭瘟的丈夫”又说起自家闺女和乔宁的样貌,崔氏说十个乔宁也不及一个乔淑好看,可算把这大小姐脾气给哄笑了。
暖色烛火下,若是忽略母女俩谈天的内容,光看外表倒是挺温馨,只是谁都没注意到门扇处扒着个六七岁的大眼睛小姑娘。
“乔灵?你怎么在那?”崔氏终于看到了烛影下的另一个女儿,慌忙问道。
要说一个母亲为何在六七岁的小女儿面前慌张,盖因方才对大女儿说了不少“家财都是你的”、“我们淑儿最漂亮”、“老乔家的嫡长孙女”等话。
这慌张只持续一瞬间,崔氏的良心就泯灭下去了。
她凭什么慌张,儿女都是讨债鬼,自己愿意还谁的债就还谁的债,愿意待长女好都是自己情愿的,不愿意待幼女好也在本分之中,倘若托生在贫民家,连口热乎饭还吃不上呢,托生在她崔六娘的肚皮里,起码衣食无忧,还奢求什么?
乔灵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一张小脸却已经出落的玉雪漂亮,只是她眼中透露出几分胆怯,和崔氏乔淑一点都不亲昵的样子,连声音都是怯怯的:“阿娘,阿姐。”
崔氏拿了一块乔淑面前的梅花糕递给她,乔灵小声说“谢谢阿娘”,而后乖巧地坐在另一边的黑漆椅子上,抱着梅花糕小小地啃上一口,大约因为好吃,小脚开心地悬空摇来摇去。
乔淑白了小妹妹一眼,颇为嫌弃道:“这么甜腻的东西也吃的下去,一点都不像乔家的小姐。”
崔氏也不替乔灵分辨,当初生乔淑时,乔家多少年没有孩子降生,老爷子和老太爷那时还健在,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应好东西都往她崔六娘身边送。
乔淑一出生就是乔家的嫡长重孙女,千尊万贵的,崔氏跟着风光无限。
等到怀乔灵时,乔宁、乔承都出生了,她这一胎无人在意,待遇一落千丈。
乔青森十分想要个男孩,将来继承乔家的生意,可生出来才晓得,竟然又是个女娃子。
乔青森失望地连亲女儿都没抱一下,就出远门跑生意了,留下没出月子的崔氏独守空房。
从那,她对乔灵这个女儿便是嫌弃的。
这么多年来,乔灵在东院像个隐形人,有着小姐的身份,却享受不到小姐的待遇,崔氏不管她,乔淑不让她,家中的一切仿佛都是大女儿的。
乔灵软乎乎的答:“阿姐,很好吃,你尝尝。”
乔淑嫌弃地转过头去。
“别去招你阿姐。”崔氏道,“吃完你的梅花糕就赶快回房,先生教的账目学的怎么样了?”
乔灵从小没学过大家闺秀该学的琴棋书画,崔氏反而给她请了个账房先生,教她记账算账,小小年纪算盘打的飞快。
外人不知道,崔氏最清楚缘故,给乔淑请乐师、舞娘、琵琶女教习已经花费不少银子,家中培养一个大家闺秀就行了,没必要耗费银子再培养一个,干脆每月花五两银子给乔灵请了个账房先生,教她账房里的学问,也算对得住这个女儿了。
只是耗费重金培养的嫡长女,却因为实在娇气,学什么都吃不了苦,到最后什么都没学成,反而是小乔灵,一手算盘打的风生水起,连先生都常夸她脑瓜灵活。
“先生今日教了心算法,灵儿、灵儿还没完全记住。”乔灵怯生生道。
“没记住就回去记,阿娘花钱给你请先生的钱可不是白花的。”崔氏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摆摆手让乔灵赶紧走,“没事别总往前院跑,回去吧。”
乔灵听话,也不多问闲话,抱着梅花糕规规矩矩给阿娘阿姐行了一礼,退出门去。M??漫漫
乔淑也要回房睡觉,临行前还不忘交代:“阿娘,我明日中午就要吃到梅御厨的手艺,你早起快些去请。”
“催命鬼的。”崔氏不住低骂了一句,旋即看到乔淑撅起嘴,又立刻改口,“好好好,我一早就带着银子去梅御厨家。”
翌日,崔氏当真一早起身,收拾了一整匣的金银,动身前往梅御厨家。
这梅家御厨还真被她请动了,梅御厨原定今明两日就要动身回京的,眼瞅那么多真金实银摆在面前,“今”或“明”便选了明日,何时动身事小,有钱不挣才是傻子。
何况这些钱又不是让他做整个席面,只是给小姑娘做两三个拿手菜。
梅御厨心中雀跃,面上仍然端着,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又是轿子又是马车的才答应到乔家东院走这一趟。
他今年五十出头了,在御膳房虽不算拔尖的御厨,可资历在那摆着,小辈们对他还算敬重。
可没想到,乔家东院那个叫乔淑的姑娘竟一点不知礼数,不热情相迎就算了,还一脸高傲地摆大小姐架子,把他当普通厨子使唤。
还敢问他有没有醉香楼的厨子做的好!
开的什么玩笑,御厨是什么级别,醉香楼的厨子又是什么级别,小小江德县的厨子怎能和御厨相较?这个问题问出来便是侮辱人。
那乔小姐还在不停地说,醉香楼里有个厨子的鸡做的天下无双,吃过的都说好,倘若他做不出来,便是徒有虚名,不配拿那么高的酬劳。
气的梅御厨做菜的手都是抖的,若不是看在那箱金银的份上,可能此刻人已经跑了。
说好的做两三样拿手菜,那便只做一道鸡好了。
并非他做人不道德,前些时日,前街的刘员外把他请去做菜,人家把他奉为座上宾,客客气气,恭敬有加。
虽然给的钱没有乔家多,可他仍旧用心做好了四道菜,还额外给刘员外十岁的小孙女做了道点心,可谓是礼尚往来。
至于乔家……哼,算了吧。
做好一道鸡,梅御厨再也在乔家待不下去,收拾好自己的香料和刀具,让轿子把他送回了家。
崔氏来厨房时梅御厨已经离开了,她满心期待地去瞧,左看右看却只看到一道刚出炉的吊炉鸡摆在案上,并不见其他菜品,才知道那梅御厨只做了一道菜便走了。
“血亏啊!”她悔恨道。
虽然血亏了一箱子的金银,好歹留了一道御厨做的鸡,想她崔六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尝过宫中御厨的手艺,便急不可耐地朝那鸡走去。
刚想拧下一条鸡腿啃,乔淑风风火火冲进来,嘴里不停道:“做好了是吗做好了是吗?做的吊炉鸡啊,闻着好香,翠儿,快给我包起来。”
她一把将鸡捧在手里,放在婢女铺好的油纸上,整只烤鸡像打包粽子一样被包了起来。
而后,她大手一挥,颇为豪气道:“走,带着这只鸡去书院,找乔宁和乔承去。”
乔淑带着婢女走的干脆利落,徒留崔氏干愣在原地,到手的鸡飞了,花满匣子的金银买了一场空,她这宝贝女儿干的可真是人事儿啊!
“败家女!”半晌后,她骂道。
晌午下学,乔承从讲堂出来就看到乔淑,他那堂姐盛气凌人地站在灌木丛旁,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小丫鬟,手里捧着厚厚的油纸包。
他这才想到,昨晚宁儿姐说的“醉香楼大师傅”、“梅御厨”等话,乔淑堂姐放出大话来,今日要让他们尝尝梅御厨的手艺,想必这是带着梅御厨的手艺来了。
乔淑快把面前的灌木丛薅秃了,才看到乔承慢吞吞地从讲堂走来。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下学,害我等了良久。”乔淑拉着乔承往外走,她出来的急,连暖手炉都没带,等人这会儿功夫把她冻的不能行。
反而是身后的婢女手中捧着热乎乎的烤鸡,一点都不冷,手里的烤鸡到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乔宁在哪?你快些去找她,这烤鸡可是梅御厨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乔淑又问。
乔承指指门口:“宁儿姐现在应该在沈老伯的门房里,我去叫她。”
乔淑嘟囔道:“姑娘家家的成天在外面做些什么?真给乔家丢脸。”
三人在书院外的围墙处碰头,乔宁看到乔淑婢女手中的烤鸡,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不愧是大小姐啊,梅御厨的菜说吃就能吃到。
乔淑开门见山:“翠儿手里就是梅御厨做的鸡,乔宁,醉香楼大师傅做的菜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我只需招招手,梅御厨就得上门给我做菜。”
这语气盛气凌人,乔承皱起眉头。
乔宁的申请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拍了拍手,笑吟吟道:“厉害啊,堂姐,不过梅御厨就做了这一道菜吗?”
乔淑“嗯”了声。
乔宁“啧啧”两声,不痛不痒地表示惋惜。
乔淑让婢女打开油纸:“你们尝尝吧,乔承,你是我俩的弟弟,吃完必须公正地说到底是梅御厨给我做的好吃,还是乔宁在醉香楼吃的好吃。”
乔承看向乔宁,乔宁仍旧笑盈盈的,不见一点愠色,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示意他去尝。
乔承太懂宁儿姐这机灵鬼神情了,了然于胸地点点头,上去掰下一块鸡翅,放进口中。
香味在舌尖炸裂开来,鸡皮香而不腻,味道如蜂蜜般粘稠,鸡肉几乎自动脱骨,微一用力便骨肉脱离,滑入口中,五香鸡肉瘦而不柴,味道绝佳。
不愧是御厨做的食物,就是比醉香楼大师傅做的好吃。
乔承口中的味蕾在欢呼,脸上的神情却一成不变,一脸淡定地咀嚼并咽下一口,仿佛吃到口中的不是美食,而是味同嚼蜡的普通食物。
而后……他生生忍住美食的诱惑,把剩下的鸡翅放回油纸上,擦擦手,不再动作。
乔淑有些慌乱:“乔承,你怎么不吃了?”
若是真好吃,怎么可能停下?
乔承一本正经道:“有些咸,还有些柴,乔淑堂姐,这鸡并不是很好吃。”
乔淑一脸难以置信,这可是梅御厨做的鸡诶,怎么可能不好吃?
可乔承冷漠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一个九岁的孩童怎么可能装的出来?
若不是装的,那便是真不好吃。
那梅御厨八成是个骗子,鸡做的连醉香楼的都不如!
乔淑忿忿道:“那梅御厨是个骗子!还说他做的鸡皇帝吃了都说好,老骗子!”
乔宁点点头:“堂姐八成被骗了,那梅御厨怕是徒有虚名,不过没关系,下次醉香楼那大师傅再来,我去喊堂姐一起吃。”
乔淑输了和乔宁的比赛,花大价钱请的御厨做出的鸡没有乔宁在醉香楼的好吃,她几乎要气死了,又听到乔宁说喊她一起吃,不觉得友好,反而感觉是在讽刺自己,一股气血涌上心头,她狠狠道:“谁要跟你一起吃!我在家只吃鲍鱼燕窝,鸡肉这种下贱的食材我才不吃。”
说完,她把整只烤鸡拍在乔宁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烤鸡到手,乔宁朝乔承一挑眉,姐弟俩对视而笑,而后并排朝向乔淑金主跑开的方向,浅浅鞠了一躬,动作整齐划一。
“阿姐,我想吃我想吃!”乔承在乔宁面前总会露出九岁小儿该有的言行神态。
“好好好。”乔宁拎着乔承往回走,“整只鸡都是你和沈老伯的。”
她又露出小狐狸似的笑:“等那老伯吃完烤鸡,看他还不同意在门房开文具店。”
第27章
门房里, 沈老儿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来往的学生,突然闲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在忙着做铅笔。
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更好的地方开文具店铺, 虽说汪老板要的铅笔和香味橡皮还在生产, 可那丫头却不常过来, 大有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淡喽淡喽。”他呷口茶, 念叨道。
“什么就淡了淡了?”
乔宁推门进来,手上捧着厚厚的油纸包, 身后跟着个小尾巴乔承。
沈老儿乍一听到动静,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手脚并用稳住场面,才好整以暇道:“感情淡喽!”
乔宁知道这老伯拿乔儿, 跟个老小儿一样,好笑道:“哪里淡了?我这不专门来给你送烤鸡了。”
沈老儿瞄一眼那散发香气的油纸包,咽了口口水,勉强维持住风度:“又是烤鸡啊?老夫我都吃腻了。”
乔宁自顾一笑, 在桌前坐下, 打开油纸拧下一只小鸡腿给乔承,还交代道:“趁热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老儿不住看向乔承,这小子平时吃鸡肉斯斯文文的,怎的今日吃得这般香?害的他口水直流。
乔宁没忍住笑了笑:“老伯, 这鸡跟您平日里吃的可不一样, 不是醉香楼大厨做的,而是宫中御厨的手艺。”
沈老儿一愣, 脱口问:“御厨?御厨怎会来江德?”
刚问完他便想到,御膳房有个姓梅的御厨,老家就是江德县的,难不成梅御厨回老家省亲了?
梅御厨做鸡是一把好手,这鸡倘若是梅御厨做的,那便有吃头儿了,倘若是别的哪个御厨做的,也无甚意思。
乔宁哪晓得沈老儿知道这么多,把这事当个惊喜跟他说:“江德有家姓梅的是御厨世家,如今宫中的御膳房就有个梅御厨,是咱江德老乡,他正好回老家探亲,我便讨来他一只鸡,听说这吊炉烤鸡可是他的拿手菜,老伯你确定不尝一尝?”
沈老儿心中震荡,还真是老梅的烤鸡!那可太香了,怪不得连教养颇高的乔承都吃成这副模样。
不待乔宁说完,一只略显骨感沧桑的手便朝烤鸡伸过去,撕下另一只鸡大腿,忙不迭送入口中。
果然是梅御厨的手艺,这味道虽多年尝不到,却仍旧那么熟悉,想当年在京城时梅御厨这烤鸡他可是常吃。
乔宁会心一笑,看老伯的吃相便知道他已经被烤鸡征服了,那么接下来的话再说就方便了。
趁着沈老儿吃得开心,乔宁徐徐开口:“老伯,我这两日多番打听了,柴掌院同意我在书院开文具店,跟官员应是没什么关系。”
沈老儿慢慢嚼着口中的鸡肉,问道:“那是什么缘故?”
乔宁把这些时日陶崇等人对柴掌院的恳求,以及柴掌院看到赵冬的处境等事全部道出。
“陶崇就算了,人再多也枉然,倒是那赵冬,是柴德广的得意门生,柴老头一是为着赵冬,二是为着书院众学生,同意你开店卖铅笔倒也在情理之中。”沈老儿思索片刻,叹了口气,“许是老夫多虑,也许是你这丫头还未打听出真正的消息。”
乔宁摊了摊手,她的人脉和能力都有限,能问到的只有这样,这些也算合情合理。
她也想过去问当县令的堂叔,可这事明面上跟官府八竿子打不着,贸然去问反倒需要颇多解释,衙门每日要处理的事千头万绪,怎么会管书院卖不卖铅笔的小事,想来堂叔插手的可能性不大。
油纸上只剩一支鸡翅,两侧却有两堆骨头,都是些一老一小的“杰作”,乔承很想去啃最后那块鸡翅,可他从小学谦让之理,舔了舔嘴唇,还是决定把最后一块鸡翅推到沈老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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