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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金枝(摧山白)


仅仅一瞬,君扶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就此将计就计,敛紧呼吸假意挣扎了几下昏了过去。
“哈哈!大少爷,现在怎么弄?”
“先将她挪去厢房处,我去前厅处理下事宜,饮几杯就过去。”
“是!是!”
一个男人将君扶扛了起来,君扶见他穿的是张家的家丁衣裳,与张全的一样,又结合此人方才的称呼便想到做这出的是张家大少爷张衡春。
随即想到张家夫人钱氏的亲生孩子才十几岁,年纪甚小,她这么热心招揽婚事,难道就是为张衡春做的?
含春去找君胥了,回来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觉出蹊跷,君扶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这小厮一路将她扛着进了一间厢房将她扔在床上,手脚极不规矩地摸了摸君扶的脸,才关上门出去了。
君扶极力忍着恶心,确认人走了才睁开眼,左右打量了一番,房间十分简陋,像是平常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就连她身下躺的这张床也是临时塞进来的,可见张家这二人在打算给君家递请帖时就有了这样一个计划。
她摘下自己发间的金钗藏于袖中,然后戳破一层窗户纸往外瞧了瞧,远远看到小厮离去的背影。
竟没有在外看守?他离去的方向与来时并不相同,难道是去做别的事?
君扶立刻推门出去,正要离开时发现旁边竟还有一间厢房,虚掩着门,隐隐听见里面似乎有些动静。
她本不想多生是非,只想着去向母亲高发张衡春的行径,可那扇虚掩的门中好似有什么吸引着她一般,她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
“你说什么?”
距离张家不远的一个茶摊上,单容瑾坐在角落双目死死盯着阑擎,阑擎又重复了一遍回话:“属下亲眼所见,张衡春的小厮将君姑娘迷晕之后抬去了假山后的一间厢房。”
单容瑾黑玉似的双目即刻阴沉下来,一把握紧腰间的佩剑便冲了出去。
“主子去哪儿?”阑擎虽已有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问罢便听他寒声道:“张家。”
张家今日宴客,进门是有小厮专门收拜帖的,现在宴会时间都过去了一半,无人会在此刻上门,小厮也都怠懒了些,只留下两个看门,懒懒打着盹。
单容瑾好似没看见那二人般硬闯进去,人都走出去十几步了看门的两人才反应过来。
“站住!什么人!”追将上来的两人被阑擎拦住,单容瑾只顾一路往假山去了。
有人远远瞧见这一幕,跑去禀报了大理寺卿张容狄。
“谢家主?”张容狄听见小厮的描述先是惊了一瞬,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会是谢回昉,想起那日在饭庄一面不免猜测,“难道是四殿下?”
可那日他并非没有相邀四殿下一同来赴宴,被他冷言拒绝了,这会儿又是卖的什么关子?
“人去哪儿了?”
“往后山处去了。”
单容瑾很快来到假山后,如阑擎所说寻到两间相连的厢房,他先是推开一间惶急地走了进去,见里面是空的才又走出来换了另外一间,正待推门进去之际他迟疑住了。
现在张衡春还没过来,他若此时进去,君扶一会儿醒来会不会以为他是始作俑者?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君扶名誉受损,为张家这样的败类所利用。
拿定主意,单容瑾推门而入,而后看见空空如也的床榻愣住了,这间房中也没有君扶。
他瞥了眼屋中大小堆放的杂物正待仔细搜寻,腰间突然缠上一双手,有个女子将他从身后死死抱住。
单容瑾一怔,下意识就要扯开自己腰上那双手,可转念又想难道是君扶抱他?
那女子贴得他越近,身上的香粉味道传到单容瑾鼻息,本还在心猿意马的单容瑾脸色骤变,一把将女子拉开甩了出去。
回头再看果然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女子眼见事情败露,随即破罐破摔大声喊叫起来,外面的人冲进来的极快,首当其冲的有钱氏,还有几个与她一道来看热闹的妇人,以及几个男人和匆匆赶来的君胥含春。
后脚冲进来的是张衡春,下意识就破口大骂:“爷还没来得及进去!你们这些混账......”
话没说完他突然觉得脊背一凉,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里面站着的人一个是他的堂妹没错,可那个男的......
张衡春恍惚了一瞬,看向钱氏,钱氏也微微变了脸色,众人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直至张容狄匆匆走入,不解道:“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
人群为他散开,露出房间里的状貌来,杂乱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床,他那侄女捂着自己却是香肩半露,里面站着的四殿下脸色阴沉可怖。
“张大人。”单容瑾声音漠然,“你可知勾引皇子是什么罪?”
张容狄吓得赶忙跪下,他虽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情况也算明了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她糊涂!是她糊涂!”
张衡春和钱氏也皆变了脸色,面如土色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看戏的人群似乎明了到底发生何事,对着房屋内的女子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唯单容瑾目光掠过人群面色难堪。
君扶呢?

第28章
张家宴会上出了一件丑事, 张容狄丢尽颜面,将宴会草草散了赶着处理自家的混账事,单容瑾急着去寻君扶, 扔下一句:“大人自己看着办,若此事办得不公禀,本殿绝不会轻易放过, 始作俑者谁本殿心里一清二楚。”
张容狄焦头烂额,只得拿着侄女细细查问起来。
君胥心焦如焚, 道:“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含春道:“就在那片花丛那儿,已经仔细找过了,少爷, 您说今日这事是不是有些蹊跷?”
君胥也觉得蹊跷,但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这跟君扶究竟有什么关系,只能一面先对付着母亲那边,一面寻找妹妹的下落。
此时张府一间偏僻院落中, 君扶找了间干净无人的厢房,打了清水将门反锁上以免有人进来。
她神色严肃,将手帕打湿为身边之人细细擦拭着,男子面色潮红、唇间微露几分压抑的低喘,一双凤目水光滟潋, 吃力对君扶道:“多谢君姑娘。”
再看他形容憔悴,一张脸与单容瑾近乎一模一样,却无一丝阴沉戾气, 好似一块无暇美玉, 俊美端方, 正是谢家家主谢回昉。
君扶明媚的眼神落在他眉目之间,替他擦拭的动作不由自主轻柔下来, 一手抚在他胸口小心安抚,声音轻柔:“还难受吗?”
在君扶推开的另一扇门中,是身中春毒的谢回昉,她一面生气张家的人胡作非为,这种春毒虽不算性烈,但谢回昉身子骨本就弱,内力一催如何受得了?
一面又被隐忍克制紧紧抓住自己衣襟的谢回昉迷住,她好像失了心神一般,等回过神来已经带着谢回昉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房间来到这里。
谢回昉摇了摇头,浅觉此刻二人的姿势太过亲密了,可他实在没有什么力气推拒君扶,只能让自己往后面倒拉开些距离。
他退一点,君扶就靠近一点,眸中笑容更为明媚一些。
两次下来,二人的姿势更加不成体统了。
“君姑娘......还请收敛一些。”他垂着双目,都说不出请自重这样的重话来,君扶忍不住想,若他没有中春毒,此刻脸一定是红的。
她无心欺他,方才举动只是情不自禁,最后还是乖乖退了回去,又替他洗了回帕子才交到他手中。
谢回昉身上的毒并不重,只需忍耐过这阵就好了,他意识也算清醒,便主动与君扶说话:“姑娘如何得知我在那处?”
君扶神情冷静:“我在你隔壁那间房,他们本算计让张衡春入我房中。”
谢回昉一怔,未料她竟也遭了张家暗算,倘若女子在外人面前失贞......那后果不堪设想。
同是被暗算的,他堂堂男儿竟成了被救的那个,谢回昉一时惭愧不已,君扶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若是对方也将春毒下在她的吃食中,她恐怕也难逃一劫。
只因她是女子,才被对方轻视,觉得大可不必如此罢了。
歇息片刻,谢回昉面上的红潮是褪了些,可君扶还是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她暗暗觉得这是上天予她的缘分,让她阴差阳错今日救下谢回昉,连老天都在帮她呢。
她道:“谢家主预备如何处理此事?”
谢回昉道:“今日张大人与我饮酒时,他神色自然,不像是谋划之人,真正的主使另有其人。”
“是钱氏和张衡春。”君扶道,“一模一样的手法,连地方都在一块儿,定然都是他们所为。”
不难猜出,之前张容狄请谢回昉去京郊饭庄商议的婚事自然也是钱氏授意。
今日他们约谢回昉前来一定是想进一步商议,但谢回昉态度坚决,让他们生了害人之心,横竖他们本就打算加害君扶,再多一个谢回昉根本不在话下。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谢回昉道:“是我大意了。”
当时他在席间推托不过便薄饮几杯,因身子缘故谢回昉从不饮酒,他以为自己酒量真的差到那个地步,三两杯就晕晕乎乎了。
今日君扶只遗憾没把青松带上,多一个人她就能多一个人出去报信,她没想太多,伸手探了一下谢回昉的额头,谢回昉不及躲闪,君扶就把手收了回去。
他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咽进肚子里。
“烧退得差不多了,我出去瞧瞧外面情势如何,一会儿再让人过来接你。”
他们两个自然是不好一起出去的。
“劳烦君姑娘。”谢回昉一生鲜少受人恩惠,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被一位女子所救,他无声望着君扶离去,清润的眼中含了几分浅笑。
走出房间后君扶顺着来时那条路匆匆回去,在走上一条长长蜿蜒的石桥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挡住了去路,君扶看清来人脸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你去哪儿了?有没有事?”单容瑾大步走上前来抓握住君扶一只小臂查看她周身,等做完才觉得此举过于冒失,抬眸见君扶果然一副惊讶的神色,他连忙撤开自己的手,道,“他们......都在找你。”
君扶动了动自己发僵的手指,低声道:“多谢四殿下关心。”
“你认得我?”单容瑾黑玉般的眸中流出几分惊喜。
君扶强作镇定,道:“四殿下还是先去瞧瞧谢家主罢,他中了毒,顺着这条路上去便到了。”
单容瑾都不知道他舅舅今日也在这儿。
“知道了,阑擎,你送她回去。”
“不必麻烦殿下!”君扶一点都不想和单容瑾扯上关系,她一直低着头,都不愿再看他一眼,此刻更加不必要他的人来相送。
“臣女顺着这条路下去,就能看到家人了。谢家主情况不大妙,殿下还是快去找他罢。”说完君扶生怕单容瑾又跟她开口说些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心口闷闷的,没想到单容瑾这个时候倒是彬彬有礼,可见他上辈子也不是不会说人话,就是单纯厌恶君家,厌恶她而已!
她小跑着离开,终于在假山附近看到神情焦急的君胥。
“哥!”
“跑哪儿去了?”君胥狠狠剜她一眼,一把紧紧抓住君扶的小臂,“你知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
君扶被带着往下走,路过交汇议论的人群中,她余光瞥见张衡春站在人群中正看着她。
君扶没有回头与他对视,紧跟在君胥身后,低声对君胥道:“哥,张衡春给我下了迷药要害我。”
君胥神情一变,结合今日发生在张家的事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他问:“还有一个人是谁?”
“是....谢回昉。”君扶眼神闪烁了两下,话语匆匆。
君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了,咱们先回家。”
此事没有证据,且一旦传扬出去,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最后受损的一定会是君扶,愚民百姓大多不长脑子全凭一张嘴,谁知会传成什么模样。
君胥面色阴沉,他绝不会草草算了此事。
回到君扶,君母已然等了大半个时辰,见君扶和君胥终于回来,生了些气,“干什么去了?成天就知道拉着你妹妹乱跑!”
君邺成闲闲吃了口茶,叹道:“儿女大了,随他们去。”
兄妹二人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几句好,匆匆往后院去了。
“说吧,想怎么办?”君胥盯着君扶,眉宇间还有一股戾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君扶笑了两声,以前只觉得君胥烦人,头回觉得有个哥哥真是不错,她神情一暗,与君胥秘密筹谋起来。
“找人打他一顿!此事主谋乃钱氏与张衡春,钱氏深居内院,暂时不好对付,张衡春我绝对饶不了他。”
君胥点头,“这好办,我在军营认识不少弟兄,到时候套个麻袋狠狠揍他一顿。”
不过,光是打一顿可难消君胥心头之恨,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今日一个不小心,君扶要被迫嫁给张衡春不说,她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要让张衡春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过了两日,张衡春与狐朋狗友吃酒晚归家,都走进张府的巷子口了,突然眼前一黑被人用麻布袋子套住,拖到角落里打了一顿。
打人的各个身材魁梧,下手绝不手软,张衡春惨叫连连,嘴里一直喊着:“好汉饶命!”
最后被打得鼻青脸肿,都快不成人形,等被张家的家丁发现扶着回去的时候还吐了好几口血。
等张容狄见到张衡春的样子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连忙请来大夫诊治,等折腾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张衡春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吆喝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觉得困意来袭正要睡去,又不知什么人将他用麻袋一套,直接连夜带离了张家。
等第二日天亮,京城最热闹的集市上人群往来纷纷,都在围着看热闹。
只见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全身衣服被扒光,身上的两个球被人摘了去,滋滋流着血,还被人在伤处撒了两把香灰,旁边地上写着几个大字:大理寺卿长子张衡春。
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君扶才得知这个消息,她吓了一跳,对君胥道:“你怎么下手这么狠?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君胥也十分惊讶:“不是我啊!对天发誓!我打完人就走了!”
君扶怔住了,那这会是谁干的呢?

君母似乎是受了打击, 饭后提起张家大少爷张衡春一事,连连摇头只觉得可惜。
“他们说张衡春十分重情,第一任妻子过世后就没想着再纳, 家里催得紧了才让钱氏帮忙相看,我心想让扶儿去瞧瞧,万一看对眼了呢?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事。”
君扶沉着脸不说话, 倒是君邺成不满地瞥她一眼,道:“扶儿才多大, 那张衡春都多大了?张家是什么门第?咱们家是什么门第?”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君母做法的不满。
君胥安静如鸡地翘着二郎腿看着外面,一脸想逃。
谁知君母闻言激动起来,“男人若是重情, 年纪、门第,这些又有什么打紧,只要他不纳妾,一辈子对扶儿好, 远比这些好!”
君邺成脸色更沉了,一副懒得与之争执的模样。
两人的争吵让君胥一头雾水,悄悄对君扶道:“这莫名其妙又吵的什么?”
君胥不知,君扶却是知道,父亲在外还有一个外室一事, 恐怕成了母亲心中一根刺,何况外室还生下一个女儿,时不时要受君家接济养活, 至于父亲会不会时不时过去看看, 这谁知道呢?
前世这种争吵不是没有, 那时候君扶认定了父母感情甚笃,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过, 将这些话当成是母亲的拌嘴,父亲不说话她便只当是纵着母亲。
今日得知真相再看,她只觉得母亲歇斯底里,父亲冷漠,往日她以为的那些安乐都被打破了似的。
想到这里,君扶看向君胥:“你以后会纳妾吗?”
君胥毫不犹豫回答:“纳!怎么不纳?多挑几个我喜欢的。”
君扶暗暗呸了他一声。
下午君扶正要歇一会儿,含春过来说角门处有个人来寻,自称是张家的人。
君扶想能这样私下来见她的,多半是张衡简。
她让含春一并跟着过去,推开角门一看,外面站的果然是张衡简,他身上还穿着官服,似乎是刚下职过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张衡简见到君扶松了口气,接着道,“昨日张家宴请,我还在大理寺誊抄文录,今早上才知道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你没有受到牵连罢?”
他神色惶急,隐隐还有几分自责。
君扶迟疑要不要将事情的全貌告诉张衡简,让他今后小心张衡春与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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