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神力爆出,问鹤拉住风阮的衣袖,急忙道:“小阮,让他们两个斗吧,他俩是生是死各有天命,你如今如此虚弱,莫要在这里了。”
风阮点点头,可是当她脚步刚刚挪开一步时,脸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神核处那股霸道暗黑神力缠了上来,她脸色红了红,对着问鹤道:“他不会让我走的......你带着却流先走。”
看到问鹤眼底的迟疑,风阮不容置喙道:“带却流回神域好好休养。”
问鹤抚了抚少女发顶,尊重她的意愿道:“小阮,我回神域等你。”
风阮点了点头。
弗彻双眸这才离开少女的身影,转首对着即墨随道:“魔尊屡次以下犯上,朕不过顾忌着她才容你一次次冒犯,看来倒真以为朕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了。”
即墨随冷嗤道:“如果帝君还有命出去,再大放厥词也不迟。”
雄浑巨雷之声响彻云霄,弗彻身后紫电逐渐粗壮,最后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永夜潮汐浪花迭起,海风腥咸,从潮汐中涌出的魂息们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力量,又纷纷钻入了潮汐之底。
狂烈的暴风卷起弗彻银白帝袍,在万千魔矢密密麻麻射向他时,身后紫电漫卷越过他身,而他立于浪潮之上巍然未动,魔矢已被悉数吸入冥夷神核聚起的紫电之中,随后以铺天之势反射到即墨随身后的魔族大军之中。
远古神祇的力量磅礴盛大,弗彻毕竟是仙躯,一而再再而三动用神核之力让他喉中腥甜,被他不着痕迹咽了下去。
即墨随看到弗彻周身暗黑神力涌动的模样,想到那人说过的话,唇角缓缓勾起。
弗彻以仙躯封印冥夷神核,只有一遍遍逼迫弗彻用出冥夷神力,让冥夷神核完全占领他的仙躯,远古那位弑杀残暴的冥夷神才能重临于世。
弑神阵中他们的计划失败也不算太失败,毕竟以风阮为引迫弗彻第一次用出了冥夷神力。
而那之后,据那人所说,弗彻已经愈来愈不能自控。
冥夷神核在一步步吞噬他的清明,最后他会变得残暴嗜杀,昏聩无道,屠戮世间所有生灵。
他会死在自己爱人手中,风阮一定会杀了他。
届时世间将再也没有弗彻,而冥夷神核......
即墨随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光,他会变成与风阮匹敌的至高暗神。
弗彻万箭挥出,即墨随身后魔族大军鲜血四溅,大半兵力齐损,潮汐之上染上了大片魔族鲜血,由幽蓝之色变成诡异的一片暗红。
数万生息一瞬消失在这片沉凉海域,他们皆是上位者为权为利为一己之私的工具。
君王之爱各有不同,简今歌为护佑北幽魂息消亡,论为君之道,风阮觉得他们两个不如简今歌。
简今歌身为女子,或者说不仅简今歌,这世间的所有女孩子,半点不比这些男子差,可六界君位之中绝大多数皆为男子。
父神塑造继承血脉之人时,不也选的女子么?
天帝魔尊德不配位,就该干脆扯下来。
血腥的味道一缕缕飘散到风阮鼻尖,她孤零零站在战场之外,冷眸看着场中战局。
弗彻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万魔军丝毫不见败势,相反他已经杀得双眸猩红,许是很久没有这般放肆自己的性子,即墨随还给了他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去杀生,他杀起来毫不手软。
杀戮仿佛给他带来了无边快意,方才没有被魔矢射中的残余魔军被他一条条收割掉性命,双眸冷厉中带着愉悦猩红,最后一个魔军倒下时他才不甘地收起刑天剑。
血风阵阵,潮汐之上风云停歇,弗彻银袍已经染满斑驳血迹,漆黑双眸里金光与黑雾交融得厉害,唇畔冷笑斐然,“即墨随,你可以去死了。”
在刑天剑劈向即墨随之前,即墨随后退几步,最后看了风阮一眼,声音消失在潮汐中,“弗彻,下次见面,才是死生之战。”
不战而逃。
潮汐之境的风抚动弗彻身上的银袍血衣,他身后是万千倒伏下去的魔族尸体,浓稠猩红的血水从他脚下一路向着四面八方淌开,他毫不在意笑了笑,在血海回身,掀起眼皮看向风阮。
蜿蜒血水顺着乌眸长睫滴落到冷硬下颌,弗彻慢条斯理擦干净刑天剑上沾染着的魔血,再次抬臂剑尖所向是风阮。
男人优雅笑道:“阮阮,过来。”
第113章 挣扎
遍布整个潮汐之上的鲜血如诡妖镜面, 遍地横尸残肢,唯他孑然而立,浓重的色彩映得男人唇畔的笑容愈发诡谲, 眉宇间笼着的阴翳望之生怖, 看上去比黑暗恶鬼还要摄人窒息。
弗彻眼瞳处的金光愈发微渺, 转而代之的是狰狞而出的层层黑雾, 如同有形罗网一步步包裹住风阮整个身体。
风阮看到这样的弗彻, 心头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趋于光明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随后缓缓攥紧了手指。
男人看到她后退的脚步微微一笑, 周身黑雾愈发浓重,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风阮跟前。
他勾住她欲要后退的腰肢, 迫她死死贴近自己的胸膛,一手掐住她的下颌, 幽幽问道:“啧,怕我?”
风阮定定瞧着他英俊又诡异的脸庞, 心中发沉。
他不正常。
或许说,他本来就不正常,但如今心头恶念被冥夷神核蛊动扩大,更加不正常。
风阮唯恐他疯得更厉害,抬起眼睛认真看他, 似乎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弗彻,放了我, 何尝不是放了你自己?”
少女眸光清凌, 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透亮,她掌心散发着柔和光晕轻贴上弗彻心脏处, 感受到破碎的龙丹以及散发着暗黑神力的冥夷神核,微用了些残余神力去温暖他的龙丹。
她又接着道:“坚守自己的本心不好吗?你生自上古,生来俯仰宇宙群星,拥有六界中唯一与生俱来的帝星命格,为何要为我迫降成这副模样?”
少女温润指尖轻抚上男人眉眼,为他轻轻拭掉脸上的血迹,“红尘不会渡你,但道会。功德至上之时帝君自会化龙成神,耽于情爱只会消磨你为数不多的生命......弗彻,悬崖勒马吧。”
风阮的声音里有抚平人心的安定力度,“如是我闻,万法皆成。”
弗彻漆黑双眸紧紧锁着风阮的脸庞,脸色变得讳莫如深,温和的海风揉乱他的银发,发丝在眉心朱砂情印处肆意舞动,诡美得惊心动魄。
随着少女话音的字字落下,他眸中黑雾尽敛,眼底的偏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迹象,最后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冷弧。
瞧啊,她用着这么温柔的模样,来一步步向他普渡她的大道,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愿做他掌心的红豆,想要飞出他的五指间。
弗彻低头看她的模样已经跟平时那股阴柔的调调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周身气质依旧沉冷得可怕,他扣着她的下颌抬起,灼热的鼻息悉数落在风阮雪白面容上。
男人暗哑又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成神?我要成神做什么?”
风阮见他恢复正常模样,一把拍开他掐住自己下颌的手指,“你当年去凡间历劫不就是为了成神么?”
“呵,”弗彻低低凉凉的哂笑,看着风阮的眸光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是啊,我本一心追求力量,是你非要闯进我的生命,我穷极一生的追求就变了。毕竟......”
毕竟谁能舍弃那束照进黑暗里的光呢。
他话语卡在这里,只一动不动盯着她瞧。
风阮冷笑道:“如果这世上连做个好人都要被人倒打一耙,我看这世道也没多大意思。”
弗彻摇头失笑,很有自知之明地道:“阮阮不必以偏概全。做个好人没有错,帮助别人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你救得那个人是我。”
“帝君倒是很清楚自己什么德行。”
“这是自然。世人只知农夫与蛇,农夫善意遭到毒蛇恶报身亡。殊不知农夫和蛇本是世间最亲密的恋人,毒蛇将毒液注入农夫的身体,在那之后......在另一个世界他们重逢,无数个夜晚,他们相交缠|绵,获得永生不朽的爱恋。”
她想攻克他的心防,他也想攻克她的心防。
风阮被他这番谬论气得胸膛起伏,怒斥道:“简直胡言乱语!”
每次平心静气跟他讲道理,最后说不通也就罢了,偏还会被他堂而皇之又有那么点无懈可击的话气到。
掺杂着血腥味道的微风吹来,弗彻抚上她的脸颊,“阮阮,随我老老实实回帝宫,嗯?”
说罢他看着她泛着讥诮之色的小脸,语气中加了点强逼的意味,“你如今神力低弱,大概不是我的对手。况且,你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风阮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受制于他的了,聚魂之法他已经给她,聚魂鼎也已被送往神域,唯余淬魂魔石尚需前往淬魂魔渊寻找。
她看着他俊容苍白的模样,方才探他神核时她便知道他现下也已是强弩之末。
风阮冷了神色,她微退两步,手指间幻化出白绫,“打不打得过,总归要打了才知道。”
少女语毕,白绫在指间分成八束,借助乾坤八卦之势席卷向弗彻。
风阮为破开冰川潮汐的确耗费了大量神核之力,但她乃创世血脉,可以借引天地灵力来增强自身神力。
弗彻抬臂挥出刑天剑,剑势虽强却不比白绫神威,他口中涌出一口血,手指覆上破碎的龙丹毫不在意笑笑,随后白绫将他牢牢捆缚,狠狠抛掷到不远处的礁石上。
男人后背溢出一层鲜血,但是这在他本就布满鲜血的衣衫上看得并不是很明显,他微勾起嘴角锁着少女瞧,不愧是创世血脉,只要有众生灵力在,有苍穹星辰在,她便不会轻易倒下。
少女白靴落在他身畔,清甜的气息盈满鼻尖,她俯首看了看他的朱砂情印,抿了抿唇道:“你如今神核微弱,想......也不能奈我何。要如何才能解开这神契?”
弗彻幽幽低笑,“神契一旦结下,死生无法分开。”
风阮好笑地拍拍他的脸,语调中布满嘲意地道:“帝君,你当我如今还十五岁能被你骗得团团转呢?”
弗彻眼神阴郁起来,一言不发地盯了她一息,低低地道:“阮阮,你十五岁的时候,朕没想......故意骗你,在那之后也只是......覆水难收。”
当年他初尝情之滋味,知晓她一腔爱意之时曾想过就这样骗她下去也好,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即墨随那样急着与她大婚,让他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只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她掳出了皇宫,让她看到最真实的他。
其实这样也好,总归她不会再心心念念一个他刻意伪装出来的假人。他对她的阴暗欲望再也不用掩饰,可以汹涌地将她直接将她溺困在自己的身下,朝朝暮暮生生不息。
风阮扣住他的胸膛,用了些力度将他按在礁石上,“帝君,我不想听你废话。我不信这世上有结下却解不开的契约,我知你不怕皮肉之苦,但我还是劝你识相点,不要逼我用出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弗彻无畏地看她,眼底是波澜不惊的晦暗,“阮阮,你一次次威胁我却没有对我下手,是因为不忍么?”
风阮瞳孔一缩,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再度对着男人道:“你非要挑战试试看......我到底是不忍心还是觉得恶心是么?”
男人促狭一笑,眼睛里却弥漫出森冷的薄凉来,不紧不慢地讲道:“恶心?你臣服在我身下的时候可半点没觉得恶心。”
“啪!”
风阮几乎把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汇聚在掌心中,随后狠狠地向着男人的俊脸扇去。
她的双眸被他不要脸的话激得通红,连身体都不自觉抖动起来,失控的怒意遍布周身,冷着脸站起身来。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沉着淡静的模样,手指关节握得泛白,徐徐张开时指尖蕴了点神力,“弗彻,你到底说不说?”
男人盯着她的神色逐渐深邃,眼底的晦暗也愈发明显,牵唇笑起时睥睨气度陡生,“除非朕放手,否则朕想要得到什么,什么便会被朕收入囊中,朕不会给你机会逃脱。”
就在风阮指尖神光欲要射向他身下时,弗彻从容不迫地道:“阮阮,向身后看看。”
风阮狐疑地回转过眸,随后眼睛不自觉睁大许多。
不知何时,潮汐海面上竟悄无声息布满了数支天兵,虽比之刚才即墨随的魔兵数量要少上些许,但也是不容小觑的数量。
他明明早有防备,却仍一人拼死力战挥退魔兵,好保留兵力来对付她?!
若是真如她所想,那他可真是......
丧心病狂。
匪夷所思。
......的疯子。
风阮脸上寒意愈深,贝齿狠咬上红|唇,如同困兽的最后一丝挣扎,她指尖神光已经向弗彻下身电射而来!
弗彻从礁石上狼狈闪身,神光没伤到男人最要害那处,却也让他胸腹处出现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男性尊严虽被保留,但少女给他的杀伤力的确不小,他冷着脸唤来刑天剑劈开白绫,在少女第二道神光袭来时数名天兵已来到他的身前,挥剑将这点微末神力劈开。
弗彻低眸随意瞟了一眼腰间血迹,幸亏他闪得快,不然他真的要变成她当年口中的“大太监皇帝”了。
男人气笑道:“风阮,你当真是半点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透过几名蓄势待发的天兵,风阮丝毫不惧地道:“帝君做事给别人留后路了么?”
弗彻拨开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天兵,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低眸看她时缓缓笑起,“别再犟了阮阮,除非你是想看看究竟是你神力耗费得快,还是朕的天兵损耗得快。”
他知道她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性子,所以总要做上万全的准备。
风阮看着男人深邃眉眼里透出的昭然恶意,精致下颌轮廓紧绷,淡淡吐出一句话来,“要论卑鄙,无人能出帝君之右。”
“阮阮谬赞,朕却之不恭。”
他上前几步,将少女笼在自己所罩的势力范围之中,伸出手指探上她柔嫩的脸颊,转成哄慰的语气道:“阮阮,朕不想伤你,你乖一点,嗯?”
海风吹得她脸颊泛着凉意,他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后双眸轻缩,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时低沉的声音响起,“别动,除非你想逼朕取出风灵的那缕魂魄来。”
风阮欲挣扎的双|腿顿住,脸上的神情一寸寸寡淡下来,低垂着眸光不再看他。
打也打不过,拗也拗不过,永远都在做他的手下败将。
风阮在他怀中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翻涌的血色潮汐,眸中的迷茫让她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甚至连重活一次的意义都找不到了。
成为真神就是为了重蹈覆辙么?继续在他的囚困中做他的禁|脔?
少女将眸光转向男人紧绷起来的下颌、再往上是菲薄的唇,精致深邃的眉眼,恍惚想起那时在龙王庙里她深受重伤,被琴师抱在怀中感受到的温暖......与此刻的冰冷截然不同。
她从没有一刻这样明白过,她爱过的那个人,怀念的那个人,星霜荏苒中化成了指间流沙,飘散在干涸沙漠,海市蜃楼里都遍寻不见。
她在他怀中的视线太过明显,弗彻低眸瞧她时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英俊的脸上酝起一抹凛然的笑意,“阮阮,你在看谁?看我还是看他?”
他见她迟迟不语且眼角眉梢处尽是嘲弄的料峭,不禁眉梢微微挑起。
男人再抬起头时,眉间阴翳一点点压下,将怀中少女拢得更紧。
潮汐之境的入境口在他们身后缓缓阖上,弗彻抱着风阮踏上驺吾兽的兽身,下令道:“回三十三重天。”
云层里,他静静沉沉看了一会儿风阮清冷的神色,轻描淡写地道:“阮阮,还是那句话,你若觉得这百年时光跟我过不好受,我也可以扮作他。这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跟他没什么不同。”
风阮闻言将他推开,小脸上的神色更冷,可那双眼睛也越来越发红,“弗彻,是什么让你觉得人跟禽|兽有不同的?”
男人闻言周身发出的气势更加深不可测,似乎笼着风雨欲来的气息,薄唇噙起的笑意让人看得周身泛冷,“他是个谪仙,我就是个禽|兽?那我是不是该做点禽兽的事情彻底应下你的定论?”
风阮不知道他的冷怒从哪里来,他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结果无非是被他逮着一顿啃,他这副模样看着凶,但......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她冷着脸颊,偏要往他的心窝子里戳,“弗彻,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恨吗?”
不待弗彻回答,风阮手指攀上他胸|前衣襟,随后紧紧抓住,甜暖的香气沁满他的鼻尖,少女低凉道:“贪得无厌的人最可恨。弗彻,是你亲手杀死了风阮。她不原谅你,你就千方百计囚她困她,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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