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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后(谢晚棠)


这些大臣们左右不了萧直,更是佩服谢觞教导女儿的手段,先皇后便迷惑了先帝,如今这位皇后也把今上的心拿捏住了。
谢觞却只是讪笑,什么都不解释。
跟着萧直上朝,见到他的各种手段,谢期真是叹为观止,与萧琰的和稀泥相比,萧直虽看似冷面无情,实则不偏不倚,将朝中两股势力利用的很平衡,而除世家和清流外,他还暗中培养寒门士子和监察司这第三第四股势力。
她开始慢慢批奏折,有什么不懂的,萧直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她。
只要不离开他,她想要什么,萧直都给了。
他真的做到了这一切。
谢期时常在想,这辈子,她变成了一个权利欲如此重的女人,究竟是好还是坏,但纵然萧直已经什么都给了她,她却仍旧不满足,路已走到这地步,她都要继续走下去,已经不能再回头。
上辈子,她天真烂漫,要的并不多,纵为妾妃,只要姐妹和睦,夫君能有一点敬重怜爱她,在宫中纵然无子无宠的度过一生,她也并不埋怨。
但要的少时,却被伤的体无完肤,要的多时,被全然满足却仍旧填不满心中欲望的沟壑。
权利的滋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萧直说的话,一辈子对她好,给她想要的,也许是真的,但她,已经都不相信了。
命运只有握在自己手中,她才能真真正正的放心。
不过,她有意迎合,泽儿出生后,她也不再对他动辄冷言冷语阴阳怪气,萧直受宠若惊,很是满足,也待她越发温柔呵护。
两人相处,倒也真有几分恩爱夫妻的模样了。
宫外已经有传言,说她与萧直是又一对昭烈帝和温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同心护佑大梁,乃是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对此,谢期放任,毕竟她的名声越好,就越能名正言顺的接手权利。
她与萧直两人,吃住在一处,哪怕批折子,他也要把她放在腿上,缠缠绵绵,一点也不像沉脸不愿多言的他。
“娘娘,汤来了。”
谢期将汤盖打开,摸了一下陶器边缘,烫的嘶了一声。
萧直给她吹手,埋怨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期笑语盈盈,亲手盛了一碗汤,拿起白瓷勺子,喂到他嘴边:“这可是我亲手炖的,看在我差点烫伤的份上,你若不都喝完,可浪费了我一片心意。”
第101章 爱恨
萧直凝视她手中的鸡汤片刻, 白皙的手指,与汝窑天青瓷碗,简直是一副上好的美人图, 然而这美人却包藏祸心, 想要杀他。
他看得有些久, 久到谢期心中开始忐忑不已, 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炖汤?”
谢期睫毛轻颤, 不大敢看他黑黝黝的眼睛:“只是看你最近照顾我和孩子,有些累,不想喝就算了。”
她的手开始后撤, 随意的想将那碗汤放到一边。
手却没能挪动,萧直低头, 对着碗边喝了一口。
他几乎是半强迫她,亲自给他喂了进去, 一碗汤下肚,随手将碗放到一边, 萧直目光幽深:“都喝完了,现在可放心了。”
他目光仿佛能看到她的灵魂深处,谢期身子轻颤,心虚的不敢回应。
他却将她抱住了:“很好喝,香甜的很, 以后阿鸢要时常亲手给我做。”
他真的毫无察觉?怎么让她觉得压迫感如此之重, 但不会的,他应该什么都没察觉得到。
萧直如此敏锐, 连她逃跑去了哪都很快知晓, 若是真的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还能心平气和的跟她在这说话?
“好, 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萧直笑的极为开怀,吻上她轻颤的睫毛,睫毛根部有一点濡湿的触感。
他卷着她,桌案上的书卷折子全都被扫到地上,他将她放了上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谢期心知肚明,然而此刻却开始挣扎,在这种地方,太羞人了。
因为心虚,她拒绝萧直的动作都很轻:“别……别在这,去床榻上。”
萧直轻笑,却并没有将她抱起来。
“会有人看到了。”
谢期有些恼,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亲下来,萧直只是笑,带着茧子的大手抚摸她的脸颊:“没人敢看,他们都下去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人。”
不知何时,也许在萧直吻上她脸颊的那一刻,服侍的宫人们早就蹑手蹑脚离去,此刻殿内静悄悄,只有他们两个。
谢期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萧直想要做什么,没人阻止的了他。
温热的,带着薄茧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俯下身去,将她抱入怀中。
他亲吻她,黑黢黢的双眸中只有她,再也容不下旁人。
“阿鸢,你知道吗,南方百越的佛灯会上,信徒都会供奉莲花,将未绽放的莲花花瓣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恭敬、虔诚的敬献于佛前,以表示自己的诚心,我也想为你献上,一朵莲花。”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心脏处,她被浓浓的爱意包裹,紧贴着他的心脏,听到一声又一声咚咚声,那是他心口跳动的声音。
他向她展示了自己一切的赤诚。
爱吗?不,她确定自己不是爱,大概是触动,还有一些欢喜,没有女人会对这样痴情的男人,能不动心,但恨是占了大多数的。
然而太过激烈的感情,就会让人分不清。
他已经占据她生命太多的时刻,曾经的期待是他,失望是他,痴情是他,心如死灰是他,恨得生啖其肉也是他。
她的人生早已融入他的,命运的纺线早已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再也无法分开。
太过极端的感情,爱与恨,她早已分不清。
她抱紧了萧直,藕合般的手臂攀上去,主动回抱住了他:“我也……”
萧直狂喜,这是她在他身边,第一次开始主动回应。
“阿鸢,阿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想听。”
他在亲吻着她,在她耳边说着各种痴痴的爱语,她却早已分不清是爱还是恨,她应当是爱的,但恨却比爱更多。
就这样吧,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不想在思考,就让时间就此停留下来,就让他这么抱着她,依偎在他怀里,心中平静。
他们拥抱着彼此,就这么静静的睡过去,什么都没做。(这是拥抱,没有继续做别的什么,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呆着)
第二日应是早朝,谢期精神疲惫,昨日思索的事太多,懒懒的睡过了,萧直也便陪她,索性就称病罢朝一日。
与萧琰的兢兢业业,只要不是真的病的起不来,就绝不会不上早朝相比,萧直确实显得不那么克己勤政。
可奇怪的是,萧直却比萧琰更加得心应手,至少给海阁老翻案,推行新政,都是萧琰朝没能做的了的。
谢期埋怨他,说他跟她厮混不上早朝,朝臣本就怀疑她牝鸡司晨,现在还不叫她妖后,说她迷惑君心,祸乱朝纲了?
萧直笑的前仰后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真心实意的觉得开心了。
萧直本在帮她穿衣裳,现在这种事他从不假以宫人之手,帮她选衣服,帮她绾发,都成了他的某种乐趣。
看她嘟嘟囔囔的抱怨,萧直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放心,没人敢说阿鸢的,谁若敢说,我饶不了他们。”
“你这么恐吓别人,用强压手段,人家面上服,心里不服,怕是更背地里骂我,是个祸国妖后。”
萧直只是笑:“那以后我不上朝了,阿鸢替我去,我就装病。”
“得了吧,御下之道,人家面服心不服又有什么意思。”
“阿鸢听政几年,倒成长了不少。”
就算是皇帝,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的。
“慢慢来,阿鸢慢慢收服朝臣们的心,他们会知道阿鸢的好的,再说,我现在不是也在你身边还能帮你。”
谢期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两人洗漱完,穿好衣裳,萧直虽然很想亲自给她绾发,但手艺不精,这种事还是的宫女们来。
流霞端上来一碗药汁,热气腾腾,嗅着就很苦。
“这些日子阿鸢喝的这些药,我总没问,这都是什么?是药三分毒,别轻易喝这些。”
谢期心里咯噔一声,忙道:“是补身子的,我自生了泽儿后,总觉得身上不爽利,便叫太医给开了点补气血的。”
萧直幽幽看着她:“当真是补身子的吗?”
谢期笑容有点僵,挥挥手叫宫女们退下去:“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阿鸢有话直说便是。”萧直摸着她的头发,双眸幽深。
“我自生了泽儿,就感觉身子不适,生泽儿的时候那么艰难,我疼得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要不咱们暂时先别要孩子了,行吗?”
她自生了泽儿,便一直喝着避子汤,现在却好似在跟他商量,为此不惜用上了美人计。
“阿鸢,不想我们的清儿和浊儿,上辈子,他们两个,就是我们的孩子。”
谢期有点心虚:“我并非是搪塞你,只是上辈子我便是难产而死,清儿浊儿是双胎,我很怕……”
“再说我们已经有了泽儿,难道他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萧直叹气,凝视她半晌:“这件事不是我迫你,只是……清儿和浊儿,很重要……”
“又是你那套鬼神乱力的说辞?”
谢期实在不懂:“你说的那件事,我总觉得根本就没来由,还是说你不喜欢泽儿,只是搪塞我罢了。”
“我怎会不喜欢。”萧直叹气:“泽儿也是你生的,我说过的,只要你生的,我都喜欢,但是……”
清儿浊儿很重要,他们不仅仅是他们的血脉,也是锚点。
萧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将那碗‘补药’喝掉了。
谢期暗中做了这许多事,总觉得有些心虚,总觉得以萧直的手段,不该什么都没察觉。
可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什么都没察觉,谢期越发理直气壮,也不想深入探究。
泽儿一岁的时候,朝臣们已经习惯谢期垂帘听政,甚至直接代萧直批改奏折,她与萧直相处越发融洽,每隔几日便要亲自煮汤给他喝,而萧直也总是眉眼柔和,笑着喝下。
然而谢期就以为一切都顺顺利利,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发展时,御史参谢期二叔贪腐,贪腐金额数量很大,为了她的面子,萧直没让人在朝堂上说这事。
暗地里叫大理寺,监察司和北镇抚司联合去查,这一查出来,便是谢期都暗暗心惊,她二叔贪腐了八万多两白银,还在家中私藏金丝楠木的棺椁,而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是,为了敛财,他出卖情报给蛮人。
这可是叛国的罪名!
萧直回来时,正见她满脸阴晴不定,生着闷气。
“你是故意的吧,这折子发到我这,就是为了让我看看我二叔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萧直急忙凑过去安抚,见她没那么生气了,才解释:“他毕竟也是谢家人,这一回我不处置,你来处置,不然你又要记恨我,我岂不是冤枉。”
谢期狠狠瞪了他一眼。
“叛国之罪与谋反相当,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上辈子就这样吗?”
“上辈子揭发他罪行时,是十年后了,那时更加糟糕,监察司的人在拦住他们一家时,他已经跟蛮人投了诚,拖家带口想要逃跑去漠北。”
谢期沉默了下来。
第102章 算计
谢期终于明白, 为何上辈子萧直执意不放过二叔一家,哪怕明面上答应她饶他们一命,却宁愿让锦衣卫们装作马匪截杀, 也要灭口。
谁知道二叔手里拿捏着什么秘密, 对待这种叛国之人, 是绝不应轻易饶恕。
现在这块烫手山芋, 到了谢期手上。
“我爹说过, 年轻时他跟家里闹翻,几乎舍弃了谢姓,自己打拼流落街头, 二叔,是谢家唯一一个接济过他的人, 虽然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兄弟感情却很好, 我记事起,跟二叔家走动来往也是最多的。”
“上一次, 若不是谢觞执意保你二叔,为他藏了很多祸事,他至少不会被连累致死,至少能辞官告老还乡。”
看她面色不善,萧直急忙举起手做投降状:“我就是说句大实话。”
“我竟不知, 二叔做了这么多的错事, 行了,你现在将事交给我决定, 自己倒是成了甩手掌柜, 没了责任。”
萧直满脸无辜。
谢期深吸一口气:“叛国之罪,罪无可恕, 以贪腐之名下狱,叫监察司处理了吧,至于我二叔家几个堂弟妹……查清楚是否有所牵连,卷入其中的罪不可恕一并处死,不过几个最小的,便饶恕性命,叫……叫谢家宗族领回去。”
如今,她做决定,处置自己的亲戚,居然也如此云淡风轻,眼睛都不眨。
可谢期难免惆怅,一抬头,便见到萧直满脸欣慰。
“如今阿鸢也成合格的执政者,这很好。”
谢期脸冷下来,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就是跟她表明,是她二叔错了,他上辈子杀他,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大梁律法施行连坐,律法严苛,如海家只是因为成了新政和平帝怒火的替罪羊,就被诛杀了九族了,男眷成年的斩首,未成年流放,女眷全部没入教坊。
沈妙贞的亲娘,出身赵郡徐氏,可因为是海家的媳妇,就必须没入教坊司,徐家根本就无法援手。
叛国之罪,更是九罪中最重的,若真揭发出二叔与蛮人勾结,按照律法,便是他们这个谢,也是逃脱不了的。
萧直上辈子只是私下诛杀,没因此连累谢朝谢朗,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而谢期相貌太过明媚绮丽,哪怕气汹汹的瞪人,也一点都不凶悍,反而像是在抛媚眼。
在她面前,他总是没什么自制力的。
萧直觉得心口痒痒,捧住她的脸,便想亲上去,如今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都会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萧直也不例外。
他最唾弃被美色所迷,不务正业,把性命也搭进去的昏君。
现在,他却也成了这种昏君。
唇要印上她的,谢期却忽觉胸口一阵翻涌,推开他,捂着嘴干呕起来。
萧直忙让人去请太医,眼中暗含期待。
谢期还以为是苦夏的缘故,胃口一直不大好,可太医来了,把完了脉,跪地恭喜,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谢期的脸完全沉了下来,萧直却欣喜若狂,赏了太医,高兴的想把谢期抱起来。
谢期摸着小腹,不见喜色,脸上唯有不敢置信和眉头紧皱:“怀孕,我怎么可能怀孕,我分明有喝避子……”
满宫的宫人头都垂下,不敢发出声响。
她很快便想清楚其中症结,豁然抬头,满腔怒火对着萧直发泄而出:“是不是你干的,你换了我的药?”
萧直丝毫不慌张:“现在你终于肯承认,日日喝的根本就不是补药,而是避子汤?”
谢期咬住了嘴唇。
“阿鸢,你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孩子,这对我,对清儿和浊儿,都是不公平的。”
“我只是,害怕……”
再抬起头,谢期双眼蕴满泪水:“我因生清儿和浊儿,难产而死,双胎本就怀的不易,泽儿那时,是因为太医把了脉,是单胎,可这一回,我真的怕,萧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让我再经历生育之痛,你当真爱我吗?”
他心里很清楚,她是假装的。
一声轻叹,这叹息声中有无奈,妥协,更多的却是纵容。
“正是因为爱你,我才想让你生下清儿和浊儿。”
谢期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话,他现在对她确实无限纵容,基本她说什么他都会听,可她不想有孕,这人分明知道她在喝着避子汤,却强行要她有孕。
“阿鸢,我知道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是清儿浊儿必须出生。”
才能维系命运的纺线。
“你就不怕我这一次也难产而死吗?”
萧直想去握她的手,谢期既心虚又生气,可装已经装到这种地步,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她打开了他的手,偏头不去看他。
“阿鸢……”
萧直无奈,强行抱住她,好好跟她分说:“你那回难产,是因为常年服用避子汤,虽然都是温和的,可到底对你身子有了影响,而那日,你又动了胎气……”
一想到一切的开始,始于她的难产,萧直眼中闪过阴翳。
“这一回一定会没事的,阿鸢,你会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儿。”
谢期心里七上八下,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蒙混过关,除了擅自服用避子汤,她还做了更大的事,一旦被揭发出来便前功尽弃,萧直会如何待她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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