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说爷疯癫呢,在好端端的在府中,心绪变得比孩子的脸还快。”梅氏也是受够了。
见天儿的看人脸色过日子,爷的心情也没有个准的时候。
“快别说了,什么话你都敢说,也不怕被人听见了告到爷那里去!”
柳如慧倒是看得开,疯子麽,总是阴晴不定的。谁能指望一个疯子多体贴?疯子没来拿她们故意撒气便已经算好的。瞥了眼外墙,她颇为体贴地道:“再说,爷那边也没为难咱们。只是袁嬷嬷告诫了爷近日来兴致不大高。没事别往前院那条路去。”
梅氏一句话一说,自个儿也意识到说错了话。
她与柳氏虽说是府邸里时常凑在一起说话,但要论姐妹情分有多深,那必然是没有多少的。柳氏这人最是瞧不上任何人,私心里必定也瞧不上她。她在这说话嘴上没把门,指不定哪日柳氏害她,就去爷那里告了她的状。
“倒也是。”拿帕子掖了掖嘴角,梅氏赶紧转移话题,“哎,不说这些事儿了,你们说最近府上怎么这般安静呢?是不是咱府上又少了个人?”
“你说那个王氏?”
“是啊。”梅氏也不是很关注两个商女的,当初的温氏和王姝两人在她眼中,跟府上的奴婢也没多少区别。但奈何王姝被钦点住外院里,与其他几个妾室待遇全然不同。
特殊得太明显,不得不时常关注她,“原先还能见到她往后厨去,时不时会捣鼓点上不得台面的吃食去讨好袁嬷嬷。怎地最近消停了?不见她往大厨房跑,好似在府中消失了?”
还别说,梅氏不提,柳氏也没注意。此时一提,她也发觉了不同。
“该不会跟温氏一样也跑了吧?”
“跑不至于,她没那么个胆子。估摸着又跟袁嬷嬷讨了巧,跑回乡下去捣鼓她那些个花花草草了。”柳氏眉头皱起来,“王氏不必管,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脑壳儿怪怪的。那个乡下的村姑也就琢磨这点儿小事儿,能折腾出个什么花儿来?倒是我,近来收到了我妹妹的信。”
原本柳氏是不乐意提的,但萧家这副模样,她能拿主意的也没别人。梅氏好歹跟她处境一样,必然想法也差不多。说出来,还能商议着有个好的应对。
“何事?”梅氏自打进了临安县的废太子府,就跟娘家断了联系。已经许久没收到家里的信了。
“今年六月份要选秀。”
提到这事儿,柳如慧心口梗得慌,“听说,陛下有再赐给爷一个妻的打算。”
梅氏脸色一变,也难受起来。这后宅有主母和没主母可差别太大了。有主母,只要进了门就死死压在她们头上。不管她们出身如何高贵,妾室就是低人一等。
“此是当真?!”
“十之六七。”柳氏吐出一口气。
且不说,梅氏柳氏为了这消息愁眉苦脸,王姝的马车已经进入了永州。
王姝在这个时间点非要去江南一趟,原本是不予应允的。但王姝以差点被啃秃噜皮的代价,加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动,萧衍行最终答应了她去江南一趟。
沿途安排了不少人护送,要求她春耕一过立即回。王姝全答应了。她也不想在外待太久,累。
从永州往下走, 抵达江南这一路。若马车日夜兼程的走,至少要半个月。
王姝事先了解过江南的情况,知晓这一块地域正在戒严, 这一路走得都十分小心。有些关卡要打点的,也一点不能含糊。出门在外,能花钱少惹事的, 自然是最好。不过因为王家往江南输送粮食的这份善举,官府对王家车队的查验还是比较宽容的。
王姝静静地坐在马车上,耐着性子等官差放行。
前排的官差装模作样地查看了王家车队的车厢, 人就在车厢四周徘徊。此次王姝南下的队伍不算小,除了随行护卫, 还另外装车了整整一千石的粮食。除了这些粮食以外, 还有两大车的草药。
林二识趣地递过过路费,他们便痛快地放行了。
进了三月,天气暖和得很快。尤其是南方, 气温明显被北方暖和多了。
有句诗句叫什么, 春风又绿江南岸。如今便是。
若不看沿途络绎不绝的衣衫褴褛的行人。这没有被现代化侵蚀的纯原始自然风光,确实是美不胜收。王姝难得有机会离开内宅, 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越往南走, 就越能看到更多食不果腹的百姓。被洪水冲毁的村庄,饿得皮包骨头的妇孺孩童, 每一样都深深的烙印在王姝的心上。
但即便如此, 王姝也不能在半路上慷慨解囊。饥饿和苦痛会让人失去理智。突然放粮不会缓解现状, 只会造成混乱。届时她怕是会到不了江南。
幽沉地吐出一口气,王姝放下了车帘, 再没有往外看过。
马车行进的过程比较久,出于安全考虑, 王家的车队只在白日里赶路。夜里要么选个方便的地方安营扎寨,要么寻附近的村庄借宿一宿。
王家的良田集中在扬州、杭州、苏州。除了水田,还有一部分的桑麻林。不过总体来说,王家的桑麻养蚕不成产业,只有极少部分的桑麻林种植桑叶供自家用。王姝的许多衣物是自家蚕丝织成的。且这一批蚕是比较娇气的品种,吐丝量极少的。不过丝织品质量极好,外头都没有卖的。
此次洪水对桑树林的不算大,毕竟桑叶长在树上。树木只要水退下去,不烂根,树叶就不会有太大影响。蚕也是四月下旬才开始养,如今还没到养蚕的季节。
这次王姝南下算是突袭,没有提前给江南的掌柜打过招呼。故意要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进城之前势必要做好准备,且务必保证行程的隐蔽。所以早在南下之前,王姝便已经提前派了人去探路。这一路上探路的消息不断地传回来,城内是什么状况,她早已经知晓。
朝堂的问题、官府的处理方式她无从置喙。王姝作为一个小小的商户,有良心一点,能做的就只是对灾民慷慨解囊。没良心的话,干脆视而不见。
时间比较赶,春耕也就那几日。错过了最佳时期,对这一年的粮食产量都是会有影响的。
马车走得比较急,几乎一路上没怎么歇息。为了尽快赶到下一个落脚地,王姝几乎没怎么下过马车。不听不看,埋头赶路。这样既是赶时间,也是出于全队人的安全考虑。灾民们流离失所,听说附近已经滋生了不少为了讨口饭吃不要命的流民。
为了一口吃的,杀人越货的事件频发。官府不管,外头乱成一团。
王姝一直很明白一个道理。怀璧其罪。她若是半路发善心,极容易死于非命。哪怕她身旁有这一支专门的护卫队伍,也有不敌的时候。
“尽快赶路吧。”
王姝闭着眼睛在车厢中假寐,“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王家在江南的农田位置是比较靠南的。
赶过去,路程比预料得要久。
不过当初王程锦置办这些农田,是充分考虑了粮食的地理位置的。好处便是这里的水稻可以做到一年两熟,气温和种植条件双方加成。再加上王姝经过十几年的杂交实验培育确保了良种,当真做到了‘苏湖熟,天下足’的产量。
马车一路疾跑,临近苏州地界,天色已晚。
三月还是凉,白日里春光甚好,夜里风一吹还是凉飕飕的。马车走在官道上,两边是面容麻木衣衫褴褛的人。越往前走人群越大,俨然有纠集成队伍的意思。
方将士见这情况,皱起了眉头。骑着马掉头到王姝的车厢旁边,伸手敲了敲。
嘟嘟两声,王姝睁开了眼。
倒是没有掀开车帘子,隔着帘子开了口:“何事?”
“主子,前面人瞧着不大对劲。”方将士,也就是方燮,是韩家军轻骑兵里的一个校尉。旗下有三百骑兵,本人武力极高。战场上百步穿杨,十分擅长判断战局形势。此次被萧衍行安排过来护送王姝南下的这一批将士,方燮算是他们的头儿。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怕大声便惊扰了人似的:“是不是换条路走更好?”
王姝看不清外面的情况,闻言,掀了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昏沉沉的。加上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全貌。不过虽然看不清楚,却也能看到前方攒动的人头。听见人群嘈杂的声音。王家的车队是携带了不少粮食和贵重物品的,若是当真运气不好,遇上了灾民暴.动,怕是要脱不开身的。
略一思索,当即果断同意了:“可。”
车队临时换了小路,从两边的林子穿过去。
正常来说,靠近城池的郊外要么是有寺庙,要么就是设有村庄,不大可能荒无人烟。但今儿这地方就是有些怪。越往林子里走就越安静,感觉十分荒凉。马车也越走越偏,王姝掀了车帘看出去,外面黑洞洞的。眼看着是不大可能在天黑之前绕路进城了。
天边的夜色如泼墨一般渐渐压下来,林间的鸟雀哀鸣着飞走。
喜鹊晓得王姝怕黑,外头已经有人点起了火把。但这光影闪烁的林子里,还是显得阴森可怖。古代的治安是比不上后世的,天黑遇到危险的概率大。
马车在林子里行进十分困难,王姝黑灯瞎火的被颠得头晕脑胀。
方燮怕她身子娇弱受不住,与王家镖局的镖师领队商量,分人去别处探路。留下一批人原地守着王姝。等寻到了落脚地,再回来禀告。
如今这情况,也只能先这样。总不能叫王姝跟着他们在林子里无头苍蝇地乱转。王姝毕竟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子,不似他们这群糙汉能造。
车队在林子边缘停下来,一队人分四个方向出去搜了。
天儿越来越晚,伸手不见五指。王姝坐在马车里闷得慌,林二寻了个空地生了火。这次王姝出来,林二和汪老三自然是随行的。钱师傅留在了临安县,要帮王姝盯着。除了萧衍行安排的这些护卫,王姝也带了一批经验丰富的镖师出来。
一群人围出个圈子,又撒好了驱虫蛇的药粉。王姝才得以从马车里出来,出来放放风。天知道她在马车里颠了一天是什么滋味。吐都吐不出来,吃什么都吃不下,下了马车腿都是软的。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不见人回来。
喜鹊见王姝脸色难看,不等了。带一批人将干粮都拿出来,当即埋锅造饭。
这些干粮是王姝准备的。除了果腹的饼和馍,王姝还特意炒制了堵门下饭酱。就是为了赶路的时候打野位,能快速去腥,做点好吃的甜甜嘴儿。除此之外,她也另外准备了寻址的香肠和五香的肉制品。准备的量不小,够一车队的人吃个三四天的。
王姝这方面是素来大方的,让人帮着干活,她从来不叫人苦了嘴。
不得不说,王姝的这些吃食极大的消解了赶路的艰难,也给了镖局镖师和护卫们极大的冲击。
他们往日也不是没有奔波,干粮这些也是经常吃的。往日从没有觉得准备的干粮难吃过,如今跟着王姝出一趟门才知道,他们往日吃的那就是猪食。
这一路,他们也算习惯了王姝吃饭时候严谨的态度。一看要埋锅造饭了,不必吩咐,立即就有人提了箭囊去林子里打野味。
这批人打野味利索得很,不一会儿,野鸡、野兔、看起来三四斤的鱼就提了不少回来。
“喜鹊,将我放在后车厢的调料拿出来。那些肉不能久放,也拿出来分了。”趁着他们下去收拾,王姝蹲在篝火边上暖和了一阵,指使喜鹊准备做饭。
这么多人要吃饭,自然不能王姝动手。喜鹊带着镖队几个会下厨的人做,她则是在一旁指挥。
不过有她指挥也够了。王姝毕竟不是专业厨师,只是比较爱好美食。换句话说,她的厨艺水平也不见得比这些人好,单纯是会放调料。
这么一会儿,水烧开了,米香味儿也就弥漫开来。
等那些收拾野味的人回来,鱼做了鱼汤是最方便也是吃起来最舒服的。正好林子里还能挖到春笋,切上几片腊肉,一锅汤煮的够在场所有人喝。兔子和野鸡最方便的办法自然是烤,刷够了调料,做好去腥就好。镖师们干活很利索。
王姝坐在一旁看着,正琢磨着若找不着落脚地,就让人去这附近寻一个安全的地儿安营扎寨。不远处响起了汪老三的声音。
很快,就看到他像是驱赶着什么东西过来。
王姝愣了愣,今儿夜里没有月亮,天太黑也瞧不清楚。
“主子,”等人走到眼前来,王姝才看清楚。只见汪老三手里提溜着一个瘦筋筋脏兮兮的人,瞧不清楚面相。推推搡搡地,他就把人给推到王姝的跟前来,“这人方才在外头鬼鬼祟祟的。被方先生的人给抓到了,非说自己是王家的大客户。有要事找主子谈。”
借着火光,王姝看清楚了,眼前是个脏兮兮的老头儿。这老头儿不晓得是从哪里来,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破烂,脚下没穿鞋。一张长脸瘦筋筋的,胡子却养得老长。
乱糟糟的头发扎在头上,他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姝面前的大锅。
“……找我何事?”王姝打量了这人几眼,确定不认识。
老头儿形容狼狈,却脾气不小。被汪老三推了几把不大高兴,手一摆,让汪老三松开他。可汪老三怎么可能松开他?王姝就坐在这,离得这么近。要是这脏兮兮的老头儿不长眼,突然对家主动粗怎么办?家主如此瘦弱,有什么好歹都后悔不及。
他警惕地盯着老头儿,生怕他突然暴.起伤着王姝。
“你就是镖队的领头人?怎么是个小姑娘?”
王姝:“……小姑娘怎么?小姑娘便不能是领头人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方才他躲在林子里,远远地瞧见了火光。本来打算跑来着,结果四处逃窜没找对地儿,反倒撞到林子这边来了。正好一抬头就看到停在林子边上的马车,上头王家镖局的标志特别显眼,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若说这次江南水患,功劳最大的,必然是王家。
王家又出钱又出人,救了上千百姓的性命。遇上旁的商队或许还得掂量下,遇到王家镖队,老头儿便立马就现了身。
“你这小姑娘,张口怎么就这么刺?”老头儿眉头一皱,道。
王姝特别无语,也不跟他客气地回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老头儿被她这么一噎,倒是不好说话了。
顿了顿,他打量了几眼王姝。小姑娘脸嫩,水灵灵的极美,瞧着就像个不知疾苦的世家贵女。但这一圈的护卫人不少,镖师们围得很紧。看似随意的站着,实则眼睛也紧紧盯着他。
又甩了几下,老头儿见甩不开汪老三的辖制便罢了,没有再甩。
他的眼睛又回到了王姝身上,落到了飘着香味的锅上,嘴里的话却是对着王姝说的:“你们是王家镖队的人,是与不是?”
王姝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眼车厢上的镖队徽章,眼不瞎的话应该早都看到了才是。
她也不跟老头儿绕圈子,点点头,直接问:“……你是有什么事麽?”
“嗯。”王姝单刀直入,老头儿也干脆,“我想雇你们走一次镖。”
“往北边走,送一箱东西进京,递到青花巷一个叫毛东的人手上。”老头儿说着,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碧绿的玉珏往王姝的跟前递,“我不会亏待你们镖局的,这个就当做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王姝还是头一次遇到当面跟她谈生意的,但也知晓王家镖队接镖从来都很慎重的。不会什么都不查问清楚就接生意,毕竟镖局要对跑镖的弟兄们负责。开门做生意是要讲章法的。若是一不小心接了个要命的生意,到时候一车队人命都不够往里头填,挣那些钱得不偿失。
她的眼睛往那玉珏上扫了几眼,没有接。淡声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要押镖的是什么东西?可合大庆的律令?是不是藏有违禁品?可否允许我们开箱检查?”
“这……”姓甚名谁,自然是不能说的。开箱检查更不允许。
顿了顿,那老头儿又道:“我可以给出你们满意的价位,以市场价格再翻十倍,只请你们的人跑这一趟。”
“哪怕是不行。”
“为何?你们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求财。”
“阁下可是头一次找我们镖队?仿佛不清楚我们王家镖队的规矩。“王姝轻轻笑了一声,冷声道,“我们做生意是有规矩的。来历不明的镖,我们王家镖局一般不接。”
没想到看着脸嫩的小姑娘,说话这么硬。老头儿一噎,捏着玉珏倒像是生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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