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肆坐在主位,睥睨全局,看着秦肆与她脉脉含情,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浑然不在乎对方身份沟壑,或多或少他都有些羡慕之意。
虽说是他坐在这太子之位上,秦肆明白,也不过是秦晟不屑于罢了。秦晟自始至终视为珍宝的只有那个女人,或者可以说是嗜她如命。
高处不胜寒,他也是血肉之躯,有情有感,面具戴久了,竟都快忘了爱恨情仇是何滋味。
“流嬛,你替我去找个人。”
姜清妤小酌一口,侧身俯在流嬛耳畔道。
流嬛听着一瞬就明了,“是小姐。”她低声回应。
“事情办好,就去找你那小情郎罢,我这暂时无需你烦忧,”这段时间流嬛经常出去,姜清妤怎么会猜不到那人是谁,裴憬的贴身侍从萧习,想来二人年纪相仿,甚是般配。
在她离开这里之前,得把流嬛嫁出去。
流嬛也是个可怜人,打小就是孤儿,跟随于她,她也算是是她的亲人了。此生找个依靠,也算好的。
流嬛听完,顿时羞地满面红,她一走。
秦晟微醺将身子倚在她那,伸指轻揉她的发丝,“说了什么悄悄话,不让我听,嗯?”
“没什么,是些未了的旧事,总该有个结果。”姜清妤眉眼捎笑意,坦然道。
那日被冤白受的拶刑怎么也得让裴憬知个真相,以色侍人,假孕争宠,也不知道她那妹妹凭着那些小伎俩,又能掩到何时呢。
秦晟瞧着她的模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眸中一片情深,“小狐狸。”
“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他不是没想过替她解决那些烦人烦事,但这样有违规则,怕她会被自动判定失败,所以除了她自身以外,动那些人时总是得多加思量些。
“选个良辰吉日,我们成婚,好不好?”秦晟垂眸凝着她道。
姜清妤瞧着他,忽地抬手,手腕间隐着一缕叶纹,像是下了咒,“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何时弄的?”
浅青的淡色,秦晟伸出手,将腕处的纹显露出来,与她的同样。
是古老的禁术,下咒之人得取其一半修为,刻到另一方灵魂里,自此下咒人的命都全权交于另一方,若两纹相遇必会闪烁光芒,以防丢失彼此,常用于情人处于幻境时,不过其代价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此禁术,失传已久了。
两纹相见,于案下隐着光芒。
秦肆携一笑道:“就那日,我藏于了白玉镯内。”
“这样的话,哪怕我全无记忆,也会被找到的。”
案桌之下,他的大手蛮横地箍着她,十指紧扣,摩挲着她的温度。
秦晟蓝瞳含了丝哀,声音缓和平沉,“小狐狸,没有你,我不行。”
上万年的孤寂挣扎,只因她生命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所以他拼尽了全部,只为带她回去。他感受到了这个幻境法则名为系统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想要抹灭他的存在,这次过后,他的记忆或许就会陷入无限的困境之中。
姜清妤另一手点了点他的额间,弯了一笑,狡黠明媚,“你这好歹上古战神呢,这么怕我找不着你,跟别人跑了啊。”
秦晟原本沉下去的心情,听着她的声似乎轻松了许多,他不该再胡思乱想,他要做的,就是相信她,也相信自己。
对面坐着的裴憬,双眸紧锁着二人,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言,亲密无间的举止,虽听不见聊了什么,最后那开怀的笑,就知道肯定是些什么甜言蜜语。
“砰。”
裴憬突然重落的酒樽,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太子秦肆望了望他,示意落檀过去。
过后裴憬就被落檀带去了侧殿,秦肆等了会儿就找个借口离开了一趟。
宫宴外,柳樯边。
姜槐喻邀约姜清妤出来叙旧。
先是说了些姜家的事,姜槐喻话锋才转向正题。
“姐姐,与那三皇子,可为真?”姜槐喻柔声问道。
姜清妤低眸抚发,听她说到正事,才掀抬眼,“妹妹觉着呢?”
她故意这么说的,像姜槐喻这样敏感多疑的女子来说,就这一句都能让她脑中幻想出多种。
姜槐喻一听,神色不好,心底暗想,莫不是还想着裴憬,一边吃准一个,也说不定。
姜槐喻还未应声,眼前她的姐姐上前了一步,与她距离极近,她忽地微弯腰,剪水秋瞳微眯,纤纤指搭落姜槐喻的发间。
只嗖地一下,姜槐喻都还未反应过来。
姜清妤唇边微扬,指尖夹着的华发轻晃于姜槐喻眼前。
“妹妹啊,年纪尚浅,怎就都生了缕白发。”
“啧啧。”姜清妤嗤一声,便将指尖白发一松,落入地上。
姜槐喻瞪着瞳眸,望着自己生的白发落地。这些日子,裴憬对她的生冷,让她烦闷于心,心情开始阴晴不定,一团乱麻。
冰凉的玉指突然间挟在姜槐喻的下颚,不知她姐姐何来的力量,让她无处动弹。
“这可如何是好,美色衰微,妹妹如何在湘王府再得宠。”
“当初妹妹就是凭着这张与我相似的容貌,进了王府,现在你再仔细瞧瞧,还比的得吗?”
“以色侍人又能待几时。”
“除非——”
姜清妤余音千转的那一声。
引起了姜槐喻的重视,姜槐喻一直没找到法子,再夺回裴憬的心,而不是只牵念着已经出了王府的姐姐。
“除非,妹妹再怀孕,说不准就提了正妻之位呢。”
随后听着姜清妤的盈盈笑声。
姜槐喻凝眉迟疑,她姐姐何时这么好心过。
她想着,姜清妤先一步给了她答案,就好像她能洞察人心般。
“从小到大你便喜欢与我争,我便尽嫡长女之德,忍让于你,可你长大了还要与我争男人,事到如今,我好心提醒,你却不信。”
姜清妤略显忧伤道。
下一句当真直戳姜槐喻的心窝子,明晃晃地诛她心。
姜清妤接着道:“你看看你,除了生个孩子以外,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是啊,裴憬只不过喜欢她像姐姐,比姐姐温顺,可年老色衰了呢,姐姐不能生,哪怕她再回来,有个孩子傍身,这正妻之位也只会是她。
姜槐喻越盯着姜清妤的倾城色看,心底那情绪愈发有些疯魔。
宫宴后,姜槐喻回了湘王府。
阿欢也才回来,姜槐喻此时没有心思问她去了何处,只拉过她过来,问她,“阿欢,你瞧我,可有衰微?”
“我还像不像姐姐?”
“阿欢,你快帮我细看看乌发,可有生白?”
“阿欢……”
阿欢抿唇,觉着眼前的姜槐喻有些癫狂,但王爷这些日子没来后,整日焦虑的姜槐喻,的确开始有衰微之势了。
阿欢离得近,竟也看见了一缕华发,惊了一刹,“夫人……你真的……有根华发。”
第62章 王府不受宠的正妻
姜槐喻猝然的尖锐声刺耳, 荡开在宁翠居内,使那刚踏过门槛的裴憬,怔愣顿住。
“喻儿, 这是怎么了?”裴憬有些时日没来这儿了, 忽心生几分愧疚,与太子秦肆交谈完就想着过来看看她。
谁料会是如此场景,裴憬吃了一惊, 他还是头一回见姜槐喻这样, 在他眼里姜槐喻一向温顺, 不像姜清妤那般刻薄固执。一想到那个薄情女人, 裴憬神色暗下了几分。
姜槐喻背对着裴憬,听着声立刻收敛了情绪,随意拿指腹抹了些胭脂涂于唇瓣,转身巧笑嫣然,“王爷,妾刚刚是被自己的头发惊着了。”
姜槐喻掀起糯裙起身, 离裴憬近了些。
“哦?头发?”裴憬眉触动, 有些讶然地盯瞧她的乌发。
那根被阿欢捋出来的白发, 还未来及抽出, 独零零地落在黑发外,有些显眼。
裴憬伸手轻抚, 替她摘去那白丝, “喻儿不必惊慌, 本王已替你将白丝摘去。”他忽然觉得姜清妤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他的确愧对姜槐喻多些, 那孩子是被姜清妤害的, 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姜槐喻进王府也是因他酒后乱情造成的。
他该对她好些,但这其中对于姜槐喻的爱意少之又少。
他不爱她,只是出于责任,出于利用,利用她使姜清妤低头,但他失败了。
“你姐姐说的对,喻儿你不要过度忧思。”
“本王这些日子实在烦闷,顾及不暇你,是本王疏忽。”裴憬出于愧疚之心道了这番话,将她揽入怀中。
姜槐喻抬眼瞧他,想起姜清妤的话,有个孩子庇护她一世。
“王爷,今夜就别走了吧,留下来吧。”
“妾身想你,求您垂怜。”姜槐喻伏在他身,指尖撩拨似的在他胸膛游动。
裴憬握住她的小手,凝了一瞬又一瞬。那双曾满是容光的眼眸,如今也被一片黑暗覆盖,眼底压着的失意无处发泄,此时找到了最佳人选。
姜槐喻不知,裴憬每每与她都将这张脸幻想成姜清妤,听着姜槐喻温软嗔吟声,犹如他从前的清清还未曾离开。
阿欢见此便先行离开了。
宁翠居外深夜悄临,月明星稀。
阿欢折返带了些茶水想放置门前,却听见室内的声却停了,这是头一回这么短的时间,阿欢怔了怔,就好像应了宫宴上流嬛与她说的话。
“清清。”
“我好想你。”
裴憬埋在姜槐喻胸前,不觉中落了几滴泪花。
姜槐喻身形颤动,若不是强忍住,她怕不是都得气晕过去。
“王爷。”姜槐喻喊了声,想唤醒裴憬的意识。
她讨厌这样,她究竟哪里不如她姐姐,能叫裴憬这般难忘,她姐姐都已经离了王府了,凭什么啊。
这一声真让裴憬大梦惊醒。
裴憬大手一挥不知轻重地推开了姜槐喻。
冒了汗泪的面上满是惊恐。
“你,不是她。”裴憬身子瘫着,轻喃有些有气无力。
姜槐喻捂着被他推搡疼的地儿,看着眼前男子,心碎地咬着唇瓣,难以启齿说出一个字来,只听着裴憬缓过神来,说了一句,“对不起,喻儿。”
语落,姜槐喻就望着他穿衣,不顾及她,就踏出了宁翠居。
门外的阿欢见到裴憬出来后,大惊失色。
“奴婢恭送王爷。”阿欢道。
转瞬赶紧进了宁翠居内。
阿欢就瞧见了坐落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姜槐喻,这,难不成是王爷不行了!?阿欢这么想着,还没走近,就瞧见床上女子侧脸,朝她看来。
她的小脸失了血色,恍若是那雨中摇摇欲坠的水珠,声幽若,“阿欢,他不爱我了。”
原来她从未赢过她姐姐,哪怕她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姐姐弄的遍体鳞伤,哪怕王爷冷对于她,却也改变不了,王爷的心一直是在姐姐那的事实。
成也是这张脸,败也是这张脸。
若是美色衰微,又无子嗣,怕是她的下场会比姐姐还要惨。
这条路是她自个选的,姜槐喻不想输,更不想输给姜清妤。
从小到大她同姜清妤争抢的东西通通得到了,这一次她也要得到。
第一次靠着假孕离间了两人,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成。
“阿欢,你替我再去找回安大夫。”
姜槐喻镇定下来,拭去眼中泪,朝阿欢说道。
阿欢微怔,神色飘忽不定,怕被看穿低下头来应道,“是,夫人。”
这一切的发展竟都和流嬛所说的同样,阿欢此时动了邪心。
假孕一事瞒得过一次,可不一定能瞒得过第二次,若是东窗事发,那她不得跟着倒大霉。
更何况流嬛那样子分明是知道了这件事,再回到姜清妤身边侍奉,再怎么也好过王府。
别说看到流嬛都穿金戴银的模样,更叫阿欢艳羡了。
阿欢走时,眼中微光变了变。
姜家官邸。
姜正黔和卫子冉夫妻二人牵手而来。
“清儿,娘问你,此次和湘王和离,是不是因为姜槐喻?”卫子冉甩开姜正黔的手,想也没想走上前一把拉住姜清妤。
这一拉不打紧,卫子冉一瞧见那手指节处烂红色,不单一根手指,是十指。瞬间红了眼,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遭遇了什么。“清儿,你快同娘说话。”卫子冉迫切道。
姜正黔站在一旁很沉静,目光心疼地落在姜清妤身上,一时竟开不了口。
原来她许久不回家的原因,竟是因为她在王府受了欺负吗,怪不得每次姜槐喻回来,带了好些金银财宝,就是不提她半句。
姜清妤故作伤心,垂下眼眸不语,一旁流嬛连忙上前道:“大夫人不知,我家小姐在王府受尽了屈辱,若不是和离,恐怕得在那儿被禁足了一辈子。”
“还有二小姐,明明自个儿小产,还把锅不知怎么的栽赃到小姐身上,王爷因为这连查都没查,就赐了十指连心的刑法。”
“那日,那日若不是奴婢苦苦哀求,小姐怕不是都要没了去。”
流嬛越说越伤心,哭的梨花带雨的。
姜清妤瞥了一眼,敛去神色,“流嬛,别再说了。”
看不出来流嬛这小丫鬟演起戏来当真有模有样。
“放肆!”卫子冉长袖露出的手,震得一下拍桌,转身瞪向姜正黔。
“平常我忍你那妾室,这次欺到我女儿头上了!”
“姜正黔,这事你若不管我来管!”
卫子冉雍容脸上满是生气,紧蹙眉头。
“而且,因为小姐生不出孩子来,裴母往日里总是冷眼相讥,那段日子大夫人您都不知小姐是如何过来的。”流嬛心一横,再插一句。
“好啊,好他个太妃娘娘。”卫子冉脸色沉暗到了极点。
姜正黔很难会看到卫子冉这般生气,赶紧上前讨好,“夫人莫气伤身。”
“此事我管,我会彻查到底。”
“可不能气着了。”
“清清啊,你别急,此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怎么的你爹都是个正二品,岂能被人欺!那湘王实在可恨。”
“你那庶妹,若真查出如此属实,爹爹也定为你做主,”姜正黔正神色道。
姜槐喻的生母林柔不过只是为了开枝散叶添进来的,怎么能跟卫子冉相提并论,更何况卫子冉不仅身份金贵,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年至此都可见其美貌尚存。
卫子冉冷哼一声,“你最好是查。”
“七日,不能再多,查不出,我亲自查!”
姜清妤淡淡神色,“娘,爹,女儿只求一个真相,不愿白白受罚。”
“至于我跟那湘王缘起缘灭。”
“如今,女儿也有了别的心许之人,此事了结,便不想再与那湘王府有任何瓜葛了。”
卫子冉心疼地牵起姜清妤的手,轻轻抚着,似是想要那结的伤痂好受些,“那三皇子若真对你真心,我们也不会拦着。”
“至于这湘王府的事,决不轻饶!”
姜清妤看向流嬛,唇边淡淡勾了一笑。
流嬛见如此开了笑颜,要她说,早就该如此了,要不是那时姜小姐不想和离,闹得难看,才许久未归家。
卫子冉,开国元勋卫敢的嫡女,北武第二年春下嫁于姜正黔。
卫子冉再一拍桌,“真当我们姜家是好欺负的主!”
“他也不睁开眼看看,是谁的女儿,敢如此对待!”
卫子冉眼中燃火光,当初裴憬求取她女儿时信誓旦旦,她都以为嫁对了人,殊不知竟如此,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又会有多过分,这笔账算定了。
管他什么湘王,什么太妃,什么太子。
查清真相后,谁来都不好使。
卫子冉一听便知了,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晓这小产一事的真相,她女儿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只要姜槐喻与她争抢的东西,她都会让给她。
这样的清儿,害她小产?卫子冉看,估摸着就是那姜槐喻栽赃诬陷,跟她母亲林柔尚有一拼,可惜林柔对上的是她卫子冉,将门之女怎么屑如此。
只是清儿偏偏性子随了她父亲,温顺软懦。
不过现在再瞧清儿,那洒脱清醒的模样,倒比以前更像是她卫子冉的女儿了。
姜正黔一向顺着卫子冉,只道:“不出七日,我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夫人可不能气了!”
养心殿那,太子秦肆站在皇帝秦玄身侧,替他斟了杯茶水。
秦玄仅抿了一口微蹙眉头,就放下了手中茶水。
“许久未斟,怎生疏如此?”秦玄冷瞥道。
秦玄心底跟明镜似的,他跟知晓秦肆这趟来求的何事。
秦肆连忙行礼,“父王恕罪。”
秦玄一挥手道:“罢了罢了,指望不了你什么。”
“曹言,将这本奏折递于去那金曦殿。”秦玄将之前抽出的奏折放到了曹言的手上。
曹言低眸只扫了一眼,便知晓这是何人递来的。
湘王裴憬,估摸着还是为那和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