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言从秦肆边上走时,秦肆扫了一眼,看出了是裴憬的奏折,在他眼皮底下秦玄要送去皇兄那,是何意还不明白吗。
“父王。”秦肆弓腰道。
想试试还是否有转机。
秦玄低下头来又开始批阅奏折,“回吧。”
“你别惹了他。”
“到时别说你的太子之位,我这皇位都不保。”
当年那次北武与齐国的战争,北武只有五千精兵,而齐国有五万,十倍的差距。
秦晟那年刚满十八,便带领五千精兵战场杀敌,齐国大败而退,秦晟一战封狼居胥。
那威武盖世的风姿,秦玄有幸跟了去瞧见了。
异瞳出世,必定不凡。
“肆儿啊,你与谁无敌,都不可与他为敌啊。”
秦肆走时,秦玄最后提点了一句,只但愿他能听得进去罢。
第63章 王府不受宠的正妻
湘王府清雅轩院内, 曾冬雪盛放的杏花现已凋零完全,花开花落自有时,眼下却奇怪了。
冬绽春枯, 缘起缘灭。
枯树下只见一男子摆袖饮酒, 模样清颓一点儿没有精气神,摇头晃脑的失意样似醉了。
他最终不断地喃喃着,“清清, 清清, 回来。”
“本王, 错了, 错了还不成。”
“清清,夫人,夫人……”
“王爷,您醉了。”萧习抱剑在一侧,说了好多遍这般的话,裴憬却浑然不听。
裴憬糊涂地瞧了瞧萧习, 手一抖酒壶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我没醉。”
“萧习, 我想她, 我好想好想她。”裴憬死死拽着萧习的袖口,潸然泪下偏执道, “我不是有意的, 萧习, 我真的只想她朝我低低头。”
“孩子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王府不能没有子嗣, 这不能怪我, 萧习。”
“她若不伤喻儿孩子, 若不那般桀骜不驯,我也不会下重罚”
萧习凝着眼前如脱了缰失控的裴憬,抿抿唇难言语道:“王爷,你真的醉了。”
裴憬苍白唇边扯了笑,脸上泪痕与那笑极为不搭。萧习听着裴憬忽然大笑了几声,他道:“哈哈哈哈,萧习。”
“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活该?”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吧,却不愿与本王说,怕本王罚你?”
“还是怕本王觉得你跟她们是一伙的?”
萧习皱眉深深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才缓缓道来:“王爷,属下跟随你很多年了,从姜姑娘嫁进来属下就在了。”
“昨日流嬛同我说了件事。”
萧习低下头来顿住话。
裴憬凝了他一刹,聚精会神等着他的下文。
萧习如鲠在喉,想讲又有些忌惮,“属下,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说便是,我不罚你,今日就你我谈谈心。”
“本王在这王府真是越来越孤独了啊。”
裴憬忽然感叹了声,瞧着眼前景只觉得模糊难以接受,怎么的越活越窝囊了。
萧习跪下抱拳,缓声道:“是关于侧夫人怀孕小产一事。”
“王爷当初并未细查,就定了姜姑娘的罪。”
“如若,王爷知晓那并非是江姑娘做的,王爷会当如何?”
萧习的声很正气很亮,裴憬听的很清晰一字不落。
萧习说话小心翼翼抬眼,望裴憬的神色,只瞧着裴憬一双黑眸幽邃,却浸润了无限的落寞破碎,“萧习,话不能乱说的。”
“要讲究证据。”裴憬说出话时,身子都是微微都颤着的,不知是因为夜冷,还是因为萧习的那番话。
如果真不是姜清妤做的,他会怎么样。
裴憬沉默了瞬,难得冷静下来想了会儿,如果真不是,如果真不是,如果真不是……
裴憬的视线落在萧习的佩剑上,盯了会儿,道:“如果真像你说的是真的。”
“也许我会立刻拔剑自刎。”裴憬笑着再饮酒,将酒壶伸得很高,任凭冰凉的酒水拍打着脸颊,好让他清醒些。
萧习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停了下来,“是属下一时胡言乱语了。”流嬛同他说的那些,铁证如山,只是萧习怕裴憬想不开,真要自刎他就罪大了,想了想萧习不打算说了。
裴憬笑得肆意如同疯魔,他侧眸瞧了又瞧萧习的神情,那本懒散的黑眸一会儿深了又深。
他的确没有细查过,当时也不过是情绪上了头。
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杀了姜槐喻,再杀了他自己。
天将明未明。
金曦殿内灯火通明。
桌案上置一红帖,秦晟提笔沾墨,落下的字体瘦挺遒劲,每一撇一捺利落如刀锋,苍劲之力暗藏锋芒,又颇有内敛含蓄之意。
“殿下,您写了一夜了。”修夜在一旁陪同,一夜未合眼,看着秦晟就这么写了一整夜,却丝毫未见疲惫,反而越写脸上越发飒然。
秦晟将最后一个字落完后,脸上浮了一笑,似乎很高兴。
“刚好写完了。”秦晟道。
修夜怔了一瞬,走上前去偷偷瞧了一眼。
【婚書。】
【吾与吾妻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合卺逢春月……】
密密麻麻瘦金体的婚书,是殿下亲自为姜家那位大姑娘书的。
修夜晃了神,他本以为自家殿下冷血无情不近女色,可现在看来分明是个天下难寻第二的痴情种。
彻夜未眠,只为亲手书写婚书。
这明明完全可以交于他人之手。
何必如此认真。
“殿下,属下逾矩。”
“敢问殿下究竟是何时心悦于那姜姑娘的?”修夜说出了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印象里姜家大姑娘与殿下并未任何交集。
秦晟放置笔墨,微抬眼扫了一眼修夜,声清落,“你可知我为何培养你?”
修夜想了会儿摇摇头,“属下不知。”
修夜望着那双湛蓝深瞳,如同黑夜里无边际的大海,却在此时亮起一片星空,给深深长夜镀上了光布,听他道:“为了找到她。”
“瞧,刚一提,我又想她了。”秦晟低眸凝那婚书,柔情之意无所遁逃。
想起来,他们确实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婚礼。
秦晟谨慎地等待婚书晾干后,才将婚书卷起放置轴内。
“天亮了,该去见见小狐狸了。”
“已经好几个时辰没见了,有些烦闷了。”
小狐狸?
修夜转了转眼珠子,殿下的新乐趣叫法?
而且才几个时辰没见,怎么被殿下说的像是几百年没见着了一样。
修夜觉得夸张,但是看殿下这认真的模样又觉着好深情。以前很难想象殿下爱上一个人的样子,眼下瞧着真觉着天翻地覆,令人叹为观止。
随秦晟走时,修夜瞥了眼那被烧毁的奏折灰烬,轻摇了摇头。
这湘王爷真是造孽啊,偏偏情敌是他家殿下,这不相当于以卵击石嘛。
宁翠居那儿,阿欢早早就去寻了那安大夫。
“假孕的药物我这的确还有,不过你家夫人已经吃过一次了,再一次恐怕。”
“恐怕以后难再生育了,此药药性极强,可得三思啊。”
安大夫拿出那药粉时,斟酌了会儿。
这儿是个小医馆,很少会有人知道这。
姜槐喻之所以认识安大夫,还是因为她的母亲林柔,也曾用过此计策来争宠。
阿欢接过药时,思了一瞬,千般犹豫才徐徐问道眼前人,“安大夫,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安大夫挑了挑眉,瞧向阿欢的神色覆有探究之意,“此举甚蠢。”
“若是有人栽赃背锅还好,若是无人忽然小产,定会引起怀疑,更何况你家夫人这是第二次。”
阿欢心思一沉,“谢过安大夫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了。
阿欢一离开。
医馆内的门帘被拉开,一绝世美人落入眼前。
一箱金元宝耀眼地打开在安大夫的眼前。
安大夫眼冒金星,还未来得及高兴。
一道银光闪过眼前,脖颈肌肤横抵着剑刃,点滴血落下,吓得安大夫腿直抖,都快吓尿了。
“姜姑娘,这是何意?”
“安大夫。”姜清妤挑声携笑,“跟我走一趟。”
“事成之后,命和财我自然都会还给你。”
安大夫吓得背脊发凉,他本就想着两头抓,只要将今日阿欢开的处方给了姜清妤,就能得到一箱金元宝,而在姜槐喻和林柔那头,也可以称是被偷去了,又可以获得了一笔钱财。
怎料这姜姑娘不按常理出牌,还有这姜姑娘怎的会耍剑,还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他常年混迹,多少也有武功傍身,区区一个女子不足惧,可此时面对着这姜氏嫡女,心惊肉跳的,那股气势非同寻常人。
剑砺喉咙又深了一分。
“姜姑娘,姜姑娘,手下留情!”
“小人愿听从,愿听从,莫要伤了和气。”
安大夫讪笑着,用手轻推了推那冰冷剑刃,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
姜清妤唇边扬着淡笑,慵懒惬意,丝毫不将眼前放在眼里,只道:“那,便走吧,安大夫。”
余音转了的那声耐人寻味,剑刚从他的喉咙放下,还未轻松片刻。
安大夫就被一脚踹到了门槛那。
一回头,就瞧着那绝色美人巧笑嫣然,却犹如曼珠沙华风华妖冶,虽娇艳但暗藏剧毒,使人后怕。
“走啊,安大夫。”
姜清妤轻拍裙摆,戏谑笑道。
为非作歹,不好好行医,走这些旁门外道,与那些人狼狈为奸,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连卫子冉都被害过一次,啧啧,她这算不算替天行道了,真是难得她当回好人。
也不知道她那破系统升级怎么样了,升级回来这不得给她搞些金手指玩玩。
至于那裴憬。
这一辈子都注定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接下来的余生便用来好好忏悔罢。
阿欢先去找了流嬛,愿再为姜清妤效命。
流嬛一笑而置,给了她一笔银两。
等阿欢再回湘王府时。
惊诧地发现门被一群带刀侍卫堵着了。
那些人,似乎是姜家手下的兵力,人不多,但气势却足了。
惊时王府正门被萧习推开。
湘王裴憬一脸颓色站立于正中。
第64章 王府不受宠的正妻
“不知姜大人这是何意?”裴憬身子踉跄, 过门槛时险些跌倒,他说道。
姜正黔一身官袍,略显苍老的脸上严肃无比, 他迈着步子走到了裴憬的身边, “湘王爷,你可还记得几年前你同我许下的诺言。”
裴憬蹙着眉思了瞬,“是……清清。”
“我记得。”
裴憬怎么会不记得, 关于姜清妤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答应过姜家绝不负清清, 用愿此生来呵护她, 正是因为那份真诚, 裴憬才博得了姜家的信任。
后来娶姜槐喻,也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回忆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裴憬越想从前,心底就愈发不是滋味。
裴憬望着眼前的阵势,视线定向姜正黔,“姜大人此次, 许是为我那次, 对清清私自用刑的事吧。”
“如是那件事, 本王的确不该冲动用刑, 但清清害喻儿小产的事,当受罚。”
姜正黔一靠近就闻到了裴憬身上重重难闻的酒味, 刚听完裴憬说的话, 宽厚苍老的大手直接挥了他一掌。
熬了一夜的裴憬身子虚弱, 往后退了几步,堪堪站稳。
“呵。”姜正黔冷笑一声, “裴憬你有点心吗。”
“小产一事我原定查七日, 不过一日就出了结果。”
“而你, 连查都未查,私自动刑。”
“置我女儿于何地!”
裴憬怔愕,直摇着头,“不会的,喻儿她心地善良温顺,不会如此的。”
“喻儿也是您女儿,您不可不讲证据胡乱说。”
裴憬声刚落下,他就见到了一素衣女子挟持一人前来。
“证据在此!”
春风一软,女子三千青丝如瀑若缎,霞姿月韵,窈窕绝色。
声亮却如山倒,压去裴憬心底最后一丝存念。
裴憬认得那男子,是往日给喻儿诊脉的安大夫。
安大夫心底发怵,被姜清妤挟持着,双膝跪地,跪在裴憬的身前。
“王爷,小人,小人有罪,您侧夫人是,是假孕。”
“那药是小人研制的,可维持多日有孕的脉象。 ”
“王爷恕罪,小人也是被迫,求王爷和姜姑娘绕小人一命。”
“小人给您磕头了。”
姜槐喻刚携着裴母李黛从府内出来,准备瞧瞧在吵闹些什么,就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姜槐喻整个人彻底僵持,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见着了回来的阿欢,看清她手中藏着的药物时,又是一愣,搀着李黛的手立刻松了,想赶紧把阿欢拉过来。
谁料阿欢见如此,直接跪倒在姜清妤裙边。
将那假孕药物双手捧上,“小姐,此乃侧夫人让奴婢去再要来的药物。”
“奴婢有罪,可证安大夫所言皆为事实。”
“求王爷明察。”
“湘王爷,你可再有说辞!”姜正黔冷眼相待,手中剑锋相对。
姜槐喻见状紧张的冷汗直冒,赶紧朝身旁裴母李黛跪下。
“不,不是这样的,定是我姐姐收买了他们。”
说完,姜槐喻跪向裴憬的方位,“王爷,王爷,求您明察,妾绝不会做出此事啊。”
“爹,你不能因为我是庶女,就如此偏心姐姐,姐姐是您的孩子,我也是啊。”姜槐喻急的朝姜正黔又说了一通。
姜正黔没理会姜槐喻,回头瞧了眼姜清妤。
姜正黔这一辈子没亏欠过谁,最亏欠的就是他这嫡女,从小教她读书谦卑,才导致她对庶妹的一步步忍让,也害了姜槐喻变得如此扭曲。
裴憬后仰倒地,勉强撑着身子的手肘都在颤抖,他没理会任何人的话,只将视线瞧向了姜清妤,“如若是真,那日,为何。”
“为何不同我开口解释,为何?”
姜清妤裙摆摇曳,步步生莲,来到他的跟前,扬了一笑,碧波眼眸娇媚如艳花绽开,一眼便能使人觉着流连忘返。
那道锋剑从安大夫脖颈处收回,直抵裴憬的心脏处,只差一毫厘便可取他性命,裴憬没有任何保护动作,只是凝着她。
“为何?”姜清妤似听了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两声。
“当年你同她许下誓言,随后因她美色衰微,又不能生育,竟荒唐到将她那庶妹娶进府里,夜夜笙歌,好不恣意潇洒。”
“将她于何地,欺她罚她禁足,还携娇妻有意炫耀,你可知她那庶妹,从小便喜同她争抢,她自视谦卑忍让,让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连夫君都拱手相人。”
“你又可知那庶妹同她不对付,你见不着之时总被冷言冷语,又被栽赃陷害。”
“就连你那母亲,都对她漠视冷眼。”
“拶刑,十指连心之痛,你一声令说罚便罚,同你解释?裴憬,此话甚可笑可悲。”
“你该死。”姜清妤剑锋直直刺向他的心房,溢出的血迹浸着剑尖,“但死太容易了,你得活着,裴憬。”
“我要你一生一世都活在愧疚之中,你连死都不配。”
裴憬静默,凝着眼前女子,红了眼眶,他身子未动分毫,盯得认真偏执,两手握住剑柄,未有丝毫犹豫将那剑锋朝里深了好几分,口吐鲜血却又未有动弹□□。
裴母李黛吓得魂都没了,唯一的嫡子怎能眼睁睁看着,死于姜清妤剑下,她喊了王府全部侍从,拦下姜清妤,哀求道:“姜氏,就算有错,你怎能如此狠心。”
“你要怪就怪你那庶妹,关我儿什么事,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这王府内本就尔虞我诈。”
姜清妤仰面睥睨二人,冷冷笑了声,手松了剑把,后退几步。
“狠心,是啊,那日拶刑之痛,的确狠心。”
“听说你还向皇上上书了,裴憬。”
裴憬说不半个字,心脏处抽痛,浑身却仿佛失了痛觉,眼底只容得下姜清妤一人。“清……清清”他的声嘶哑低沉,携满了浓重的悔恨。
“本王知,知错了。”
裴憬眼皮沉重,想说的话没说完,人就扛不住的晕了过去。
姜槐喻没有想过会东窗事发,吓得已经腿软无力,瞧向眼前她那风华绝代的嫡姐,心里凉透了。
那双藏锋的狡黠媚眸,轻一挑,如若她看过的民间话本中,形容狐仙的神情如出一辙,媚丽欲绝却又闪着微光,她满不在乎,傲然于巅,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她那蠢姐姐了。
此刻的姜槐喻没有再说任何,脸上扯了抹苍白淡笑,她知道,她输了。
从昨夜裴憬离开宁翠居之时,她就输了。
她同姜清妤争了一辈子,为了裴憬,什么手段她都使了,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
若不是与她相似几分,她又如何能钻了二人吵架的空子假孕,若不是姐姐不能生,又如何轮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