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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


身体几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垂了头。
她假意没有看见对面之人探究的眼神,同前世一般,拉着姜玉郎的衣袖,垂眸低声道:“大哥,我想回去了。”
姜玉郎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轻声一叹,对着谢欲晚抱歉道:“三妹妹最近未去学堂,谢兄勿要责怪。待我这几日,同她多说说。”
姜婳转身,在一道清淡却不容忽视的冷淡眸光中,娴静地向屋外走去。
几乎是走出屋子的一瞬间,她瘫靠在了栏杆上。
水面映出她平静的脸。
即便心中慌乱到靠近便能听见急促的心跳,此时她的脸,还是维持着平静。
......这还是他教她的。
再慌乱,也不能显露在脸上。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想到,她竟然用他前世教她的东西,骗过了这一世的他。倚在栏杆边,她眸轻了一瞬。
她若是不想走上同前世一样的路,就不能让他知道,她也重生了。
她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是丞相府将事事打理得谨秩有序的主母。
他看着清冷淡漠,但是向来将她视为所有物。
不是对爱人的占有,他不爱她。
是一种......从她推开那扇门,他应了她所求,她此生便为他所有的占有。她看着水中的鱼,被水养活,又被水困着。
她太了解谢欲晚了,如若让他知晓她亦重生了,她此生便再无别的可能。
对于前一世的姜婳而言,这可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用花费任何力气,就能夺了姜玉莹此生所爱,还能借助谢欲晚的权势,为姨娘报仇。
但是......对于她而言。
她不愿。
她怕了。
姜婳走了许久之后,谢欲晚依旧望着那道身影。
姜玉郎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友人,谦谦如玉的公子说话倒也不是很温婉:“你在看小婳?”
谢欲晚眼眸从远处收回,平静望着姜玉郎。
“在下欲求娶。”

谢欲晚何时说话如此直白了?
他喃喃自语,面色有了苦恼, 蹙了眉:“从前你不还同我说, 家中情况特殊, 不会迎娶高门女子吗?小婳虽然是庶女,但也是我的姊妹。莫非......”
姜玉郎后退一步,面露不忍:“你竟要未娶妻,先将小婳迎为妾吗?这般丑事, 不可,不可, 父亲不会答应的。”
许久, 却也未见友人说话,姜玉郎抬眸, 就看见谢欲晚面色平静, 依旧看着小婳离去的方向。
姜玉郎心一怔,他怎么觉得, 看着模样, 谢兄这一次,像是认真的。
就在他惶然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只听见一道淡淡的男声:“谁同你说,是妾?”说完这一句, 原本同他说好一起去观赏孤本的青年,就淡淡地走过他, 未停留一瞬, 向远处而去。
就好似,今日只是来走个过场。
姜玉郎口中的话被堵住, 看着友人离去的方向,他将手中的扇子甩了又甩。
不是妾,那是......妻?
姜玉郎忙摇了摇头,谢欲晚和小婳成婚,这般事情,他不敢想。在门前独自呆愣了数刻,姜玉郎还是同之前一般摇了摇头,谢兄和小婳,他不能敢想。
迈开步子,他眸中的讶异褪去大半,换做一股担忧。
若谢欲晚欲求娶小婳的事情为真,彼时消息传到玉莹耳中,玉莹当是会伤心欲绝。他轻叹一口气,玉莹追了谢兄数年,谢兄怎如此铁石心肠。
当年在书院之时,玉莹虽然年轻气盛,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到底是因为玉莹太过爱慕谢兄。现在想想,全因当时玉莹太过年幼,不懂黑白,才做下了那些错事。
可自那件事情之后,谢兄再也没有正视过玉莹一眼了。这些年玉莹的难受,他看在眼中,也心疼地紧。这才趁谢兄上任丞相,告假这几月,借之前的恩情,让谢兄来为府中公子小姐授课。
却不想,今日谢兄同他说,他想迎娶小婳。
他知谢兄应是看中了小婳那副好皮囊,但单论皮囊,玉莹又哪里比小婳差,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另一边。
姜婳怔然望着水中的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侧身,发现是三两丫鬟。她望了一眼,没太在意,又去看水中的鱼。
却听见身后传来的嬉笑声。
“我们姐妹当是谁,原来是三小姐呀,哎呀,这一月的帕子绣好了吗?”
另一个衣着稍精致些的丫鬟轻声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姐妹:“春沈,勿要再胡言。”虽是这么说,她的眼眸,也在上下打量着身前一身素衣的人。
见到姜婳洗的发白的衣袖时,也不由偏头笑了一声。
姜婳眸很平静,转身望向面前的几个丫鬟。
如她所想,她一个都不认识。她垂下眸,想了一瞬,前世她是否遇上了这些丫鬟。太久远的记忆,她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似乎是快要遇上的时候,她避开了。
适才她心中想着如何离谢欲晚远些,便也没太注意,又在这亭子中停了片刻,这才遇上了。
此时,她望着面前这些丫鬟,将她们肆意轻视的目光尽收眼底。她淡然立在原地,没说什么,同平常一般,转身离开。
丫鬟们互相相望了一瞬,又一个个捂嘴笑了起来,倒也没有将这当做一个多大的乐子,只是转身,就挽着手,走了。
十年未回来,但这姜府的路,她却没有丝毫的陌生。
她像往常一般,低垂着头,向自己院子的方向走。路上又遇上了两三人,她们待她的态度,无不是嫌恶,轻视,遇见她,先是要嘲笑一番,再恍若什么脏东西一般走开。
前世她看着这些,心会有些隐隐的痛。
但现在看着,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刚重生,就遇见了谢欲晚,掩饰前世的痕迹,已经花费了她大半力气,她实在没有再有心思同旁人计较。
她低垂着头,没太管顾周围。
直到被一道衣袖拦下——
她抬眸望去,眼神定在那一张熟悉的脸上,杏眼薄唇,眉梢含笑,是希芸,姜玉莹奶妈的孩子,也是姜玉莹院中的大丫鬟。
上一世,希芸随着姜玉莹一同出嫁,最后上了王家姑爷的床,怀了身孕。姜玉莹知晓后,让她在雪地中跪了一日一夜,府中打探消息的人说,那白雪,都成了一滩滩血水。最后,希芸难产,一尸两命。
她总是会想到善恶有报四个字。
故而此时希芸揪住她衣袖,直接将她推到一旁时,她没有挣扎。
“砰——”地一声,她摔到了柱子上。她听见希芸尖着嗓音,斥责:“谁许你去见谢大人的,我家小姐一早便同你说了,让你这般脏物,不要去谢大人身前晃荡。”
说着,希芸掐起她的脸,眼中闪过了一丝艳羡。随后冷着脸,刻薄道:“一张狐媚的脸罢了,是想又如你姨娘一般,以色侍人......”
前面,哪怕是被掐红了脸,姜婳眸色依旧很平淡。
直到——
希芸口中,开始出现姨娘的名字。
她眸一暗,反手握住希芸的手,清淡说道:“你再说一遍?”
仗着姜玉莹权势,在府中横着走的希芸,何时受过如此委屈。还是一个不受宠,人人可以欺辱的庶女,她离开尖了声音,大声道:“我说你姨娘——”
希芸本是想说,那般贱人,以色侍人。但不知为何,对上姜婳那双平静的眼时,她心中生了一丝害怕,甚至眸都在颤抖,她张了张口,到底没在姜婳的注视下,完整地说出那一句话。
只能心虚地甩开手,也不愿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软弱可欺的庶女的眼神吓到了,她直接甩了衣袖:“反正,你离谢大人远些,那是我家小姐的。还是如往常一般,不要去学堂,如果去了,后果你懂的。”
说完,她便强装着镇定离开。
姜婳淡淡看着,随后,望了一眼天。
春日的光,似乎清透些,她此时再看不见如前世一般昏沉的云。她不知在想什么,就那般,站了许久。
等到天色晚了,姜婳差不多想好了之后的事情,才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时,陡然发现,狭窄的小院门前,挂着一盏不算亮的灯。像是天边的月亮一般,能映出地上人淡淡的影子,她不知为何,生了乐趣。
循着自己的影子,轻抬起腿,再抬起手。
看见细而长的影子随着她而动,她似乎寻到了乐趣。
小院偏僻,她也不怕,有人看见她的异常,抬着抬着,唇角突然带了一丝笑。但笑意过后,眼眶又陡然红了。
正当她眨眨眼,准备整理衣衫,转身进去时。
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小婳,你回来了。”
她浑身都僵住,手指尖茫然地颤动了一瞬,随后,她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向身后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影。
轻薄的月光映在她身上,像是一层银白的纱,她微微弯着腰,手持着帕子,放在唇边,见她望过来,眸又温婉了一分。
她眼眸陡然红了,适才没有落下的泪,就那么划过脸颊。
她唇微张,声音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姨娘。”
季窈淳见她落了泪,一双眸也心疼地红了,却因为身子孱弱,不等上前,被风一吹,捂着帕子咳嗽了起来。
姜婳顿时指尖都慌了,忙跑过去,将人搀扶住。
接触的地方,传来皮肤温热的实感,姜婳颤着眸,不可置信地望着身旁的人,眼中的泪又是成片地落下。
“小婳,咳咳咳,怎么了?”季窈淳一边咳嗽,一边心疼地抚上了姜婳的脸。
姜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随后,垂着眸,将自己送入季窈淳怀中。
季窈淳不明所以,今日不是她才送小婳出的门,怎么小婳,像是许久未见过她了。她轻声一笑,温柔将女儿抱在怀中,温声哄道:“没事了,怎么还如儿时那般,去了学堂还要哭着鼻子。”
姜婳将人紧紧搂住,眸颤了又颤,随后闭上。
如若今日这一切,只是她死前的一场梦。那上天待她,也太好了些。
半生苦楚,在这一刻,竟也不过云烟。
她等着,这一场梦的消散,泪甚至浸湿了姨娘的衣衫。可许久,温热的触感依旧围绕着她,那一瞬间,她听见了自己砰砰而动的心。
......不是梦吗?
她怔然,身子开始颤抖,抬起眸,望向一直温柔望着她姨娘。
姨娘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小婳,告诉姨娘,怎么了?”
她浑身僵硬,怔怔看着姨娘。
她能看见姨娘唇边浅而温柔的笑,素白衣衫下纤细孱弱的轮廓,和正抚摸她头发时衣袖滑落露出的那一截皓腕。
常年不出门,姨娘的脸,是一种病态的白,在这月光之下,柔美至极。
此时她在姨娘怀中,甚至能听见姨娘清浅温热的呼吸声。
她再一次,直直垂下泪。
原来,猛烈欢喜降临的那一瞬,人还是会哭,起码她忍不住。看着姨娘温柔又心疼的目光,她再次将自己埋入姨娘温热的怀抱中,大哭起来。
这一刻,她像是从未离开过姨娘身边,只是做了一场,有些长的梦。那个梦太坏了,知晓如何让她最为悲伤,带走了姨娘。
但幸好是梦,梦醒了,姨娘就又回到了她身边。
许久之后,姜婳颤抖着声音,扬起微颤的唇,认真道:“没有发生什么,小婳就是太想姨娘了,很想,很想。”
季窈淳温柔地应了一声,轻声道:“好,咳咳咳,姨娘也在想小婳。算起来,从早上送小婳出去,咳咳咳已经有数个时辰了,姨娘也很想小婳。”
听见咳嗽声,姜婳恍然将抬起头,擦干了泪。
“外面冷,姨娘,我们进屋。”说着,她牵起姨娘的手,像是握住了此生的珍宝。不算亮的灯笼,同着月光一起,照亮了小小的一段路。
一边走着,姜婳一边抬眸,望着身旁温热的人。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世,在她十五岁这年,姨娘并没有死。但这一定,是神佛,对她两世最大的恩赐。
烛光之下,姜婳撑着手,呆呆望着对面的姨娘。
季窈淳温柔一笑,放下了手中正在绣的帕子,轻声道:“夜深了,小婳,该去睡了,明日还要去学堂。”
姜婳摇头,她舍不得。就连摇头的时候,她都一直看着姨娘。
她原是想,这府中左右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这几日她可以寻个法子,先离了府,去外面躲藏一段日子。
今日谢欲晚虽没发现她的异常,但是时间一久,他定是能发现的。
如若被发现了,按照谢欲晚的性子,她定难以逃脱。
他是当朝丞相,后来,便是天子,也要看他三分脸色。且不说她只是奉常府中一个不受宠的小姐,便是她有了通天宠爱,这世间,宠爱也永远大不过权势。
她于他,不过是笼中雀,掌中鸟。
一种不安在她心中升起,那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开始缠绕着她,她惶然地摇了摇头,心中泛起的疼让她淡了眸。
她想,她不能再如前世一般,绝不能。
她真的,真的不要再嫁给谢欲晚了。
更何况,姜婳眼眸顿时温柔了起来,望向了身前的人。
见到她望过来,姨娘也对她盈盈一笑。
姜婳撑着手,怔怔看着,只觉得,姨娘是这世间最美的人。姨娘的美,似温柔的水,包容万物。
再想起谢欲晚,她便更蹙了眉。
有了姨娘,她此生更不可能再嫁与他了。他那般冰寒清冷性子,姨娘一看,便不会喜欢。
她才不会嫁给姨娘不喜欢的人。
只是如今有了姨娘,她便不能,直接逃出府了。她需得再好好谋划谋划,首先要谋划的,姜婳望了望一贫如洗的屋子,轻声叹道,她得想些法子,去寻些银钱。
季窈淳正绣着帕子,见女儿发呆,也没有打扰,只是温柔一笑。她总觉得,小婳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是神佛送给她的欢喜。
姜婳察觉到了她的眸光,也弯起眸,轻轻一笑。
待到自己意识到时,她眨了眨眼,她其实,都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她许久未如此轻松地笑了。
嫁与谢欲晚那十年,她不是没有过欢喜。
只是哪怕是好一些的情绪,都带着又厚又重的枷锁。让她又悲又喜,压得她,实在喘不过气。
她不能说,她那些又厚又中的情绪,是源自谢欲晚。但离了谢欲晚,她应该,也能拥有不一样的一生。
同一世间男子,做一对寻常夫妻。
或许,待到年长之后,她同他,还会有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不会三岁便要苦读诗书,也不用被困在高高大大的围墙中。
孩子能自由地去山间玩水,他的布兜中,会揣着两三颗糖。待到路上时,就忍不住吃了一两颗。最后在小溪边,可能会遇见一个正在哭泣的妇人。
孩子搓搓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想送上布兜中娘亲为他装的糖时,却有些害羞和胆怯。
回到家中,孩子别着脸,小声同她讲今日发生的一切。在她扬起手,温柔抚摸他的头时,又“噌——”地一下扑倒她怀中。
这般想着,其实,也是不错的一生。
望着对面的姨娘,在温暖的烛光中,姜婳竟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见到女儿睡着,原本正绣着帕子的季窈淳,轻柔了手中的动作,小心放下帕子,再忍着咳嗽,轻唤了院中的晓春。
看着晓春将姜婳安置好,季窈淳坐在床边,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
今日小婳,似乎,同往日不太同。
被晓春唤醒时,姜婳怔了一瞬,惶恐涌上心头,她掀开被子就要去找姨娘。等到赤脚传来的冷意让她不由瑟缩时,在晓春惊讶的眸光中,她才缓缓停下。
坐在凳上,接过鞋袜,一一穿戴好。
姜婳出了门,看见姨娘房中,正亮着一盏灯。或许是太怕昨日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她带着不安的情绪,没敲门,只如贼一般,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此时,她的指尖,还在颤抖。
下一瞬,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她侧在门扉前,同室内的姨娘,对上眼。那般熟悉的温柔,从姨娘眼中向她涌来那一刻,她那一颗提起的心,才恍然放下。
“小婳,该去学堂了。”温柔的声音,说着不太温柔的话。
学堂有谢欲晚,姜婳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去。但看着姨娘温柔的眼,她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同晓春吩咐了一两句,就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如今姨娘在府中,有些事情,她就要早做打算了。不知哪里同前世的轨迹有了区别,这一世,姨娘并没有在她十五岁这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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