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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时只柚)


他旁边一个男生眼尖:“操,我纵爷什么时候开始抽蜜桃双爆了?”
“这不是小姑娘家抽的吗?”
“不会是有妞了吧?”
那首歌正好放到尾声,他侧头按了下耳机,朝向正好是她在的方向,但是没抬头。
十几秒后,她的手机进了条新消息。
【J:北校门,我叫车】
掌心一瞬黏腻,背德感这个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回:我认路,自己过去。
消息发出去,忘了调静音,叮地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纵京低了下头,他旁边一个男生往那边凑:“什么好东西?”
他懒懒散散把手机扔回兜里,指间那根从她那儿顺的蜜桃双爆烧到半截,他等那根烟烧完了,才说:“有点事,先走了。”
晚上的公交不挤,黎烟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开了半扇窗。
过了两三站,周昊的电话拨过来了,他那头静得很,应该是找了个清净的地儿打过来的。
“人交警察了,你没事吧?”
“你用什么身份问的这话?”
周昊没答话。
她低着头,看着裙摆上那块污痕。
她就是那块污痕,于周昊,于她母亲,于所有人,小时候她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那个满地血痕的晚上。
所有的肮脏和分明的界限被悉数揭开。
对峙没持续多久,周昊换了话题:“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开学那会找你借的学费跟生活费我存卡上了,放球馆阿姨那儿了,有时间去拿一趟。”
“你去做兼职了?”
“嗯。”
周昊沉沉地呼吸着,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问:“回宿舍了吗?”
公交到了颐园东路站,她提着包站起来:“回了。”
这附近是片三环内的平层公寓,离京大跟京艺不近不远,月租六位数起。三环内的楼盘也就这些,他圈里那些在京大上学的公子哥也有不少住在这儿的,比如,周昊。
她刷卡进去的时候,沈纵京在楼下遛狗,边牧,不是他的,是周昊的。
他洗过澡了,一身清爽,身上的衬衫也换过,领口被风打着,听到声响,撩起眼皮往她这儿看,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扯了下狗绳:“回去了。”
十点四十二分,两人在门板接吻。
体温升高,发烫,她裙摆那道污痕被压出三道细细褶皱,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开了。
她低头,咬开了第二粒纽扣。
与此同时右手触到他脖颈后面的棘突,在他一记用力后骤然收紧,留下三道细细的抓痕。
他的兴致这会儿足得很,懒散地笑,嘲她过度反应的颤栗:“知道say my name什么时候做吗?”
一口纯正京腔,酥麻烫意顺着耳根一路攀升,裙摆被拨动,细小的褶皱一寸寸扩大,一直到腰际。
她的腰上也有个纹身。
希腊神话中光明神的里拉琴。
这张琴是她以前在身上纹的,墨色的纹身,反差极其鲜明,漂亮,颓靡。
她呼吸着,全部心神被掠夺,掌心腻着细细的汗,叫了声他的名字。
“沈纵京。”
她经常这样直白地叫他的名字。
呼吸起伏的三个字,跟球场上那些叫他名字的软而甜的声音都不同,最后一个音被搅得支离破碎。
脖颈也发烫,被细汗打湿的发尾黏连着颈侧的那个纹身。
Avici——阿鼻。
沈纵京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情话。
她没听清,抬头看着他,眼睫被细汗打湿,眼底的厌世在此时变成氤氲红意,他打了根烟,爆珠咔哒一声捏碎,空气渐渐甜腻。
她的烟。
他抽完半根的时候,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了,裙摆皱得不成样子,那道污痕倒是一点也不扎眼了。
闻到了空气中甜腻的蜜桃香。
她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抽这个了?”
“刚才。”
懒散又坏透了的腔调,抽完一根烟,他随手抽了件T出来,侧头看着她:“我去便利店,有什么要带的吗?”
沈纵京平时穿衬衫多,从她这儿鬼混完才穿T,那些T挺多都是她做兼职的时候店家赠的,男款女款都有,价位都不到三位数,但是在他身上偏偏能穿出帅得要死的混蛋样。
她摇头,沈纵京提了钥匙出门。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空气持续燥热。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还亮着,夜班的店员趴在柜台昏昏欲睡。
沈纵京插着兜进去,边走边从兜里摸出粒薄荷糖,脸颊缓慢嚼动,后边跟着周昊的边牧,那只狗今天被丢给他照顾了,在被锁在阳台无聊地待了三小时后格外有精神。
他回着手机里爆炸的消息,脖颈略低,凸起一截棘突,一身带劲的少年感,以至于昏昏欲睡的店员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彻底清醒了。
沈纵京拿了罐冰啤,在店员报出结账数字的时候,视线扫到她身后打甜筒的机器,又加了一句:“有甜筒吗?”
“有的,要什么味的?”
他的指尖在裤缝线慢慢地敲,那条边牧围着他转圈,边转边哈气,生生把自己搞成了哈士奇。
“桃子。”
第二天早晨,黎烟被低温的空调吹得感了冒。
沈纵京也感了冒,早上走的时候,他很有点良心地给她叫了早餐和感冒药的外送。
她把那件揉皱的蹭着污痕的裙子扔了,推门的时候看见沈纵京留的一条消息。
【J:挺甜】
破碎的记忆在这时才开始回笼,这是他昨天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情话,混腻着浴室的水汽,她的喘息。
两人这段关系是怎么开始的呢?
在那个夏日夜晚,她反复想过这个问题。
她贪图那一瞬的暴烈跟活气。
沈纵京呢?
刺激感?跟周昊不对付?
她问过沈纵京一次。
沈纵京只排除了她的一个选项。
“泡了你才是跟周昊不对付。”
这些对于这段关系都无所谓了,他是天之骄子,她是人群中安静不打眼的存在,他不是好人,她身在阿鼻,堕落这个东西对于两人都无关紧要。
他不会被从神坛拉下来,她也没想从阿鼻走出去。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继续下去。
刺激,暴烈,岌岌可危,饮鸩止渴。

早八的体育课黎烟请了假。
她从开学的时候就没缺过任何课,交假条的时候,学委还专程发消息问她怎么了。
进校门的时候她的头因感冒昏昏沉沉,整个人都疲软着,一点力气都没有。出门前洗过澡,发尖还是半湿半干的,被闷热的空气包裹着,鼠尾草的味道在鼻间腻着。
黎烟体寒,夏天其实没有开空调的习惯,除了跟沈纵京在一起的时候。揉皱的裙摆粘粘腻腻堆在腰间,发根被汗打得半湿,这才开的,只按了电源键,没看温度。
她回学委的消息:“感冒。”
学委当即回过来一串关怀的消息,漂亮的女生总是会受到格外的优待。
按照这门课的规定,即使请假也必须待在体育馆,参加课程最后的点到。她在七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到了体育馆。
保持了好学生从不迟到早退的作派。
看台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大多数学生已经换了运动服,在场上做热身活动。她在看台的一角坐下,抽出手机,检查了一遍消息。
年级群里昨晚的消息到了99+,绝大多数还是各个角度的沈纵京跟周昊的照片,耀眼得很,都是一身浑然天成的天之骄子气,但两人的气场又不太一样。
周昊从小到大都严格走在正道上,沈纵京就不一样了,他这个人面上就看得出是那种又帅又坏的,但是又坏得恰到好处,搭上那股天之骄子的劲儿,无论在男生间还是女生间的人气都略高周昊一筹。
人气最高的一张照片是更衣室外抓拍的一张,沈纵京侧着身,单手系倒数第三粒衬衫纽扣,领口松垮,脖颈略低,棘突轮廓明显。
有几个乐于起哄的,在下边@了陈梦然。
她垂着眼,安静地看了两三秒就继续往下滑,最新一条消息是校医院发来的心理测评。
点进去的时候,两个同样请假的女生从侧门溜进来,坐在她的前排,一边啃面包一边八卦,奶油的甜腻一瞬充斥这处狭小空间。
巧的是,她们的八卦话题是黎烟。
“听说黎烟也选了这门课,我们系一半男生都是因为这个在正选的时候疯抢,平时选不满的课这届候补名单就排了一百多号人。”
“说起来,我觉得她身上故事感挺足的。”
黎烟的眉轻微皱着,拇指点着问卷,一道道作答。
【问:喜欢白天还是晚上——答:都不喜欢】
【问:还会用烟压制情绪吗——答:会】
前排两个女生的八卦还在继续。
“你见没见过她手腕上那道疤,看着还挺吓人的,有点像割腕留的。”
“我一个朋友不是在便利店兼职吗,说昨天看到她在便利店买烟,不知道是自己买的还是给男朋友买的。对了,听说她还有纹身和耳骨洞,但是人偏偏又特别仙,完全不像会碰这些的样子。”
黎烟终于做完了那份测评,提交界面跳出得分——三十九分。
比及格线低了足足二十分。
手肘抵在膝上,她吹着风发了会儿呆,黑色长发顺着肩头滑溜下来,碰着颈侧一块细小红痕。
学委已经开始点到,花名册是按入学成绩排的,她的名字排在第二个。
“黎烟。”
“到。”
她前排的两个女生齐刷刷回头,又在两三秒后反应过来,同时尴尬地转了回去。
改成了打字交流。
【她兜里好像真的有盒烟诶。】
【本人比照片好看,眼睛特别漂亮腰特别细,仙是真挺仙的,但是总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黎烟跟着人群往外走,在体育馆外的女厕停下,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水顺着管道流出来,顺着指节骨,一直流过细白手肘,再汇聚成细细水流,落进洗手池。
直到小臂开始发麻,她才垂下手臂,指尖碰着兜里的烟盒,快要抽出一根烟的时候,里面的隔间突然有声音传出来。
压抑的哭声,很快又被什么堵住,似乎是咬着手臂不敢哭出来。
她的眼睫颤了一下,摸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视线转向对面的隔板。
很快又有声音传出来。
挺熟悉,是李曼琪的。
“听说你跟林子航表白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是李曼琪姐妹团的一员。
“这么喜欢舔,不如在这儿表演表演。”
“哈哈哈哈,你看她的样子,啧,好恶心。”
背部撞上门板的声音,压抑的哭声,笑声混杂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装作不知道离开是明哲保身。
哭声与笑声被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
三四秒后又继续,而敲门声也格外有耐心地持续。
半分钟后,隔间的门从里边刷地拉开,李曼琪从里边探出头,视线落在黎烟身上。
黎烟今天少见地没穿裙子,纯色白T,绑带牛仔,右手腕绕着个细细的纯黑皮筋,保持着曲指的动作,目光清淡地往里扫了一眼,继而看向李曼琪。
“真恶心,对吧?”
被李曼琪跟她的姐妹团针对的那个女生叫陈苒,也是雕塑系的。
挺安静的姑娘,哭也安安静静地哭,李曼琪跟她的姐妹团气势汹汹离开后,她哽咽着道谢。
黎烟的眼睫颤了一下,过了会儿,轻声说:“你其实不用谢我。”
她刚才敲门的时候,想救的并不是陈苒。
她自觉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不然也不会跟沈纵京鬼混在一处,沈纵京挺坏,但是他的坏有分寸,只是在某些事上的道德感岌岌可危,譬如把他兄弟的妹妹给泡了这件事。
他有自己那根线,听说上学期他们系有个女生追他,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同级的几个男生造了黄谣,沈纵京听说后插了一手,那几个男生被收拾挺惨。
她的那根线在哪?
她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可能好人眼中这个世界也挺好的,即便不是十成十的好,也总有值得喜欢的地方,而她作了点儿弊,才在刚才那份答卷上得了三十九分。
她从女厕出去的时候,陈苒跟在她后边,有点怯地问:“她们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黎烟发着呆,从兜里把刚才那根烟抽出来:“不知道。”
火机按动,咔哒一声,她低了点头,黑色长发轻微晃动。
陈苒问:“能给我一根吗?”
“别抽,”她轻声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为什么抽?”
“因为没人管我。”
陈苒显然没太理解:“你是附中毕业的吗?听说附中管得都松,四中就特别严,晚自习的时候教导主任得亲自查三四遍,也就林子航敢…”
陈苒停在这个名字这儿,愣了两三秒,没继续,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黎烟摇头。
“那总有喜欢的类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人帅活好。”
陈苒:“…”
她们这会儿正好路过一个便利店,黎烟往里拐,刚推开店门,鼠尾草的味道跟店里的冷气一起打过来。
心跳漏了半拍,她抬起头,看见柜台旁的沈纵京。
沈纵京还穿着昨晚的那件T,抄着兜,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旁边有几个同学,都是京大跟京艺联合学生会的。
他旁边一个男生正对着门口,最先看见她跟陈苒:“卧槽那个是不是下一级的黎烟,我第一次见真人,太正太纯了。”
一行人的目光都往这边转。
少女的凤眼清澈,眼睫很长,发尾微卷,落在白皙颈侧。
不打眼的漂亮,偏偏一眼之后就叫人移不开视线。
刚才说话的男生戳了下同伴的手肘:“郭子昂,你是不是又抽烟了,有姑娘在呢。”
“抽你妹,我今天连烟盒都没带。”
“那哪儿来的烟味,闻着还有点甜。”
黎烟抿唇,轻轻捏了下拳。
那根烟她在便利店外就灭了,但是没找到地方扔,所以攥在了掌心。
沈纵京原本侧身靠在柜台,视线也落过来,目光懒洋洋扫过她干干净净的指间,轻微蜷起的掌心,眼底带了预料得到验证的笑意。
那个男生操着个老妈子的心,又给京大的几个人介绍:“这个是我们京艺雕塑系的学妹,叫黎烟,全系第二考进来的,高票当选的校花,妥妥三好学生。”
那根烟头还贴着掌心,黎烟抬起头,对上沈纵京渐渐生出意趣的目光。
他的腮缓缓动着,在嚼一粒薄荷糖,左手从兜里抽出来,伸到她面前。
“京大天文系,沈纵京。”
那根烟在她的左手掌心。
他是故意的。
一圈人的目光都盯着这儿,有人热络地给她介绍:“这个是我们天文系的纵爷,跟飞院的周昊齐名,不知道学妹听没听过他俩的名,也都是一等一拔尖的,过两天京大跟京艺不是有场联谊球赛吗,他是队长。”
沈纵京一点儿也不急,左手就那么停在半空,眼底的趣味变成笑,悠哉地盯着她。
她也伸出左手,两人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半支掐灭的蜜桃双爆被严丝合缝地扣在中间,痒意和酥麻感渐渐扩大,她的指骨曲了一下,但不敢松开。
掌心渐渐发烫,呼吸也跟着生烫,她不习惯这种人前的亲密,即使昨天晚上,在充满水汽的浴室里,浴池的水顺着他掌心搅动,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做的不知比现在刺激多少。
心跳渐渐加速,她的视线瞥开一点,正好跟沈纵京的交错。
旁边一圈不知情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还有京艺的人在起哄:“学妹那张入学照可是惊艳了四个年级,那阵女生间风靡白色长裙,就是因为那张照片。”
她的心神全在两人交握的掌心,呼吸不畅,大脑反应也因此迟钝,只听到几个零零星星的词汇。
那条白色长裙,就是昨晚她穿的那条。
现在沾满污痕,被丢在沈纵京家楼下的垃圾桶。
掌心骤然被捏了一下,她回过神,视线重新撞上沈纵京的,他拿口型,慢悠悠地问:“所以今天,怎么没穿裙子?”
明知故问。
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他在她呼吸乱掉前抽回手,烟头也随着这一抽离的动作,从她的掌心换到他那儿。
她的呼吸轻微急促,胸腔在宽松的T下起伏着,思绪还因缺氧而迟缓着,湿腻的掌心被冷气一打,渐渐生出凉意。
而他抽出手,视线也随之收回来,转身扫码,把所有人的单一起买了。
柜台上堆的基本都是为学生会活动准备的零食饮料,他在众人瓜分的时候,独独从底下抽了盒烟出来,边走边轻磕盒底,抽出一支,在便利店外的走廊摸出火机,咔哒一声打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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