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哪会给他机会,一弯腰,拽着熊三的后衣领将他提起,不由分说,将灵力聚在指尖,往熊三额头探去——
熊三一顿吱哇乱叫,砰砰几声,竟在她手中变成一只小浣熊!
云笈烦闷的心情就此打住,见小浣熊狼狈不已,吃吃地笑了出来。
难怪此人的样貌这般奇怪,声音又那般尖细。
原来本体竟是浣熊妖。
云笈嗤笑:“哈,你这小妖连人形都化不好,就敢出来招摇撞骗?”
要是熊三化作人形去了别处,也就罢了。
这里可是乾朔的地盘。
乾朔跟妖族最过不去,本地人很是不喜妖族,大部分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都明令禁止妖族入内。
要是被人发现熊三伪装人形摆摊,客人不得追着他打上两条街才怪!
小浣熊一脸便秘,合着手,连连对云笈作揖:“生活所迫,咱也没有办法。看在给您提供消息的份儿上,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云笈摸了摸下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可就是不放手。
她一番打量,挑眉问:“怪了,你这等小妖,是怎么支撑人形这么久的,变出的人形为何又这么奇怪,一点儿都不好看?”
“不瞒您说,小的还未能化人形。”小浣熊尴尬地扭了扭,“不过是……使了些不足挂齿的小手段。”
云笈眼一眯,熊三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往兜里掏了掏,摸出一瓶丹药:“小的用的就是这个易形丸,若是殿下喜欢,就送殿下一瓶了!”
怕云笈不乐意,他又嚷嚷:“这可是妖族黑市都很难买到的好东西,只要妖族用了,就能任由心意化成别的动物!”
云笈接过易形丸在手里掂了掂,一哼:“行,你赶紧变回去吧。”
熊三这才得救,又倒出一颗易形丸吃了,化回了原型。
他耸耸肩,推着车,觉得推车比来时轻了不少。
自然是托了云笈的福。
这青云的小殿下,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心却不坏嘛。
临行前,熊三郑重地对云笈作揖:“今日之事多谢殿下。神草难得,熊某会在妈祖前为殿下烧香,祝殿下化险为夷,一路顺风。”
云笈也对他抱拳:“你也是,日后行事小心些,莫要再被人发现了。”
一人一熊在街尾告别。
云笈戴上幕篱,放下纱幔,跃上屋檐,掐着清风诀往回赶。
走出半条街,忽而听见有人大笑连连,声音有些耳熟。
她只稍作停留,就看见来者何人。
街边喧闹依旧,身宽体胖的紫衣男人摇着扇子,搀着美人的手下了轿辇。
是魏掌柜。
明珠阁的人也来了。
修士云集,奸商过来此处定是为了投机倒把,大赚一笔。
云笈再定睛一瞧,看见魏掌柜身后的仆役里,竟还跟着一个露出半截豹尾的半妖。
魏掌柜出手阔绰,领着半妖进去酒楼,小二只多看两眼,竟也没拦人。
云笈没再多瞧,又掐了个清风诀,踩着风往客栈赶去。
回到客栈时,夏霜和秋蝉已经吃过了午饭,正在收拾着客房,整理着入海需要准备的物件。
夏霜仿佛半辈子没见到云笈似的:“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我可闷坏了。”
云笈任夏霜拉住自己,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褚辛的身影:“褚辛还没回来?”
秋蝉:“他说第一次来乾朔,想到处看看。”
云笈点点头,心里想着事,不做多问,跟夏霜秋蝉一起整理装备。
乾坤袋空间有限,她忧心此行有变,竟难得多带了几件防御法器。
云笈从行囊里拿出什么,夏霜就帮她把东西码整齐了放进乾坤袋,观察着她的脸色。
夏霜说:“殿下,咱们难得下山,等从乾朔回去,沿路逛逛吧?”
云笈知道,这是夏霜照顾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知道这次怀梦草不会被她得到,想要她外出散心。
不过,云笈此行并非为了夺草。
她只想知道,怀梦草出现的时间为何比前世早,以及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这自然不会为外人道,哪怕是夏霜也不行。
云笈笑着答应:“好啊。”
主仆三人收拣着装备,期间云瀚过来看了一眼,见云笈准备得认真,也不多加打扰。
日渐西沉,海滨本就不明朗的天色愈发晦暗。
傍晚时,云笈提着灯笼走上露台,海风拂面,她稍站一会,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不远处的青葱树影。
重来此地,倒也能想起许多回忆。
一只乌鸦穿过树影飞来,落在云笈身旁。
云笈皱了皱眉。
奇怪,乌狄都来了,褚辛怎么还不回来?
羽书令闪烁两下,她以为是夏霜又有事要说,拿起一看,却是褚辛的消息。
短短一句:“今夜晚归,请殿下勿怪。”
云笈看了半晌,抬手回了个“哦。”
晚归也就算了,连个缘由也不说清楚。
……罢了,她才不在乎。
见云笈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乌狄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笈冷哼:“没事,就是褚辛说他要晚些回来。”
她扭头回房,要关门时,对愣在原地的乌狄招了招手:“进来啊。”
乌狄蹦了进去:“嘎。”
不得了,褚辛竟然真的主动给殿下发消息了!
酒楼中,华灯初上,乐声喧嚣。
肥胖的紫衣男人从太师椅滚下了地,翻着白眼,留着蛤喇,肥肉堆积的胖脸爬满紫痕,一下下地抽搐着。
片刻后,褚辛屈膝试探。
魏掌柜已经没了鼻息。
他来到此处,是恰好听闻明珠阁的魏掌柜落脚此地的消息。
在那梦中,萧无念曾对他说:“明珠阁的胖老板昨晚死了。是你动的手吧。”
他原觉得滑稽,明珠阁身处青云,魏掌柜何必长途跋涉,非要赶来乾朔。
直到听说魏掌柜为了兜售法器,趁着神草现世亲自来到此地。
一番追索,竟然真的看见魏掌柜在酒楼饮酒作乐。
既然来了,也就不必走了。
褚辛踩着魏掌柜平铺在地的袖角,倒出桌上清水,擦净双手。
给魏掌柜留下全尸,已经算手下留情。
若非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收尾,他本可以做得更绝一些。
被鞭打幽禁、当街贩卖的仇,用魏掌柜这一条命做回报,他甚至觉得轻了。
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孬。
只是,从怀梦草现世,到发现魏掌柜,都说明梦中的事跟现实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一切都不明朗,至少有一件事得以证实——他所做的并非简单的梦,甚至可能由术法所造。
褚辛心里有一线念头,竟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他梦见云笈,并非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受到术法的影响。
他怎么会对云笈有爱意。
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最有可能的,是他不知何时被人种下术法而不自知,致使他在梦中见到人为捏造的幻觉。
那人正在使用幻觉,引导他的意识。
能突破人的灵识,这种术法对灵力的要求必然极高。
且他在中术法之前无知无觉,怕是施术者会是镇星境、甚至恒星境的修士。
放眼仙域,修至镇星境都是稀有,恒星境修士更是寥寥无几。
谁会对他做这种事?
要知在外人看来,他不过一介半妖,较之草芥浮萍尚且不如。
此人有意隐瞒,想来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将这些事想明白。
褚辛低头时,看见羽书令上亮着一个光点,是提示有新消息未读的标志。
方才他为魏掌柜灌毒,倒是忘了看羽书令的消息。
他拿起羽书令看了看。
是云笈发来的,“哦。”
他想起魏掌柜在死前哀嚎痛骂:“你个贱货,不值钱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云六会带你进韶华宫,过不愁吃穿的日子?!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若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并不是梦,而是现实——那云笈的确,险些连看他都不会看一眼。
褚辛想着,放下了羽书令,没有做回答。
嚣天的声乐被一扇木门隔断,店小二敲响门:“魏掌柜,在吗?”
灯光下,褚辛凤眸微动,转向房间角落。
在那暗不见光的角落,还缩着一个半妖男子,瑟瑟发抖。
他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在南山境的铁笼里。
那日云笈要还半妖一个自由,此人竟是连逃出樊笼的机会都不要,又低眉顺眼地爬回魏掌柜身边。
“别杀我,我会帮你。”豹男颤抖着嗫嚅,“真的,我发誓。”
像是要印证自己所说属实,他紧了紧嗓子,隔门对小二说:“魏掌柜已经睡下了。”
“那魏掌柜要的酒……”
“就放在门口吧。”
一阵响动之后,几坛酒水落在门前。
豹男不敢动,以眼神问询:这样,够不够?
“天亮之前,不要让人进来。”褚辛说,“若你敢将此事说出,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豹男点点头。
夜逐渐深了,还不断有人赶往海边。
青云弟子所宿的客栈里,不少灯都还亮着,有弟子们正在门前研究术法和剑招。
褚辛一路向二楼走去。
他对魏掌柜用的是无色无味的毒,身上并未染血,也并无任何气味,走到楼梯转角时,却还是习惯性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和领子。
确认没有沾血,也没有异味,才继续往上走。
云瀚的人住在三层,在二楼留宿的,只有云笈、夏霜、秋蝉,还有他。
还没有到睡觉的时辰,若是以往,应当能够听到些声音的。
现在倒有些安静了。
楼梯留的窗有风吹过,外面有人说话,他看了看,是秋蝉在跟弟子切磋,夏霜在一旁看着。
没见云笈。
褚辛上了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经过云笈的房间时,却看见房里没有关门。
灯火在微风中晃动,云笈并不在外面,而正在房中,面前摆着一桌法器,摊着一本书。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笈平时都爱点着灯睡,若是房中有十盏灯,她要点上八盏才安心。
现在房间里却只亮了一盏灯,摆在云笈趴着的圆桌上。
仙门的灵灯不用添油,此地大都是凡人,客房里摆的,自然是普通的油灯。恐怕几人都没留意添油,现在灯油都快烧尽了。
褚辛去为桌灯添油。
一灯如豆,云笈的发髻已经拆下,枕着自己的手臂,素日灵动的眼睛闭着,嘴唇微嘟。
她呼吸均匀,睡得很香,这般躺着时,脸颊显得有些肉乎乎的,像任人揉搓的小动物。
她这个人,也就等到面会周公时,会看起来乖一点。
一旦醒了,不论看起来正经还是不正经,都一定有满肚子坏水。
灯火跃动,褚辛填好了油,准备离开,袖子却忽然被人捉住。
云笈还闭着眼,不知何时伸出手,沿着他的衣角摸上手腕,没醒,却把他的手腕给钳制住了不让动。
褚辛想要挣开,但她即使睡着了也有一身好力气,竟没让他挣开。
云笈眉峰颦着,又沿着他的手腕摸到他的指节,抓住他的食指。
依然没醒,嘟嘟囔囔:“夏霜,冷……”
说罢,脑袋往他这边挪,柔软的脸颊在他手背蹭了蹭。
褚辛:“……”
真该死,他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没在杀人时弄脏衣袖。
他又尝试把云笈的手掰开,然而不论怎么用劲,就是掰不开。
要是力气再大一些,恐怕就要把人吵醒了。
他一点也不想让云笈醒过来。
清醒的云笈比现在难对付多了。若是被她盘问晚上去了哪,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想要糊弄过去,又得花一番功夫。
褚辛无言扶额,看见云笈不高兴地瘪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她重复地梦呓,叫着夏霜的名字,褚辛越发心烦。
褚辛终于忍不住,说:“我不是夏霜。”
云笈:“秋蝉……”
褚辛:“……”
一只手被云笈抓着,褚辛只能用另一只手摸到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一条薄毯,单手抖开,披在云笈肩上。
薄毯在身,云笈抓着褚辛的那只手松开了一些。
然而她依然没放手,也还皱着眉。
云笈抓住毯子,脸颊往薄毯的绒毛里缩了缩:“哥。”
褚辛怔了怔。
听见云笈喃喃:“逆仙台……好冷。”
云笈手上力气松泛了不少,只要褚辛愿意,就能够从她的魔爪下脱身。
可他竟没第一时间离开。
灯光下,云笈的眼角竟衔着一颗晶亮的泪珠。
他伸手要去擦那颗眼泪,等到快触碰到,还是蜷起手指,没再继续。
不知道她叫的是哪个哥,也不知她做的又是哪门子的怪梦。
褚辛把手从云笈手里抽了出来,五指张合,松了松被她抓住的指头。
随后在柜子里翻出一条更厚实的毛毯,又在云笈身上披了一层。
这下终于不喊冷了。
真难伺候。
海鸥扑剌剌地飞走。
青云弟子放下螺号,对岸边观潮的其他弟子招手:“赶紧回来,准备出发了!”
就在刚才,驻扎在望海台的阵术师传来消息——怀梦草,终于出现了。
三国皇室已经与望海台做好联络,消息既出,往返海域的文鳐鱼即被召回。
在文鳐鱼赶到之前,有意争夺神草的修士就得抵达望海台做好准备。
海姑没有好脾气,谁要是去晚了,就乘不上了。
四国有盟誓在前,但凡仙域内出现神物,不论在哪国现世、又被谁抢先发现,其余三国都有争夺的权力。
只是辉焱物产丰厚,妖族与修士往来亦不算多,即便此次神草现世,辉焱的人也没有来。
侍女为云瀚穿戴护甲和法器,云瀚盯着镜子,调整着发冠。
一旁的侍者说道:“二殿下那头已经出发了。”
云瀚紧了紧腰带,挥退侍女:“我们也该出发了。”
神草现世以后,街市的氛围倏尔变了。
街头售卖符箓和法器的摊子比以往受欢迎,修士们的神色显然比以前紧张,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佩戴着护身法器。
对于这些散修而言,怀梦草必然花落三国皇室。
但每次神物现世,值钱的都不只有神物本身,还有周围可能出现的稀有异兽、稀有药草。
即便吃不上肉,跟着喝上一口汤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青云的修士们已经在客栈门前等候。云瀚走出客栈时,整齐划一地对云瀚行礼。
云瀚示意众人起身,往街上多看了一眼,眼神就收不回来了。
剑修们竟然把鲜花饼挂在腰上,招摇过市。
也不吃,就这么挂着,其他剑修看了,竟然还会用羡慕的目光一路相送……
就连见多识广的云瀚,也觉得莫名其妙。
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见马车旁,白发苍苍的老臣一顿破口大骂。
徐崇:“老头子我搞不懂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
徐崇:“太失态了,这个六殿下,竟然当街用鲜花饼换人与她切磋,成何体统啊?!”
徐崇:“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小妮子这般顽劣,让其余几位殿下的脸往哪搁啊。”
云瀚无言地听了一会:“他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侍女低头回答:“自从抵达乾朔,徐大人就一直这样了,只要听见六殿下的事,就停不下来。”
“小六呢?”
“很早就出去了,说是想趁怀梦草没出现,在附近玩乐一番。”
“除了当街切磋,她昨夜可有做什么别的事?”
“没有,只是切磋之后,同那位鲜花店的摊主吃了一碗面。”侍女回答,“哦,那摊主竟是妖族所化,六殿下鲜少见到妖族,许是觉得有趣,才亲自帮了他。”
“神草面前,竟也玩心不收。”
云瀚却是笑了:“也罢。认真修炼,不争不抢,才是我的好妹妹。”
徐崇跟在云瀚身后走上马车,胡子抖了抖,无言坐了进去。
云瀚出发时,云笈在街头斥巨资买了一杯冰杨梅饮。
一早起来后,她就觉得燥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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