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落感受到了脚底板的热,以及离她不远那根铜柱中散发的热气。
她震惊了,这明显就是在用炮烙之刑。
顿时怒上心头,转头就问许临珏:“你这是在干嘛,滥用私刑吗?这审都还没审怎么就要用刑,他是犯了什么罪?”
许临珏拿着茶杯吹了吹,毫不在意地说道:“世子妃放心,他死不了,顶多就是身上被烫出些水泡什么的,都是小问题,至于说犯了什么罪嘛,你刚来不懂,有些人就是要用刑才能说实话,而且我们的律法就是凡进了大理寺,一切都由大理寺定夺。”
“你……”叶落落瞪着眼,因为生气开始大喘气。
她在看律法的时候确实也有看到这一点,当时只觉得不严谨,没想他们居然会抓着这一点来滥用刑。
惨叫声此起彼伏,闻者都会觉得揪心。
这时,烂赌鬼大声喊道:“大人我错了,我叫陈二狗,家住西福街,平常以帮人杀猪谋生,来这里真的是因为遇上了妖怪啊,大人饶命啊,饶命……”
“看,说实话了吧,我们都是这样的。”许临珏冲着叶落落扬了扬下巴,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感觉。
叶落落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眼睛紧紧盯着陈二狗,咬牙切齿地问道:“那说了实话是不是该结束了,还是大理寺有规定要受害者一直受着刑才能审?”
“哎,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嘛,这点着一个,其余牢房的都会燃起来,所以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哟,季世子来了啊,来人搬个椅子进来,正好,来让我们一起听听他是遇上了个什么东西。”
叶落落看向牢房门口,满脸阴沉的季清宴站在那。
橙黄色的光照亮他隽冷的半边脸,眉眼之间满是掩盖不住的戾气,一身玄色衣服,更让他看起来令人生畏。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心中骤然由喜悦转为害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清宴径直走向叶落落,瞧着无恙后,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
这时侍卫把椅子搬到他们旁边,他便就此坐了下来。
看了眼正痛哭着的陈二狗,然后看向许临珏,极其冷淡地说道:“还真劳许世子辛苦,问件小事也要动刑。”
说小事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然后根本不想听他回应什么,转头就问叶落落:“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竹笋都没他损,一时就让许临珏犹如被踩住了尾巴一般,张着嘴巴半抽动着说不出话。
叶落落白了一眼许临珏,昂起头,带着十分不满的情绪说:“他叫陈二狗,西福街杀猪的,我刚到门口就遇上他,嘴中说着遇见了妖怪要杀他,然后许世子就来了……”
说到这,脑子突然一转,软着声音撒娇添火:“北秋哥哥,许世子非要把我们带来这,还非要对他用刑,人家都犯什么罪,就要对人用刑,我觉得他就是故意吓我,你看,落落的手都凉得像冰一样了。”
话音未落,就伸手到季清宴面前,顺带还挑衅着又去看了眼许临珏。
季清宴则被她那声“北秋哥哥”弄得整个人都僵住,有些楞楞地接过她伸来的手捂在两手心中,一记眼刀甩向许临珏,然后吩咐人给陈二狗松绑。
而叶落落差点没被他从椅子上拉下去,内心懊悔自己干嘛要伸手过去,强撑着将自己快悬空的身子压回椅子。
只听季清宴问陈二狗:“具体是怎么回事?从头开始慢慢说。”
陈二狗坐在地上抽着鼻子,缓了口气才说道:“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小人昨夜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个背包女,表示自己身上没钱了,但她强拉着小人去到那个荒了的翠云桥下,小人再次表示自己没钱,她还是说没关系,当时,小人就觉得不对劲想走,毕竟小人只是好赌,又不好色。”
听到这,叶落落在季清宴耳边小声说了句:“这人就是昨夜在春江夜赌输了被扔出来的那个热闹。”小心翼翼的把手抽了回来。
“然后她不依,尽说些淫词秽语,让小人听着都害臊,接着非要让我喝她带来的酒,然后就开始脱小人的衣服,当时只觉得奇怪,因为之前听说过喝了背包女的酒就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但小人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直到后面……”
他突然停了口,有些无措地看着叶落落,不肯再说下去。
许临珏被吊起胃口,忘了刚刚对季清宴的心有余悸,扬起了眉毛怒道:“怎么回事啊,干嘛就不说了,直到后面怎么了?”
像是看懂他的顾虑,季清宴直言道:“无妨,直说就好。”
“好的大人。”陈二狗低下了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在小人觉得正上头,舒服的时候,她却突然变了张脸,之前美得让人动容的脸变成了个蛇的脑袋,血盆大口中滴出恶心的粘液,但她的手却摸到我的心口上,如刀似的长指甲对着就戳了下来。”
他吞了口口水,扒开身上破烂的衣服,露出胸口上围成个圈的五个指甲印。
上面的血已经干涸,留下深褐色的印子,看着不算深,只是伤了皮肉。
“小人看到时立马就推开她,拉着裤子拔腿就跑,她大概也可能没想到小人是清醒的,所以在原地愣了半天才追来,这才让小人得以逃脱,东躲西藏跑了半宿,生怕她会追来,最后来了大理寺,见到了这位姑娘大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凝住了呼吸。
心中有了答案。
随后,季清宴扬起似有似无的笑,声音也轻快许多:“所以她的样貌以及声音各种,你都记得是吗?”
“是的大人,我都记得。”
季清宴点点头,叫了一个站在门口的侍卫进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继续问他:“你是在哪里遇上的背包女?”
陈二狗想了一下,答道:“就在靠近西福街那个闹鬼的荒院旁边,那院子荒了十几年,想必大人们应该也都知道。”
这一下又勾起了叶落落猎奇的心理,她端坐起来,觉得季清宴应该会顺着询问,于是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继续。
可没想季清宴直接结束这个话题,问他的是:“然后她就一直带着你去翠云桥,可翠云桥离那地不算近,在这期间她都同你说过什么?”
“期间并没有跟小人说什么,因为小人一直拒绝,她就紧紧拽住小人,力气极大,不一会儿就到那了。”
“也没遇上什么人是吗?”
“没有,那边本来就偏僻,少有人走动,小人是图回家近才走的。”
话音还未落,一个背着块薄木板,留着小胡子,戴着顶扁头帽,身着浅绿色衣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抬起头后,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眉眼间透着清秀,他扫了一圈里边的人,行了一礼道:“见过二位世子,世子妃。”
“嗯,来坐这。”季清宴站了起来的同时顺带着拉起了叶落落,同她介绍:“他叫周数,是位技艺超群的画师。”
“季世子过奖,小人也只是讨口饭吃罢了,今日是需要画什么?”
季清宴冲着陈二狗扬了扬下巴,“将那女子化作妖身之前和之后的样貌特征都说一下,最好都仔细回忆清楚,千万不要遗漏了什么。”
周数眉头一挑,浅浅看了眼季清宴,然后转身坐下,弯手把身后那块木板放置到翘起的二郎腿上,从中打开拿出纸铺在上面,又从怀中掏出一支笔来,才看向陈二狗,示意他可以开始。
大理寺的人都熟悉了作画的流程,所以在开始的时候,除了叶落落一脸懵的被季清宴拉着走了出去,其余所有人都就已经自觉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快走出去的时候,季清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抬手蒙住了叶落落的眼睛。
他一只手刚好覆盖住她上半张脸,耳边传来一阵温热:“别急,我扶着你,闭着眼慢慢走,上去等会就好了。”
叶落落当时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等到了地上,刺眼的阳光透过他的手指照在眼睛上,她因为闭着眼,所以并没有受到强光穿刺。
她瞬间懂了。
同时,心脏开始不受控的乱蹦起来。
不过这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的注意力被许临珏说的话吸引过去。
“说起来最近还真是有点不太平,听说昨晚也有怪异的事情发生啊,在花巷中,一个人身上竟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啧,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妖怪作祟。”
许临珏说的时候时不时会瞥向季清宴他们,因为他知道当时他也在场,也知道是叶落落当时还差点被杀。
不过这什么仇什么怨的他没兴趣,他感兴趣的,就是那突然出现的怪异金色火焰。
但他知道如果直接问,他们绝对是不会搭理自己的,所以以退为进,干脆就装作不知道,故意的提这个事,把希望抱在叶落落身上,看看能不能让她忍不住主动说。
可他万万没想到,叶落落对这事半点不知,还眼巴巴等着他继续。
见他半天不说,她甚至还有点不耐烦,拧着眉看向他,二人不合时宜地对上了眼。
…………
叶落落在心里呸了一口。
转而拉着季清宴往一旁阴凉处走去,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问他:“刚刚那谁说那个,什么金色火焰,你昨晚看到了吗?”
季清宴抱着双手眼神凉凉,双眸中藏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他沉着的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还有空管这些,自己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来大理寺?”
“诶,不是,就是因为好多了所以才来的,这皇上让我跟着你,我哪敢偷懒,说说看嘛,万一真是什么妖,那我身为捉妖师怎么说也得为民除害啊。”
“就你?”季清宴冷笑了一声,习惯性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又是一身窄袖简便衣衫,马尾高束,眉眼灵动,五官小巧精致,只是未施粉黛的脸略微有些苍白,如果不说,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是个捉妖师。
“你把你自己顾好,不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捉妖这事,等真正遇到的时候再说吧,虽然你是个半吊子,但是捉妖的东西总归是传承下来的,怎么说也会有点帮助。”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损。
叶落落抽了抽嘴角。
“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昨晚那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而且这样的事之后只会多不会少,也正如所你说,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京城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危险,所以,等把蛇妖这事了了,我就寻个时间把你送出京城,到时你只管走,其余的我会善后。”
叶落落差点没把舌头咬一口,这说的什么话?
怎么就想起要把她送走?怎么能送走她?这怎么能行!
她闪着眼睛的同时迅速转动着脑瓜子。
忽然,有根筋通了。
她弯起眼睛笑,看不出半点不高兴:“先不说他们是因为什么非要杀我,就算真是因为你要杀我,那我小心点注意点就好了,而且我觉得在哪都没有在你身边安全。”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双眼中闪起泪光,但嘴上依旧在笑。
“我知道我们没什么感情,也知道强扭在一起的瓜是不会甜的,所以也从没奢望过能跟你怎么样,只是想有个熟悉又温暖,可以落脚的地方,你也知道我之前过得有多苦,真的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了。”
说完后叶落落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季清宴很清楚的看到,她虽然眼泪未落,脸上是也还在笑着,但长长的睫毛并没有掩盖住她心里的失落。
尤其是之前跟他说话时,眼中总带着的那点明亮的光,灭了。
他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
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周数的声音从地牢里传了出来。
“你们可以进来了。”
叶落落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从季清宴身上移开,就这么笑着含泪直勾勾看着他。
直至季清宴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善后还不好善呢,麻烦,走吧,去看画像。”
“好的夫君。”叶落落声音甜甜,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起了掌,蹦跶着跟在他身后。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烂赌鬼会带来这么重要的线索。
所以他们才下去,大理寺卿就已经派人来询问进展如何了。
季清宴告知了大致情况,并表示之后整理出来会亲自拿过去,这才得以拿起画像细细查看。
画像有两张,一张上面是个小家碧云的女子,柳叶眉丹凤眼,眼角下还有颗细小的痣,看起来就是个令人心神向往的美人。
而另一张则画着个大蛇头,翠绿色的皮,古铜色的双眼,尖牙大口,长长的红信子有半个头长。
叶落落看到这一抹翠绿色,一下就联想起了当时看到的那片竹叶。
眼睛一亮道:“你还记得吗,当时的那片竹叶,我们还去竹林里找了许久,怎么就没想到会是蛇呢!”
“嗯,现在想来确实都对得上,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翠玉京子。”
季清宴说的同时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周数,“陈二狗,因为你看到她的脸,她可能在满京城的找你,所以你可能暂时要待在这了,等到我们找到她,会带你过去指认。”
“好的大人,这指认是没什么问题,她就算化成灰小人也定能认出,可,她是妖啊,大人们是不是应该找专门捉妖的,到时小人去指认时也放心啊。”
“呵,就一蛇妖,有什么好怕的。”周数捋了捋胡子,盯着季清宴故意笑道:“听说咋们世子妃就是个捉妖师,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是吧?”
季清宴看向周数的眼中带了些警告意味,凉凉地说:“这个的确不用担心,我们会确保你安全。”
听到这话,许临珏在心里惊呼自己从宫中听来的小道消息居然是真的。
看向叶落落的眼中多了几分崇拜,顺带着,连看季清宴都顺眼了许多。
然而叶落落完全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而是一直在心里想她的任务。
七只妖,收了个黄鼠狼,还剩六只,现在又出现只蛇妖,如果能够顺利收服,那她的捉妖小目标就又进了一步。
另外还有那个弄出金色火焰的,怎么听都像是妖才能搞出来的事。
且许临珏这不在场的人都能知道一二,就算季清宴当时没注意到,那定然也有别人看到了,到时去仔细问问就好。
算起来就已经三只了,如果运气好再遇上四只,季清宴在这期间也安安全全的,那她就能功德圆满去投胎了,这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无意识地,叶落落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所有人正一脸莫名的盯着她。
她猛地收住了声,此时的尴尬也抵不住内心的兴奋。
把手放下后,随即清了清嗓:“不是要去捉妖吗,走吧,放心我东西都带齐了,不然妖可不会就在那等着束手就擒。”
作者有话说:
翠玉京子就是竹叶青
◎他低头笑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问了个之前就想问,但是没问出口的问题。◎
这一边,大理寺中忙得不可开交。
而另一边,叶落落遇刺这事传到了宫里。
彼时皇上正与长公主在书房下棋,老太监吴公公神色慌张地小跑进来。
瞧着长公主在,站在边上面露犹豫,不知该说不该说。
正巧这局棋皇上处于下风,他正思忖着该怎么破局,抬眼见吴太监左支右绌,便故意地拍了下棋盘,让上面的几枚棋子飞起,搞乱了这局。
然后横着眼睛,怒道:“什么事啊,站那杵着一直不说。”
长公主一看就知这人又玩赖,从小到大都希望玩这招,也懒得揭穿了,抱着手靠在椅子上,准备一同听听是什么事。
老太监被骂得一哆嗦,跪下的同时就开始声情并茂说着昨晚叶落落遇刺这件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说完,而皇上和长公主则同时沉默下来。
接着,皇上摆摆手,老太监很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须臾,皇上看着正出神的长公主,眼中的情绪复杂不明,沉声道:“到今天了,还是不肯告诉皇兄吗?”
长公主轻轻笑了,带着一丝苦涩:“那落落这事跟皇兄有关吗?”
“栖仁,孤若是想要杀谁,绝不会找什么街头混子,而是正大光明的杀,你懂孤的意思吗?”
开始称孤道寡,这是动气了。
长公主涩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倘若当初皇兄放了栖仁,栖仁定会感激一辈子,这些小辈也不至于会遭这些罪。”
皇上听后冷笑了几声,眼底涌着几分杀意。
“孤不需要感激,只需要妹妹,你该感谢当时季凛肯娶你,不然这些小辈遭的罪恐怕只会更多,所以,孤今日再问一遍,北秋的生父,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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