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长公主?
叶落落想起来了,之前白无常跟她说过,这位原身要嫁的人叫季清宴,是京城中的大理寺少卿,其父是镇北侯将军,其母是当朝长公主。
她又在脑子回忆了半天,只记得昏迷前那个红色身影,那就是,季清宴?
“是啊,不过万一这醒来没什么事,我们世子爷就要被逼着娶她了,想想就觉得生气。”
细眼姑娘十分惋惜地看着清秀姑娘,“我都发现了,好几次世子爷来都会看小绿姐姐,扛着这姑娘进来的时候,也是丢给小绿姐姐你……”
叶落落心里咯噔一下。
这欲言又止的话,小细眼,不会是要害她吧?
清秀姑娘听后没说话,面色有些复杂,眉头皱了起来,似是在思考小细眼说的话。
片刻之后,她看向了叶落落,似是有了主意,问细眼姑娘:“今夜长公主他们宿在宫里是吗?”
细眼姑娘点点头,故意歪头问:“怎么了小绿姐姐?”
“没事,你先在这守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待人走后,小细眼恶狠狠地笑了起来,说了句:“果然是蠢货,随口胡诌的一句也相信。”
然后打开门,跟了上去。
听到门外没什么动静了,叶落落才彻底睁开眼,心中万般复杂。
这破地方不仅妖可怕,人也可怕得要死。
天边最后那点橙色消散,一轮圆月悄然挂至空中。
她强撑着,扶着床沿拥被坐了起来,全身酸痛无比,口干舌燥。
见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两个空茶杯和一个白玉茶壶,便伸手够了过来,
一抹温热润进嗓中,才逐渐有活过来的感觉。
她放下杯子,一双水浸过般的鹿眼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屋内陈设奢华,布局十分大气。
镂空的木刻雕花门窗,各式各样的玉器与瓷器摆放在红木架子上,而她身上盖着云纹锦被,棉花般的触感,仔细着一闻,还能闻到花果交融的甜香味。
果然是公主府,与之前那个放棺材的旧屋子一比。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同的是屋子,相同的是都打算要她的命。
叶落落揉了揉眉心,然后起身穿鞋,准备跑路。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身上是件崭新的肉粉色寝衣,心里倏地一凉。
她的捉妖宝贝袋子不见了。
立马回头顺着床榻到处翻找了一番,没找到任何东西。
她不死心,找了床底,桌上,一旁的架子,依旧没有找到半点影子。
这下让叶落落犯了难,直接坐到了地上。
吃饭的家伙都不见了,那她还做个鬼的任务。
这时,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来。
叶落落甫一抬头,与抬腿进来的小细眼对了个正着。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往后退。
然而细眼却不紧不慢,进来后关上了门,脸上还带着亲和的笑容,朝着叶落落一步步走了过去。
“姑娘醒了,怎么掉地上了啊,别怕,这里是公主府,你已经安全了,来,让我扶你上床上去。”
叶落落哪敢让她碰,见她靠近,有往后挪了挪。
余光中旁边有两个凳子,便顺手捞起一个来用力砸到她身上。
但因着手上没什么力气,并没能伤她,只仅仅让她吃了些疼。
小细眼面露着凶色,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纸包。
边走边说:“原本只想借他人之手让你失智,但现在看来也没必要留你一命了。”
说着一脚踢飞挡路的凳子,弯下腰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气之大,让叶落落毫无还手之力。
“我从第一眼见到世子爷就倾慕于他,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觊觎,只要能远远看他一眼便能心满意足。”
细眼妹面目狰狞,看起来如同已经疯魔一般,她死死地盯着叶落落:“所以你凭什么,你只是个乡下来的,没有任何身份,凭什么可以嫁给他,凭你这张俊脸吗?呵呵……”
她左右看了看叶落落那张精致无瑕的脸,单手打开纸包:“就算你长得再好看又如何,这包药一下去,你就要去见阎王了,我绝不允许你这样的人嫁给世子爷!”
叶落落被掐得涨红了脸,拼命拍打着她的手臂。
然并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包药离她的嘴越来越近。
想着自己是真惨,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被高空抛物的砸到脑袋死了。
死后因为阳寿未尽投不了胎,还需来这个世界做任务,这来就来吧,一睁眼不是拉她配冥婚,就是要她命。
简直是惨他妈给惨开门,惨到家了。
正当叶落落万念俱灰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嘭”一声,门从外面被踹开。
一块小石头般大小的玉石从外飞来打到小细眼的手上,她当即痛得大喊一声,松开了叶落落。
门口处进来个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的人,她双手叠在腹部,背挺得笔直,神情冷漠睥睨,气质非凡。
小细眼见后一惊,颤颤巍巍地退了好几步,连忙跪了下来。
摇着头不可思议道:“长……长公主……”
“怎么,看到本宫很惊讶?”长公主面带着微笑,眼神却冷如寒冰,扬起手弯了几下葱白般的手指。
先前那位叫小绿的侍女上前来,看了眼小细眼,跪在了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就是她,故意挑拨奴婢对叶姑娘产生敌意,之后奴婢假意上当,她便一直跟着奴婢,直到东街那家药铺。”
一个侍女抬了个凳子,请长公主坐下。
她一甩身后的华服,坐下后,扬起那张保养得十分得当的姣好面容。
看着小细眼侍女,声音极其温柔:“心思那么重,活得很辛苦吧,不如,好好休息,长眠于地下,如何?”
小细眼慌了,拼命磕头求长公主饶命,说自己下次不敢了。
然而长公主只是淡淡笑着,挥了挥手,身后几个带刀的黑衣侍卫将她拖了下去。
这让叶落落看得一愣,她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话说着最可怕的话。
接着长公主简简单单瞥了眼叶落落,然后看向地上跪着的人,问她:“本宫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是什么?”
小绿浑身颤抖起来,顺带着声音也如此:“公主……说,这姑娘但凡出点什么事,屋子里的奴才全都去陪葬……”
说到这,她停住了。
长公主眉眼一挑,身子往前倾了倾:“还有呢?”
“一……一个不留。”
“嗯。”长公主点点头,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身边的嬷嬷。
嬷嬷心领神会,中气十足地说道:“把她拖下去,然后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答了个“是”,行礼后小跑着离开了。
嬷嬷扶起倒在地上的叶落落,将她扶到床上后,才关上门最后出去。
坐在床上的叶落落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掉以轻心。
长公主的言语间虽听起来是向着她,但毕竟白无常并没有跟她说过,他们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为何非要娶个乡下的姑娘,这万一其中要有什么阴谋,那她岂不是才脱离虎口又入狼窝。
看着满身戒备的叶落落,长公主突然就笑了。
轻声问道:“你怕我?”
叶落落吞了口口水,刺痛的嗓子又让她胀痛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摇了摇头。
长公主被逗笑,一改之前的神色,眼底尽是柔意:“我刚刚之所以那么凶,是因为那二人都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小眼睛那个,我就不必说了,这个小绿,当时确实去了药铺准备买药,只是后面被我的人发现,她才改了口,所以,我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叶落落眨巴几下眼睛,再次点了点头,不敢过多说些什么。
只见长公主拎起凳子直接走到她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不认识我,可我早就认识你了,你爹是个捉妖的,他给你留了包捉妖的东西,里面是玉葫芦、铜钱剑和清流镜,我说的可对?”
叶落落微微睁大了双眼。
她说的的确没错,这三样东西正是她口袋里捉妖的东西,只是她为什么会知道?
只听长公主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跟你爹、将军还有……”
说到这她突然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瞬意味不明的情绪,但很快掩了过去:“还有一老朋友,当年我女扮男装去到边关,我们四人不打不相识,最后成了生死之交,不但力退了外敌,还让我见识到了这世间除了我们人之外未知的很多东西。”
提起这事,叶落落发现长公主眼中闪着光,像是在述说着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大概人都有这么一段值得回忆的过往,时间久了,就成了最特别最值得珍藏的一段记忆。
“之后,我被勒令回了京,然后将军娶了我,你爹还带着你娘来看过我们几次,再后来,就收到了他们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她的笑带了一丝涩意,头也低了下来:“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最终,只剩下了我跟将军。”
但很快,她抬起头来,压住了眼中即将溢出的泪水。
又摸了摸她的头:“当年,我跟你爹约好了,等你长大,就让我家的傻小子娶你,所以现在,我很高兴你能来,成为我的儿媳,成为我的女儿。”
叶落落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所以当她看到长公主眼中含着泪水说这话时,自己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地留了下来。
长公主见她掉了眼泪,从袖子拿出丝帕给她擦眼泪的同时自己也忍不住落泪。
一来二去,二人干脆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直到门口的嬷嬷出声喊了一声:“公主,世子爷来了。”
二人才稍微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长公主擦干眼泪后帮叶落落捻了捻被子,说道:“等你休息好,我们就把未完的礼完成,能看着你和北秋成亲,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说完后,便起身走过去开门。
叶落落抽了抽鼻子,眼睛也随之而动,把北秋这个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记起清宴只是他的表字,北秋才是他本名。
这人不止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夫君,还是她的任务对象。
她必须要尽全力护他周全,不然就算她捉满七只妖也算任务失败。
然而待她看清跨步进来的人后,一瞬间失了神。
这世界本身就是个玄幻世界,若说有什么仙人之类的,那此刻见到的人,就宛如谪仙。
一身精绣的玄色金边衣服,长身玉立。
白玉冠半束着黑发,脸型瘦削却白皙利落。
剑眉下,墨色瞳孔之外干干净净,无一丝杂质,眼型虽似温柔的桃花眼,但却十分深邃。
再加上鼻梁高挑,唇红齿白,给人一种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蛊惑人心的感觉。
她一个母胎单身的人就这么嫁给他,是不是有点亏啊?
心里这么想,手却揪起被子盖住半张脸,弯起了嘴角。
而季清宴一进门,先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确定她醒了,后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母亲哭了?”
长公主一愣,闪了几下眼睛,岔开话题:“这么晚了,你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公事?”
“对,听说叶姑娘已经醒了,所以想要带她回大理寺审问。”
长公主一看成功了,清了清嗓子:“不行,大理寺本就阴冷,落落这才刚醒,身子都还没好,更何况,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于情于理你都不能带去大理寺。”
大概是也摸清了她会如此这般,季清宴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愉,反而带着几分顺从点了点头:“嗯,母亲教训得极是,我确实不该这么对她。”
但接着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母亲,铁刀寨那人虽是匪,但好歹也是条人命,你也知道我进大理寺有多不容易,不如这样,我进来简单问她几个问题,不会让她太劳累的,这样行吗?”
先是给了个台阶,然后语气夹杂一丝委屈。
别说长公主了,就连叶落落都想立马从床上跳起来说行。
果然,长公主心一软,点头道:“好,那你简单问问就好,别像审犯人似的。”
“那是自然,儿子听闻母亲不在宫中过夜,所以在路过西市时,便带了母亲最爱的栗子酥,现放在了前厅,您趁热去食用,等您回来,我们这边也应该结束了。”
“行,那你们忙着,我待会过来。”
说完冲着叶落落眨了眨眼睛,示意二人趁此培养一下感情,出去后便把门一关,扬长而去。
随后,叶落落一抬眼撞进季清宴那双没温度的墨色眸中。
眼见着他脸上那本就不多的柔意瞬间消失不见。
被他这么一盯,叶落落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眼睛瞟向了别处。
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清冽好听的声音传到耳中:“你是叶落落?”
叶落落回过头来看他,有些没弄懂他怎么会问这个。
一时没敢开口,只是抿了抿唇,然后点了下头。
“是哑了吗?不会说话?”
问这话的时候,季清宴是认真的,眼神都比之前更带有探究意味。
叶落落则以为他是故意这么说她,眉毛不自觉翘起,咳嗽了几下清了嗓:“不哑,只是嗓子疼,不太想说话。”
“是吗?”季清宴坐了下来,唇边扬起的笑带着些讽意:“可叶落落被毒死在路边了,不是吗?”
叶落落右边眼皮一跳。
这人说的是叶落落被毒死在路边,而不是你被毒死在路边,证明压根儿就不相信她是叶落落。
且说得如此笃定,就像是亲自去确认过一样。
这不由得让她有些慌了,心怦怦乱跳起来。
这一慌,一口凉气吸进嗓子眼,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季清宴眉头一挑,抱着手看了一会儿。
然后发现咳嗽不像是假的,才伸手去旁边的矮桌拎起白玉茶壶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
叶落落接过喝下后才稍微缓解一些,不过她也趁此思考怎么圆过去,于是放下水杯后,道了声谢,清了清嗓子:“季大人想说的是,我叔叔婶婶给我服毒,我倒在路边这件事吧。”
“的确,他们给我下了毒,不过被我发现了,于是提前服用了解毒散,需要时间来化解,所以当时我应该是进入了一个假死的状态,以至于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个土匪寨,也是令我没想到的。
季清宴看她答得认真,听起来也没什么破绽,于是继续问:“你可知他们为何害你?”
提到这个,叶落落十分感谢自己记性好。
凡事她听过的,看过的,都能准确无误的记在脑子里。
所以她直接就照着白无常的原话说出来:“因嫉妒能嫁入高门,所以入京之前下毒,指望用自己的女儿代替嫁入京城。”
说完后她又问了句:“他们应该是被你们发现了吧,现在人在哪?”
季清宴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眯了眯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着床沿。
片刻,吐出两个字:“死了。”
叶落落:“……”
“他们死状极其惨烈,你婶婶尸检下来是被活生生掐死,你叔叔的尸体不全,没了大半身子,而你那位妹妹,生前被□□折磨了许久,最后被毁了半张脸。”
季清宴一字一句的说着,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叶落落,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抓住点什么。
而叶落落这人胆子是真小,听不得什么血腥的事,尤其的喜欢脑补。
就算是不知道那三人长啥样,现在也已经满脑子是那三具尸体大致的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别说了。”
见此,季清宴眼底掠过一丝寒芒,问:“他们的死,跟你有关?”
这语气,就像在大冬天,毫无防备下被一滴冰水滴进后颈处一样。
叶落落一抖,差点被他的气场压过去,连忙摇头道:“都说了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土匪寨了,他们的死怎么可能跟我有关,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死了好吗?”
“如果跟你无关,为何你会害怕,难道不是因为你良心上感到不安,所以听完后才感到害怕?”
“……”
绝了这逻辑,叶落落气笑了。
她极度无奈地再次解释:“季大人,我醒来后就在铁刀寨,这是千真万确的,他们里面的人都可以作证,至于我听到他们死了害怕,那是因为我胆子小,你在说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出现他们的惨状,所以真不是我心虚,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
季清宴抿起唇,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看着叶落落:“你……胆子小?你不是个捉妖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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