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让邓义把军报给他报一下,马泽恩却总跟他说,邓元帅出去打仗去了,找不到人,可不是找不到人吗,他都打到大雁关去了!
哎呀我去!崇文帝知道所有真相后,后知后觉地捏了一把冷汗,他们真敢!
空防以实军,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指挥使和主帅,都干不出这种发疯的事。
但邓义和马泽恩两个,一个是真敢打,一个是真敢同意!
原本军中的文官组织肯定会阻止,但你猜怎么着,马泽恩把领头的参军给杀了!
就这样,军中一颗清醒的脑子都没有了,直接打出这么离奇的战局。
这中间但凡有一点失误,满朝大臣都得抬着棺材跳脸指责他。
但你猜怎么着,他们赢了,哈哈哈哈哈!
崇文帝一开始听消息时,震惊得不知东南西北,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立刻把嘴都给笑咧了。
那可是燕平啊!知道打入燕平,攻入大雁关和壶口关是什么概念吗?
太宗皇帝都没做成的事,被他做成了!
有了这样的功绩,等下地见历代先皇的时候,太祖得把太宗皇帝踢一边去,让他坐过来。
而原本他靠他爹当皇帝,现在他爹得抱着他大喊,儿子!牛逼!儿子!牛逼!啊哈哈哈!
崇文帝乐得快抽过去了,满朝大臣却集体晒干了沉默。
无论是诛杀参军,还是空防实军,都是可以将那两人一起送上军事法庭的弥天大罪。
但你猜怎么着,他俩打下了燕平……
有了这样的功绩,别说杀个把参军了,就是马泽恩想一天骑着一个参军上殿,崇文帝也只会拍手叫好,骑得好!骑得好!
而邓义不要说空防实军了,就算他叛国,崇文帝都会笑着原谅他,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吧!我不会怪你的!
崇文帝简直乐得找不到北了,转圈告了一遍祖宗后,一路小跑进袭红蕊的宫殿:“红儿!红儿!朕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当得知大军收复燕平的时候,袭红蕊手中的茶盏倏然滑落,瞪大眼睛:“当真?”
崇文帝嘴都要笑咧了:“当然是真的!”
袭红蕊顿时也惊喜的上天,放肆尖叫,和他抱在一起共同欢庆胜利。
不过笑着笑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推开他,水润的眼眸气势汹汹地看向他:“那皇上您之前还训我!”
崇文帝正乐得合不拢嘴,早就把之前的事忘光了,咧着嘴笑道:“我有吗?”
袭红蕊却不依不饶,跺脚道:“当然有了!一天训一次呢!”
她身边的人闻言也纷纷附和:“就是,皇上您之前天天来训我们家娘娘呢。”
“把我们娘娘都训哭了。”
“枉我们娘娘那些天,天天给大军烧香拜佛,乞求大胜,哎,皇上您根本不知道!”
崇文帝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样子,缓缓回忆起一些当时的情形,看着袭红蕊使劲噘起的嘴,不由大笑,乐颠颠地上去哄:“好了好了,是朕错了行不行,朕给你赔礼道歉了!”
袭红蕊却来劲了,根本哄不好,越哄越来劲。
但现在别说让崇文帝哄一个小女子了,就是让他出去裸奔三圈他都愿意。
这真的没办法用科学的方式解释了,自从他把袭红蕊娶进宫后,就越来越顺利,到现在,连燕平都打下来了,你就说还能怎么样吧!
果然,他就知道,他家红儿就是他的小福星,有她在,什么都不愁了,哈哈哈!
袭红蕊装腔作势的装了好久后,终于装不下去了,翻过身去,和崇文帝一起笑成一团。
夫妻俩合伙笑了一天后,袭红蕊一推他的肩膀,娇嗔道:“臣妾早就说了嘛,我大哥能行!”
崇文帝笑了一天,终于有点笑累了,喘口气,理智开始逐渐回归。
你还别说,还真是,但凡换一个人当指挥使,都打不出这种效果。
就像崇文帝不相信马泽恩会谋反一样,他也不相信郭山会叛国,但既然邓义“将计就计”之计真的奏效了,那就说明郭山和勿须罗的串通,确实是真的。
郭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崇文帝此时是真的感到有些恼怒了,郭山是他和袭红蕊千挑万选,派去“辅佐”马泽恩的,却不承想还是被钻了空子。
至于是谁做的手脚,崇文帝都不用细思,此人真是豺狼之辈,就算是萧南山,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做手脚。
如果是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暗手,恐怕无论如何都要受到牵制,结果马泽恩乱拳打死老师傅,直接把他杀了。
而偏巧他的主帅又是邓义,怎么说呢,这个人是真能打啊,能打到有没有指挥使和文官集体,都没那么重要。
甚至崇文帝怀疑,没有的话,他是不是会打得更好……
明悟了这点后,崇文帝越发觉得,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仿佛有鬼神相助般的梦幻大胜,但凡其中出现任何一个差错,都不可能达到如今的效果。
不管是袭红蕊还是她大哥,都是有一把子运气在身上的,这真的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刻的东西。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守住燕平六州,打下不算什么,守住才是最要紧的。
大齐和北戎在北面大面积交壤,大雁关和壶口关就相当于咽喉,谁踩住了,就是踩住了对方的命脉。
对于大齐来说,攻下这两关,相当于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门户。
而对于北戎来说,有了这一关,他们才有了随时南下的资本,同时有了这一关,他们才能拥有关内关外的大面积农耕地。
北戎起家之所以那么快,就是因为他们同时拥有游牧基地,也拥有农耕基地。
现在直接失去一半大粮仓,又被扼住了咽喉,北戎那面肯定要不死不休了。
袭红蕊听到这,也收敛了笑容:“现在全国上下,都当以战事为重,全力支援邓老将军。”
“不过拓土需要武功,守土却需要文治,臣妾觉得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两人相视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两个字——迁民。
第103章 别问为什么
燕平地界, 关内关外十几州,原本都是中原人,当然很盼望着大齐的王师能打进来。
但大齐这一打就打了快二百年, 连根毛也没打下来, 这么长的时间, 都不知道换了几代人,戎治已根深蒂固。
就算其中还有仍思旧主的, 大多数也在北戎和大齐之间摇摆不定, 留着就是一个隐患, 所以最好的选择, 就是迁民, 使北民入南,南民入北, 彻头彻尾的大换血。
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光燕平六州大概就能有三十多万人,再加上新调的南民,几十万人口的大迁徙, 就算是平时都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 更何况现在是战时。
崇文帝一想到这就很烦:“要不等战事平定一下, 再想迁民的事。”
袭红蕊却毫不犹豫拒绝道:“不, 快刀才能斩乱麻,如今正是重刀挖疮之际,一次疼个够,反而好过一刀又一刀的凌迟功夫。”
崇文帝撑起下巴,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但现在北面的战事已经够掏空国库了,再单出一线做这么大工程……
袭红蕊安静下来, 沉思了好一会,莞尔一笑:“未必不可,其关键处,在人心二字。”
崇文帝听她这么说,稍微来了兴趣。
袭红蕊抱臂,确实,现在需要考虑很多现实因素,一个决策再正确,再有利,现实条件跟不上都白扯,几十万人口迁移,并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
但她现在不一样,她现在有一件最有利的东西,那就是新打下来的六州之地。
要说对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当然是土地了,土乃立身之本,然而对于大齐绝大多数百姓来说,有一片立身之地,都是一件令人奢望的事。
大齐和历朝历代不一样,大齐前所未有的不抑制土地兼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
刻意抑制都阻挡不了土地兼并,不抑制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大齐无田百姓非常多。
对于无田百姓来说,能过下去的,就去地主家租田当佃农,或者直接上门当雇农,过不下去的就去当兵。
这也是为什么大齐财政每年都为冗军冗费发愁,大齐摒弃了历朝历代的征兵制,而采用募兵制,以前强制征兵,现在朝廷花钱募兵。
这样一来,有产的百姓不用负担兵役,美滋滋,无产的百姓去军队领低保,有口吃的,至少不是活不下去。
无产的百姓越来越多,军队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数量是越来越多,但战斗力吧,不好说。
裁兵的事也别想,裁了这些无地百姓就会造反,就这样一直滚,一直滚,一直滚到不堪重负的地步。
但这些都是根植于大齐立国之本上的问题,就算尾大不掉,也没办法解决,只能看着雪球越滚越大。
现在突然多了一个转机,那就是凭空而出的这六州之地,袭红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六州土地全部收归官有,特行地法,禁止买卖。
从南方调无产百姓来北地,来了就可以按人头分地,免除三年赋税,可以继承,可以租赁,但不可以转卖地契,户绝则收官。
禁止买卖,虽然一定程度会限制土地的经济性,但也可以从最大程度上杜绝兼并之事。
一旦开了买卖这个口子,普通百姓基本不可能保住手里的田的,刚收回来一片地,不能让它立刻加入滚雪球环节。
除了南方的移民予以分田外,还有另一部分重要的人,就是现在正在边关打仗的士兵。
军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凡能活得下去的,谁愿意去军队领这个低保。
领着低保,刚刚够一口吃的,还要给朝廷卖命,说菩萨谁是菩萨。
既然如此,分田,重启军户制,无战时期散归于民,战时应征入伍,守土安邦。
自己家全部财产就在背后,敌人一打进来啥都没有,你就说拼不拼?
有利益才有动力,有了家产后,北戎兵要是打过来,那些军民得先急眼。
崇文帝听着袭红蕊说的陷入沉默,分田励战当然是很好的激励策略,但问题是这样一来,那些当兵的世世代代居住在那,自主性太大了,他们要是造反怎么办?
袭红蕊:……
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得先吞下来,才能考虑造反的事?
未来有可能造反,和现在马上被北戎打回去,哪个更严重,心里没点数吗?
这样的咽喉要地,北戎但凡不是傻子,都得玩命打回来,你往那放一群混军饷的,咋守。
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问题,那就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解决呗。
任何初衷好且有效的制度,最后毫无例外的都会从另一个方向演变成弊端,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等它成为弊端的时候,换掉它或解决它,而不是一开始就不用它。
等吞下来后,随便你把大齐那套防止造反的经典套餐搬过来。
大齐在这方面太有心得了,无限分权,将所有部门切割分化,军政分离,互相对立,互相监督,无法连成一片。
再加上三年换一批地方官,屁股刚坐热就调走了,基本不可能出现专权大吏。
军中无常将,兵将不见面,小统领架空大统领,也不可能出现一呼百应的边将。
至于百姓,谁不想过安生日子,但凡能过得下去,谁会跟着造反啊。
造反的事,眼瞅着是没影的,但在固防的效果上,肯定立竿见影。
而且冗军冗费这个大雪球,也不能一直在那放着,好不容易打下一块新地,能消一批赶紧消一批。
一想到瘦身下去几十万大军,袭红蕊由衷地为财政松了一口气,而这些分到田的士兵,战斗力绝对比低保军更惊人。
崇文帝听袭红蕊说完后,终于觉得这是个办法,毕竟现在什么都是虚的,把燕平六州坐稳了才是真的。
袭红蕊这个计划,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最简单,负担最小的方法。
那燕平六州原来的三十多万百姓该怎么办呢?
袭红蕊眼睛微眯,缓缓吐出那个解决办法——
不仅要给钱,还要在迁徙之前,就把钱给到手。
故土难离,谁愿意背井离乡,如果直接迁民,毫无疑问会造成人心惶惶,如今正是战时,要是民心哗变,肯定会出大问题。
所以保护百姓的可动产,不动产折银,再按人头给每家人保证三年生活的迁移费,让百姓不会因为迁民吃亏。
只有看见到手的银子,心才能定下来,对迁移之事也不会那么抵触了。
崇文帝听到这,差点喷出来:这得给多少钱啊!
袭红蕊却依然很淡定,虽然钱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事,但有的时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反而不是大问题。
打下了燕平六州后,除了大面积土地,还有巨额财富。
燕平六州被戎人攻占后,在当地推行四等人政策,原来的中原人是最下一等,财富都集中在上三等人手中。
我中原作为礼仪之邦,当然不能效仿蛮夷肆意杀戮了,所以把那上三等人全踢出关外,他们的财富就当赎罪了。
至于“罪大恶极”的,当然得扣下来,向北戎那边勒索……哦不是,是给他们一个花钱赎罪的机会。
那些收缴上来的财富有多少,怎么处置,现在她大哥和邓老将军可正在边关守着,等待命令呢。
崇文帝听她这么说,却还是犹豫。
用那些钱安民吗?虽然原本也是一笔意外之财,但用着怎么也那么难受呢?
最主要是袭红蕊这个给钱法,也太敢给了,就是直接迁民,或者少给点,有大军压阵,那些人也不敢有意见啊……
袭红蕊听他这么说,却神秘一笑:“当然不是用这些钱了,皇上您不妨从内帑直接拿出四千万两白银,主动借给国库,用以安民。”
崇文帝:嗯?
在他炸毛前,袭红蕊先捂着嘴笑了:“皇上,您听我说,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您可以用打仗安民的名义,向民间放债,借银借物借粮,并且许以丰厚的利息,规定期限归还。”
“如今朝廷因为打仗掏空了国库,民间富户却喜欢藏富于己,他们且富着呢,您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用厚利诱他们掏钱掏物掏粮。”
“到了规定的时间,国库还不上也没关系,我让我大哥和邓老将军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机灵点,然后您可以再借钱给国库,替他们还上。”
“等平定下来燕平六州后,没了北戎的掣肘,国库收益还不得翻一番,几年赚回来绝对没问题。”
“到时候您还害怕户部不还您钱吗,哈哈哈!”
崇文帝:……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这么一整,从燕平六州那弄来的巨额“不义之财”,转了一圈后,哐仓一下洗白了,还能落个好名声。
而以国库名义放债这种事,还真的可行,毕竟收回燕平六州后,大齐的国力那是肉眼可见的直线上升,根本不怕回不了本。
至于放债时的高额利息,没关系啊,利息越多,他洗得越多,钱不用他出,名全都他得,还有这种好事!
崇文帝都震惊了,这敛财的脑袋瓜子,怎么比萧南山还好使!
袭红蕊在一旁双眼亮晶晶,充满期盼地看着他:“皇上,臣妾这个主意怎么样?”
崇文帝忍不住大笑:“你自己决定吧,以后像这种小事就不用问我了。”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和底下的人去内事厅议。”
听到这句,袭红蕊眼睛瞬间发亮,燃起熊熊火焰:“是!”
第二天,当袭红蕊走入这个全国最顶端的议政厅,并且坐在主位,看着下首人时,微微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