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登是登了,就是登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太对。
但面对皇后娘娘的无理取闹, 众方士也只能妥协——
“爆炸的威力除了和材料有关,和器皿也有很大关系, 小鼎,铜炉,炸得更猛些。”
“你怎么知道?”
提出这个理论的方士缓缓抬头,露出空荡荡的袖子,和伤痕累累的半边身子,神色平静,且非常有礼貌道:“炸过几次,总结出来的。”
袭红蕊:……
一看就是尖端技术型人才,颇具实践和献身精神,又善于思考总结,还有一定的气运加身。
等事情结束,立刻召入兵部。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有时候转行只需要一瞬间,谁能想到在此之前,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修仙呢。
得到重要提示的袭红蕊,命人将黑火药用小铜罐装满,埋到凤仪宫中央的空地上。
为了提防里面的人放箭,她猜叛军一开始不会靠得太近,所以就在中间的位置,设了几个引火机关。
造反这种事不同别的,主帅肯定得带头冲锋,底下人才有勇气跟随,而爆炸这种东西会传染,只要炸了一个,其它统统得炸。
一堆火药联合炸起来,这么强的威力,就算是钢皮铁骨也要粉粹,更不用说血肉之躯。
什么叫擒贼先擒王,这就是!
此时此刻,她召道士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那和尚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挖地道。
她不能把这些事搞到明面上来,太多人进进出出凤仪宫,宫里人多嘴杂的,很容易泄露出去,所以得暗中来,也就是挖地道。
那些和尚还真是和尚,只不过一进宫就被袭红蕊控制起来,充作挖地道的劳工,只有一个“小和尚”喜欢四处游逛。
挖地道虽然累,但能参与这场勤王保驾,肯定也是他们的荣幸,等事情过后,袭红蕊会给该寺颁发荣誉称号。
至于她正在筹谋的,废止寺庙不纳税计划,等过了今天,该进行还是得进行。
她的治下,不允许有哪个群体不纳税。
纳税之事利国利民,救济苍生,想必佛祖也不会反对。
巨大的爆裂景象,将叛军吓得魂飞魄散,只一瞬间的事,领头的侯元龙四分五裂。
而在此时,凤仪宫左右偏殿的门纷纷被踢开,一群和尚抬出投掷器,手持火雷,蓄势待发。
过了今天,她这凤仪宫肯定不能要了,得全部重建。
不过没关系,在滚滚烟尘和硝烟中,袭红蕊尽力整理发鬓,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谋反乃诛九族之大罪,但念及尔等多是被主帅蒙蔽,其情可悯,特给尔等一个机会,将功折罪!”
“即刻诛杀贼首献降,刀尖染血者,免死!”
话音一落,两侧弓弦更加收紧。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惊弓之鸟,不外如是。
虽说皇城禁军,无令不可擅动,但遇到走水等重大变故,肯定也会去救火。
宫中硝烟密布,发出这么大动静,其他禁卫军统领就是傻逼也得赶来了。
所以等燕小飞收到烟火传令,带着东大营的营兵飞速赶来时,已经尘埃落定,袭红蕊自己就带领剩下的禁军处理好了。
参与叛乱的禁军,齐刷刷跪在地上,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刀尖染血者免死,他们的刀上沾上血了吗?
群龙无首,侯元龙一死,叛军连个领头人都没有,心理崩溃,倒戈相向自然是很正常的事。
宁澜这些年不动声色豢养的一些死士,拼死抵抗,还是抵不过红了眼要将功折罪的禁军。
护卫阿九身中无数刀,死死挡在宁澜身边,拼死将他守卫在最后。
尸体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袭红蕊扫了一眼,轻笑一声:“好一个尽忠之士,等你死后,我会将他厚葬。”
宁澜从地上抬起头,不愧是男主,就算是这个时候,一身硝烟,满身狼狈,依然仿佛不在人间,神仙人物。
他看着袭红蕊,面色平静,神色坦然:“多谢。”
“呵呵呵。”
他这么平静,崇文帝却不能,他已经被这意想不到的大场面吓蒙了。
一直顺风顺水,众星拱月的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残酷场面。
身处高位,搅弄风云,运筹帷幄,身为一个帝王,他一直有强大的自信,确信自己是弄潮者。
然而当真实的刀光,血腥,逼在眼前,他才清晰地认识到了另一个真实世界。
崇文帝心惊胆战,随后恼羞成怒,对敢带兵反叛的宁澜恨之入骨。
可是让他站在宁澜面前,他居然有些心虚胆怯,立刻招呼袭红蕊:“凌……迟……凌……迟!”
只有凌迟处死,施以极刑,才能让他发出疯狂哀嚎的心脏,平息下来。
袭红蕊看向情绪很激动的崇文帝,语气和缓道:“陛下放心,臣妾定会处理妥当,天色已晚,陛下先请回宫休息吧。”
崇文帝剧烈喘息着,在身边人的搀扶下,才缓过劲来。
等反应过来后,没过多抗拒,他确实有些支撑不住,想逃离这里,于是场中就剩了袭红蕊和宁澜。
宁澜抬头看了一眼袭红蕊,神色平静道:“煌煌高堂,鼠蚁皆可居,我望此位,也并不能说是错,不是吗?”
袭红蕊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么说,你觉得你自己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宁澜落地,长叹一声:“那又谁能知呢,成王败寇,如此而已,今日败于你手,任凭处置。”
袭红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那你知道我将怎么处置你吗?”
宁澜闭上眼睛,不复多言,好像一切皆置身身外。
袭红蕊看他的样子,缓缓抬起下巴,终于发出最终指令——
“剁了他!”
身边的人一愣:“可是陛下的命令是,凌……”
凌你妈!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男主!
谁知道以男主的主角光环,推出去一会工夫会发生什么,所以给我剁!立刻剁!马上剁!当场剁!
她要亲眼看着他被剁碎!
剁!剁!剁!
宁澜猛然睁开眼睛,大概连他也想不到,袭红蕊给他的处置会如此草率。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刀斧手已经七手八脚地一拥而上。
再伟大的身躯,也不过是一具血肉之躯,男主完美的身躯,在乱刀之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几声像样的声音,就零落成泥。
当这具身体在乱刀下成为血肉飞溅的碎肉时,袭红蕊终于忍不住退后一步,眼珠缓慢转动着,随即大笑出声。
抬头仰望苍穹,眼中还带着被男主鲜血染红的血色,有一瞬间,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有点虚假。
啊,男主终于死了。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清晰的回想起自己重生这件事。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将自己的前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她敢回忆其中的内容,却不敢回忆其中的细节。
因为当此时真实的回忆加身,她才感受出一种鲜血淋漓的痛来。
好痛……好痛……
既是肉体被碾碎的痛,也是灵魂被碾碎的痛,一个活人,没办法不感受到疼痛。
她捂着血流如注的心脏,用尽一切力气低下头去,撑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血色,要将一切印在脑海里。
在大仇得报,贯穿灵魂的极致超脱中,她的神思又开始不自觉的飘忽,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当男主殒身在刀剑之下后,会不会一睁眼,也带着对她的所有恐惧和怨恨,回到原点呢?
呵呵呵。
嘿嘿嘿。
哈哈哈!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你真的也重生到过去,那就要记得我是怎样将你砍成碎片。
只有记住这种仇恨和恐惧的滋味,你才会害怕我,忌惮我,纵然一时为了某种利益向我妥协,向我示好,最终还是会不遗余力的将我碾成碎片。
你知不知道,我不害怕你将我送入妓馆被万人践踏,也不害怕你将我凌迟处死,碾落成泥。
我只害怕一件事,那就是你用你那伪劣的“爱情”,哄骗我,愚弄我,驯化我。
让我沉湎于“温柔乡”,视你为此生依靠,今生良人,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被你的“温柔”俘获,彻底死去。
我无法不在这种陷阱中沉沦,因为我知道曾经的我,究竟是一个多么没有出息的人。
既不想登临天下,也不想天下一人,只想成为一个达官贵人的小妾,每日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可以肆意对着手下奴婢作威作福。
只是这样,我那脆弱的虚荣心和好胜心,就可以得到完全的满足了。
所以你只要把我纳成一个小妾,我就会为你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汲汲一生。
可是我为什么要那样!我为什么会是那样!
那样活着的我,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其它什么东西!
永远看不穿真实的世界,永远看不清眼前人真正的样子,在一无所觉中,就作为一条卑微的虫子,扭曲而令人作呕的过完自己珍贵的一世。
仿若天生下贱,注定成为某个人的奴隶。
可是我明明活着,我明明活着!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袭红蕊都可以让自己的眼泪从心口划过,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心真正哭出来。
可此刻,她竟然真的想毫无顾忌的,让自己大哭一场。
所以,你不可以对我很好,你只能对我很坏。
你这个伪善自私的毒蜘蛛,总不能把好伪装到底,所以你每个吐出毒液的瞬间,都可以让我更清醒一点。
到时候不管你是怎样把我碾碎,我都可以接受。
因为我的怨恨不会停息,我的复仇不会停止,如果这个世界纵容我这样的恶兽诞生,那么所有人就都应该被我撕碎!
你可以千百次的碾碎我,哪怕变成牲畜,变成恶鬼,能在你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都将是我此生最快乐的事!
所以至少在最后,你要给我最重的一击,至少要在最后一刻,让我知道,我竟然在如何卑微扭曲的活着!
呵呵呵,哈哈哈!
充满硝烟的寂静之夜,飞溅的血液,和女人愉悦的猖狂笑声,总让人疑心,这是不是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袭红蕊终于从几近癫狂的情绪脱离出来,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主,深深地换了几口气,露出一个神清气爽的笑容。
说实在的,她感觉自己现在的精神好极了,这一辈子没这么轻松过。
随意招招手,让如意将太子抱出来,并取一碗清水。
如意看着她奇特的神态,内心忧惧,然而最终还是听令。
沉闷的残破废墟上,孩子剧烈的啼哭声,异常显耳。
袭红蕊从身边人手中接过刀,一下子刺入宁澜残破的遗骸上,鲜艳的血滴,顺着刀尖,“叮”的一声,滴进清水里。
与此同时,言钰也取出一枚细针,将太子的手指头当着所有人面刺破,滴进碗里,举起碗,对着所有人展示。
“融不融!”
被刺破手指的小太子,顿时哭得更激烈了,看着摇晃成一片的血水,底下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融……”
“大点声,我听不见!”
“融!”
袭红蕊冷笑一声,一把将刀掼在地上。
“逆贼宁澜为谋大位,编出这么个荒谬的理由,逼宫造反,便真有那不轨之人,跟着为虎作伥。”
“即刻传令!”
“敕令西大营封锁皇城内外,关闭城门,闭市三日。”
“内城人各归其室,外城人于客栈、民宿、馆驿暂居,禁闭于室,不得外出。”
“东大营诸将带兵封锁诸王府,将瑞王府上下尽数拿下!”
“传召三品以上官员命妇即刻入宫,官员于前朝候旨,内眷于后宫侍奉。”
“凡有抗令不从,举止鬼祟,言有异端者——”
“格杀勿论!”
第142章 娘亲的儿子很多
细碎的铁甲摩擦声, 弥漫在整个王城,原本喧闹的除夕夜瞬间寂静,所有人都躲在家里, 关门闭户, 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国公府一大家子祭完祖, 正是阖家团圆,子孙满堂, 相聚宴饮, 一起守岁的时候, 门子突然来报, 街上出现了大队官兵。
一瞬间, 全家都沉默了,老国公立刻召集全部家丁, 明灯明火, 严阵以待。
不知过了多时,大门被叩开,一队官兵有序入内。
为首的统领对着储国公恭敬行礼:“国公爷, 陛下召您和贵府内眷即刻入宫。”
哪个陛下?
储国公情不自禁地产生这个疑问, 不过面上只是平静道:“老夫知道了, 请容老夫更换衣冠。”
领兵的人立刻点头哈腰的称是, 笑容满面的请国公爷和夫人去更衣,自己就在外面候着。
国公夫人目光停顿了一下,至少表面上看来,对方对他们并没有恶意,但前方的路究竟是怎么样, 就只有天知道了。
察觉到自家夫人的紧张,老国公难得握住了她的手, 国公夫人转头看向他,吵吵闹闹了一辈子的两个人,终于在此刻摒弃前嫌。
国公回去更换朝服,准备入朝,国公夫人也转身沉声道:“有品级的,收拾妥帖,随我进宫见驾。”
在沉寂过后,动静又重新响起来,只不过其他家,可能没有储国公府这样安宁。
“陛下深夜见召,不知有何要事?”
“不知道,请大人速去。”
还要再问,领头的官兵却已经直接将手按在刀柄上。
烛火辉映中,映照着一张又一张惨白的脸,一家又一家的车马向着前朝辘辘滚动,就算路遇同行,也不敢像以往一样打招呼。
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听到宫中传来巨响时,秦母和秦雁兰也一起睡不着觉了。
秦行朝看着王城的方向,久违地拿起了自己的刀,就算没什么用,好像也能有些安全感。
众人在沉默中焦灼,直到看到燕小飞兴冲冲地进门。
“师傅!岳母!雁儿妹妹!”
在看到燕小飞难抑兴奋的脸后,一切都不用多提,秦行朝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转身对着母亲和妹妹道:“娘,雁兰,跟我一起进宫。”
宛如一颗颗珠子,能够影响整个天下的大人物,全部滚动到位。
看着摇晃的烛火,和殿外沉默伫立的兵士,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惨白。
一家人性命尽在人手,大梁城,要变天了。
难熬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迎来了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
当看到那人是老皇帝后,一股逃出生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还好,还好,胜利的是老皇帝,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过只是片刻,众人就意识到,不对,胜利的不是老皇帝。
袭红蕊的精神好极了,神采奕奕地坐到崇文帝身边,当她坐在那里时,就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胜负已定,这个天下,迎来它新的主人了。
老国公、秦行朝、邓义站在最前排,如果说袭红蕊是新上位的至高者,他们就是朝中新的中流砥柱。
此刻这三人,齐齐俯首。
辞旧迎新,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等遍地炸过一遍后,一切尘埃落定,众人也终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王世子宁澜,伙同皇帝内侍德仁、皇城司统领侯元龙,并若干人,带甲兵,持械入禁院,逼宫谋反。
造反的是宁澜这件事,众人意外,又不太意外。
不意外的是如今整个朝中,最得势的宗室子就是身为皇帝亲生父亲的宁澜,他如果有更深的野心,想更进一步,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
意外的是这个众所周知的瘸腿世子,居然站起来了!
如果他瘸腿这件事是假的,那也就是说在崇文帝第一次病倒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十多年的时间啊,一个正常人伪装成残疾人,足足十多年。
这种小火慢熬的功夫,大概能把所有人煎得心血枯竭,瑞王世子竟然真的全盘忍下来了。
虽然一败涂地,但也让人不自觉地唏嘘不已。
只是唏嘘归唏嘘,没有一个人敢在表面上表现出来,要问为什么,这就要从宁澜重新变为瑞王世子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