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看到许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许总……”司机磕磕巴巴地问:“要给家里人打电话吗?要不要报警?”
小吉摆摆手:“没事,你别声张,送我们去医院。”
司机乖乖点头:“好的,许总,我什么都没看到。”
小吉的车十分豪华,车内座位宽敞又舒适。小央和清卉坐在了后排,小吉和冬树坐在前排。
冬树用湿巾给小吉擦拭了脸上的血迹。
“没事,姐。”小吉一边说着,一边吸了一口凉气。
冬树愧疚极了,清卉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小央在这样的气氛中,如梦如幻。
“小吉,疼吗?”冬树一边给他擦拭一边问,小吉一边吸凉气,一边硬挤出笑来:“不疼,不疼。”
小央想到了许总的名字,是许浩黎,这个名字哪里和小吉有关系了?
难不成……是失忆了?
小央不敢说话,但他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于是,他生出了巨大的勇气来,准备赌上一把大的。
小央用上了最好的演技,亲热地伸出手来,搭在徐总的肩膀上:“小吉啊。”
小吉慢慢回头,惊吓地看着他。
小央记得吃饭时,许总面容严肃,不怎么说话,而其他的二代都得给他些面子。但富贵险中求,小央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小吉,你还记得我吗?”
小央热情洋溢又情感充沛:“我是你的哥哥啊。”
冬树和清卉都看向了小央,眼神中全是震惊和疑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吓疯了。
小吉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疯,也没傻。我和冬树姐和小花是旧相识。请拿开你的手,谢谢。”
冬树心中生出了一些荒谬和无奈来,今天的事情着实荒唐,她们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小吉,而她狠狠将他打了一顿。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冬树心中不断发酵,最后变成了一脸的哭笑不得。
“小央哥,刚刚忘了介绍了。”冬树介绍:“这是我们小时候的朋友,叫……”她想说白浩黎,但小央一直叫他许总,于是她便迟疑了,应该是跟了妈妈姓了,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
“许浩黎。”小吉伸出手来:“冬树姐叫你一声哥,那你也是我的哥了,小央哥。”
小央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被这样的大人物叫上一句哥,他慌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一直没说话的清卉冷笑了一声:“有什么不敢当的,他又是什么东西。”
清卉的话说得重,冬树的脸也沉了下来:“清卉!”当年清卉年纪小,冬树怕她会说漏,于是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
后来清卉年纪大些了,也从不提起小吉,冬树更没有由头来提起当年的事情。
小央忙着打圆场:“说我呢,说我呢,我不是什么东西。”他跑龙套多年,练出来一身能屈能伸的好本事。
小央倒是和冬树清卉处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清卉不愿在让小央在这里为难,终于闭了嘴。
车内气氛更加沉闷。幸好,医院到了。
私人医院服务很好,车刚停下,便有人接他们进门了,将他们带到了专家诊疗室。
小吉识趣地坐在了门外,医生给小吉清理了面部的伤口,然后拿了冰袋来给他冷敷。
“我想休息会。”小吉开口后,医生便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他们。
小吉的手按在冰袋上,脸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不少。
冬树扶住他靠在了沙发上,关心地问:“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这些年……你和许老师怎么样?”
小吉穿着蓝色带暗纹的西装,手上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一看就知道生活很好。但冬树认识他很多年,能看出他目光沉沉,明明是和清卉差不多的年纪,却没了当年的少年气息。
“挺好的。”
小吉轻声说着当年的事情:“当时……也怪我。”
“本来说好留给我们搬家的时间,我爸竟然回来了。”时隔多年,他平静地将当年那个极端厌恶的男人称为父亲,言语中不见半分情绪。
“他侮辱……我妈,我和他吵了起来,他就要打我。”
“我妈为了我便挡在前面,推了他一把。他喝了很多酒,于是倒了下去,正正好摔在了门槛上,就这样死掉了。”
清卉安静地听着,她终于知道了当年最好的朋友不告而别的真相。
不是抛弃她了,而是不得已。
清卉明白他们谁都没有错,但这么多年的时间和误会横亘在他们身前,他们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
“你和许老师跟着虎爷爷去了港城后怎么样?”
“挺好的,”小吉笑起来:“虎爷爷对我们很好,说我的妈妈是他的干女儿。”
“但我和妈妈不会说港城当地的话,总是带着蔚市口音。那边的人看在虎爷爷面子上对我们挺好,但总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姐,你也知道,我妈挺要强的,她不能靠虎爷爷养着,于是想去工作。”
“可她不会港城话,找不到工作,做不了什么。后来,有户挺有钱的人家的老太太是大陆过去的,年纪大了想念大陆的生活,便请我妈妈过去陪她说说话。”
“算是给了我妈一份工作,名头好听些,说是生活助理,其实就是保姆。”
“我妈很想融入港城的生活,挣到钱,给我最好的生活。”
“我妈可厉害了,学会了化妆,还卷了头发,看起来终于像港城人了。那个老太太很喜欢她,带着她一起做美甲,给我妈讲法国香榭丽舍大街上哪家店的衣服最好看。但那个老太太……毕竟老了,精神不太稳定,不高兴了,也会打骂我妈。”
“我妈和虎爷爷借了钱,让我上了很好的私立学校。”
小吉的笑容不变,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般:“但同学们叫我土仔,在学校里欺负我。我的裤子总是湿的,他们课间在我裤子上倒水。我去找老师,老师便装作听不懂我说的话。”
“但我妈已经很辛苦了,我从来没有和妈妈说过这些。”
“我妈充满了能量,总告诉我她又学到了什么东西,港城话也越来越熟练了,她说等她学好了港城的话,便可以出去做老师了,到时候我们母子两个便又能和在黄叶胡同里一样过日子了。”
“但后来我被同学们打了,还被脱了衣服关在卫生间里。天黑了,我迟迟没有回家,我妈一个人来学校找我,保安不愿意进来,我妈一个人在漆黑的学校里拿着手电筒走遍每一个教室和卫生间。”
“这次之后,我妈知道了我总是受欺负的事情,她哭了挺久的。这之后没多久,她找到了一个男朋友。”
“他们后来结婚了。但是陆总,也就是我妈妈的结婚对象,他的妈妈不接受一个大陆过来的女人,更何况还带着孩子。”
“但陆总能彻底改变我和妈妈的生活,改变我们的命运。并且他真的很喜欢、很尊重我的妈妈。”
“如果我妈不知道我受欺负的事情,也许我妈一辈子都不会接受陆总,毕竟那时候,比起钱,她更想给我完整的爱。但没有钱,没有地位,日子多难,我和妈已经彻底明白了。我们必须抓住他,为了抓住他,我们自然要做一些让步。”
“我和妈妈说,只要我们血缘在,没关系的。”
“所以,我姓了许,”小吉平静地说:“现在我是我妈去世的哥哥留下的孩子。”
这么多年的生活,虽然富足,其中难处无法与人道,便碎碎叠叠地沉积在了他的眼睛里。
小吉的脸上一直带着笑,这个笑容和他脸上的伤口一起,有些可笑,却让冬树险些哭出来。
冬树的手有些颤抖,她曾想起过小吉,但她觉得许老师和小吉在一起,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又摆脱了那个可恶的男人,一定能生活得顺顺利利。
她从没想到过,在大洋的彼岸,小吉和徐老师曾有过这么艰难的日子。
“苦了你了……”冬树喃喃,她的手搭在小吉的椅背上,有些发颤。
这点细微的颤动被小吉感受到了,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让他心里一暖,多年来的酸楚便有了排解的通道。
他大大地笑起来:“不苦啊。”
小吉故作轻松,手夸张地一摆:“看,我现在可是许总了呢,管着好几个公司呢。”
“姐,”小吉殷勤地问:“你想要包包吗?全球限量那种?我去给你搞一个。”
他微微扭头,偷偷瞄了清卉一眼,想讨好她但又不敢开口。
冬树并不需要包包,她小心地给小吉脸上的变暖的冰袋换了新的:“我不要。”
“你最近是在港城,还是在京市?”
“港城,”小吉回答:“我老早就想来找你们,但走不开,这次是来谈生意的,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我妈……我姑姑,”小吉刚说了妈,便迅速改口。
这个改口,让冬树心里酸得不像话。
清卉终于从窗边走了过来,她没说话,但是一声不吭接过了姐姐手里的冰袋,帮忙给他敷上。
“我姑和姑父,”小吉看到了冬树和清卉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哎,这是做什么呢,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死了。”
冬树和清卉自然不是因为他的伤难过的,小吉也知道,于是微微沉默后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对我很好,对外虽然这样称呼,但在家里他们还是把我当儿子看。”
“我姑和姑父婚后生了个女儿,叫陆皓灵,我叫浩黎,她是皓灵,我们是亲兄妹。”小吉脸上都是温情:“很乖,很可爱,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哥哥,吃块蛋糕都要给我留块戳得乱七八糟的奶油。”
“但我姑父有个前妻,两个人是联姻的,当时婚后感情不好,闹得最凶的时候两个人拿了刀相互捅。”
“他们分居好多年后,终于离婚了。”
“姑父之后消沉了挺久的,对婚姻也没有了憧憬,直到遇到我姑。其实他们离婚的时候,我和姑还没到港城,我们到港城一年多后他们才相识。”
“但姑父的前妻和儿子却总是认为是我姑抢走了他们的东西。”
“姑父身体不是很好,早早就写好了遗嘱,所有的财产一半给了前妻的儿子,剩下的一半,都给了妹妹,我和姑负责打理。”
“所以,他们对我妹已经动过几次手了。”小吉满脸歉意:“我得守着她,真的走不开。姑父的妈妈对我姑不满意,我在的时候,她就不会太折腾她们娘俩了。”
冬树全都能理解了,面前的男人面容坚毅,不像是小时候一样白白嫩嫩。
小时候他和小花叉腰对着喊:“我姐最厉害!”“我妈最厉害!”
被呵护着长大的小吉现在也为许老师撑起了一片天。
敷了很久冰袋的小吉脸上慢慢没那么疼了,可以离开了。冬树心里觉得小吉实在可怜,她问:“你去哪儿住?”
陆总在京市有房子,但他没有说,他今天挨了打,但心里实在快乐。
“我住酒店,一个人。”他撒了个谎,果然看到冬树姐的脸上更加不忍。
“酒店啊,”冬树忍不住说:“多冷清啊,不然和我们……”冬树的话说了一半,她看的出来清卉不想理小吉,她心疼小吉,但不能邀请清卉不喜欢的人回家。
清卉一直沉默着,从窗边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语气颇为不耐烦:“家里只有地铺。”
对于这个不算邀请的邀请,小吉立刻便抓住了:“我就喜欢睡地铺!”
小央觉得这一天越发梦幻了,他浑浑噩噩的,躺在毯子上发呆,不知怎么回事,他就和今天饭卓上还需要讨好的许总一起睡在了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小央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乱动,小吉同样克制自己,两个人绝不发生身体的接触
但一早起来,两个人仍然纠缠在了一起,睡得四仰八叉
清卉先起床的,凉凉地看了一眼:“呦,玩挺花啊。”
小央(心情复杂):终究还是和大佬睡了
第61章 19.9的奥特曼
小吉没带衣服来, 晚上穿着自己的衬衣就凑活着睡下了,等到第二天,衣服已经皱得不能看了。
小央倒是在她们两个的家里放了些东西。
小央现在出名了, 也阔绰了,挺豪气地买了些贵衣服,他和清卉说过,现在粉丝懂得可多了, 会对着照片扒衣服品牌和价格,他不能让粉丝一眼看出来自己的衣服是29.9买的。
那会掉粉的。
但小央毕竟是穷过来的,在见不到人的地方,他便抠搜地买了便宜些的T恤,纯棉的,特别舒服。不是29.9的, 是19.9的, 一买就是11件。
因为买十送一。
现在小吉没衣服穿,小央挺为难,他想给许总些衣服穿, 但他又怕这19.9的T恤许总看不上。
冬树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她直接拿起一件小央之前留这儿的T恤:“小央哥, 能借给小吉穿吗?”
小央开了口:“当然能了……”他还没说完,后面还有一句“如果许总不嫌弃的话。”
但冬树已经丢给了小吉, 小吉道了声谢, 便去了卫生间,将自己身上皱皱巴巴和抹布一样的定制衬衣换成了T恤。
坐到餐桌边的时候,小央和许总便已经穿上了一模一样的T恤。T恤的前面还印着一模一样的奥特曼, 摆着招牌pose目光坚毅地召唤光。
小央心里十分心虚, 他东张西望, 很怕屋里床底下或者抽屉里忽然跑出来一支狗仔队,对着他们拍张照片,这样的话,他背靠金主的事情就实锤了。
这事传出去,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桌上东西不多,一锅粥,一盘鸡蛋饼,还有几个小咸菜。
桌子也不大,四个人坐在两侧刚刚好。小吉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些,伤口自然是需要时间痊愈的,但昨天肿胀的地方慢慢开始消肿了。
昨天说了很多沉重的事情,今天他们就默契地没有再次提起。
他们说起了小时候的小吉和小花,在家里闹着玩,打架时偷偷拿了姑奶的擀面杖,在墙上磕断了。
姑奶不生气,说擀面杖本来就旧了,但冬树还是抽了小花的屁股。
小吉和小花玩游戏输了,总是不服气,会和小花吵起来,然后两个人各自蹲在家门口发脾气,等到许老师回家之后,再把小吉骂一顿,小花就开开心心回家了。
“我姑看着皓灵,总是盼着她长得能像小花,小时候丑一些没关系,但是长大了好看就行。”小吉喝着粥说:“但我姑父说啊,孩子爸丑,孩子妈好看也没用啦。”
这都是家里生活中的小事,但是小吉用平平常常的语气说出来,冬树便能看出来那个陆总是真心对许老师的。
“我小时候也不丑,”清卉严肃地说:“我小时候多好看啊。”
“你还不丑啊,”小吉逗她:“那时候你们刚到姑奶家的时候,我就想着冬树姐怎么还带着个小怪物。”
“你才小怪物!你最丑!”清卉立刻狂怒:“许老师那么好看,你怎么那么丑!”
“胡同里都说你丑!”小吉不甘示弱。
清卉不服气:“不可能,胡同里还有谁说过我丑?”
小吉就掰着手指头和她一一清算,他们两个斗着嘴,依稀又回到了小时候。冬树早就习惯了,一边喝粥,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小央看着他们两个,目瞪口呆,连饼子都忘记吃了。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发现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两个小学鸡互啄,吵来吵去都是那几句,似乎谁说的“最”最多,谁就能赢一样。
这么幼稚的小吉在小央眼里慢慢失去了名为“许总”的滤镜,回归到了本质后,小央才发现,在唬人的家世和昂贵的套装下,其实是一个和自己无异的、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男孩。
小央安心了,平平静静地吃自己的饼子,还做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点评:“冬树啊,这饼可不怎么好看。”
冬树平日里都没什么脾气,她看了看盘子里的饼,给他选了个好看的:“这个行了吧?”
小央勉强觉得满意了,不再嘀咕,继续吃饼。
饭后,小吉说起了昨天的饭局:“我本来是来京市办事的,听说姑父一个朋友的儿子看上了小明星。”
“我听说是清卉,就让他带上我了。”
“昨天我和他们说了说,之后他们不会再动什么心思了。”
“但是冬树姐,不好意思啊,”小吉充满了歉意:“我姑父前妻那儿一直盯着我,我不敢和你们有牵连,也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资源,万一被盯上就麻烦了。”
他光护着皓灵和妈妈,便已经焦头烂额了,他毕竟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即使后来见识到了这些有钱人家的手段,但仍然做不到他们那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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