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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大了真千金和真少爷(麦田雪人)


小花有些怕这个冷冰冰的大叔,最后还是小草鼓起了勇气,用力对着陈叔喊:“谢谢陈叔,再见啦!”
冬树也喊了几声:“陈叔再见啦!”小花也小声跟着喊了两遍。
但陈叔只是转了身,背对着他们,等他们的车已经走远的时候,冬树才看到陈叔似乎挥了挥手。
小花和小草忙碌地收拾着小包裹,忽然间,小花便呆住了。她小声喊:“姐姐?”
柔嫩的小手指戳着冬树的后背,冬树扭过身,便看到他们的包裹中,放着一团皮筋缠着的纸币。
这不是他们的钱。
冬树也愣住了。
赵叔从后视镜看到了三个孩子的动作,也看到了里面这一卷钱,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老陈啊,就是这样。不怎么说话,可人,真的是个好人啊。”

第6章 等一场淋碎坚硬外壳的雨
宝宝哥的叔叔和他一样,是个长得有些凶恶,但性格很好的人,这次送的是一车猪。与之前的货物不一样,猪在车厢里哼哼唧唧的,车速慢下来时,便往驾驶舱吹来一些臭烘烘的暖意。
“你们去哪里?”赵叔问。
冬树记得很清楚:“蔚市南城区,黄叶胡同里面倒数第二家。”
“南城区啊……”赵叔小声嘀嘀咕咕,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那里怎么样啊?”冬树问。
赵叔想了想,最后简单地做了个总结:“老城区。那里的人……大多都没什么钱。”
冬树明白了,姑奶家不怎么富裕,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便是三张吃饭的嘴,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有难度。
赵叔微微扭头看了冬树一眼,冬树看出来他的担心,她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和帮助,不能因为自己的未来而让他们担忧。
对善良的人来说,看到旁人受苦,便是一种折磨。
“没事的,”冬树坚定地说:“我们有法子的。”
赵叔点了点头:“有法子就好。”但他快活笑着的脸却慢慢没了笑意,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了。
小花慢慢从陈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和小草小声嘀嘀咕咕,说着这一路的事情。他们两个见识实在少,偶尔和另一辆大车擦肩而过,他们两个便能热烈地讨论很久。
小草就稳重多了,主要是小花说,他就负责“嗯嗯”和“是啊”,有些敷衍,但对小花来说,已经足够了。
后面车厢里的猪更让小花兴奋,虽然看不见,但若是听到了猪哼哼唧唧的声音,她就一定要学上一遍。
冬树不时回头,若是小花又开始学猪“哼哼”,她便轻声制止她:“小花,不要这样。”
其实学猪叫这件事,有点上瘾,也有一定的传染性,看到小花叫了,小草也想学。
但冬树回头制止过小花后,小草便明白,姐姐不喜欢。所以他克制住自己的猪叫欲望,配合着姐姐,若是小花又学了,他就轻轻拍拍小花的腿,几次之后,小花终于停下了,开始和小草说些其他路上的见闻。
小草如释重负,他觉得自己变得有用了一些,帮姐姐看好了小花。
当冬树和赵叔不说话的时候,两个孩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有些天真,此后的一切困难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般。
赵叔将车开得慢了一些,然后指挥着小花从座位下拿出来一大兜灯笼果来。
“这是一个兄弟的家里人送来的,在地头摘的,我们人人都有一大包,你们吃吧,挺甜的。”
小花在山上也见过这个,她很喜欢,当即和哥哥开始剥皮吃起来。她不仅自己吃,还剥好之后,从后排伸手给姐姐递过去。
冬树坐在座位上,一只干巴巴的小瘦手便不时地戳她一下,冬树不会回头,只是将手往后一伸,掌心中便悄悄多了个黄澄澄的小果子。
小草也不闲着,他知道他们这一路得到了很多的帮助,于是也剥好之后,将果子给赵叔递过去。
赵叔嘴巴大,一个小果子进了嘴里不用嚼就消失了,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感慨:“真懂事啊。”
“要是我家的几个孩子能和你们一样懂事就好了。”
这是自家的孩子被夸奖了,冬树立马回应:“赵大哥性格非常好,心地良善,要不是他,说不定我们命都没了。”
冬树的身高只到赵叔腰上,坐在副驾腰板挺直,也只是勉强看到前方,一丁点大的孩子,说起话来却和大人一样。
赵叔觉得,这三个孩子只要能熬过来,以后的日子肯定好着呢。
等到了蔚市后,赵叔那一车猪不能耽误,他将冬树他们三个送到南城黄叶胡同口,便离开了。
离开时,又将驾驶舱那几袋蘑菇全都搬了下来。
“我一袋都不留了,我侄子已经拿过了,我回去尝尝就好。”赵叔拍了拍冬树的脑袋,又扯了扯小草的衣裳,把他刚刚拿拐杖时掀起的衣角放下。
“都给你们姑奶家,好好说话,说你们没人管了,说你们吃得不多,说你们以后会孝顺她。知道了吗?”
赵叔一声声叮嘱,教给他们成人世界的残酷和世故。冬树带着小花和小草,弯腰对着赵叔鞠躬:“我们知道了,谢谢赵叔。”
赵叔想说,说以后来看他们,但他毕竟只是个司机,这次也只是帮人跑车罢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没给孩子们画饼,摆摆手便离开了。
冬树牵着弟弟妹妹,看着大卡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然后,她转过身,向胡同里看了看,胡同不算深,两边都有门,每边五户,一共十户人家。
右边倒数第二家,便是姑奶家了。
冬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将小草的头发梳理平整,又扯了扯小花的衣角。小花嘴角有些灯笼果的汁液,冬树细细给她擦干净了。
她仔细端详着弟弟妹妹,确保他们看起来干净,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将手腕处的补丁往内侧遮了遮。
然后,她带着两个孩子和几袋蘑菇进了胡同。
站在那扇黑色的门前,冬树小声叮嘱小花和小草:“要笑,要记得叫人。”
小花和小草赶紧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冬树终于拍了大门。
里面立刻有人应声:“谁啊?”声音还算年轻,应该不是姑奶。
冬树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穿花布衬衫的青年女子站在了门口,疑惑地看着冬树。这女子脸圆,眼睛不大,头发在脑后团起来,整个人带着温和的怯弱。
伸手不打笑脸人,冬树脸上也带着笑:“我们是大清山来的,来找姑奶。”
“我们奶奶是谢春玉,我叫冬树,这是我的弟弟小草,还有妹妹小花……”
其实说到大清山的时候,女子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她将另一扇门也打开:“我是你们姑奶的儿媳妇,叫我荷花婶子就好。”
荷花很明显地对他们充满了善意,把门打开就要把他们迎进去,一边迎一边对屋里喊:“妈,咱家来亲戚啦!”
冬树刚拎起地上的蘑菇,屋里就出来一个老太太,个头不高,头发花白,但很是精神,瘪着嘴看上去有些严厉。这就是他们的姑奶了。
“谁啊?”姑奶大声问。
冬树还没来得及回答,荷花就替她说了:“是大清山来的。”
姑奶走过来,狐疑地看着冬树:“春玉?”
冬树低着头:“那是我们奶奶,奶奶去世了……”
姑奶没说话,荷花很明显有些怕婆婆,不敢说话了。姑奶半响开了口:“你们来做什么?”
冬树看得出来这家条件不好,但他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她只能想法子抓住姑奶。
“姑奶,我们没别的亲人了,”她将声音放低,恳求道:“也没有住处……”
冬树的话还没说完,姑奶便立刻开了口:“我们家也没地方住了,吃得也不够。”
姑奶不管不顾,将冬树往门外推。荷花有些想拦,但当着婆婆的面,根本不敢伸手。
小花和小草有些害怕,鼓足勇气说:“姑奶,我们没人管了,我们吃得不多,我们以后会孝顺你的……”
姑奶气哼哼的:“我自己有儿子,才不需要你们孝顺!”
冬树被姑奶推到了门口,她看出来姑奶实在不想管他们,但刚到蔚市,他们三个也只有这一个依仗了。
赵大哥说了,他们没有户口的话,学都上不了。
冬树对自己有信心,她当过大人,身上还有些本领在,只要给她些时间,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她总能找到些活计来做。于是她大声喊:“姑奶,姑奶,就让我们住几天好吗?”
“我们给您钱,让我们住几天,等我们找到了房子就走行吗?”
姑奶根本不信,一个孩子的话有什么能信的?
她觉得,只要让这三个孩子进了门,之后就再也赶不走了。
冬树和小花小草都被赶到了门口,门在他们面前“砰”得一声关上了。
小院子隐隐有姑奶骂荷花婶子的声音,小花和小草愣愣地站在原地,瑟缩着往姐姐的方向靠了靠。
冬树看着院门没有说话。
她又对着院子里叫了声:“姑奶!”
瞬时间,院子里姑奶训斥荷花婶子的声音都没了。
冬树将包裹里的一块破旧布料找出来铺在地上,让小花和小草坐在上面休息,冬树一直站着,过一会儿就叫一声:“姑奶!”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仿佛没了人一般,没过多久,荷花婶子悄悄过来,趴在门缝上对他们说:“走吧,去福利院吧。”
冬树摇头:“婶子,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找到房子就搬走。”
“婶子,给我们一个月时间行吗?到时候就算我们找不到房子,我们也走。”
荷花婶子没说话,冬树立刻改口:“半个月,半个月行吗?”
她急忙忙从包裹里将陈叔给的钱掏出来:“我们有钱,都给你们。”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不想这样强人所难,她知道自己这样可恶,但她自己能忍饥挨冻,小花小草身体虚,受不得折腾。
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将脸皮拉下来,厚颜无耻地挣命。
小草看着姐姐,他有些难受,于是指着蘑菇对婶子说:“婶子,蘑菇也都是给你们的。”
屋里,姑奶厉声喊:“荷花!回来!”
荷花婶子最后什么都没说,走回去了。
冬树他们到蔚市时,刚过了下午,在门口等着等着,日头便西斜了。
胡同口有了声音,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走了过来,走到了姑奶家对面,进门时,女人和孩子好奇地看着冬树他们。
“你们是做什么的?”那个男孩问。
“寻亲的。”冬树回答。
男孩不明白,若是寻亲,怎么不进门,但女人已经明白了,这是投奔啊,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收留三个孩子太难了。
女人叹了口气,带着儿子走进了家中。
过了会儿,男孩又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壶热水,碗里还有三块窝头。
男孩将壶和碗放下就走了。
冬树在他身后道了谢,然后让小花和小草吃上两口。
天色越黑,便越阴沉下来。他们赶路时遇上了好天气,但今日竟然隐隐有些要下雨的意思了。
“姐姐,”小花怯怯地问:“我们去哪儿啊?”
冬树看着天色:“再等等。”
她要赌一把。
她看得出来姑奶不想养他们,但她也看得出来,姑奶对奶奶其实有些感情,看得出来姑奶推他们出门时根本不曾用力,怕伤了他们。
冬树要等一场雨。
等一场把姑奶坚硬的外壳淋碎的雨。
她不想添麻烦,不想用这样的法子,也不想逼迫别人,但她身边两个小小的孩子仰头惶恐地看着她,她便只能咬着牙去当一个惹人厌烦的、不要脸的坏人。
为了这两个柔嫩残缺的躯体,她愿意做自己本不愿做的事情。
等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冬树将小花和小草往屋檐下推了推,又给他们盖了两床被子。而她自己站在雨中。
雨势越来越大,冬树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淋淋地粘在脸上,她拍了拍门,门内仍然没有声音。
冬树不言不语,只是安静站着,过一会儿,便拍一拍门。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对自己身体的折磨,也是对姑奶的折磨。
对面那家的男孩趴在门上悄悄看着外面,他妈在缝衣服。
“妈,”男孩轻声说:“他们还等着呢。”
“嗯。”女人应声。
“我们把他们接过来吧。”男孩说。
女人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接过来?接过来我们怎么养活?”她也心疼那三个孩子,可是光养自己的孩子都困难,哪有余力养别人家的孩子?
今天一心疼,将他们接过来,那可是活生生的三个人啊,她哪有这样大的能力!
“等着吧,”女人叹息:“等到晚点,不然是荷花家开门,不然是三个孩子自己走。”
男孩不再说话,一心一意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在胡同里,还有几户人家,都趴在门上往外看。
他们看到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衣衫单薄,看到她淋得全身颤抖,看到她的残疾弟弟妹妹坐在屋檐下哭泣。
一直做着针线活的女人,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心里也愈发焦躁起来。她的儿子不停地看着她,女人终于发了狠:“再等五分钟,要是他们还没走,我们就把他们接过来。我们养不了他们,但起码得让他们过了这个雨天。”
男孩高兴地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数数字,他今年六岁了,开始学数数了,他知道一分钟是六十秒。
“一,二,三……”
他数了一个六十,又数了第二个六十,等数到第五个六十的时候,他和妈妈就会把那三个小朋友接进来了。
但在他数到第四个六十的时候,荷花家的院门一下子打开了。
姑奶冰冷冷的脸出现在冬树面前。
雨水打得冬树看不清,但她努力撑起一个笑来:“姑奶。”
她从怀里掏出那一把纸币:“姑奶,我们有钱……”
“我们就住几天,找到房子就走了……”
姑奶冷漠地看着她,伸手猛然将她手中那一卷钱抢走。
“就住半个月,”姑奶说:“半个月后,你们就得走。”

第7章 穷光蛋小孩
荷花婶子已经将一个房间收拾出来了,这里原来是用来放东西的,里面有一张掉了漆的旧床,不怎么好看,但还能睡。
进了屋子后,荷花立刻端来了烧好的热水,还有毛巾。
小花和小草脱了外套上了床,荷花就在屋里给冬树擦身子。滚烫的毛巾擦过身子后,冬树的哆嗦慢慢停下了。
然后,荷花又给他们端来了米汤,里面加了点驱寒的姜,还有打散的鸡蛋。
加了姜的米汤自然不好喝,但冬树立刻将它喝完了,小花和小草今天被吓到了,一声不吭,也全都喝了下去。
之后,冬树上了床,和小花小草躺在一起,荷花婶子用他们自己带来的被子给他们盖上,但她摸了摸,还是怕孩子们冷。
她于是又悄悄去了自己房间里,将自己陪嫁来的一床新被给孩子们盖上了。
姑奶坐在自己屋里,微微眯着眼睛,心情极不愉快,她余光看到儿媳妇跑来跑去,烧了热水,拿了珍贵的鸡蛋,甚至还取了新被。
姑奶彻底闭上眼睛,不看外面了。
等到冬树他们几个睡着了,荷花才给他们关上门,回了房中,她看见婆婆闭着眼,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把钱。
荷花小心翼翼走过去:“妈……”
姑奶脸上的皱纹很深,看上去不好相与,荷花刚结婚不到一年,一直都有些怕她。
“孩子……反正给钱了……”荷花轻声说,想让婆婆不要那么不高兴了。
但姑奶眼睛没有睁开:“先等半个月吧。”
天再晚了一些之后,荷花的丈夫祥文回家了,他和妻子一样老实巴交,听了这事之后也没什么怨言。
“反正我和荷花还没孩子呢。”祥文挠了挠头:“总不能看着孩子们没了活路。”
祥文当着自己娘的面,敢于实话实说:“三个孩子确实不错,三个人加起来才十几岁,敢从大清山跑出来,还知道给我们带礼物,人品不坏。”
姑奶瞥了儿子一眼:“怎么的,这家里只有我一个坏人呗。”
她越说越生气:“我要是不这么强硬,当年你爹死了,我能把家里的田和房子留下来?能带你到蔚市?要不是你这个要钱不要脸的老娘,你能找到厂子里的工作?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荷花不敢说话,祥文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憨笑着哄娘:“我知道,都是娘好,娘才不是要钱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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