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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大了真千金和真少爷(麦田雪人)


荷花从纺织厂买了些卖不出去的碎布料,姑奶便给他们三个做了更多的衣服,针脚仍然有些简陋,但这是全新的衣服。
他们变成了体面的小孩。
爱美的小花闹着留起了长头发,小草没什么要求,只是习惯性地将好衣服收起来,却被冬树要求穿上了。
“在姑奶家还穿破的,会被人以为姑奶对我们不好。”
小草思考着,姑奶对他们好吗?
姑奶总是不笑,有时候嘴里还说些不好听的怪话。但小草慢慢开始学着透过表面看事情,他缓慢地意识到,姑奶对他们,很好。他也终于穿上了好衣服。
姑奶和奶奶一样,也想节省布料,不给小草残缺的腿做裤腿了。但荷花争取了一下:“妈,孩子要面子呢。”
于是,小草穿上了有两只裤腿的裤子,他拄着拐站着,无风的时候,裤腿自然下垂,他努力站直,便恍然觉得自己也是个普通的、有两条腿的男孩了。
除此之外,对面的许老师也上了门,和祥文说了孩子们上学的问题。
“现在是春季,”许老师温温柔柔:“再过段时间,就该给孩子们报名了。”
许老师任教的学校就在附近,能帮忙递交手续。祥文很是感谢,他将冬树和小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但许老师觉得有些困难:“冬树好说,但小草……”
她悄悄看了眼院子里正坐着晒太阳的三个孩子:“学校可能不会愿意要。”
“有专门的残疾人学校,”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里虽然不如实验小学,但是能学技术。”
祥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肯定是读大学好,但残疾的小草,又能怎么上学呢?他自然是可以天天将小草送到学校,但到了学校之后呢?
让冬树一直陪着他吗?
那课间上卫生间呢?他自己能行吗?
虽说可以让其他的同学帮忙,但人家的孩子也是来上学的,不是专门来帮小草的。他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别人的善良上。
祥文将事情全都告诉了冬树,冬树年纪不大,但祥文知道,她是有能力来决定、来解决很多事情的。其实,祥文希望的是,冬树能同意小草去学技术。
但冬树听过了之后,她便问小草:“你想怎么办?”
小草犹豫片刻便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当炸药学家。”
祥文眨了眨眼睛,没听说过这种专家。
小草声音坚定了一些:“我想读大学。”他和小花说好了,以后一起读大学,一起当炸药学家,一起将大清山炸了,让村民们生活在平地上。
他记得,他和小花以三婶子家为界,约定好了各自炸一半,到时候让姐姐看他们出息了,也要让宝宝哥开着大车走一圈。
他要读书。
这个愿望听起来非常的孩子气,但冬树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思路想起了办法:“那你上学不能给老师同学添麻烦。”
“开始锻炼吧。”冬树说:“等你自己能做所有事情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学校找校长。”
小草有了新的目标,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花坐在椅子上,小腿在空中荡游,她听懂了怎么回事,大声喊:“我也要读大学!”
她也不知道大学是怎么个大法,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大,于是继续喊:“我要读大大学,大大大学!”
荷花婶子笑起来:“你还得两年呢。”
姑奶在屋里慢腾腾地纳鞋底,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嘴角露出了一点隐约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小蠢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花和小草的炸大清山计划,一直都以三婶子家为界
因为他们都不愿放弃三婶子家这个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所以争吵了好几架
最后一致同意,把三婶子家炸两遍
三婶子: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第11章 别哭,我在呢
祥文在厂子里上班,今天专门请了半下午的假,给孩子们办理户口,这是急事,毕竟就快一年级报名了。
胡同里有邻居之前也给亲戚办过户口:“现在外来务工的很多,户口遗失得也多,好多孩子跟着父母来的,也都是没户口的。现在有快捷办事窗口,不麻烦。”
这天是祥文带着冬树去的,先去问清楚情况。
冬树包裹里有些证明身份的材料,祥文把那些材料带上,骑着自行车带着冬树:“你想好名字了吗?难不成就叫小花,小草吗?”
冬树已经想好了,也和孩子们沟通好了。她头一次坐自行车,心惊胆颤,生怕车子歪倒,也怕自己掉下去。
她紧紧抓住后座前面的把手:“我们想上学,得换名字。”
“我叫谢冬树。”
“小花的话,我们是从大清山出来的……”
祥文立刻接口:“叫谢清花?”
“差不多,但我觉得花能换个字,叫谢清卉吧。”
祥文在嘴里念了念,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那小草呢?”祥文好奇地问。
“小草就起个草的名字。祥文叔,你知道山上有种草吗?到处都能长,有点土就能活,叶子缺了口也能长得茂盛。”
“我知道,是不是叫一把抓?”
“对,”冬树点头:“就是这个。”
祥文觉得不太妥当:“给小草起名谢一把抓?”他尽量委婉点:“可能有点不太好听。”
这哪是有点不太好听啊!
冬树被他逗得笑起来:“不是,村里人也把一把抓叫既生。”其实既生是冬树上辈子的叫法,说这草只要生长出来,便永远不会死。
“小草就叫谢既生。”
祥文去户口办理处,问清楚之后,便帮三个孩子提出了申请。只是三个孩子的出生日子在之前的材料上有些字迹模糊,祥文就自己编了个。
之后便是等着了。
速度挺快的,几天后,便有了结果。冬树终于安了心,他们也是有户口的人了,以后能读书了。
姑奶又做好了几件新衣服,冬树和小花、小草拥有了全套的新衣服,只是上衣是翠绿的,裤子是碎布拼接的。
但都是崭新崭新的!
冬树和小花各自有了一双新鞋,至于小草……他有了三只左脚的鞋子。
姑奶给小草做鞋的时候,越做越心酸,便给他多做了一只。
冬树的衣服比小花小草还多了两套,是虎爷爷给的。在武馆里毕竟和在外面不同,必须穿的松快些才行。
虎爷爷有钱,做的衣服是成套的白色短打衣衫,他很珍惜冬树,所以私心里想将她打扮成很厉害的模样。
但白色衣服对冬树来说,过于珍贵了,她平时不敢穿,所以放在武馆里,每次都是到了之后才换。
冬树知道,虎爷爷喜欢看自己练拳,她很勤奋,想让虎爷爷高兴,她在武馆里练拳的时候,小花坐在一边的地上,嘴里含着一块糖,兴奋地给姐姐鼓掌。
小草拄着拐杖,在后院的空地上练习走路。阿丁和阿呈帮忙搬了砖,垫出来几层的台阶。小草就自己一个人,在台阶上反复练习上下。
许老师说了,学校的教学楼有好几层,一年级在第一层,二年级在第二层。小草要是想上学,必须要学会爬楼梯。
爬楼梯对普通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一抬脚便上去了。
但小草只有一只脚,他必须用拐杖撑住,然后跳跃一步,才能上一层。这有较高的力量要求。
小草只有六岁,刚开始,他根本做不到。经过他不断地锻炼,慢慢的,能跳一两步,但更高的台阶,还需要克服恐怖心理。
阿丁和阿呈有些不忍心,要帮他,但是都被冬树拦住了。
“能帮一次,帮不了一辈子。”冬树冷静地说。她就站在后院的门口,挡住要来帮助小草的人。
大家一起站在大堂里,看小草一个人艰难地跳跃。
小草刚开始摔过很多次,他坐在地上,衣服上沾了泥巴,从土里抬起头,看着冬树的时候,他脸上是要哭的表情。
“小草真厉害。”冬树说:“明明摔倒了,都没有哭。”她语气平淡,却鼓励到了小草。
这一句便把小草的泪生生憋了回去。
“姐姐小时候也摔跤,”她继续说:“起来就好了。”
她只说了这些,便拉着其他的人全都走开了,继续练功。再也没有人围观小草了,只有吃糖的小花偶尔对哥哥投注茫然的目光。
当所有人都走掉了,小草便也只能自己想办法站起来了。
他的手磕破了皮,但没有出血,他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尝试着起身。但依靠着拐杖起身,也有很大的难度。
对于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孩子来说,处处都很艰难,小草不想让姐姐觉得自己不好,姐姐说了,摔倒是很正常的事情,起来就好了。
比起其他人同情又好奇的目光,他更愿意接受姐姐这样的无视。
他仰头,便看到了他的姐姐在屋里将一个很壮的哥哥打倒在地了。小草更加有动力,但他尝试了好多次,都站不起来,小草毕竟年纪小,他开始觉得有些委屈。
他不想让姐姐知道,于是悄悄抬眼,视线和喝茶的虎爷爷撞在一起。小草的目光一下子亮了,他想小声叫虎爷爷来帮自己。
但在他即将开口的一瞬间,虎爷爷若无其事一般地将目光移开了。
小草呆愣愣坐在地上,彻底地孤立无援。他发了狠,用力将手撑在地上,他要上大学,他要当炸药学家,他还要炸了三婶子家。
他不想永远坐在姐姐的板车上,连小花都能下车帮姐姐的忙,而他却只能是个废物。
他不想让姐姐一个人在雨中站着,他不想让姐姐一个人担负起他和妹妹的所有。
小草被心中的情绪搞得有些想哭,于是拼了命,手指在拐杖上都扣得发白,他奋力一搏,用力用左腿撑起身体全部的重量。
然后——
再次摔倒在地上。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收获,这是他今天深深领悟到的一课。
天色有些暗下去的时候,冬树结束了在虎爷爷这里的训练,虎爷爷给了她一袋家里做的肉包子,让她带回去。
冬树拿着肉包子,看到了后院里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小草。
冬树将肉包子递给小花,沉默地走向小草。
“别哭,”冬树擦了擦小草的眼角:“我在呢。”
小花小小的脑袋搞不清楚状况,拎着肉包子乱点头:“小花在呢,小花在呢。”
冬树弯下腰,将没有力气的小草背在了背上。三个孩子走了出去,虎爷爷站在门口看他们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落下,在三个孩子头顶投下一点金黄的光辉。小草空荡荡的裤脚飘在冬树身侧,他手中握着拐杖,小花艰难地拎着包子,过了会儿,冬树便将包子接过来,不让小花拿了。
小草怕姐姐累,挣扎了几下,但还是被冬树按在了自己后背上。
他们相互搀扶,相互依偎着向前。
虎爷爷忽然有些感动:“老了老了啊。”他揉了揉眼角,叹息着进了屋中。
小草不知道这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将脸靠在姐姐的后背上,觉得有些高兴,但又立刻发觉自己不应该高兴。
他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无用。今天他心中涌入了太多情绪,让他总有些想哭。
“小草,你已经很好了。”靠在姐姐后背听起来姐姐的声音有些闷声闷气。
“我不好。”因为姐姐和小花都看不到自己的脸,小草便有了勇气说些自己平常不会说的话。
“我没什么用。”
“你有用,”明明是在安慰孩子,冬树语气仍然笃定:“在山上的时候,你帮忙照看妹妹。下山的时候,你用拐杖打草叶,赶走了不少动物,要不是你,我们下山那一路不会那么顺利。”
小草有些害羞,没想到姐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功劳,但姐姐说了,他便十分开心。
“你是很好的孩子,以后你会读大学,会成为更加有用的人。”冬树微微扭头,郑重告诉他:“你只是没了一条腿,但当你努力后,便会发现你失去的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所拥有的,刚刚好组成了一个你。现在的小草,就是最好的小草了。”
小草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他隐约感到了安心。
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我明天还会练。”
冬树便教给他一些小窍门:“刚开始练可以靠着墙,扶着墙起来,慢慢地在空地上只用拐杖。”
“利用优势和工具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三人继续向前走,小花知道姐姐和哥哥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她憋了很久,终于到了她的发言时间。
她开始说今天吃的糖很好吃,说今天喝的甜水也十分美味。小花用了自己知道的最浮夸的词汇来描述。小花一向如此,说的话总是没什么意义,但冬树和小草都愿意听。
小花最近确实吃了不少东西,瘦巴巴的小脸上开始变得有些肉了,虽然还是称不上好看,但总算不是之前苦兮兮的小怪兽的模样了。
在小花的嘈杂中,路上不再无聊。
小草听着妹妹乱七八糟的话,感受到着姐姐出了一点薄汗,听到了姐姐逐渐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
他默默想着,他要拼命变得有用,也许将来的一天,他也会站在姐姐身边,对姐姐说:“姐姐,别哭。”
“我在呢。”

今年的小学一年级报名,小草终究还是没报上。
冬树检查了小草锻炼的成绩。他起身时还是有些艰难,必须扶着墙才行,上楼梯时缓慢,和其他孩子有些很明显的区别,有时候必须需要帮助。
“小草进步很大了,如果时间久一点,就会更厉害了。”
小草想了想:“学校明年也可以报名吗?”他比划着自己的身高:“明年报名的时候,我就更厉害了。”
许老师觉得很难,小草现在的样子学校里大概是不愿意接收的,但小草才六岁,她愿意给孩子点期望:“那就明年吧,明年我带你们去见校长。”
白浩黎高高兴兴:“我也是明年上一年级。”他想说,以后他和小草一个班,他就可以帮小草了,但他又觉得小草可能不爱听这种话。
“我也上学!”小花在旁边嘀嘀咕咕的,但没人理她。
日子慢慢的过着,姑奶逐渐地不再是凶巴巴的模样,吃饭时也会给冬树还有小花小草夹菜了。
荷花婶子也不再害怕婆婆,家里氛围很好。
冬树时常去虎爷爷的武馆,慢慢知道了虎爷爷的家庭。
虎爷爷那个厉害的哥哥不在大陆,而是在海的另一侧,港城。每个月,虎爷爷都能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信件,每年还都有几次汇款。
虎爷爷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孩子,只有阿丁和阿呈帮他洗衣做饭。两个都是靠着虎爷爷才吃饱了饭,对他死心塌地。
虎爷爷不仅喜欢武术,还喜欢打麻将,平日里,他都是白天在武馆,晚上回自己在另一条胡同里的家。
冬树跟着虎爷爷去过他家中,看到他家里专门有个房间用来打麻将,每当虎爷爷从武馆回去了,他家里都会聚集很多小老头,跟着虎爷爷打麻将。
冬树觉得,虎爷爷应该打麻将很厉害吧。
但后来,阿丁悄悄告诉冬树,虎爷爷受欢迎是因为输钱豪爽。
姑奶接纳了三个孩子,其实是做好了家中更艰难一点的打算的。但事实上,冬树非常能干,时常从武馆带些吃的来,姑奶和荷花婶子还有祥文叔都沾了点好处,跟着吃上了几口肉。
但这肉是冬树挣来的,姑奶每顿饭都严格看着,不让荷花和祥文吃第三口。孩子挣来的肉,就给孩子吃。
他们大人都活到这岁数了,哪就非得馋这一口了?
冬树上学之前,荷花婶子专门从纺织厂又买了布料,和姑奶一起,给她做了个书包。
荷花婶子考虑的主要是实用性,所以用的是深褐色的。说不上好看,但足够了。
背上书包的第一个人是小花,荷花婶子做书包的时候,她就守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等刚一做好,她便立刻问冬树:“姐姐,我能试试吗?”
冬树答应之后,她便乐颠颠地背上了,书包太大,她人太小,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在原地晃悠。
她坚持着,硬是背了一段路,之后才满足地停下,小心翼翼将书包还给了姐姐。
“等我上学了,我也要。”她比比划划的:“要加个花。”
小花年纪最小,确是家里最爱美的,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加个花”。
虎爷爷手里确实宽裕,颇为大方地给冬树买了本子和笔,又给了她十块钱。
“算是零花钱,我没上过学,不知道还得买什么,你自己看缺什么就买了,不够和我说说。”虎爷爷很慎重:“你才七岁,所以这不是工资,是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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