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停了写题的手, 视线在王启胜衣服上落了落。
单价80的衬衫, 质量并不算好,尺码也少。
尽管王启胜身上的已是最大号, 但仍旧是箍在身上, 紧绷住黝黑的皮肤, 看起来.........
“太紧了, 你这样看着像个死变态。”文童捂嘴笑,说出了闻声心里的想法。
王启胜“艹”了一声, 骂骂咧咧。
扬扬下巴,指闻声前桌的周佳恒:“他倒是瘦,衣服晃荡的能再塞下一个他,像动物园的瘦猴儿。”
周佳恒反驳了两声表示不满。
王启胜一只胳膊夹着球,单手拽着身上的衣服吐槽:“做工差,质量也不好,你看有人能穿好看吗?”
“怎么没有?”文童示意窗外,“我看李延时穿就挺好看的。”
“还有我哥。”文童补充。
十分钟前,在卫生间换衣服时,闻声的皮筋绷断了,现在头发散着,不太舒服。
她轻晃了一下脑袋,把头碎发拨到耳后。
视线越过眼前还俯趴在桌子上的文童,望向窗外。
男生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一手搭在身旁的银色栏杆上。
斜斜地靠着瓷砖墙,站在被日光晒透的走廊,半眯着眼睛,一副不上心的做派,看着面前嘴巴动个不停的王建国。
白色衬衣的衣角被风吹起,莫名让人想到清新的薄荷糖。
“你看什么呢?”文童撞了下闻声的手臂,“叫你你也不理我。”
“李延时......”闻声抬手,手指隔空描了下走廊上那人的身影,皱眉温吞,“他的领带没系好。”
闻声一向规矩,总是对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格外注意。
文童顺着她比划的方向看过去。
男生的领带尾巴被揣在前襟的口袋里,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也没系好。
文童没当回事,挥挥手:“他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
“能穿班服已经是他对这运动会最大的尊重了。”文童道。
闻声双手搭在膝盖上,从后颈往下的整根脊柱都很直。
她眼睛依旧看着窗外的李延时,思绪飘出去,又想起男生那空着的古诗词和没写一个字的数学卷。
他的所作所为像是在原本条条框框的规则里打出了一个破洞。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闻声想。
下午第三节 自习刚上课十分钟,王建国来班里通知,让下去站队列。
班里人呼啦啦地盖上书,有调皮地吹了两声口哨,推推搡搡地从教室挤出去,往楼下操场涌。
沉闷的高中生活,任何打破原先课表,插进来的微小事件,仿佛都被染了七彩泡泡,让人对它有无限期待。
三班一共六十八个人,分成两列。
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男女生都是单数,分完恰好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站并排。
虽说临安地处东南,冷得晚,但十月中旬,最近几天接连降温,下午四五点这会儿,风一吹还是有些凉。
闻声抬手轻搓了两下小臂。
左手边的李延时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掏出来,又明目张胆地塞回去,扫了她一眼:“冷?”
闻声站得板正,风从晃荡的衬衣领口钻进来。
她狐疑地瞥了下李延时,顺从内心点头。
短袖,是有点冷。
男生问完就转了回去,视线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副事不关己,拽了吧唧的语气:“谁让你们当时不选长袖。”
“.........”
闻声觉得李延时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选班服的时候她根本没讲话,瞎抬什么杠。
“三班往左十步,跟二班并齐!”
高三的体育老师拿着大喇叭在最前面的国旗台上喊。
“都有,”前方的体委,“齐步走!”
“齐步走齐步走!”王建国背着手在队尾吆喝,“你们拖拖拉拉给我走的什么??六十个人恨不得走出来五十九排!!”
“立定!”体委声音洪亮。
“砰”一下,闻声晚了半步停脚,身体没稳住,轻撞在李延时的背上。
男生转过来,两手抄在口袋:“没听见立定?”
闻声微微蹙眉,后退半步,落了视线,没回话。
李延时倒也不在意,早就习惯了和闻声交流时......这种单方面问答——的沟通方式。
前方国旗台上,体育老师一手扶着升旗杆子,一手拿着扩音喇叭,指挥后面几个班移位置。
王建国站在三班队列的最前方听年级主任张猛讲话。
没了老师的约束,队伍里并不安静,大多数学生都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闲聊。
“闻声。”斜后方的王启胜突然喊她。
“嗯?”闻声动作迟缓地看过去。
李延时抬头,也往身后的声音来源瞥了一眼。
王启胜闲着无聊,没话找话。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点了点手心,对闻声示意:“文童说你这儿有连成三角的三颗痣?”
闻声点点头。
“给我看看呗。”王启胜单手勾住身前李延时的肩,往闻声这面探身子。
李延时正低头发消息,不耐烦地抖了下肩膀:“滚,打完球别碰我。”
王启胜把手收回来,咋咋舌:“你怎么这么金贵?”
“打完球不让碰,上完体育课不让碰,夏天中午出去吃饭,回来了嫌别人身上有饭味也不让碰。”王启胜点着手指,“上一堂体育课能换三双鞋,你好作啊哥哥......”
王启胜说着说着,抬眼撞上李延时冷飕飕的视线,住了嘴。
“这个?”闻声左手向上摊开,朝王启胜伸过去。
王启胜被闻声打断,注意力转过来:“对,就是这个,我还没见过有三个痣能连成三角形的......”
李延时觑了两人一眼,泼冷水:“三个点连的都是三角形,傻逼。”
“.........”
王启胜一怔,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点傻逼。
他抓了把头发,伸手想摸闻声的掌心,“就这三个?”
“啪”一下,猪蹄子还没伸过去被李延时扬手打掉。
李延时瞥他:“你打完球洗手没?”
说罢低头接着看手机。
闻声跟李延时离得近,抬眼就能看到他屏幕上亮的是什么。
几行英文,貌似是......阅读?
再抬眼时,闻声看向李延时的表情更加疑惑。
不是交白卷吗?
李延时下手不轻。
王启胜揉着自己被拍麻的爪子,脑子里还在徘徊李延时刚刚的那句话。
心道自己又没摸他,他洁癖个屁啊。
除了闻声和李延时这排,其它并排的都是同性
最前方和年级主任谈完话的王建国,侧身,对着面前的两列纵队拍拍手里的文件夹,让两列人转向里侧,面对面帮对方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同学们刚应声转过去,王建国又被去而复返的张猛叫走。
王建国人一走,三班的人像放了羊似的再次炸开锅。
“你扣子都记错位了哈哈哈哈,怪不得班头让整仪容仪表呢。”
“中午趴桌子上睡了会儿,没注意。”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沙雕。”
......
一片议论声里,闻声向左,转了半面身子,看向也转过来的李延时。
男生刚手上拎着的挎包已经背到了肩膀上。
黑色的肩带,从左肩到右侧肋骨横跨过去。
他单手挂在书包带上,另一手往耳朵里插耳机。
纵然闻声并不算矮,但隔了半米的距离,不仰头,单单平视......她也只能看到李延时喉结的位置。
男生背光,阳光从身后打过来,让他的下巴在脖颈处投下阴影。
闻声瞥他身上的包。
又不上晚自习吗?
真的是无法无天。
她盯了太久,李延时落了插耳机的手,扬起,在闻声耳边打了个响指。
“有哪儿不符合规范?”拖着懒散的调子问闻声。
袁娅不让李延时上学校里的竞赛课,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背着她在外面约了竞赛老师,二四六每天晚上三个小时。
李延时抬手顶了下前额,困劲儿上来,太阳穴有点疼。
太多东西要补,他最近睡眠严重不足。
能睡六个小时都算好的,大多时候都是四五个小时硬挺着。
闻声不知道李延时的这些事情,只是觉得他一天到晚爱翘课,还不写卷子。
她看着男生因为困而微微塌下的眼皮,伸手,食指点在那塞进前襟口袋的领带:“这个。”
李延时垂眸。
女生指尖戳在他前胸的领带上,很轻微的力度,透过衬衣的布料传递到他的胸口。
傍晚的风划过耳尖,远处体育老师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得到处都是。
李延时没给闻声手指过多停留的时间,扬手把领带抽了出来。
“这样?”语声淡淡,问她。
随后也没再管女生说什么,勾着书包带,转了回去。
闻声楞了下,手收回来时,搓了下自己的指尖。
紧接着,歪头问李延时:“你还没有帮我整理仪容仪表。”
语气固执,仿佛非要李延时像自己一样,帮她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才罢休。
李延时偏头,目光在闻声身上扫了下,忽的笑了声:“你一个天天买香蕉都要写在日程表上,规定好哪个课间去买的人,衣服能穿不好?”
买香蕉?
闻声想起来了,她确实有列计划表的习惯。
每天晚上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第二天的日程安排写在便利贴,贴在桌子上。
学校小卖部最近新增了一个摊位卖水果。
有时她会计划着哪节课老师不容易拖堂,把买水果的时间安排在那节课后。
“不提前计划的话,去的时候人多怎么办,或者来不及去买。”闻声脚尖抵着脚尖。
“来不及买就下节课去。”李延时心情好,突然有点想做人生导师,“哪节课下课早哪节课去,所有事情都不止有一种方法。”
“人生不像数学题,不是一加一必须等于二,也不是一加一才等于二。”李延时说。
闻声恍恍然,看男生薄唇一张一合,仔细研磨着这句话。
她还是不太明白,一加一不等于二还能等于几?
闻声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可以等于三等于四等于五,”李延时抛着手里的手机,四四方方的黑色长方体在男生手里腾空,转了个圈,再落回去,“也可以等于十。”
闻声困惑,摇摇头:“那是错误答案。”
话音落,闻声听到面前人轻“嘶”了一声,哑然的样子,仿佛她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远处体育老师的御用大喇叭还在不间断的扩音。
王建国没回来,三班的两列纵队吵吵嚷嚷,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时刻。
在一片吵闹,鸟鸣和踢正步的声音里,闻声看到面前人再次往上提了提包带,耐着性子给她换了个比喻。
“但人生这道题本来就没有答案,它是参考答案写着‘略’的思政题,没有答案,你写下来的就是答案。”
闻声听到李延时这么说。
等排完队列,又走了两个来回熟悉位置,真正解散已经是半小时后。
临近六点的天。
西侧高三教学楼的身后,霞光肆意。
队伍刚解散,闻声没着急走,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文童。
五分钟后,文童从操场下面的洗手间出来,跑向闻声。
刚洗过的手,捉弄地贴了下闻声的后颈,嬉笑地抱住她。
“那不是李延时吗?”文童看向不远处的篮球场。
文童疑惑:“刚我还听班头说找他,他怎么没去?”
两人刚从操场出来,和篮球场离得不远,中间仅隔了两排乒乓球台。
李延时在最左侧的场子里,身边除了王启胜和温九儒,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
可能是别的班,或者别的年级的。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大抵都是这样。
路过球场,吆喝一声,对方扔过来一个球,交替着投两下,就多了个新的兄弟。
“可能找过了。”闻声猜测。
文童扁扁嘴:“估计是又要骂他。”
两人一面说一面往篮球场左侧的长廊去,白色的长廊,绕着柱子和墙壁往上攀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夏天七八月份时,会开喇叭花。
是操场通往教学楼的捷径。
路过篮球场,闻声听到球场上有人问李延时她们是谁。
可能是刚刚两人往场上多看的几眼,被捕捉到了。
被漂亮的女孩儿看打篮球,多数男生都会问一下身边的人认不认识她,哪个班的没有没有男朋友。
闻声下意识回头,看向球场。
五六米的距离。
落日的余晖掉在李延时的白色衬衣上。
被泼了橘色光晕的球场,男生跳起,扬手投了个空心三分,随后抬眉看向闻声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待看清身旁人问的到底是谁时,李延时没答名字,只是转掉了视线,回身后那人——
“我同桌。”
三个字,淡声却混。
第二天早读到班, 李延时没在位置上看到闻声。
“她去哪儿了?”李延时下巴点了下闻声的位置问文童。
“和我哥一起被梅奇兰叫办公室了......”话音未落,文童看到从前门走进来的文越,她扬手招呼, “哥, 闻声呢?”
文越在位置上坐下来:“还在老师办公室。”
“梅奇兰找你们两个干什么?”李延时问。
“说我们俩这次物理考得不好,”文越从抽屉里抽了英语书,摊开在桌面上, “闻声现在还在办公室挨训。”
文童这暴脾气一下就跳了起来:“你们两个还考得不好??!”
“训闻声?为什么训闻声?!”文童忿忿不平,“谁能次次考满分?这女魔头怎么不懂这个道理!非搞强压式教育。”
办公室里, 梅奇兰点着桌子上的卷子。
紧拧着眉, 凌厉的眼神透过镜片看向面前站着的女生:“你看看你的卷子, 最后一道大题怎么能少写一种情况?”
“相同的题课上没讲过吗?”梅奇兰抱胸,“只是变变形,就不会做了??”
梅奇兰在王建国隔壁的办公室,房间小,只坐了几个物理和生物的老师。
还没到六点五十, 大部分的理科老师还没到学校。
办公室空荡荡,就梅奇兰和闻声俩人。
梅奇兰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回荡在办公室里还是显得些许尖锐。
闻声不像文童那样脾气爆, 被训了生气, 但要说多委屈难过,她也没有。
她在学习上有自己的想法, 给每科分多少时间, 该怎么学, 学完应该拿到什么样的成绩, 都有规划。
不过这次的物理......她侧眼,目光在苍白的卷子上落了落。
这次的物理她也觉得自己没考好。
不该错的。
闻声是个一旦事情偏离自己预期的轨迹, 就会反复懊恼和纠结的人。
梅奇兰看闻声不吭声,还以为是自己的斥责有效,她松了抱臂的手,把卷子甩回给闻声:“方法用的也不是最简便的,自己再回去好好看看。”
闻声点头:“我看过李延时的卷子,最后一道题他的方法......”
“别提他,提他我更来气。”梅奇兰用手上没开帽的钢笔点了两下桌子,言辞激烈,“你和文越连他那个混子都考不过??”
和王建国相比,梅奇兰更像那种封建大家长式的老师。
她一直都看不上李延时。
觉得他没规没矩,不成气候,像个逆子。
即使是李延时这次物理拿了年级第一,梅奇兰却仍旧看他不怎么顺眼。
“出去吧。”说罢,梅奇兰没再看闻声,拧了笔帽批改作业。
闻声微微欠身,稍鞠了个弓,说了句“老师再见”。
回到教室,还没在位置上坐下,文童便从后面趴过来:“女魔头训你什么了?”
“瞅瞅我们小闻声,可怜见的。”文童作势要去捧闻声的脸,“把我们闻声的小脸都骂白了。”
李延时把文童的手隔开:“不挨骂,她脸也白。”
文越更是从后边拽住文童的上衣把她薅回来,头痛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文童叽叽歪歪地坐回去,眼睛仍关切地黏在闻声身上。
“她骂你什么了?”李延时轻踢了下闻声的椅子腿。
“没骂什么。”闻声摇头,“只是说我最后一道题不该错。”
李延时抽了她的试卷拿过来看:“你又没上过物理的竞赛课,最后一问少写了答案很正常。”
后桌的文越也拍了拍闻声的肩膀,安慰她:“我这上了课的人都没你考得好。”
“对啊!”文童附和,表情认真,“我哥上了课还不如你呢,别听那女魔头瞎说,你已经很棒了!”
文童这人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不会安慰人,除了“你最棒”“好样的”“真不错”,左右说不出别的字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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