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墨染白苏)

皇上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很是开明的给皇子公主们放了假，允许他们出宫逛灯会。
上元节在另外一层意义上又有着情人节的意思，虽说大周比之前朝更加开放，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但是到底不如上元节灯会那种气氛。
各式造型的灯笼把大街映衬的红彤彤一片，商铺林立人流穿梭，盛装出席的姑娘公子于灯下相会，举手投足透着无限温柔，景美人更美。
蠢蠢欲动的年纪，在这蠢蠢欲动的季节，暧昧的环境，暖人的氛围，心动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也许一个眼神，也许一个微笑，扣动心弦的那一刻世界都变成五彩斑斓般绚烂。
如玉一身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孔雀氅，乃是太后所赐，孔雀氅据说皆是以孔雀初生细羽捻入天蚕冰丝织成，间又杂以极细赤金丝，于光线之下，不同角度均有不同色彩呈现，极为奢华珍贵。
立于灯下温柔浅笑，她一人便成了一幅画，沈书彦不知自己今日究竟为何，始终不能静心，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于人海茫茫中搜寻那一抹倩影，看到的那一刻心便得到了安宁。
可是，正当他急切的想要朝那个身影走去之时，突然看到一清贵玄衣男子上前与她微笑细语，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和谐温馨，那一刻周围环境在他们的映衬下都黯然失色。
这一幕对他冲击比较大，他惊讶的忘记了自己的反应，荣国公府容世子，两人何时这般亲近了？

第49章 确定心意
沈明珠见自家哥哥站在原地看着一个方向愣愣的出神, 疑惑的朝那个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如玉和容与相对而立。
两个人都是相貌出色，气质高雅清绝之人, 即使淹没在人山人海中，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不同, 更何况这般惊艳的人物还一出现便是两个, 就更打眼了。
可是看到之后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蹙眉轻声喊了一声，“哥？”
沈书彦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明珠表情有些复杂, 悄悄的拉住他的袖子拽了拽, 提高声音再次唤了一声，“哥, 你怎么了？”
他这才猛然回神，转头见妹妹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我没事儿。”然后像是要转移话题一般的问道：“你不是想去看宫灯么？走吧, 就在前面。”
沈明珠也不挑破他的心思, 乖巧的点头跟上, 但是却一直留心着他的反应, 前面是看宫灯的地方，也正是安康县主和容世子所在的地方。
如玉其实是在等颜飞白, 等着他给自己赢那一盏八角琉璃宫灯，这是人家醉仙楼的一盏压轴宫灯, 猜中所有谜题方能得到这一盏。
颜飞白跃跃欲试, 誓要大展才华碾压众人赢得这份荣耀，宫灯自然是要送给妹妹, 他觉得再无人比妹妹有这个资格拥有。
噱头够大，醉仙楼门前聚集了一众看热闹猜灯谜之人，生怕挤着如玉，颜飞白便嘱咐妹妹在外围等待，身边跟着侍卫和丫鬟保护，妹妹本身又有一身功夫，根本无需担心。
却不知他刚走不久自家妹妹便被人给盯上了，容与往年都没这个雅兴来逛灯会，今年是被容夫人给撵了出来，他自己也没拒绝，顺势便带着侍卫来到了街上。
刻意也好，随意也罢，总之刚来不久便看到了如玉一行人。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但此刻容与却觉得灯下更适合看美人，妩媚动人，撩人心弦，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不自觉便柔和了表情，走上前来问好，如玉歪头看他，眼神清明，眉眼带笑，似有惊喜，一刹那眼睛亮过繁星，“容与。”
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容与却听出了温柔缱绻的味道，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他此刻表情有多温柔，“县主在此等人？”
如玉点头，朝人群中看去，“哥哥去给我赢宫灯了。”满心欢喜愉悦遮掩不住，显然十分开心。
这份欢喜是因别人而起，这一发现让容与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不待他细究便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显然是有人猜中了谜底。
不用说如玉就肯定的道：“一定是哥哥，他很厉害！” 毫不掩饰眼中的崇拜和全身心的信赖，容与突然有些羡慕嫉妒颜飞白。
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他忍不住摇头一笑，转头去看身边这个眼睛亮亮的姑娘，也许今晚氛围太好，景色太美，只觉自己心中一动，从未有过的悸动涌上心头。
想到母亲之前说过的话，以及这几日自己思考的结果，今晚更是在得知安康县主和颜公子来到灯会之后，顺势便答应了母亲的要求，未尝没有想要偶遇她的心思。
没看到人之时的那种心不在焉，看到人的那一刻心中隐隐的激动，还有此刻那一抹悸动，他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释然一笑。
上心了便是上心了，不知何时开始，也不知情有多深，他只知，眼前的姑娘让他放不下，这便已足够。
有心想问她一句，之前说过的话可还作数，只是环境不对，便只得作罢，左右还有的是时间，于是便陪着她一起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颜飞白连续猜中还要继续往下猜，不过却也时不时的朝外面看一眼，如玉知道哥哥在看自己，便扬起大大的笑脸，见妹妹一切安好，他又专心猜下面的。
越到后面越难，猜中之后奖品也愈加丰厚，围观众人随着他猜中的越多情绪也被调动起来，紧张的看着场中进展，待猜中便会报以掌声和喝彩声，俨然变成了一场集体的活动。
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丝毫不怯场，而且有愈战愈勇的趋势。
沈书彦不自觉的便想要朝着如玉的方向走去，沈明珠一看这情况，不动声色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高兴的指着醉仙楼门前的台子说道：“哥，你快看，那是不是颜公子，颜公子在猜灯谜，咱们也去看看吧。”
仿佛这才注意到那边的热闹，沈书彦有些恍惚，听着耳边妹妹的央求，苦笑一声，到底点了头，“好，颜兄才学不俗，显然是冲着最后那一盏琉璃宫灯而去。”
沈明珠见他并未执着的去寻如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如今闹出这许多事，长公主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和他们府上联姻的心思，哥哥即使不会娶了表姐，也已经和安康县主无缘。
既然如此，相见不若不见，徒增悲伤而已，又是何必？
她对于母亲的做法有许多不赞同，不愿意直接拒绝了便是，偏要整出这么一出闹剧，最后哥哥原本对安康县主五分的心思，到如今也变成了十分，而两人之间却已经没有了可能。
她心中有些沉重，也没了观赏的心思，一路上只留心看着哥哥，莫要出了差错。
沈书彦同样没有什么心思，不过看到颜飞白倒也露出个笑模样，众目睽睽之下，他依旧淡然自若，甚至风采更胜，自信的仿佛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他。
他自己之前何尝不是如此？有着显贵的家世，出众的相貌，不俗的才学，他有资格骄傲自信，他的人生一帆风顺，不曾经历过任何挫折，便不知左右为难原来这般折磨人。
他也有想要却办不到的事情，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打心底升起的无奈才最叫人无力。
回头看到如玉和容与并肩而立，男子一脸温柔低头说了句什么，女子仰头笑的眉眼弯弯，他们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不受外界任何打扰。
他回过头笑笑，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自己对安康县主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还没等他想明白，便被母亲一系列的举动给惊扰的只剩下了愧疚。
如今这种关注，不知是出于愧疚多一点，还是出于内心渴望多一点，无论是哪一种，好似也都失去了意义。
一阵喝彩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抬眼看去，只见好友已经取下了最上层的那一盏宫灯，抱拳朝着众人和店家道谢，醉仙楼掌柜的亲自出来道喜，并给出了一系列丰厚的奖品，今日有长公主府的公子做宣传，他们已经赚了。
颜飞白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得到这么大的一堆好处，自然十分好说话，言说下次带着家人来醉仙楼用饭，然后便提着宫灯离开。
如玉在看到哥哥拿下奖品之后便再也等不及，欢快上前主动迎上去，颜飞白此刻眉飞眼笑，把宫灯递给妹妹一脸得意的道：“我就说我能给你赢回来，看，哥哥厉害吧。”
如玉连连点头，真心实意的夸赞，“哥哥最厉害！”
颜飞白顿时就更加得意了起来，还不等他再说什么，便听到一句夸赞，“颜公子才学出众，今晚一过，便可传遍京城。”
抬头一看，容与款步走来，面上挂着温和笑容，他原本想要冷哼一声嘲讽几句，可是看看妹妹想到了什么，到底软和的态度，“不知容世子何时在此，失礼了。”
他态度转变的太过明显，容与怎能感觉不出，想到什么便会心一笑，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的欠揍，“在颜公子猜到第五层之时在下便已经到了，只是见颜公子忙于猜谜不便打扰，便和县主一处观战。”
言外之意就是他早就到了，而且还是一直和如玉在一起，这让妹控简直不能忍，原本在得知容与很可能要成为自己妹夫的时候就已经看他很不顺眼了，现在他还敢这样一副欠欠的模样，直接导致颜飞白破了功。
“多谢容世子看顾舍妹，如今在下已经转回，便不劳烦容世子了，今日上元佳节，本该携美赏灯，在下与舍妹不能打扰容世子好事，告辞！”说罢就要拉着如玉离开。
成功把人激怒，容与笑意简直忍不住，现在就已经这样了，那以后岂不是见他如见仇人？果然大舅子什么最是难缠。
本以为未来大舅子才是最难对付的一个，结果如玉就给补了一刀，她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你约了人？那你去吧，我们走了。”
容与：……
颜飞白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尤其看到容与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之时，笑声更大，妹妹干得漂亮！
容与无奈的看着他们，心中悲叹一声，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第50章 走桥
京城逛灯会的这条街说大也大, 说小也真是小，有人众里寻他千百度，有人转眼便碰上避之不及之人。
就在沈书彦想要过去与如玉一行人打个招呼之时, 他却被刻意找来强行偶遇的表妹拦住了去路。
杨姑娘盛装出席，衣饰华丽, 妆容精致, 看向沈书彦之时满眼都是惊喜, 却又矜持的恪守礼仪，微微低头福礼, 颈处露出一段优美的弧度。
抿着嘴唇笑的一脸温柔, 喊了一声表哥, 然后亲昵的挽着沈明珠的胳膊巧笑倩兮，“表妹, 真巧，正好咱们可以一起走。”
沈明珠原本并没有多喜欢这个表姐, 不过也说不上讨厌，两人性子不同, 平时相处总是淡淡的。
而自从母亲拉着表姐表演了那么一出, 看到自家哥哥的烦恼之后, 她其实在心中对表姐也有些不满, 亲疏有别，又是自己母亲主导, 所以她只能去埋怨表姐。
母亲有错，表姐也没多无辜, 如若不是她有那个心思, 也不会这般心甘情愿的配和母亲的一切行动。
但是这一刻，她却对表姐的这种上赶着行为有些感激, 如若不然，她还真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不动声色的把哥哥拉走，远离安康县主一行人。
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事儿！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比较配合表姐的行动，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笑着点头，“那便一起吧，人多也热闹，正好还有二哥保护。”说着看向沈书彦，带着点撒娇的请求，“二哥，好不好？”
沈书彦有些心不在焉，待表妹说完话再转头已经不见了如玉一行人的身影，心情愈发失落，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听到妹妹问好不好之时便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明显看得出来他情绪不高。
杨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暗自喜悦激动，便忽视了其他，可是沈明珠却看的分明，看的分明却也只能叹息一声。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上谁也没有好好赏灯。
另外一边倒是比较热闹，容与最后到底也没有如颜飞白的愿去和佳人有约，而是选择与他们一起游玩。
如玉是个精力旺盛的姑娘，一路上看到好吃的要吃，看到好玩的要玩，有小玩意也不放过统统买下来，左右有个好哥哥，不管她说什么，颜飞白都说好，妹妹想要，那自然是买买买！
最后别说是侍卫和丫鬟的双手被占满，就连颜飞白和容与的双手也没闲着，可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购买能力。
颜飞白一路纵容，还时不时的暗示几句，我们家就是这样，我妹妹就应该被满足所有的要求，我们一家都很宠她，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你若是受得了就来，接受不了就走远点，我们绝不委曲求全。
容与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而且对于如玉在家里的地位，他早已经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自然不会被吓退。
况且，光是这些小玩意就是再买一条街荣国公府也承受得住，还不至于被这么点东西给吓住。
要知道京城许多姑娘平时一套首饰头面都要上千两银子，购买下这一条街的小玩意了，也没见着因为这个就不娶媳妇的不是。
他笑的一脸包容，“县主喜欢就好。”
对他这个态度颜飞白还算是比较满意，然后哼了一声，觉得这人还是有一点优点的。
他们在后面说着话，走在前头的如玉突然不动了，颜飞白虽然在和容与打嘴官司，可也时刻注意着妹妹的情况，见此情景便紧张的询问，“怎么了？”
如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小声的道：“二公主和三公主，还有几位皇子。”
颜飞白知道妹妹的特殊能力，也小声的问道：“在哪个方向？还有多远？”能绕过去就绕过去吧，免得麻烦。
如玉朝右前方指了指，“那个方向，快走到这边了。”然后快速的下决定，“我们往左边走，饶过那座桥再拐过去。”这样就能躲过去了。
颜飞白立刻点头，“走！”
说完也不耽搁，迅速朝桥上走去，侍卫和丫鬟反应也极为迅速，立刻跟上。
容与全程看着他们悄悄商议，然后快速给出反应，最后果断作出决定，过程极为短暂，配和的极为默契，显然这样的事情绝不是第一次发生，看侍卫和丫鬟的反应便可得知一二。
他这边也暂且先不管是如何发现皇子和公主的，先跟着走再说。
说是距离不远，因为街上人头攒动，想要过来还是要费上一会儿功夫，于是就在如玉一行人走到桥的最高点上之时，容与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三皇子等人走到了之前他们所在的地点。
他看向走在前面的如玉，想到第一次相遇之时的一些情景，若有所思。
桥的最高点之后的下坡正好挡住了几人的身影，完美的和三皇子等人错过，从桥上下来他们又绕到了右侧。
三皇子一行人从右侧过来，显然是想要走左边这座桥，那么很可能他们已经走过了右边的桥，上元节走桥不走回头路，走过一次定不会再回来，他们大可以放心的继续逛。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如玉像是干了一件大事一般，兴奋而又激动，还十分的有成就感，甩开了！
颜飞白从不吝啬对妹妹的夸赞，“多亏了妹妹发现及时，否则定要被他们缠住，那今晚就甭想自在游玩了。”
容与此时也笑着点头，“县主好眼力，你不说我们都不曾发现他们。”
如玉却摇摇头，“不是看的，我是听到的，我耳朵灵。”
“听到的？”容与有些诧异，在如此嘈杂的声音之中辨别出三皇子等人的声音，这是什么能力？
如玉有些得意，“对啊，我耳朵特别好使，而且我记住了二公主的声音。”因为比较讨厌，所以就刻意记住，然后下次听到了绕道走。
容与感兴趣的挑挑眉，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县主厉害，容某佩服！”
如玉摆摆手，“好说，好说。”
容与笑，“那县主现在还能听出他们的位置么？”
如玉摇摇头，“不行的，太远了。”
颜飞白有些不满了，“你以为是顺风耳啊，她只是比一般人听觉敏锐，但也没有夸张到能够听到千里之外声音的程度，也就是比一般人早一点听到而已。”
容与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还好，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假若当真太过特殊，他反而会担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能耐被人知道即使有长公主在，也难保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