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傅云琅应付这种事, 向来游刃有余, 回家也不找他闹,他便也心安理得的装聋作哑,当这些事都不存在。
因为——
他觉得以傅云琅的心性,这些事于她而言都是些可以轻易处理的小事。
从头到尾二十年, 他从不曾对她解释过这件事, 也没有道过歉,甚至自诩深情的在心里光明正大的惦记着另一个女人。
可是他凭什么呢?
傅云琅欠了他什么?要被他心安理得的耽误了一生?
若不是今天遇到唐钰鹤, 看到他对他妻子的态度, 楚怀安至今都不会意识到他对傅云琅的亏欠。
此时再回头去看——
傅云琅对他却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即使嫁给他非她所愿,她也一直本本分分尽着为人妻子的本分,从不懈怠,从不抱怨, 不仅不会拖他的后腿,反而还通过她自己的关系在官场上帮了他很多。
甚至于后来荀越回来,她在有了更好选择的情况下都没有选择抛弃他。
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 居然这辈子还是换了他义无反顾的背叛,选了别人……
这一刻, 楚怀安突然无比鲜明的意识到自己后悔了。
不!事实上是自从知道傅云琅要嫁去大魏那日起, 他内心深处就已经后悔了,只是他自己被曾经的执念蒙蔽了心智, 不曾意识到。
这辈子和曲怀意的日子虽然也没什么磕绊,曲怀意也是个很好的姑娘,是个一心一意待着他的好妻子,可他也从来就没觉得这辈子换了个人娶他就真的比上辈子过得更开心。
无关于仕途顺遂与否,是内心深处的感觉,他一直都知道他其实是和傅云琅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的熨帖踏实,反而是这辈子,一直心态不稳,浮躁不安,时常感觉到彷徨无措。
所以,他是真的错了。
曾经自认为是可以逆天改命的机会,被他用在了最不应该的地方!
可是傅云琅是他自己坚决主动放弃的,到如今已然悔之晚矣,这辈子他注定了又要陷入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境遇,思而不得,抱憾终身。
楚怀安闭了闭眼,脚步踉跄,失魂落魄穿过喧嚣热闹的人群,一步步远离。
另一边,傅云琅带着尉迟澍回到铺子,敲门,是吴伯出来开的。
“今儿个不是有庙会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年纪越来越大,这两年眼神也越来越不济,冷不丁看到傅云琅身后高大的人影,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隐约辨认出这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
只他还清楚记得当时闹出的乌龙,虽然这会儿也是奇怪傅云琅出去一趟怎的身边就又带回了这个年轻人,倒是谨慎的闭紧了嘴巴,没有随便叫人。
毕竟——
如今傅云琅嫁了人,不比当初做姑娘名花没有主的时候,要传出什么闲话去不好。
吴伯迟疑着,侧身让了让,先请他们进门,一边还警惕盯着尉迟澍持续打量。
尉迟澍面上挂着笑,渐渐地便可见出是有几分的不高兴了。
傅云琅抬脚往院子走,他伸手去扯她袖子。
傅云琅回头,瞧着他脸色愣了愣,后才忍俊不禁对吴伯道:“吴伯怎么不叫人呢?这是你家姑爷。”
“啊?”
吴伯先是吃愣。
他年纪大了,脑子反应也慢。
等傅云琅带着尉迟澍进了院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所谓他家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也就难怪头两年傅云琅带他过来时模棱两可的没介绍这人的具体身份。
而得到媳妇正经引荐了名分的某人则是瞬间神清气爽,嘴角再次咧到了耳根后面,脚步轻快,就差哼小曲儿了。
傅云琅将人带回住处,清栀已经给她铺好了床。
见着尉迟澍,清栀明显喜出望外:“太子殿下安好!”
傅云琅在京这段时间属她想得最多,每日里惴惴不安,生怕傅云琅和荀越之间出点什么事。
如今看到尉迟澍到了,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去给殿下备水沐浴吧。”傅云琅先湿了方帕子给尉迟澍简单擦了手和脸,待要再伸手去解他的斗篷时,就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扯进怀里。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促狭。
傅云琅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约莫猜到他想做什么,是以没等他动作,她便主动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
尉迟澍本来还有话要说的,此时此刻便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笑,手掌扣住她后脑勺,无限加深了这个吻。
上元之夜,人月两团圆。
尉迟澍不眠不休赶路多日,这一觉几乎睡了一整个日夜。
傅云琅刻意不叫人打扰他,一直叫他睡饱了自行起身。
尉迟澍的打算是接了她直接就走,但是傅云琅看着他熬出的黑眼圈和明显瘦了一圈的样子,坚持多留了两日叫他好生休息,她又趁这段时间和姜沅芷将在京的产业继续打点好。
正月十八,宜出行,一队人马轻装简行离京而去。
姜沅芷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兰草,傅云琅身边跟着的是清栀、聂扶摇和青穗。
聂扶光暂时留京,处理还没有转手的那部分产业。
兰草和青穗都是头次出远门,马车里都是她俩在兴奋的叽叽喳喳。
傅云琅没坐马车,和尉迟澍并肩骑马走在前头。
姜沅芷趴在窗口,这次见到尉迟澍之后她就不再叫表哥,而是十分顺口的喊“姐夫”,明摆着是对傅云琅更加亲近一些。
反而这一声“姐夫”叫出口,倒是难得让尉迟澍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子悄悄就红了。
“你们俩至于么,就非得这么形影不离的腻歪?表姐你不该多陪陪我么?”
“也不耽误陪你说话啊。”
傅云琅笑着回头应她。
姜沅芷要与他们同行五日左右,她在马车上,尉迟澍就不方便一起坐马车了,而傅云琅……
她倒不是想要亲近尉迟澍,而确实是心血来潮,不想闷在马车里,想要骑马放松一下心神。
他们赶在清晨出的城,结果出城门没多远就看前面的路边早早候着两个人。
是楚怀安带着楚乐。
傅云琅一行出现,楚乐就自觉牵着主仆二人的坐骑走远了些。
傅云琅则是完全不曾想到楚怀安会来给她送行,意外之余,她当即先侧目去看眼身边的尉迟澍。
果然,她这小心眼儿的夫君已经面色不善的沉了脸。
楚怀安如何不知他这趟其实不该来,但是纠结数日,终究还是没能过去心里那一关,毕竟错过了这一次,他和傅云琅这辈子就都不会再见了。
眼见着对方出现,他也怕是傅云琅会直接对他视而不见,略显紧张的立刻往前迎了两步。
傅云琅一瞬间心思过了几遍,确实想过绕开他直接走的。
见状,她这才软声和尉迟澍打着商量:“就说几句话,我保证不耽误什么?”
尉迟澍面色不善,冷哼了一声。
傅云琅便知他这是妥协默许,走到楚怀安近前,收住缰绳,利落的翻身跳下马背。
楚怀安其实远远就看到他们一路走来时言笑晏晏的模样,以往出行都谨言慎行坐马车的傅云琅这会儿熟练骑着马,神采飞扬,笑容明媚,这样飒爽又肆意活泼的傅云琅是他上辈子终其一生都不曾见过的。
虽然知道这意味着她这辈子过得很好,可是最近他不断的回忆往事,两相对比之下反而只剩满腹心酸。
姜沅芷看了这边一眼,示意车夫驾车先走。
但尉迟澍是不会放她媳妇儿一个人私会旧情人的,他虽没下马,但也停下来,就立在大路中间等着。
楚怀安心里不自在,原还想让傅云琅借一步说话。
不想,傅云琅却走到他面前就径自开口:“你在这等我是因为之前楚夫人和令公子的事吗?那是刚好被我遇上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倒也大可不必还亲自过来再道谢。”
何况,当时她随后反手就利用了他家行事,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算下来,反而也不觉得楚怀安就是欠她人情。
楚怀安前阵子确实一直拿着该当面道谢做由头,绞尽脑汁犹豫着要不要去见她,但是今日真正促使他前来堵她的缘由却不再是为了妻儿的事道谢。
傅云琅此言一出,他本就透着憔悴的面色更是微微一白。
可尉迟澍就在旁边不错眼的盯着,明显不耐烦的很,更不可能会给他和傅云琅完全单独相处的机会。
“对不起……”虽然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他却还是不想错过这最后的机会,终是心一横,迎上傅云琅的视线,“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其实,你是恨我的吧?”
傅云琅神情明显错愕了一瞬,不明所以。
楚怀安苦笑,连忙解释:“我是指当初……曾经……还有刚回来琼华宴那晚,我……”
他默认的就是尉迟澍不可能知道他和傅云琅真实的过往,所以说话就闪烁其词,但又确保傅云琅是能领会其意的。
而傅云琅的确是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只是意料之外,他特意等在这里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明明早就一别两宽,那些往事都与彼此毫不相干的……
旁边尉迟澍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傅云琅怀疑他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人。
“如果是为了那些久远的往事介怀,那么大可不必。”傅云琅尽量长话短说。
她低头又抬眸,表情平静又冷淡,却是字字珠玑,毫不掩饰:“当初是你算计了我,我嫁你虽非情愿,可是不管你心里装着谁,至少你尽到了为人夫婿的本分,哪怕在感情上只是举案齐眉,可是你尽到了你应尽之责。所以,我不怨你。”
竟然……
是不怨吗?
楚怀安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这样当着尉迟澍的面说这些不合适,心上顷刻间泛起几分隐秘的欢喜,原是暗淡憔悴的眼神也跟着瞬间亮了亮。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今生我……”
傅云琅猜到他是想要说什么,直接抬手制止他,自己接过他的话茬儿:“至于今生……你我非亲非故,本是陌路,你不选我,全在情理之中,我也没有立场怪你。”
两人本就相交泛泛,没有期待,自然也就谈不上多少失望。
她的语气平静冷淡至极,当真是不含丝毫的情绪。
楚怀安心底刚刚照进来的一线阳光瞬间又被阴云遮挡,他脸上尽是苦涩,语气也跟着微微激动颤抖起来,一字一句艰涩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知道于你而言我始终是高攀了,我以为你找我仅是想当面与我断绝,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会一生平顺,过得很好……”
他目光扫向不远处的尉迟澍。
虽然就目前来看,傅云琅确实比上辈子嫁得更好也过得更好,可是这一路她也是经历过九死一生拼出来的。
明明她不是非得经历这些的,只怪他当时一念之差……
这几天楚怀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些前尘往事,明明心里也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他上辈子已经做错一次了,哪怕这辈子再遗憾,上辈子他已经负了傅云琅,这辈子绝不能重蹈覆辙,再负了曲怀意和孩子。
可是——
做不到。
因为越是这样劝自己,他才能越是鲜明的感觉到,这辈子他是真的后悔了。
前世的二十载,傅云琅这个女人已经润物无声,融入了他的骨血里,他现在和曲怀意生活在一起的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会忍不住的将二人做比较。
虽然也明知道曲怀意是一心一意待他,他不该这样,可他就是后悔了,尤其后悔琼华宴那日不该拒绝傅云琅。
傅云琅看清了他脸上的懊恼与急躁,迷茫与煎熬。
“我的命数或是劫数,这都与你没有关系,我的路,我可以自己走,我也承担的起,不需要你来替我觉得抱歉。”她不由的怔了怔,约莫是瞧出了一些对方的心思,但她心里毫无波澜,只是遵循着本心实话实说,“楚怀安,别再回头看了,你我之间的一切早就收场,我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委屈,若你会这般觉得……那还不如珍惜当下,怜取眼前,省得这辈子再后悔。”
她还想说,再纠缠下去我便要看不起你了,但是想想也懒得和他多言。
曾经,她未曾因为自己的际遇迁怒过楚怀安任何,但是今日之后反而确实对他生出了几分反感来。
他不该这样的!
上辈子心里记挂着曲怀意一生,既然有这份心,那这辈子为什么不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全心全意弥补呢?
有些事,即使是遗憾,也藏在心里就好……
傅云琅没了耐性与他继续探讨前尘旧事,撂下话来,转身便走。
楚怀安如何看不懂,经此一事,他在她眼里只会变得比以往更加的不堪,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再度鼓足勇气,仓惶往前追了一步,颤声道:“我还能再问一句吗?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没有。”傅云琅答得决绝,头也没回。
那边尉迟澍眼见着这货当面撬他墙角,差点就要冲过来,好在傅云琅已经大步走回他面前。
没让她上她自己的坐骑,他朝她伸出手。
傅云琅手指自然落在他掌心,被他一把握牢,将她拉上马背:“走吧。”
楚怀安下意识又追了两步,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再说。
他想要问为什么?又知道这话很多余,最后只落寞站在冬日的冷风里,看着曾经过往二十年的光阴都彻底从他漫长的余生里退出。
傅云琅对楚怀安的出现,反应不大,随即就将他抛诸脑后。
尉迟澍圈她在怀里,打马徐行,一直走出去好远回头都看楚怀安还立在身后萧索的冷风里张望。
他心里对这人本就介意的很,越想越是心里不痛快,便就阴阳怪气问道:“没说谎?”
傅云琅不明所以,转头,奇怪的看他一眼。
男人下颚的线条绷直,看着莫名冷硬不善:“那时候你为什么去找他?如果只是为了早早嫁人,何必非得选他?如果不是心存眷恋,为什么这辈子还想嫁给他?”
这男人小心眼的很,傅云琅清楚,有关她的种种过往,他从来就不可能大度到完全放下,时时处处的忍让不过委曲求全罢了。
傅云琅也觉得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如果可以,她也宁可自己身上没有背负过那些过往的。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抚,出口的话却是冷硬又坚定:“我与他之间从来没有生出过感情,正如上辈子楚怀安选择娶我,也不是因为心悦于我。我,不会蠢到会对一个心里揣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去动心动情。”
她说过,她不是食爱而生的那类女子,永远做不来为了一个男人去飞蛾扑火的事。
对荀越都姑且如此,更何况还是楚怀安!
可是呢?
那毕竟曾是安稳顺遂的一辈子,当初她去找楚怀安时,心里也并非全无期待的。
如若那时,楚怀安点头选了她,或许那便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没有如果。
他的果决干脆,帮着她一并斩断了曾经过去所有的牵绊。
而现在,她脚下是一条崭新的路。
尉迟澍因她这话,心上反而莫名紧张了下,她知道她不是仅仅说说而已,觉得后怕也庆幸——
还好他父皇管他严,还好他在感情这方面开智比较晚,没在她之前留下什么情债烂账,否则这辈子他就是另一个楚怀安,开局即是死局!
“那么我呢?”他张嘴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咬了口,“这辈子你喜欢我吗?”
傅云琅闻言,忽就毫无负担的笑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再次仰着头看他,神色认真道:“现在没了后顾之忧,我们回去就早些要个孩子吧?”
话题转变太快,尉迟澍一时颇有些应接不暇。
他蹙眉,垂眸看向她腹部。
傅云琅反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想先生个女儿,一个像你也像我的漂亮女儿。”
上辈子的她,从来不会想这些,甚至觉得没有孩子牵绊是好事,可是那天看到大肚子的曲怀意之后,她却突然对此变得迫切,会忍不住的想要一个传承了她和尉迟澍血脉的孩子。
不管未来怎样的不可控,当下在他们夫妻感情正好的时候是会怀着甜蜜的心情期待一个新生命到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便不会期待将来……
而真正的情意,不用说出来,也无需言语赘述表达,它都藏在相处的点点滴滴的细节里。
“回家了。”尉迟澍缓慢的想明白,摸摸她的头,唇角忍不住上翘。
傅云琅诧异的眨眨眼:“你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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