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叹着气四下打量一眼:“虽说也没有短了咱们吃穿,可到底是阶下囚,出去的日子再难过,也好过这吧?您真就放心留了公主一个人在外头无依无靠的?”
“就是为了她好,我才不能跟她去。”姚氏吸了吸鼻子,拿帕子使劲按了按眼角,“以往是我糊涂,伤得朝朝不轻。那孩子最是个恩怨分明的,我与她之间的那点情分怕是早就耗没了。如今沅沅只能靠她庇护,她说能放我出去大抵也是看的沅沅的面子,我若出去,叫她看着我心烦,反而要成为沅沅的负担,拖她的后腿。就这样吧,没有我在身边拖累她,沅沅才能过得更好。”
私心上她还是希望傅云琅能将姜沅芷带去大魏的,但是姜沅芷如今太有主见,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但是无论怎样,总归只要傅云琅肯于庇护,姜沅芷在外的生活就不会有问题。
“唉!”月满跟着重重叹了口气,多说无益,也跟着闭了嘴扶她回住处。
姜沅芷自别院回来,又倒在傅云琅怀里狠哭了一场。
傅云琅对姚氏确实已经几乎不剩什么情分,心里多少能猜到姚氏的想法,但确实姚氏即使留在承德帝身边也没什么不好,她也不会非得把这个包袱弄出来自己背,所以只尽量温言软语的安抚了姜沅芷。
姜沅芷如今也早不是那个遇事就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知道傅云琅待不了几日就要走,她也没有过分颓废,只是她拿定了主意不跟傅云琅去大魏,傅云琅虽是不放心,但是劝诫无果也没过分勉强。
她是想要仔细护着这个姑娘的,但是谁也不能真的照顾谁一辈子,何况姜沅芷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人生,不该受到旁人支配。
姜沅芷不会留在京城,京城里官场上变动不大,很多人都认得她,她在这里不方便,傅云琅帮她一起研究地图寻了南方一个小城。
正好傅云琅回大魏时可以顺路带她过去,这个计划定得很是顺利。
帝京这里傅云琅有生之年也不太可能再回来,就让青穗清点产业,全部转给了姜沅芷,她愿意留下的铺子就留下,觉得鸡肋的宅子什么就变卖成现银带走。
而在人手上,青穗这回是不依不饶定要跟她去大魏的,反而是聂扶光坚持留在这边。
傅云琅以为聂扶摇应该也会留下,可是这丫头居然也不肯留,姐弟俩还互相说服不了对方大吵了一架。
家里这边收拾着,很快到了上元节。
天下平定,宫里在准备新皇登基的相关事宜,这个上元节京城里一派的繁华热闹。
刚入夜,姜沅芷和青穗他们就相约去逛庙会了,只有清栀年纪稍大些,没跟着年轻男女们一起出去守在她身边。
清算了手头上的资产,傅云琅放下算盘后就百无聊赖坐在灯下,目光不经意一瞥,瞧见放在角落架子上的那只丑陋畸形的兔子灯。
瞧着,倒也应景,她唇角不禁绽开一个微笑。
长夜寂寂,实在无聊,她便点了那盏灯,也拎着出了门。
徒步走过两条街就是最热闹的那处庙街,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当初她和尉迟澍走过的,她竟不期然开始回想曾经在这几条街上发生的种种。
不知不觉走到庙街街口的牌坊底下,刚好逛过一圈的青穗也走到附近,拎着大包零嘴儿朝她跑过来,硬塞了一支冰糖葫芦给她。
“馋嘴的丫头。”傅云琅笑着接了。
言罢,不期然的一抬眸,就见不远的繁华热闹处隐约有个熟人。
是唐钰鹤。
第104章 无辜
傅云琅在京期间虽然鲜少抛头露面, 并且当年在京时因为她是常年住在宫里的贵眷,故而真正能接触并且认识她的人也有限,她这趟的行踪瞒得还算隐秘,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事实上多少还是有一些有心人士是会发现的。
毕竟她有和安国公府的来往,荀越甚至还亲自到过她名下的粮油铺子。
但是唐钰鹤提前应该是未曾听到消息。
遥遥相望, 他明显很是意外的愣了一下神。
走在他身侧的女子拽他衣袖, 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目光就一瞬间变得清明坦然,甚至冲傅云琅这边微不可察的微微颔首。
然后,他转头, 替身侧女子拢了拢肩上的斗篷, 牵起她的手去旁边的摊子上买糖人了。
青穗在傅云琅耳边感慨着小声道:“那是永平侯府的侯夫人。当初小姐刚离京没多久唐家老侯爷就病倒了,太医诊治说他大限将至, 老侯爷过世前匆忙为小侯爷定下的婚事, 是曾经的清流首辅顾家的女子。她家虽然这些年在朝堂上不得志了,但是家声名望一直都在,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
傅云琅微笑点头:“这样自是最好。”
曾经她走时,欠着唐钰鹤一个当面的道歉, 一直惦念至今。
而到了如今这境遇,他反而不再需要了。
因着傅云琅当初对唐钰鹤的也非男女之情,如今见他姻缘美满顺遂, 她便也不再愧疚,反而安心许多。
她如果当初真的被唐钰鹤娶回家了, 也只能给他相敬如宾的一辈子, 现如今,他娶的这个姑娘, 最坏的结果也是与她一样罢了,但唐钰鹤本身也是极好的人,性情好,家世也好,他的妻子未必就不会对他生出爱慕之心来。
这自是比娶她要好的。
青穗也知往事不可追,迟疑再三,见着傅云琅面色如常确实并无半分介怀之意,也终究没再多说唐家的事。
傅云琅兴致不高,也不是很想逛,立在原地咬手里的冰糖葫芦。
她在口味上没有什么特别嗜好,但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化开,还是觉得心情跟着愉悦了几分。
青穗则是埋头还在随身携带的布兜里翻找别的零嘴儿:“我这还有很多干果来着,有一包大枣也特别好吃。”
她兜子里乱七八糟东西放得太多,包东西的纸包又都大同小异,不太好找。
傅云琅探头想要帮忙,但一手拎着灯,一手又举着冰糖葫芦也腾不出手。
她本是下意识想将手里的灯先搁到旁边的石台上暂放,可是看了那丑东西一眼,没舍得,迟疑着又缩回手。
恰在此时,另一边的侧后方有人替她接过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傅云琅只当是姜沅芷或是聂扶摇她们找过来了,本能的没有多想,也伸手进青穗的布兜里跟着一起翻找:“捏一捏纸包,应该能分辨出来。”
说着话,后知后觉听着身后的动静不对,像是有人咯吱咯吱咬糖衣的声音。
傅云琅心思微动,蓦然回首。
身后挨着的没有人,却在牌坊柱子的另一边露出男子黑色氅衣的一角。
明明还没看见人,傅云琅却是呼吸猛地一滞,心跳莫名加快。
她也没迟疑,动作在思想之前已经转身绕过去两步。
繁华的月色灯影之下,男人的五官轮廓依旧俊美不俗,鲜活又张扬。
是的,前不久尉迟澍已经过了二十岁生辰,如今才能真的称之为男人。
他唇角噙着笑,可能是这几个月的奔波忙碌熬得瘦了些,显得五官越发立体深刻了,只眉宇间属于少年意气的风采犹在,依旧还是傅云琅最熟悉的模样。
看她找过来,他眼底揶揄的笑意也跟着直接泛滥开来。
下一刻,傅云琅就又奔上前去,扑进了他怀里。
尉迟澍显然未曾想到她会如此热情,反而身体瞬间僵硬着愣了愣。
之后,笑容就在他整张面孔上绽开,他手臂圈住她的肩背,嘴上却还卖乖:“大街上呢……”
事实上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本就人少,加上刚好躲在了牌坊底下柱子遮挡的死角里,视野也不算太明显。
这个地方也恰是当初他二人第一次阴差阳错共同经历生死的地方。
傅云琅这些天里几乎没怎么提他,却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不惦念,也曾在夜深人静时被噩梦惊醒,然后一个人守着一室陌生的黑暗睁眼到天亮。
“你知道的,我原就不是什么太矜持的人!”傅云琅抱着他的腰没松手。
脸孔贴靠在裘衣底下男人的胸膛上,细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一声两声三声……
这样才渐渐地找到真实感,终于觉得踏实了。
调侃她“不矜持”的话,还是那年琼华宴的夜里尉迟澍偷听了她和楚怀安的秘密时拿来挖苦她的,此时再提,就又另是一番滋味了。
尉迟澍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后脑勺:“还算你有良心!”
这段时间傅云琅看似平静,事实上却过得并不轻松,一面担心着大魏的朝局动荡和尉迟澍的安危,一面还要狠下心来斩断过往,稳住心神算计荀越,她并不开心。
此时靠在尉迟澍怀里,竟破天荒才感觉到了几分委屈和疲惫。
“我以为你至少还得个三五日才能来。”她闷声说道。
尉迟澍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背,没接茬。
而事实上即使他不说傅云琅也知道,他肯定是刚忙完朝中的事就立刻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傅云琅不是个多会撒娇示弱的人,兀自平复了情绪就主动自他怀里退出来。
而彼时,两人已是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还逛吗?”尉迟澍冲她挑了挑眉。
傅云琅却对周遭的繁华视而不见,只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面庞摇头:“回去了。”
青穗屏息敛气在旁装了半天鹌鹑,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跟上去,转身又跑去了街上玩。
傅云琅拎着那只兔子灯,尉迟澍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吃,两人牵着手漫步长街,逐渐远离了身后的繁华与喧嚣。
身后光线晦暗的街角,楚怀安慢慢走出来。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主动在傅云琅跟前露面却并不代表他就不想找她,事实上他是无数次来过这边,却又每每隔街对着那间铺子望而却步。
今夜,他原是暗中尾随傅云琅一路走到这边的,可是还没等鼓足了勇气上前相见尉迟澍就出现了。
这个情况,他显然是不适合再露面,想着傅云琅应该很快便要返回大魏,而这次一别就应该真的是永别,心里莫名的彷徨又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当初选择这条路时他分明就是坚定的,可是自从傅云琅走后,他反而会觉得愧疚,认为自己对她是应该有一份责任的,而这些情绪在这趟傅云琅回来之后又演变的越发复杂。
其实他若是当真心无杂念,是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带着妻子上门和傅云琅道谢的,曲怀意也提过这事不止一次,他却回回都本能的就找话茬遮掩回避,没有带着曲怀意一起来。
这会儿他指定是不能再继续追着傅云琅去说三道四,心里却越发的烦躁无措,强行转身也朝灯火阑珊的热闹庙街上走去。
那边唐钰鹤陪着妻子挑糖人挑了许久,期间却没再回头去多看傅云琅一眼。
等到他的妻子选了两个糖人二人拿着一同转身,他这才又悄然朝那牌坊底下傅云琅之前站过的地方又多看了眼。
然而,人已经不在了。
他情绪其实没什么变化,但身侧女子却仿佛还是感觉到了,精准捕捉他的视线也跟着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唐钰鹤转身时发现她没动,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站着就又回头喊她:“怎么不走了?你有心事?”
顾氏抬眸看他,抿了下嘴唇,不置可否。
“以往你可喜欢吃甜食了,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看你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将碟子里的芙蓉莲子酥吃了两大块,今儿个却只拿在手里也不吃了。”唐钰鹤温声笑着晃了晃拿在手里的一个糖人。
他自己其实不喜欢吃甜食,但是方才买的时候顾氏非要买一对儿,他就依着她也拿了一支与她手里配对儿的。
顾氏愣了愣,想到两人相看那一日的情形。
当时初次见面,她跟随家里长辈去唐家拜访,事实上就是两家长辈寒暄,他们俩只是露个面互相打量两眼罢了,当时不好随便说话,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她心里紧张就想转移下注意力,然后便默默地埋头吃了好些点心。
她以为没人在意过的,此时听着唐钰鹤提起,不期然便微微红了脸,略带苦涩的嗔了句:“侯爷……待妾身很好,没什么的。”
“真的没什么吗?”唐钰鹤的态度依旧是温和的,他又看向那座牌坊底下,“曾经早几年,我是动过想娶傅家姑娘的心思,不过最后阴差阳错,没那个福分也便算了。”
顾氏讶然,不是惊讶于他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人的事,而是吃惊他竟会主动坦白就这样当面自曝其短。
顾氏眼神闪了闪,这回心下紧张之余又莫名多了几分心虚。
唐钰鹤却又收回视线望着她道:“我知这件事会叫你心里有隔阂,但是早已发生之事无法改变,这是无可奈何。窈娘,我既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了你进我唐家门,就自是一心一意想要同你好好过一辈子的,能否请你不要计较这件旧事了?”
当初他和傅云琅之间的事不算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猎场上的几番接触,人多眼杂的,也总有好事之人瞧出了端倪,后来随着傅云琅嫁去大魏闹出的风波动静太大,与他的旧事也少不得被渲染传了出来。
他妻族的主枝虽然不在京城,但顾家也有在京为官的族亲,这事顾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毕竟是段小儿女之间模棱两可又无疾而终的旧事了,通常情况下世人只会要求女子识大体,若是去翻这些旧账就太没意思了,毕竟妒妇的名声不好听。
“要说完全不曾介怀,那定是假的。”顾氏沉默着,夫妻两个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她忽而如释重负的笑了:“不过侯爷今日坦言告知,倒是叫妾身安心。”
顿了一下,她也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垂眸片刻又主动迎上唐钰鹤的目光:“事实上,这阵子我有几次特意从傅家铺面的门前路过,远远瞧过傅大小姐几次。”
她和唐钰鹤,家世相当,年纪相仿,虽说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
唐钰鹤待她温和,她自也会上了心,在意他,也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这种情况下,是没哪个女人能对自己夫君心里有个别的女子的事毫不在意的。
唐钰鹤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他是今日才知道傅云琅居然回来了。
嘴唇动了动,他下意识就有几分紧张。
顾氏随口就又笑了:“傅大小姐回京有一阵子了,夫君应该不知道吧?是我小心眼,总忍不住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才……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是我不应该,你与她如今已然各自婚嫁,倒是我差点闹出笑话来。”
“我确实不知道她回来了,而且我与她之间也早就彻底断了。”自傅云琅另拟婚约离京那日起就断了。
有些话,唐钰鹤一直不想亲口承认,毕竟这算他人生中曾经的挫败,但是他并不想叫妻子心里有隔阂。
他牵起顾氏的手,继续朝庙街上走去。
“遗憾吗?”顾氏侧目看他,见他容色平静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反而忍不住好奇,“没能娶成她,夫君可是觉得遗憾了?”
“即使遗憾,也是曾经过往里的遗憾,而不是将来的。”唐钰鹤说这话时目不斜视,也毫不迟疑,后他才侧目看向身侧与他同行的女子,一字一句郑重道:“你信我,我会一心一意同你好生过日子。”
傅云琅曾经的确是他求而不得的遗憾,但他既然没能忤逆过孝道,应允了父亲娶了别的女子,就自然要担负起为人夫婿的责任,不能因为他曾爱而不得,就冷落苛待另一个女子,叫她所嫁非人,一生都不得快乐,他现在的妻子不欠他什么,她是无辜的,不该为了旁人的感情献祭成为牺牲品。
“嗯。”
顾氏笑着,这一刻看着夫婿坚定的言语神色,心中一片温热熨帖。
楚怀安立在旁边的一个摊子前,原是为了避嫌,不想撞破他们夫妻之间的尴尬,但无意听了这一场私房话后脸色却是越来越白,直至最后变成了失魂落魄,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重生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傅云琅之间是理直气壮的互不亏欠,可是站在唐钰鹤的面前,他才发现他上辈子对傅云琅真正的亏欠。
第105章 错了
他眼里只看到了傅云琅在他面前的冷淡疏离, 然后便心安理得的认为他对待她的方式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事实上真的没问题吗?
本来就是他用不光彩的手段算计娶的她,甚至于他和曲家的事曾经一度也闹得沸沸扬扬, 他甚至也不是不知道有段时间总有些眼红他的人拿他和曲怀意的旧婚约去傅云琅面前说嘴, 试图下她的面子,叫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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