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声音嘈杂,有贪婪的欲望慢慢滋生,空气掺杂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良久,她终于听见一道喑哑的嗓音,语句模糊不清,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觉得那声音很耳熟。
她焦急地朝着没有方向的黑暗中跑去,那道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呼吸一紧,急促醒来,睁眼却只觉一阵冷风扑面,冻的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顺手扯了个离她最近的东西遮在面前挡风。
猝不及防之下,殷折雪被她扯的不得不低下头,长发顺着肩侧滑下来,落在她脸颊。
曲秋橙看了看手里这团柔软的灰帛,又看了看眼前这人冷沉却精致漂亮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空中有点冷,缥缈的白色云雾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犹如交错的呼吸。
他看了她片刻,倒是难得没有和她计较她的轻薄行为,语气淡淡道:“能动了?”
曲秋橙眨巴眨巴眼,灵魂终于归位,强迫自己一根根松开拽着他灰帛的手指,然后一骨碌从他怀里爬了起来,抬抬胳膊扭扭头。
真的能动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离顾影风越来越近了。
他们现在坐在玄鸟身上,玄鸟速度不快不慢,后面的城主府还能看得见模糊轮廓,想来时间过去没多久。
殷折雪瞅着她这副喜形于色的样子,眉梢轻扬,淡声道:“解释解释,之前是怎么回事。”
刚准备向他表达感激之情的曲秋橙顿时浑身一僵。
她能跟他说这是缚灵珠的问题吗?
当然不能。
于是她假装迷茫一秒钟,行动比大脑反应还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捂着自己的脖子,脑袋往后一仰,脸上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最后生无可恋地一头倒在玄鸟身上。
一整套表演行云流水,生动自然。
殷折雪:“……”
她不会觉得她的表演非常浮夸吗?
见他眼神冷漠,曲秋橙只好乖乖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望着他,讨好地弯起嘴角冲他笑,意思是:你看我都说不出话了,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嘛。
殷折雪:“我就喜欢强人所难。”
曲秋橙:“……”
他这话倒也不算假话,因为他之前嗑cp的时候就挺强人所难的。
曲秋橙撇撇嘴,不过她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说什么?
殷折雪睨着她喜怒哀乐一眼就能看得穿的脸,哂道:“你猜。”
曲秋橙不信邪,表情严肃:那你猜猜我现在在说什么?
殷折雪:“你无不无聊?”
曲秋橙:你猜错了。
殷折雪:“不猜。”
曲秋橙:你的手疼不疼?
殷折雪抬了下眼,眸色漆黑:“曲秋橙,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猜不出来了是吧。
嘴上说着没兴趣,但她的每一个眼神他都很快给出回应,尽管回应的不耐烦而又敷衍。
他听不见她的心里话,之前说中的那些大概是从她的表情里猜的,所以他不会知道她方才问的究竟是什么。
曲秋橙若无其事地朝他笑了笑,没说话,朝他身侧坐了坐,不再做其他多余的事。
她不敢看他刻意拢在袖中的那只手,胸口残留些许无法排遣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原因。
玄鸟很快飞回不夜楼,流连地盘旋于上方,她视力好,从上面往下看恰好瞧见人群里的一抹靓丽的粉色,正打算抬手招呼,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容非愁身旁站着个眼熟的黑衣少年。
她眼睛微微睁圆,脖子往前伸了伸,伏在玄鸟翅窝往下看,揉了几下眼睛,确定没有看错,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顾、顾……”她手抓着殷折雪的袖子,震惊到连续磕巴,“他他、他居然醒了!”
殷折雪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学着她说话的语气,声线平平道:“你你、你居然说话了。”
曲秋橙:“……”
他这个磕巴的语气学的不怎么像,没有震惊,只有无尽的嘲讽。
殷折雪语气凉凉:“看来顾影风果然对你很重要,一见他你便能张口说话。”
曲秋橙习惯到麻木,甚至学会了反客为主:“所以你又嗑到了是吗?”
殷折雪没说话,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移开目光。
顾影风感觉自己似乎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长到足以他忘记过去,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竟然有些不适应外界充足的光线。
刺眼,陌生。
他抬手搭在眼前,缓了好久才勉强适应,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强撑着坐起身环视四周,满脸懵逼地呆坐在床上,久久没能回过神。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他有点头疼,轻“嘶”了声,使劲甩甩头,身体晕乎乎地摇晃。
直到眼前挥过一只手。
“喂喂,小拖油瓶,醒了就别傻坐着,赶紧起来跑路啊,现在不跑就等着被抓起来坐牢吧。”
顾影风茫然看着面前这个粉衣裳的骚包男,嗓子干疼干疼的,他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连胸腔也隐隐作痛。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浑身上下都在疼。
这是怎么回事?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呻///吟。
容非愁看的恼火,一巴掌毫不客气地呼他后脑勺上,斥道:“叫什么叫,还不赶紧起来?你要想去蹲大牢你自己去,我可不想陪你!”
顾影风被这一巴掌打得愈发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就站起来跟他跳窗跑路,等拐拐绕绕出了不夜楼他才勉强清醒些,扶着墙一脸错愕地瞪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嗯?这人谁啊?凭什么扇我巴掌?他扇了我,我还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路?我有病吧?
顾影风陷入对人生的反思中,一秒钟反思完,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遂毫不犹豫一巴掌呼回去。
容非愁早防着他呢,身形一闪便避开了他这一巴掌。
顾影风不甘示弱,当场和他过起招来,睡一觉起来后他浑身上下舒服的不行,好似有一股神秘力量蕴藏在体内,急需发泄。
容非愁被他当成练手工具人,有点恼火,他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惹麻烦,费了点力气把人制服后往四周看了两眼,见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便更紧地扼住顾影风的脖子,压着火气低声警告他。
“不想死就老实点。”他想起什么,没好气地补充,“曲秋橙……苏轻挽,你认识吧?我跟她是一伙的。”
顾影风停止挣扎,眼神飘忽一瞬,刹那清明。
苏轻挽,应该是他的心上人。
他又有点头疼,为什么是“应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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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弟这三个字,有些刺耳。◎
容非愁收拾完小拖油瓶不经意间抬起头, 忽然注意到上空逐渐凝聚起的黑色结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玄石城竟然将玄石境域打开了!
容非愁在脑中迅速分析眼下的情况,过去三百年间, 四洲十族开启玄石境域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两次,今日便是第三次。
这可实在太稀罕了。
那位主究竟干了什么,陆商为了拦下他竟然不惜打开玄石境域?
玄石境域开启后能够将方圆百里的城池彻底笼罩在结界中, 易守难攻, 非常适合在战争中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但这样也有个非常大的弊端。
境域在隔绝外界攻击的同时也会阻断灵力的涌入,一旦境域内剩余的灵力被消耗完, 那么城内的修者们便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因此, 被隔绝在玄石境域中的修者哪怕再强大,在灵力耗尽的情况下也敌不过人海战术。
但境域开启一次需要耗费一座城至少百年储量的玄石, 且开启后至少十天内无法关闭, 所以一般不到紧要关头, 没有哪个城主舍得献祭那么多的玄石。
毕竟玄石可是最重要的资源, 若是储存量不够, 一旦境域关闭,偌大一座城便会失去基础能源支撑,之后很快就会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城池瓜分殆尽。
容非愁简直要被气笑, 他果然挑了个不得了的主, 这才几天就引的东洲四大城之一的玄石城为他开启玄石境域?
三百年前他还没出生,错过那两次的盛景,这一次倒是亲眼目睹, 顺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沉浸式体验。
简直荣幸之至!
所以他接下来该怎么做?放弃那位, 投诚玄石城?还是将错就错, 拿这条命来赌一把?
容非愁望着天上逐渐闭合的缺口, 眸色越来越深。
曲秋橙在听完系统对玄石境域的科普后, 一时间也有些心情复杂。
她确实没想到这个玄石境域竟然如此厉害,更没想到,玄石城主不惜如此也要将殷折雪困在城中。
“那片雪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她问系统,“它肯定比百年玄石还要重要,说不定比这整座城的人都重要,不然玄石城主不会为此冒这么大的险。”
系统:“……”
曲秋橙:“你的沉默让我心慌慌。”
系统:“你的质问也让我心慌慌。”
曲秋橙不太理解:“系统也有心?”
系统:“……”
它选择转移话题,含糊其辞:“反正你只要知道雪花很重要就行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雪花很重要,不然玄石城主至于费这么大力气开启玄石境域吗?
系统不告诉她,她便打算去问殷折雪,可等她偏过头看清他的神色,到嘴的话便不知为何咽了回去,莫名有些问不出口。
他在看空中的黑色境域,颈间的灰帛有些凌乱,几缕长发随风卷入,有几分支离破碎的美感。
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却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曲秋橙皱起眉,胡思乱想了一通,倒是想起之前玄石境域开启时他似乎也不太对劲的状态。
那时他抬头看见黑色境域便怔了神,身后长发张扬,额前遮眸的发也被风撩开,露出那双狭长漂亮的双眸。
黝黑瞳仁隐现猩红,他整个人仿佛陷入某种回忆无法自拔,清醒过后便冷声令玄鸟冲出境域。
可惜只是耽搁了最初怔神的那么一瞬间,玄鸟便错过最佳冲出时机,最后一头撞上闭合的域口,没冲出去,反而把翅膀弄伤了。
玄鸟委委屈屈地躲在一旁舔舐伤口,靠着它翅膀休息的曲秋橙则偷偷看了眼殷折雪。
大反派不太对劲,虽然以前他也挺疏离冷淡,但远不及此时,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戾气息,他周身仿若绷着一根弦,拨一下就会断。
因此她只能这么干坐着,不敢凑上去打扰他,怕不小心弄断那根弦然后提前归西。
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陆商既然敢开玄石境域,肯定已经想好对付殷折雪的办法,搞不好就是想耗尽他的灵力,然后凭借人海战术弄死他。
所以他们中间究竟掺杂了怎样的血海深仇?与那片雪花有关?
曲秋橙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只是想活着回家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跟着反派有危险,不跟反派还是有危险。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跟大反派上了同一条贼船,反正短期内是不可能半路下船了。
她想通后便坐直身体,悄悄看向他右手的那只袖子,雷电烧干了他伤口的血,可毕竟没有正经处理过,行动间会不经意扯到伤口。
灰色袖口边缘已经显出淡淡的红色,他的伤口果然裂开了,她光看着那点血迹都觉得疼,他却从头至尾如此轻描淡写,根本看不出来他疼不疼。
大反派就算疼也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他应该也会疼的吧?
她有点坐不住,开始从芥子囊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掏着掏着忽然发现一瓶没用完的催云膏。
这是之前在书海阁时他送她的。
她在心里问系统:“催云膏对他有用吗?”
系统:“有用,催云膏可以治愈一切外伤,很珍贵的。”
它小声哔哔:“真是奇怪,殷折雪居然会送你催云膏,这可是连重九和涿光都没有的待遇。”
曲秋橙没听见这句话,兀自翻了翻芥子囊里的其他东西:“还有对他的伤有用的东西吗?”
系统挨个告诉她每个瓶子里丹药的药效、用法,她一一记下,最后挑出几个瓶子,又将压箱底的一套新衣裳撕成布条。
殷折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弄他的袖子,他以为是玄鸟,看也没看便随手往后一拨,袖中的指骨碰到一只温软的手。
他一怔,侧过脸。
曲秋橙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举起两只手,略显紧张地解释:“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你的手上点药……它一直在流血,我喊你你又不理我,所以就……”
殷折雪低眸扫了眼,灰色的袖摆确实微红一片,袖中的指骨隐隐作痛,有时候痛到麻木就不会觉得疼。
说起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等伤痛的?
殷折雪眼底短暂地显出一丝空白,漆黑眼睫轻轻覆下,很巧妙地遮住那点不易察觉的情绪变化。
他沉默片刻,费解地盯着她的脸。
天机书给他的答案为什么会是她?她和顾影风能让他找回三百年前的记忆?
见他久久不出声,她以为他这是默认拒绝,便松了松拿着药的手指:“那要不你自己来吧,不过伤口最好还是快点处理,不然时间长了……”
没等她啰嗦完,他便毫无情绪地将那只残缺的手伸了出来。
她甫看见便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的脸,他居然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之前她见过这只手上的伤,可那时看得不太真切,还有眼泪模糊了视线,这等伤口给她带来的震动便大打折扣,可此时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右手只剩下小半只手掌,五根手指以及大半只手掌被烧得只剩零星几片焦黑的肉,沾染红黑色血液与腐肉的指骨细长而又狰狞。
五根指骨微微蜷缩,很安静地等着她上药,很难看出它原本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样子。
她心口在发颤,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系统指导道:“手上的腐肉要剔掉,不然会影响新肉生出来。”
曲秋橙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她很慌,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消毒水之类的,万一发炎怎么办?
系统继续给她出主意:“没事,看见那个青莲花纹的瓶子了吗?你倒上去,再拿把小刀一点点把腐肉剔掉……”
曲秋橙心惊肉跳地按照步骤操作,大约是太紧张了,她不得不说话转移注意力,习惯性地磕巴了一下:“疼、疼的话,你就跟我说说话,这样可以转移注意力……”
殷折雪看着她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心想就算疼,疼的也合该是他,她抖什么?
她倒完青莲水,拿着细小的剔骨刀剔下第一片焦黑的腐肉时,刀子险些没拿稳,还是殷折雪用另一只手托在她腕下,强硬地按着她的手一刀下去,眨眼便切掉大片腐肉。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眉尖不适地蹙了下,语气不咸不淡道:“既然下不了手,又何必强迫自己这么做。”
曲秋橙声音有点闷:“你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说,既然知道迟早要死,为何现在不早点死。”
她推开他的手,攥紧了刀子,下第二刀时明显有很大进步:“有些人明知道自己早晚都会死,但不妨碍他们现在好好活着。我确实下不了这个手,但又必须得做,而且不做又怎么知道真的做不到呢?
“你呢,你明知道自己的伤该处理,为什么却不在意?”
殷折雪不作声。
她平复心跳,继续找话题道:“殷折雪,你以前也经常受伤不处理伤口吗?”
有好几秒,他都没说话,直到她下第三刀,还想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时,他才平静道:“忘了。”
她一愣,刀子陷入拇指那片的腐肉,很快反应过来,心惊肉跳地将之剔了个干干净净:“为什么会忘了?”
殷折雪盯着她苍白的下颌,拇指那里倏然传来钻心的刺痛,他不由蹙起眉,掩藏在灰帛下的喉结急促滚动,嗓音低哑许多:“忘了就是忘了,哪里有为什么。”
这语气还真是……幼稚。
她突然有点想笑,抿了抿唇道:“要不你再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他撩了下眼皮,正打算拒绝她这个无理的要求,她又道:“不然我太容易紧张,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医疗实操,下手没个轻重,万一太紧张,中间一不小心把你指骨掰断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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