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秋橙登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刚才不是说不会对她做什么吗,现在这又是演哪一出?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有力气,只能憋屈地忍耐下来,盖头下的眼睛快要喷火。
狗男人说话不算话,就应该学学殷折雪,殷折雪虽然是个大反派,但他素来一诺千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又开始想念大反派。
呜呜呜殷折雪你人在哪,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的cp相方被别的男人摸手手?
曲秋橙被摸的手背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冒了出来,脖颈、耳后全都无法避免,这是被惊吓恶心的。
大约是她的反应太过剧烈,竟惹得少城主发笑,这次的笑声略显奇怪,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筋骨错位的咔哒声。
她听的毛骨悚然,指尖也不自觉地发颤。
少城主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不如先前的温和,透着一丝轻佻与挑剔。
“你就是苏轻挽?”他捏住红盖头一角欲掀开,“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执念之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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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少城主即将掀开盖头之际,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少城主少城主,大事不好了,城主大人突然过来了!”
他脸色冷了下来,转身就走。
盖头重新落回去,曲秋橙悄悄松了口气,脑子里开始迅速过剧情。
侍女说这位少城主生病,莫非就是指刚才一出?性格突变?或者双重人格?再不然就是被人夺舍?
思及此,她蓦地想起原著里顾影风和苏轻挽中后期也曾性格大变,这本书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都性格大变?
她脖子有点酸,老是保持一个姿势搞得浑身难受,手脚无力,乱动弹反而有可能摔下去,她只好心酸地忍耐。
这间房似乎被人单独隔离,她不知道那位城主大人是不是发现他那不孝子干的这些事而来兴师问罪,等了片刻外面依旧毫无动静。
她现在不仅脖子疼,连肩膀和腰都有点酸疼,能不能来个人给她换个姿势?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盖头下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颜色。
灰袍长衣。
落下的红盖头一角被男人瘦长的手指轻轻捻住,那只手骨节分明,赏心悦目,灰色衣摆垂落至她双膝,掩住她的红嫁衣。
曲秋橙心头一跳,盯着他的手,耳根倏然发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实在莫名其妙,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是殷折雪吗?他终于肯出来了?盖头……头……
她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那只手微顿,而后径直掀开她的盖头。
光线重新涌入,视野范围从极窄的衣角处扩大至灰色腰封,接着是平平无奇的灰帛与精致的下颌。
她睁着一双湿润的圆眼,呆呆望着为她掀开盖头的男人。
灰衣灰帛,黑发黑签,他的靴尖松松抵在她双脚之间,离她很近,比方才少城主离的还近。
他漫不经心拎着那片艳红的盖头,居高临下地垂睫瞧着她。
目光自上而下,从她额前的碎发到轻颤的睫毛,再到沁出一丝薄汗的鼻尖,最后才落在抿上浓烈色彩的双唇。
隐在发后的冷淡眸光慢慢染上不为人知的温度。
她的脑袋微微歪着,凤冠摇摇欲坠,颊侧垂落两粒金色的圆珠点缀,衬得她肌肤愈发的白,却也楚楚可怜。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迷茫的待宰羔羊,连瑟瑟发抖都做不到,只能用这样无助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
真可怜啊。殷折雪心不在焉地想,沉郁目光代替指尖,一点点描过她的脸颊,眼底的黑色浓郁得化不开。
曲秋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冲他眨眼睛,试图用眼神与他交流。
殷折雪施舍般抬了下眼睫。
曲秋橙:救命!
殷折雪缓缓道:“看不懂。”
曲秋橙:我说,救命!!
殷折雪:“不用谢。”
曲秋橙气到闭眼,忽而听见他很低的轻笑声,虽然很气,但身体和心灵却因为这声笑而轻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来了,她就可以躺平了,哪怕他这一趟八成只是想看笑话。
然后她就感觉头上落下熟悉的重量。
他居然把红盖头又给她盖了回去!
殷折雪昨日在玄石城的某家书阁待了一整晚,他无法理解为何总是对曲秋橙一退再退,为何她总能影响到他。
他企图从书中找出问题的答案,却一无所获,也许是这里的书阁存书太少,无法解答他遇见的问题,便打算回趟书海阁。
他将最后一本书一板一眼地塞回原位,指尖即将离开书脊之际,忽而感到侧颈传来灼热的刺痛感。
又是曲秋橙。
他站在书架前,周身气息冷漠,在“去找她”和“随她死活”之间拉扯一秒钟,转身便走。
他扯松颈间的灰帛,任由冷风灌进衣内,一团糟的情绪被生生压下去,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得太多。
带走她的是玄石城少城主的人,在去往城主府的路上,殷折雪耳畔一直回响着容非愁说的那些话。
“玄石城少城主陆林之,性格温顺,自小便与揽月城的那位天才大小姐相识,据说他俩还订过娃娃亲。
“不过陆林之在修炼方面天赋平平,三年前的四城大比中居然输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此后遭到不少人的耻笑。”
“揽月城主特别宠女儿,自然无法接受女儿的未婚夫是个如此弱小的废物,再加上这桩娃娃亲也只有两家人才知道,事后便悄悄退了这桩婚。”
“听说退婚后没多久陆林之便一病不起,整整三年没出过门。”
“想来他这次带走苏大小姐,多少是为了退婚那事儿,搞不好还会来一招生米煮成熟饭……”
玄鸟掠过城主府上空,下面却无一人发现,黑签化作一圈黑色项圈紧紧缠绕在玄鸟颈部,玄鸟受痛,蜷缩起翅膀瑟瑟发抖地垂落在屋顶。
殷折雪踩着玄鸟颈部的项圈,云雾萦绕在他衣侧。
忽而,他眸光一动。
玄鸟艰难地抬起脑袋向后看了一眼,那个周身散发巨大压迫力的陌生男人不见了,它颈间的束缚也随之稍松。
它不敢偷跑,它很怕那个男人,看他一眼都忍不住浑身打颤,禽兽看不懂人类的美丑,只知道那个人有着连兽类都直觉到恐惧的力量。
玄鸟委屈地缩起翅膀,小心翼翼将脑袋藏进翅窝,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
殷折雪找到曲秋橙时,她正瘫在椅子里被四个侍女按着上妆,她满脸生无可恋,双眼无光地四处乱瞄,有一次恰好同他的对上,但她没发现,很快便又怏怏看向别处。
他不知为何竟停在原地,收敛气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侍女们为她上妆。
敷粉,描眉,抿唇,每一种颜色都与她无比般配,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白皙的肌肤。
在这之前,她从未如此听话地任人摆弄,她总在动,安静不下来,今日却如受伤的羊羔,无法动弹,任人为所欲为。
倒是挺……赏心悦目。
殷折雪眼底闪过些许兴味,唇角轻轻勾起,袖手倚着一旁的书柜,漫不经心地瞧她脸颊的每一处细节,游戏似的想要从中挑出任何一个不完美的细节。
可惜没等他找到不完美的地方,那方坠着金色流苏的红盖头便轻轻落下,她的容颜被掩盖。
盖头彻底落下之前,她有些排斥地抬了下眼,隔着摇曳的金色流苏,竟那般凑巧地与他相对。
殷折雪呼吸蓦地一滞,这一瞬便气息失控。
他目不转睛凝着那方红色,不自觉地向她走近,待回过神才发觉,他的手已经触碰到那条金色流苏。
陌生触感不知死活地绞在指尖,连带着胸口也仿佛被丝丝缕缕的金线绞住。
他倏地收回手,退后半步,脸色阴沉地离开这个房间。
从头到尾,她都不会知道他来过。
本该如此的。
再次见到那方红色盖头时,殷折雪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又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天机书上的那两个名字,若她当真嫁给别人,他便永远无法找回自己的记忆。
至少现在,她不能嫁给别人。
陆林之刚走出这间院子,便瞧见他那位威风凛凛的父亲大步流星向他走来。
陆商面沉似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生生提到自己眼前,眼中压着烈烈的火,几乎是低吼道:“浮仙舟失事,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用的力气太大,又是修为高深的修者,这一掐几乎没怎么收着力。
陆林之被掐的喘不上来气,脸色涨红,隐隐泛青,可唇角的笑却分毫不少。
他用眼神告诉他:是啊,没错。
陆商怒不可遏,一把将他甩下,陆林之的身体随着那股力道向后,重重撞上一堵墙,胸口发闷,一口腥甜的血涌上喉咙。
陆商怒道:“我是不是说过要你老实点?!浮仙舟一旦出事,那就是几百条人命!你竟拿人命来和我斗法?!你这畜生,别以为藏在林之身体里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陆林之捂着红彤彤一片的脖子,硬是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他笑到眼睛都湿了,这会儿没什么力气,索性便就着这个姿势靠在墙上喘息。
“让我生不如死?哈哈,你是说用那玩意折磨我?”他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泪水,无所谓道,“随你的便,反正只要陆林之还活着,我就不会死,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要因为我而提心吊胆一日,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他咳了一声,用手捂住嘴,这便再也止不住咳嗽,松开手,掌心一片红。
陆林之疲惫地喘着气,轻抬濡湿的睫毛,讥诮道:“你说是吧,爹?”
这声爹太过刺耳,陆商最痛恨他用这张脸、这具身体、这个声音叫他“爹”,他胸膛剧烈起伏,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林之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死。”陆商侧站在他身前,高大身影投下一抹影子,笼在陆林之身上,“至于你,冒牌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离开林之的身体,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哈哈哈!让我消失?让我消失!”陆林之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他喘不上来气也要笑,笑到最后只能虚弱地单手扶着额头,眯着眸看他,语气轻飘飘的,“是吗?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看看最后消失的是你最爱的儿子,还是我这个假货。”
陆商眉心狠狠一跳,拳头又攥了起来。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杀死我的那个人,”陆林之扯起嘴角,“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还嫌不够,停顿一下,愈发恶毒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你们是不会忘记的吧?”
陆商反复被他戳中心中最恐惧的地方,脸色难看至极,只恨不能立刻弄死他,他压抑着声音吩咐随从:“今晚将少爷带去祭堂,老规矩,四个时辰。”
陆林之脸色发白,却依旧笑着。
待陆商走后,他才被管事搀扶起来,管事低声道:“小城主何必硬撑?让少城主出来与城主说道,不是可以免了这顿罚吗?”
陆林之垂着眼:“我知道啊。”
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都是陆林之,陆商却只认另一个,就因为他出生时晚了一步吗?
陆林之推开管事,踉跄站稳,抬手拍干净衣裳上的灰尘,兀自走向那间喜房,临进门前还有点紧张地将手心在衣裳上蹭了蹭。
他马上就要见到陆林之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了。
亦是他的心上人。
推门的前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什么,心中刚涌起的一丝欢喜瞬间便被潜意识中深藏的恐惧所淹没。
那是来自种族天性的畏惧与惶恐。
陆林之瞪大眼,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这扇门。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应该会入v,感谢所有追到这里的宝贝们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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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陆林之在推门之前晕了过去, 管事的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匆忙命人去喊医修。
城主府今日十分热闹,除却少城主院子里这桩不为人知的婚事, 还有一桩大事。
自玄石城出发的一艘浮仙舟于半路坠落,舟上大部分是普通人,几乎没有活口, 剩下的只有一部分修者活了下来。
浮仙舟不会无缘无故坠落, 排查出的结果是供应的玄石被人掉包,以次充好, 导致能源不足, 浮仙舟半途坠落。
四洲十族震动,毕竟死的那些人来自四洲各处, 陆商顶着压力连夜处理这事儿, 险些没把头熬秃。
没等他处理好这件事, 又有人来报, 说是少城主早上掳了个姑娘回来欲与她成亲, 那姑娘还是揽月城的千金。
陆商听到这个消息后眼前一黑,被那个假儿子气得心脏都在抽搐,他扬手摔了一堆东西, 怒不可遏道:“去, 把那逆子带去祭堂!立刻!马上!”
来人为难道:“可是现在那位是少城主,这……”
陆商脑门青筋直蹦,吼道:“那就给他吃药!把那假货逼出来!”
曲秋橙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见有脚步声停在门口, 随后便是管事惊呼的声音, 应该是少城主晕倒了。
她轻轻转了下眼珠, 心想这个亲大概是成不了的, 这位少城主似乎病得很重。
他娶她不会是想冲喜吧?
曲秋橙暗暗“噫”了声,封建糟粕不可取啊。
她一个人呆坐在屋中,久久无人陪她说话,有点无聊,也不知道殷折雪在不在,虽然他说话气人,但起码可以解闷。
于是她轻轻动了下手指,指甲剐蹭着椅子扶手,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屋中人的注意,可惜没人回应。
过了不知多久,她枕着殷折雪难得好心给她塞的枕垫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到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
红盖头又被人掀开了,眼前的人还是老熟人。
殷折雪指尖勾着那方红色,半笑不笑的模样:“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她眨眨眼:什么好戏?
殷折雪意味深长道:“大变活人。”
曲秋橙软哒哒地瘫了下去,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表演魔术吗?
不过看戏的话,他应该会把她带过去的吧?不用一个人闷在屋中自然是好事。
她瞬间又精神了起来:看看看,我要看,带我去看!
殷折雪见她仍旧这副模样,眉心轻蹙道:“你没被下药?”
他方才去见了把她掳来的那两个人,稍微用了点小手段,他们的确没对她用药,她从车上下来时就是这个模样。
曲秋橙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
殷折雪:“那你为何动弹不得?”
曲秋橙眨了三下眼,装萌。
殷折雪:“你再乱眨眼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城主府建在空中,真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她不敢随便眨眼睛了。
殷折雪打量着她的神色,冷不丁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她犹豫,不敢眨眼。
殷折雪:“眨。”
她迅速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讨好似的眨了两下,两扇乌黑睫毛颤颤的。
这么活泼,想来是没什么大碍,说不出话倒也算一件好事。
难得清净。
殷折雪将那方红盖头扔她怀中,顿了一下才俯身将她抱进怀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咸不淡道:“下不为例。”
曲秋橙心想这话她说才对,又不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不过她现在不能和他对着干,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他说的都对,再乖乖把脑袋靠在他颈间的灰帛上。
……还挺舒服。
城主府祭堂。
刚醒过来的陆林之被强行灌了药,又一次昏死过去。
虽说是祭堂,实际上和“祭”没有任何关系,非要说的话应当与囚室差不多,堂内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只正中央镶嵌一方温泉大小的蓝色冷池,池面氤氲着灰色的冷雾,室内温度极低。
这三年来,陆林之每个月都要来祭堂待上几晚,受那种生生死死的折磨,冷池下的那玩意只对他有用,却无法伤到温和的那个陆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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