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保护尊主!”拾瑛道。
远处传来苦嗔行者的声音:“这两人便是阎尊座下的无常使,白无常与红无常,可不问先诛。”
“屈屈小妖,也敢在法相面前放肆!”兰彩罗不屑一笑,双翅震动,风暴骤起,无数灵气化成的幻羽如漫天流矢射向拾瑛与七煞。
然而从天而降的一束火光,顷刻间将幻羽湮灭成尘。
兰彩罗大惊失色,扭头看向火光来处,只见高座之上的黎缨懒懒斜靠,一双凤眸淡漠而高傲地瞥向兰彩罗。
“区区小鸟,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来自血脉的威压让兰彩罗登时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八千羽族共主,帝鸾一族之长,黎缨虽不在位,但永远是羽族的皇。兰彩罗原身只是一只蓝羽鹦鹉,如何能与帝鸾神脉相比。
“殿下!”兰彩罗忘记了法相的尊严,在羽皇面前唯有匍匐鞠躬。
苦嗔行者冷哼一声:“帝鸾一族难道要助阴墟鬼王与道盟为敌?”
黎缨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笑意。
“我只是个被朱紫墟放逐的无名散修,代表不了帝鸾一族的立场。”黎缨淡淡道,“不过有人欺负我的妹妹,我出手教训一下。”
众人这才意识到拾瑛与黎缨的关系似乎不浅,有心人更是留意到之前便是黎缨主动招了拾瑛坐在她身旁。
“那便请羽皇约束好自己的‘妹妹’了!”苦嗔行者也不说破黎缨的包庇,帝鸾一族傲慢强大又心胸狭窄,与之为敌实为不智。
黎缨没有搭理苦嗔行者,她伸手将拾瑛拉了回来,拾瑛急红了眼想去帮晏霄,却被黎缨按住了肩膀。
“黎缨姐姐,他们那么多人打尊主,我要去保护尊主!”拾瑛悲愤得失了理智,想要冲出去帮忙。
“笨猫儿。”黎缨摇头叹息,“法相的战场,岂是你这小猫妖能卷入的,更何况,她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你照顾好自己她就不用为你分心了。”
破月剑压住了销魂剑,然而却未能再有寸进。
谢枕流凝视晏霄,沉声道:“你何必负隅顽抗,我信公仪徵所言,也信你无辜,你若弃剑罢手,我以破月剑起誓,绝不让你受辱。”
晏霄低笑一声,凤眸中翻涌着赤红的战意:“谢枕流还真是赤诚之人,可是……若我不无辜呢?”
谢枕流一怔,忽然销魂剑灵力激荡,将他逼退三分。
销魂剑穷追不舍,直取谢枕流心口。
谢枕流皱眉看着晏霄,剑修向来直觉最准,也最信自己的直觉,他能感受到晏霄身上锋锐的战意,但她绝非奸恶嗜杀之人。
终是剑鞘抵住了剑尖。
“谢枕流,现在的我,还不配让你拔剑吗?”晏霄目露挑衅。
谢枕流守而不攻,眸光沉静如平湖:“这是慈悲剑,不为杀人亮锋芒。”
晏霄心道——这是生死簿杀不了的人。
谢枕流于影像中看到了刺入公仪徵肩头的剑气,确实如公仪徵描述的一致无二,那是只有拥雪城才能养出的剑气,那出剑的是谁,拥有这段影像的,毫无疑问便是出剑之人了。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枕流对晏霄早有惜才之心,也有欣赏之意,她虽锋芒毕露,却非阴毒邪恶之人,而今被道盟围攻,只怕是被有心人做局。拥雪城难以置身事外,谢枕流也自觉有一份担当。他想以自己的方式救下晏霄与公仪徵,但晏霄的话却让他失了神。
——她不无辜吗?
另一边,公仪徵与宗庆的战局已分了胜负,几个师兄师姐联手,仍是不敌公仪徵。
法相之下无敌,法相境界也可一战,明霄法尊的唯一传人,如今众人亲眼看他出手,才知道半步法相和其他元婴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师兄,得罪了。”公仪徵抱拳致歉,在宗庆等人黯然的目光中向晏霄飞去。
便在这时,苦嗔行者口念经文,抛出檀珠,檀珠悬于空中,如星罗棋布,勾动天雷。金刚伏魔阵发出雷霆之音,如天怒一般轰鸣,九道惊雷向晏霄身上落去。
晏霄凌厉的凤眸向上一瞥,一股浩瀚苍凉的气息向四周荡开,衣袂飞扬,风雷涌动,褪去钗环的墨发于风中舞动,伏魔天雷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威胁,竟悬停于空中不敢劈落。
晏霄傲然一笑,广袖之下的纤纤素手于虚空中轻轻一探,一本古朴的蓝色书卷于掌心浮现。看似无害单薄的一本书,书肆上随处可见,却散发着恐怖的威压,一种被古神凝视的颤栗占据了每个人的灵魂,晴空万里忽生浓云惨雾,天地瞬间一暗。
众人心神一凛,苦嗔行者当机立断,双手结印,金刚伏魔阵内气息一变,咒文流转的结界瞬息之间吸收了结界内所有的光,置身其中的人只觉眼前一暗,便被彻底剥夺了视觉。
这便是苦嗔行者想出来可以应对生死簿法则的方法,以金刚伏魔阵困住晏霄,可破生死簿第二法则,再以无亮光界封锁她的视觉,可破第一法则。
看不到人,也得不到对方的血液,那她便无法以生死簿夺人性命。
失去了生死簿的阎尊,便如同折了双翼的凤凰,不再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仅靠自身力量,她根本无法与七宗法相相抗衡。
晏霄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风雷的喧嚣与人声的嘈杂。以法相的感知,即便失去了视觉,也能清晰判断一切声源与灵力的动向,但生死簿的第一法则,却需要以双目为凭,将眼前之人的容貌拓印于内页之上,方能禁锢其神魂,夺其性命。
“也不是全然无脑嘛。”晏霄轻笑一声,微一偏头,躲开了攻向自己的檀珠。
晏霄眼前一片黑暗,然而她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却将结界内看得一清二楚。
四十九颗檀珠于黑暗之中交错飞舞,将晏霄包围其中,构成了一个玄妙的法阵,意图绞杀晏霄。
“不过你们凭什么那么自信,觉得自己了解的,就是生死簿的全部法则?”
晏霄从容不迫,淡淡微笑,纤细柔美的五指在封面上轻轻一抹,生死簿三个字便如水波一般荡开,重新凝成了三个古怪的字。
在场之人茫然看着眼前一幕,没有人识得那三个古怪的字,唯有神霄派掌教麟照尊者脸色一变,仿佛被人掐着脖子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厄——难——书——”
什么生死簿,那都只是晏霄欺骗世人的障眼法。
厄难书,才是它的本名。
恐怖的威压以厄难书为中心蔓延开来,让人生出无端的恐惧与敬畏,宛如荒古的神祇降世,向人间投来一瞥。
“什么是厄难书?”有人颤声问道。
“神霄派藏书有记载,厄难书是天命书的分身,有天命书一成的力量。但是一成,便足以翻天覆地。”宗庆神色凝重地仰视厄难书,沉声说道。
天命书与混沌珠为开天至宝,其力量便是法则,便是天意。三千多年前,天命书流落人间,因一场大战而遗留了部分力量在两界山,这股力量凝聚千年,化为厄难书。厄难书拥有仅仅是天命书中掌管灾厄的法则力量,但这一成力量便是天意,人力根本不可能胜过天意。
“厄难书主掌的可不是区区蝼蚁的生死,而是三灾六难。”晏霄从容低哑的声音从阵中传出,带着一丝傲然与嘲弄。
水、风、火,谓之三灾。
这是自有天地以来,数万年间人族从未战胜过的天灾。
六难,是人之一世须要遭受的诸多劫难。
厄难书诞生三千多年,自生灵智之后,便游走于灾厄之地,吸取灾厄之力。这世间又有哪里的灾厄比得上阴墟的冰雨地火,又有哪里的劫难比得过阴墟的十万鬼奴?
是它于冥冥之中选中了晏霄成为宿主。而晏霄很清楚,若是被外间知道她手上拥有堪比天命书的厄难书,那道盟七宗拼死也会闯入阴墟夺走这神器。因此她将厄难书改头换面,将他幻化成为民间鬼话中的生死簿。
区区杀人邪器,又只是在阴墟之内逞凶,道盟便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然而今日,厄难书露出了他的真容。
阴云笼罩整片晴空,风雷于密云中涌动,咆哮着想要撕毁侵吞这个人间。
在天地浩劫之前,人是何等渺小脆弱,哪怕身为法相,也敌不过天地意志的威压。
苦嗔行者茫然看着眼前一幕,站在法阵中央手握厄难书的红衣女子面含微笑,如神女一般高贵雍容,仿佛这一切灾劫都是拂面春风。
——难道是自己错了?
——为何天道选择了她……
“晏霄。”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手腕被暖意包围,公仪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晏霄轻轻偏过头,她看不见公仪徵,但是丝毫不慌。
“公仪徵,你退到我身后,他们困不住我,也伤不了你。”晏霄柔声说道。
“不要发动厄难之力。”公仪徵沉声道,“你会受不住反噬之力的。”
“我不会死的。”晏霄安抚道。
“会有很多无辜之人因此而死。”公仪徵握紧她的手腕,声音沉痛而轻颤,“而你也会因此承受业力,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
“我不在乎。”晏霄声音冷了下来,“这一世都没活明白,还担心来世做什么?他们不想我们活着,你还担心他们会死吗?”
公仪徵沉重的叹息落在颈侧,晏霄感觉到自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担心的是你啊……”公仪徵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你本不该承受这些,一切皆因我而起……”
晏霄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仿佛裂开了无数的缝隙,那都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她这一生见过的光太少了,有一丝一缕,都不愿意放开。
“我没有枉杀无辜,他们恨我,只是因为我出身阴墟,他们怕我,只是因为我拥有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处,也不能丧失自保的力量。”晏霄垂下睫羽,掩住了眼底的波光,“公仪徵,我不喜欢这里。”
她不喜欢这个人间了,喜欢的只有身边这人,永远温柔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人间万般,皆是因他而美好。
“你放下厄难书,我来破阵,带你离开。”公仪徵轻抚她的后背,温声说道。
晏霄犹豫了三息,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
公仪徵松开抱着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鲜血一点点滴落,在地上汇成了细流。半步法相的心血凝聚了磅礴的灵气,似有金光浮动,公仪徵双手结印,灵血化为无数晦涩深奥的符文,在脚下徐徐展开法阵。
苦嗔行者看着眼前一幕,愕然失神:“他想强行破阵!”
以公仪徵的智慧,金刚伏魔阵的阵眼并不难找到,但是想要破解法阵,必须有足够庞大的力量支撑,公仪徵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过是半步法相,占据阵眼破阵,而力量不足,只会引来天雷焚神。
晏霄听到了苦嗔行者的惊呼,她不了解法阵,不知道公仪徵在做什么,但她了解公仪徵,既然他选择破阵,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晏霄,破阵之后,你就离开这里。
公仪徵的声音传入耳中,却是以传音的形式。
晏霄一怔,问道:什么意思?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没有等到回答,她便听到周围传来了一阵惊呼。
“公仪徵竟想突破法相!”
困在阵中的男子半身浴血,俊美的脸庞平静从容,眉心焕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受难的神子一般圣洁尊贵。
元婴破境,须以神魂凝聚身外法相,与天地共鸣,方得逍遥。
心境若未圆满而强行突破,轻则修为大退,根基受损,重则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公仪徵双手结印,纯澈的神魂自神窍疯狂涌出,冲霄而起,于身后缓缓凝聚法相。天地之间骤然响起一声嗡鸣,似乎天道之上,有不能直视的存在正垂眸审判,降下了让人颤栗跪伏的威压。
公仪徵脸色一白,鲜血自唇角溢出,身形轻轻一晃,便又重新站稳,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
晏霄终于明白公仪徵的意图,他想强行突破来打开结界。然而他困于半步法相,心结未解,经不起天道审判,只怕凶多吉少。
“公仪徵,你停下!”
晏霄厉喝一声,感应着公仪徵的气息,向前一步想要阻拦他,却被天道意志震退了两步。
“你心结未解,强行破境会死的!”晏霄失声喊道。
公仪徵轻轻一笑,想要回答,却开不了口。
体内一股剧痛几乎将他撕裂成两半,而背脊之上的道骨却迸发出明日般灼热的力量,撑着他的神魂与躯壳度过天道审判。
于此同时,位于阵眼的他受到金刚伏魔阵的攻击,九道雷劫向他劈落。
麟照尊者如梦初醒,大喊道:“苦嗔行者,撤阵!”
苦嗔行者苦笑叹息:“这已不是我能插手的领域了。”
当他决意破境,引入了天道意志,那外人便再插手了。
麟照尊者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便……
唉,他又有什么选择呢!
——轰——
天雷如银蛇,劈落在虚幻的法相之上,法相骤然溢散,就在众人以为公仪徵破境失败之时,散开的神魂再度凝聚,更加凝实。
法相竟吸收了雷劫之力!
每一道天雷都让法相更加凝实,然而公仪徵的脸色也更白一分,九道雷劫之后,法相昂然立于天地之间,轻轻挥扇,坚不可摧的金刚伏魔阵应声而破。
晏霄眼前骤然亮起,入目所见的,便是半跪在地,半神浴血的公仪徵。
他耗尽了全力,破境,破阵,终成法相,还她自由。
——晏霄,你很珍贵,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伤害自己来交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一阵春风,似乎还在耳边萦绕。
晏霄心口一阵绞痛——公仪徵,我又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来保护我?
晏霄扶着公仪徵,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抬手轻轻抹去他唇角的鲜血。
“公仪徵……”晏霄轻轻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只听到自己心口一声声的碎裂。
他的气息很弱,脸上也不见了从容温柔的微笑,身体也逐渐失去了温度。晏霄紧紧抱着公仪徵,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就好像怀抱着捉摸不住的月光。
早知是如此,她便不听他的话了,杀了这些人又怎么样,永堕轮回又怎么样!这世间一切,又哪里及得上他重要!
“公仪徵,你醒醒……”她埋在他颈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呼唤的声音颤抖着,恐惧着,“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所有人给你陪葬!”
“公仪徵……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想骗我心软,让我动情,让我输了那个赌约……”晏霄声音哽咽,“好,我认输……是我输了……”
“公仪徵……”
“我疼……”
——你受过的每一道伤,都会在另一人心上刻下同样的痕迹,这就是心疼。
——是会让人甘愿承受毒虫噬心、烈火焚心、万箭穿心的痛。
那些他说过的话,她此刻终于明白。她受过世间一切苦痛,唯独不知何为心疼。直到此刻将他拥入怀中,那种令人绝望的剧痛漫上心头,无知无尽无休,她才体会到他口中的疼。
比无间地狱更让人痛不欲生,难以忍受,摧毁了她心中的坚冰,在至柔至软的心尖刺入最深的一刀,让她忍不住开口喊疼。
他应该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亲吻她的眉心,安抚她,轻哄她,而不是像此刻一样无知无觉地躺在她怀里,任由她颤抖着流泪。
晏霄抱着公仪徵,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一滴泪划过脸庞,她抬眼环视那些陌生的面孔,眼中翻涌着悲痛与憎恨。
“是公仪徵救了你们。”晏霄哑声说着,“他的命还给你们了。现在,以后,他都只是我的人了。”
她转过身,缓缓朝山门走去,这一刻,无人敢拦。
但有一个身影却在此时出现了晏霄的去路上。
“滚开!”她眼中迸射出恨意与杀心。
“我是明霄法尊。”明霄法尊目光沉痛地看着几乎失去生机的公仪徵,“我能救他。”
晏霄一怔,凤眸渐渐亮了起来。
“你没有骗我?”晏霄声音轻颤,压抑着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身怀道骨,又有九转金身护体,一息尚存,我便能竭力将他救回。”明霄法尊声音坚定,让人不自觉便生出信赖。
“好,我信你!”晏霄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将公仪徵交到明霄法尊手中,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明霄法尊抬手抚上公仪徵眉心,一股灵力涌入神窍,吊住了最后一缕神识。
他本是在后山闭关,被外界惊扰了清修,不得已打破了规矩出山查探,不想竟目睹了公仪徵神魂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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