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明心情复杂地沉默着,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她记得自己又如何?又不是孟元明,而是女子袁敏。”
罢了,他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往后也许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回忆这一段时日。
江湖路远,就此别过。
萍水相逢,各自珍重。
.......
临近正午,楚虞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将军府。
她一看到熟悉的府邸,还不等马站稳,便迫不及待地从马上一跃而下,飞奔入内。
可她穿着简朴,因赶路灰头土脸,门外的护卫还以为哪里来的不懂礼数的小子,当下将她拦在门外,厉声呵斥。
楚虞解释许久,又拿出将军府的腰牌,护卫这才反应过来,百思不得其解表姑娘今日又闹得哪一出。
楚虞推开碍事的护卫,一路小跑赶往竹清轩,脑海中想着待会袁姐姐看到自己的神情,不由得嘴角上扬,顿时觉得一路的疲惫不值一提。
双脚踏入竹清轩,这里却不像往日那般安静,除了叽叽喳喳的鸽子外,数十个婢子来回穿梭院子和屋内,手中皆捧着清扫的帕子和铜盆。
奇怪?这是在做什么?
她快步跑入屋内,只见大表哥负手站在正中,四周则是清扫打理的仆妇,整个屋子空空荡荡,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一丝不安的念头涌上心头,她颤声道:“大表哥,袁姐姐呢?”
听到声音,沈翀回头看去,见她不知如何来的将军府,还穿着男装,刚想询问却见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屋内那张空空如也的雕花床,便回道:“她家中有急事,等不到你过来,一早就启程了。”
“可明日便是她的生辰,为何不能多等一日?她不是答应过我吗?”
楚虞双眼泛红地呢喃,心里觉得可笑又难过。
她一早赶过来,袁姐姐却一早离开。
如果她早一日,或者袁姐姐晚一日,那么..........可惜没有如果。
“天下无不散宴席,各自安好便是圆满。她本就是暂时寄住在这里,若没有意外,往后都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只是我与她相识一场,她又救了我,我当她是姐姐,想好好与她告辞,我还给她带了酒和礼物….....”楚虞说着说着掉下泪来,心里一阵酸楚。
她没有姐姐,从小到大也未有亲密的朋友,可袁姐姐却教会她许多,她还未来得及感谢,就要两处分离。
见她伤心不已,沈翀心有不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安慰:“人这一生除了生老病死,便是不断和身边之人分别,习惯便好。”,心里却隐约生出一丝好奇,孟元明到底是如何让她的嚣张跋扈的表妹,对他由原先的咬牙切齿变为惺惺相惜。
好在自己知道孟元明的男子身份,否则见表妹这般,还以为两人是对苦命鸳鸯,被迫分离。
沈翀安慰了许久,楚虞也渐渐接受这个事实,惊喜变成惊吓,她的情绪甚为沮丧,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今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既然袁姐姐不在,那我也回去了,免得爹爹发现又要罚我。”
“刚来就走?你身子吃得消吗?不如歇歇,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望着她失落的面容,沈翀颇为担心。
“不了,我要回去。”
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决,见她执意如此,沈翀无奈应下,吩咐道:“我派人送你回去,让人准备些瓜果酒水在马车里,你路上可以稍稍休息,别累着了。”
楚虞沉默半晌,随后点了点头,她来时兴奋不已,即使风尘仆仆地骑着马,也并不觉得辛苦,可现在她全身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怕是再也骑不了几个时辰的马赶路。
如此,也只能听从表哥的吩咐。
楚虞失魂落魄地从柳州折返,在傍晚时分回到了楚府,一整日的赶路让她身心俱疲,头昏脑涨,从侧门进府后,正好巧不巧地碰上白氏和楚宝珍母女两。
两人见她打扮成这副模样,又在傍晚时归家,当下便猜出了她偷溜出门的真相,两人宛如饿猫撞上了耗子,无比兴奋。
“怪不得今日一早不给我请安侍疾,原来违背老爷的吩咐偷溜出去玩乐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简直荒唐。”
白氏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教训楚虞,脸上的病色也淡去了几分。
楚虞心事重重,还沉浸在难过中,并未搭理她的斥责,冷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去。
楚宝珍见她神情傲慢,完全无视自己的母亲,蹭得气上心头,将她的袖子扯住:“母亲也是你的长辈,你是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母亲吗?你别走,和我去爹爹那评评理。”
她得理不饶人,大吼大叫想让此事闹大,微微用力推搡了楚虞几下,却见楚虞面色一白,手脚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将她吓了一跳。
“母亲!大姐姐她….....不会出事了吧?”楚宝珍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心想也没有用力啊,更没有打她,怎么会晕倒呢?
白氏也吓了一跳,冷静后一脸不屑:“哼!死丫头还会给我装晕!去喊老爷,把大夫也喊来,我到底看看她晕到什么时候!”
平日楚虞总是活蹦乱跳,趾高气昂,白氏从不会将她和生病联系在一起,所以此时笃定了她是装晕,正好窃喜可以拿着把柄倒打一耙。
楚虞浑浑噩噩地躺在床褥上,只觉得头疼腿疼喉咙也疼,迷迷糊糊中听到碧珠的啜泣声,还有一位年迈老者的说话声,好像是什么“风寒,发热,修养之类的。”
她疲惫不已,再也没有力气听下去,又继续沉沉睡去。
…...
“看来是夫人冤枉大姑娘了,她真的是病了,她年纪小,又没有生母疼爱,老爷就饶了大姑娘一回吧。”
玥姨娘扫了一眼白氏,甜甜地朝楚御史笑着,她一袭水红色长裙,衬得肤白如水,风情万种,生生将一室的女人比了下去。
偷鸡不着蚀把米,白氏心里直喊冤,又见玥姨娘故作好人,反将自己衬得恶毒多事,不由得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罢了,人没事就好,以后再慢慢教导吧。”楚御史望着昔日活泼可爱的长女此刻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顿时生了几分慈父心肠,而透着女儿的面容他又想起了早逝的发妻,更加愧疚。
这些年来,他到底忽略了这个女儿,一颗心多半在幼子和宝珍那,如今想想,更舍不得责罚。
白氏见楚虞私自出门不了了之,虽然心头窝火,可又怕继续揪着此事被楚御史厌弃,便立刻改口道:“那就听老爷的,等大姑娘好了慢慢教,妾身定派人仔细照顾大姑娘,毕竟是女儿家,身子娇贵些。”
楚御史依依不舍地打量了一眼虚弱的女儿,随后拥着玥姨娘离开,临走时不断叮嘱白氏,定要尽心照顾,务必让长女快快痊愈。
白氏陪着笑将他二人送出门外,见两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嘴角的笑容瞬间一沉,眼眶渐红。
“老爷让我尽心照顾大姑娘…....可他怕是忘了我还在病中….....却未曾吩咐一句让我仔细自己的身子…......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果然天下男子皆薄心。
“母亲,你别难过,爹爹只是一时被玥姨娘迷惑了,等他腻了就会想起来你才是他相知相守多年的夫妻,其他人是比不上的。”
楚宝珍见一向坚强冷静的母亲,今日表现出如此受伤失落的神情,又会想起爹爹刚刚一颗心一半在大姐姐身上,一半在玥姨娘身上,而自己和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他一句关心,不免也伤心起来。
“算了,没有玥姨娘,还有其他姨娘,只求他还念着一丝夫妻之情便好。”白氏抹去眼角的泪痕,转而一脸忧虑,“玥姨娘如果安分守己,哪怕老爷一辈子偏袒她,我忍就忍了,就怕她生下个儿子,那时这家产怕是要被她分去一半…......”
闻言,楚宝珍也心里一慌,她这些年来备受疼爱,一半是因为母亲把持楚府,一半是因为同母弟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楚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玥姨娘也生下儿子….......
“她生了儿子也是庶子…....应该碍不了弟弟的路吧。”
“什么嫡子庶子,那都是哄人的!都是你爹的儿子,他想宠谁就宠谁,家产想给谁就给谁,我们怎么做得了他的主!”
白氏愤愤道,狠狠地跺了跺,黑着脸离去。
第46章 梧州
接下来的几日, 楚虞昏昏沉沉地醒来又睡去,碧珠和楚瑶忧心忡忡地照顾了许久,才在第四日晚间看到她微微睁开了双眸。
碧珠见她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周围, 似乎还不大清醒,她心里一阵难过, 伤心地拉着楚虞的手落下泪来。
“姑娘, 你到底怎么了?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病了这么久?谁欺负你了?奴婢要找他拼命!”
听着她聒噪的哭声,楚瑶柔声安慰:“大夫都说了大姐姐是急火攻心, 又受了风寒,身子娇弱病倒的,你别哭了,吓着大姐姐。”
闻言,碧珠抹了抹泪珠,再次担忧地望着睁眼的楚虞。
“我病了很久吗?”楚虞挣扎着开口,却觉得喉咙又痛又痒,宛如针扎, 难受得很。
“你都病了四日了,大姐姐下次别乱出门了,可吓坏我们了。”
“这么久?那爹爹知道了吗?他是不是要罚我?这次要关我多久?”
楚虞叹了口气,她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
“大姐姐别担心,爹爹这次没有罚你,还让人仔细照顾你, 看来爹爹是很关心你的。”楚瑶羡慕道, 暗暗想着若是自己这般行为,怕是爹爹不会手下留情的。
“真的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楚虞咳嗽几声, 高兴地笑出声, 苍白的面颊浮现一抹血色, 看着好多了。
“最近老爷心情很好,听侍候老爷的人说,老爷有贵人相助,要提升到梧州任职了,很可能下个月就要启程,所以姑娘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爹爹要去梧州任职了!她病了几日怎么家中变化这么大。
楚虞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呢喃道:“真的假的,梧州离这很远,那我岂不是往后见不到表哥和姨母了?他们再也护不了我了........”
她可不可以不去。梧州虽是天子脚下,可那儿没有表哥和姨母,以后谁能护着她?
楚瑶和碧珠面面相觑,安静了片刻安慰道:“听说梧州是天子脚下,富贵之地,有许多我们从未见过的,大姐姐难道不想亲自去看看吗?况且去梧州任职是爹爹期盼许久的,是非去不可的。”
是啊,爹爹一直仕途不顺,外放在松州里做官许久,如今一朝扬眉吐气,他应该很是激动。
况且自己姓楚,不姓沈,怎么能粘着姨母和大表哥一辈子呢。
也罢,总归她去的是繁华之地,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那我要快点好起来,多多准备些衣服首饰,不能让梧州的女子轻视咱们。”
几人相视一笑,皆放下心来。
…....
没过多久,御史府便收到了朝中的旨意,擢升为四品少詹事,前往梧州任职。
楚大人事业爱情双丰收,一张素日严肃的老脸笑得宛如春花绽放,一时间风光无限,当下便让府里家眷收拾细软,准备月底全家搬迁到梧州赴任。
楚家在当地生活数年,奴仆成群,家大业大,一时间收拾起来,怕是五艘船都装不下,楚大人又考虑到总有一日年老荣退回归故里,便和白氏商议,将家中年老的随从留下,看守带不走的家业,并将几房年老的姨娘一并留下,震慑奴仆,祭祀香火。
如此一来,此行的除了白氏,玥姨娘,还有四个子嗣,几人各带了些紧要的细软,轻装准备前往梧州。
楚虞亲近之人,除了碧珠便是从小照顾自己视为己出的乳母,可她在松州有儿有女,只能含泪留下。
“以后碧珠可要好好照顾姑娘,不能由着她胡闹,老奴不在,姑娘可要照顾好自己。”
“乳母放心,我定会一切安好,乳母你也要保重身子,等我回来看你。”
主仆两人执手告别,万分不舍。
“夫人生前留下的遗物和嫁妆,老奴会拼命看好,等姑娘出嫁了,随姑娘出门。”
楚虞此行由于路程偏远,无法带走亡母所有的遗物和嫁妆,只能挑选一些贵重之物,其余的字画,古董,衣料,珠宝统统留在松州。
“有乳母替我看着,我十分放心。”她依依不舍道,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塞入乳母袖中,“往后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回来,这些钱乳母拿着防身,若是家中有事,闲钱在身也好打点,比你写信告知快得多。”
安顿了乳母,收拾好了细软,楚府众人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在鞭炮声中,风风光光地上了马车,浩浩汤汤地带着家眷前往繁华的天子脚下——梧州。
两地相隔几百里,欣喜的众人在经历了数十日的马车颠簸后,病的病弱的弱,最后只能包了一艘船,改成水路继续前行。
众人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怀着对故乡的思念和对未来梧州生活的期盼,在船上短暂地放下昔日恩怨,难得和谐共处。
这日傍晚,湖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憋闷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走到甲板上透气。
秋日的湖面上,金色的夕阳余光洒落四周,看似温暖,可随着阵阵冷风吹来,不由地感到发寒。
楚虞和楚瑶各披着一件厚实披风,依旧被冷风刺激得直打喷嚏。
忽而一阵干呕声打破了呼呼的风声,两人回头,便看到一袭红衣裙的玥姨娘扶在阑干上捂唇干呕。
楚瑶近来与她走得颇近,见她如此难受,立刻小跑过去,轻轻地替她拍着背:“玥姨娘可是晕船,要回去歇着吗?”
“不用,躺着也一样,不如出来吹吹风。”她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明明难受却还是保持着优雅,待平复情绪后朝两人微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坐船,让你们见笑了。”
“我们也是初次乘船,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回到松州。”楚瑶不舍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湖面,在对岸的松州,那有她生母的记忆,和自小生活的痕迹。
“别担心,等我们在梧州安定,日后想家了一起回来。”楚虞安慰道,但是心里却没有底。
看着两个半大的姑娘面露愁容,玥姨娘调侃道:“听老爷说,梧州是最繁华的都城,只怕姑娘们往后乐不思蜀,若再为你们寻一位梧州的夫婿,怕是不想回梧州了。”
两人皆面色一滞,有些恍然。
她们姐妹几个年纪都不小了,怕是爹爹不多久也要为她们的婚事做打算,若真的嫁到梧州,那以后岂不是更难回松州,也更难见姨母了。
两个少女各怀心思,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不安和慌张。
“她们才多大,玥姨娘和她们说这些干嘛?”
冷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几人回头,见楚宝珍扶着白氏踏上了甲板。
可真巧啊。
不过她们都在湖上,除了甲板也没有地方跑,如今遇见更是常事,也无从躲避。
“是妾身疏忽了,想着她们年纪不小了,便没有避讳。”玥姨娘讪讪笑道,眼神无奈。
“儿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几个丫头自有我和老爷安排,总不会害她们的。”
楚虞不悦地努努嘴,你能安排什么好婚事,巴不得我和楚瑶过得不好才对,靠你还不如靠老天爷。
此刻她心里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答应姨母的安排,从她选中的男子中挑一个,毕竟自己亲眼看过,不算好也不算坏,日后还有姨母做依靠,总比白氏随便给自己挑一个打发好。
她一阵唏嘘,忽然觉得女子越长大越孤立无援,尤其是有一个结怨已久的继母,更加心烦。
“太冷了,我先回去了。”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楚虞懒得搭理她们,便微微行了个礼,拉着楚瑶匆匆离去。
“母亲,大姐姐和三妹妹近来和玥姨娘越走越近,真是一丘之貉。”
楚宝珍瞧着几人前一刻还有说有笑,自己过来便一个个借口离开,她母亲是正室,自己也是嫡女,怎么感觉现在处处备受冷眼排挤!甚至连往日胆小如鼠的楚瑶也不再如影随形,真让她好生难受。
若是还在松州,她自有玩伴,可如今她被困在船上,连个解闷的人也找不到。
“都是蛇鼠一窝的贱蹄子!她们两以为傍上一个妾室就能狗仗人势?哼!这家里还是我说得算!婚姻大事也是我和老爷做主,这两个小贱人再给我难堪,等到了梧州,看我怎么磋磨她们!”
白氏咬牙切齿,蜡黄的面容浮现一抹狰狞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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