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森闻言再愣,然后笑了笑,笑容中有欣慰,以及托妮说不明的复杂,但她没有深究。
「没错,我会离开这里去找他们。」
她没有体会殷森语气中的深意。
☆、#03
铁门又一次传来动静,正埋头拼接刚打造好的零件的托妮和殷森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扫到地下,全部重叠在一起会显示钢铁衣外型的设计图也不忘弄乱,然后拿别的东西盖住。
两人抬出外观完全不同的组件百上工作台,熟练地双手抱头,转身刚好面对摆好姿势的小喽啰,以及背光的一道身影。
托妮眯眼,这次进来的可是不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大胡子。
来者更具有领导者气场,走路不疾不徐,山洞不大,又堆满了托妮要求的各种仪器工具,从门口这短短一路他也持续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边走边转弄手指上的戒环。
「日安。初次见面,斯塔克小姐。」光头男人的英语发音比大胡子的标准许多,除了母语的口音,还带有英式腔调,「我来看看我的飞弹制造进度如何了。」
『我的』飞弹。
托妮没有忽视他的用词,看来这才是真的绑匪头子,只有地位最高的人会用所有格,他们将所有的人事物视为自己的私人财产。
「还在做。」
她头往刚才搬出来的不明物品歪了一下,她就不信恐怖份子能用他们被肌肉挤得没地方塞脑细胞的大脑理解她做出来的产品,更何况她可没说谎,那个掩饰用的物体的确是杰利哥飞弹的某部份零件,只是她没打算让它增长为完整的飞弹而已。
男子漫不经心地瞟去一眼,缓缓走过去,谨慎地没碰到物体,手在桌上的纸张翻了翻。
殷森额际流下一滴冷汗,垂下眼帘略瑟缩身子,收回目光死盯着地面,他怕自己的反应露出破绽,那男人再翻两页分明就是他们俩真正不眠不休在打造的钢铁衣设计图。
托妮倒是没遮掩地撇撇嘴,装什么,好像真能看懂她的设计图一样。
纸张摩擦的声响停下,男子开口,殷森抖了一下。
「你不会认为我没发现,你帮你自己做了点小玩意儿……」
他手还捏着纸,深色的眼珠转向托妮,准确来说是她胸口正中央发着荧蓝光芒东西。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将全部心力放在打造我的飞弹上?」
微型方舟反应炉,她用最初那一批材料制造出来,替代随时会罢工的电磁机加汽车电池组合,用经过多次计算的强度排斥着弹片,维持她生命的东西。
饶是她对自己动手制造的能力非常有信心,事关性命,把反应炉放进去胸腔时手依旧有点抖,如果磁力太弱,挡不住弹片心脏就会被戳爆;磁力过强,弹片往反方向冲去,把她的血管扎得千疮百孔,结局同样是个死字。
和殷森屏气凝神等了五分钟,托妮才松吐一口气,忍不住又对自己的聪明程度得意不已,果然她是个世间难有的天才,在这种鸟地方烂环境也弄得出厉害的产品。
「我是个病人!」托妮理直气壮地反驳,背杆挺得老直,跟佝偻在一旁的殷森呈现微妙的反差,「不做这『小玩意儿』我早就死了,死人可不会帮你制造飞弹。」
毒蛇般的视线盯了她好一会儿,光头男子接触到女人毫不退让的眼神,觉得非常不爽。
留着人质的性命除了觉得当初收到的暗杀价码不够,也是想趁资源在手免费多几种武器,不代表他喜欢看到人质展现悍不畏惧的勇气。
他忽然勾起笑容,手在空中比划一下,立刻有两个人走出队伍,其中一人推攘着殷森,把他按跪下去,头压撞在石地,用力之猛让殷森的脸顿时多了不少被石砾划开的伤口,一根枪管毫不留情抵在殷森的太阳穴上,执枪之人的手指扣着扳机,保险早已拉开,就等着光头男人一声令下。
「看来你痊愈得很好,无关人等就别在这占空间拖慢你的进度吧。」
慢条斯理的声音透着丝丝凉意,夺走一条人命在他口中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
托妮早在殷森被拉走时就想扑上去,走出队伍的另一人往她面前一挡,一名女子没经过特殊训练又怎么推得过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她闻言立刻转头大喊道:「我需要他!」
明白谁说了算,托妮用力挣脱箝制,跨了几步走到光头前。
「你觉得我一个女人搬得动这么多东西?我需要助手!」见光头的眼神飘向自己的手下,她连忙加重语气强调,「听得懂英文而且明白什么是坩锅、焊锡、钯元素的助手!你也不想看到那些枪枝炸药因为白痴不会操作然后炸了整个山洞吧。」
深色眼珠冷淡凝视她一阵子,没发现破绽,光头才一抬下巴,那边压制着殷森的家伙松手,殷森跌跌撞撞爬起来站好,朝担忧地看向他的托妮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再给你三天,三天后我要看到组装好的杰利哥飞弹。」
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地走,转眼间山洞又只剩下两名肉票。
托妮和殷森注视光头离去,托妮目光黏在光头手上的戒指,她被大胡子抓去水刑的地方挂着一幅旗帜,十个中间环着奇怪符号的圆圈串成一个大圆,大圆的中心则是两把刀交叉的图案,她认出光头戒指上的图案,是旗帜上十个圆的其中一个。
看来这个恐怖组织不只她看到的人数,这里可能还只是其十分之一势力。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吗?」
托妮等山洞回归两人独处状态后问道,殷森眼神惊诧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
托妮奇怪地看回去,「我应该知道吗?」
她又没来过阿富汗。
殷森摇摇头,眼前的女人有着聪颖的头脑和强大的资源,却在某些方面单纯得可笑。
「他们是你最忠实的客户,自称为十环帮。」
「你从没好奇过为什么非专业医学背景的我能帮你动手术吗?」
「那套简易的移除弹片手术是无国界医生们教我们的,这片土地受十环帮屠戮多年,我看过许多和你伤势一样的病人,也因为如此我才能第一时间判断出你是受到哪种武器攻击。弹片碎裂在血管之中,随着血液最终循环回流到心脏。血液循环一次或许侥幸没事,但循环很多次呢?心脏的血管受不得一丝半毫的损伤,只要有哪怕一片碎片刮伤脏璧,这里的医疗条件支撑不住心脏修复那样大规模的手术,就只能等死。受到飞弹波及,撑最久的人,也只活了七天。」
「那些武器,全部来自于斯塔克工业。」
托妮没有说话,她第一次不晓得该说什么。
曾经在派对之后被媒体包围,其中一道声音尖锐质问她对『现代战争中的头号刽子手』这个称号有何看法,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和平代表你的飞弹比别人大颗。
她还是不认为父亲这句话说错了,不过好像稍微理解了先前殷森循循善诱她的那一番话。
人们视你为带来死亡的天使,你怎能在知道你制造的武器正在某个地方收割人命后还安然入睡?
她想起了不知哪里看来的对话,传神说明了她当时的想法。
『他们怎么能要求我们发射这些飞弹?那会抹煞上百万的生命!那都是人命啊!』
『因为发射飞弹只需要一个地图上的定点作为目标,而地图上看不见人的存在。』
她没有直面过她家武器造成的后果、伤痛、死亡,所以她漠不关心,一心想着做出威力更强的产品换取美国军方的天价合约,钱只占一部份原因,但主要是她喜欢看到有人欣赏她的作品,而愿意购买正是欣赏的实际表现。
杀伤力大的武器受到青睐,强大的火力是每个军队追求的目标,所以她的设计一个比一个凶残。
飞弹外壳的材质设计成炸开后和空气高速磨擦还会二次炸裂,为了出其不易也为了扩大攻击范围,却造成人们被细小的弹片所伤,每个伤口都不大不会出血过多致死,却又拿不出碎片只能眼睁睁感受自己生命一点一滴流逝,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还不如一开始就身处爆炸中心。
她很幸运,中招后救她的人想出替代方案,不然现在托妮·斯塔克也只是冷冰冰的尸体一具。
扪心自问,当亲身体会这一切,她还能继续心安理得生产着只要一枚,就能使别人的世界分崩离析的武器吗?
即便买武器的不是她、使用武器的不是她、按下发射键的不是她,依然不可否认,那些伤亡数字和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都是她逃出这里后才需要考虑该如何做的问题。
这样算起来,她回家后该思考的事情还真不少。
托妮甩甩头,侧身挡住监视器的视角,搬回钢铁衣的手臂部分,神色如常。
「我们该加快速度了。」
☆、#04
史提夫·罗杰斯直到现在还认为自己当初醒来的姿势一定有哪里不对,睁开眼,老旧但结实不晃的悬顶风扇映入眼中,扇叶后时隐时现的天花板有抹不去的时光痕迹却干净洁白,鼻间萦绕着消毒水味夹杂花朵清香,手下摸着的布料他很熟悉,在施打超级英雄血清之前他三天两头就会接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