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有不知情的人小声道:“那是谁啊?......将军夫人?”
那一身的绫罗,可不像是寻常下人穿的。
“去你的,别胡说。”马德全骂道,“将军府的管事李娘子,以后见了都客气着些。”
......
眼见连霍启年都败下阵来,杜生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连带几个重德的其他门生面上也都不大好看。
今日比试京中武将无不在场,可有头有脸的多是而立兼或不惑之年,不可能上台去与顾钦比试,而且他们手下得力的徒弟已然跟顾钦交过手,没能过上几招。
眼下见连霍启年都没了下文,也就无人敢上台了。
一片寂静中,众人都默认到了这场比试的尾声,是顾钦胜了。
李长安正欲让人前去宣布顾钦胜,将要开口,就听见一声辽远的怒喝:“二叔为何不替我出面!”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刘棋被三两个人扶着,姿势不大正常地朝这边走来。
顾钦浅看了一眼,暗惊,这人还没好呢?
第24章
看清来人后, 人群中的议论明显大了起来,毕竟刘棋刘司阶之前闹出的丑闻实在惊世骇俗,偏还是真的, 是实实在在有许多人见过的!
看着这些素日只敢对他恭敬的百姓露出这样的神色, 刘棋只觉得鬼火冒, 恶狠狠地瞪了顾钦一眼恨不得亲自扑上来将顾钦撕得粉碎。
可他刚一剧烈行动, 股间便传来一股撕裂似的疼痛,刘棋龇牙咧嘴流了一身汗,这才又转向旁边坐镇的刘一虎。
“二叔这是要我刘家咽下这口气了!”
刘一虎面色一沉,怒道:“你自己惹的事,别跟刘家扯上关系!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你若是有种就自己上去同顾将军打!”
想起刘棋这厮他就来气,这事弄得他自己声名狼藉也就算了,刘一虎万万没想到还会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之前还有好几户人家上门来说亲,短短数日连音信都没了, 他甚至主动托人去问, 对方回答甚是含混不清,态度却是明白——婚事就算了。
起初刘一虎还没想明白, 后来意外听见有人议论才知女儿是受了刘棋的牵连,没人愿意和刘棋攀扯上亲戚。
这事把刘一虎气得半死,好几日都没搭理过这个侄子,还以为他消停这些日子是安分了,没想到还是这个德行!
今日他坐镇在此, 仅是为监督打擂的公正性, 虽然顾钦之职比他只低一阶,但是顾钦的年纪放在那儿, 他怎可能亲自下场比试?
况且文官与武将素来不对付,他没必要为了百金的头筹为重德那老东西做到这种地步。
刘一虎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子侄, 心中不由浮上那日顾钦对他说的话,家中的子侄不争气,不教训是不行的。
现在刘棋把自己的名声弄到这个地步,都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给他,还有比这情况更糟糕的吗?
“来人!”刘一虎呵斥道,“把这个孽障给我拉下去!我看他是这几日的苦头还没吃够!拉下去给我打二十军棍!”
刘棋闻言脸色一变,“二叔!我身上伤还没好呢!”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带走!”刘一虎黑着脸,一眼都不愿多看这个侄子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要不是今日有陛下在,他非亲自打死刘棋不可。
大局已定,刘一虎便走上擂台震声宣布顾钦胜,早在霍启年败后台下便已不见重德门生的身影,早该想到他们是报信去了。
李长安鼓了鼓掌,“这位顾将军真是让朕刮目相看,竟然就这般胜了,苏卿,你们同重德打赌前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她会胜了?”
苏玉澈摇了摇头,他并无法笃定,不得不说,看见霍启年上擂台,他的确是捏了把汗的,不过顾钦应该是胸有成竹,她断不可能拿自己的前程乱开玩笑。
之前苏玉澈只觉得顾钦身手绝佳,可到底好到什么地步,他并不知情。今日一看,恐怕就是他墨阁中最好的探子,也难以敌过顾钦。
陇西密探只报顾启将军回家时才会有闲暇教习顾钦武艺,且因为母亲不喜,顾钦平日也很少练功,她的武学造诣竟有这么高深吗?
苏玉澈垂目,脑中又浮现出密探来报说顾钦不知为何性情大变的话,往日苏玉澈只觉得大约是她痛失父亲,性情大变也在情理之中。
可若一个人的能力在一夕之间突飞猛进,那又是什么缘由呢?
“重德的事,陛下预备如何?”苏玉澈问道。
“自然是照办不误!”李长安目光坚定,“朕早就想铲除一部分门阀势力,先拿这个重德开刀,真是再好不过。”
苏玉澈默然,重德门生弟子不少,这件事怕是办得不会那么顺利。虽然愿赌服输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一边是凋落的顾氏,一边是世家门阀,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打擂胜后,顾钦只身立在擂台上受着百姓崇拜称赞,这对她来说是一场早知结局的胜利,苏玉澈看到她面上并无太多惊喜之色,只是平和地笑着对百姓点了点头。
“朕回宫了。”看了半日热闹的李长安起身,目光落在顾钦身上黏连了一瞬才收回去,苏玉澈颔首相送,看着李长安带离室内的宫侍仆从,心想见过今日的顾钦之后,陛下还会动要将顾钦收入后宫的心思吗?
他会舍得将这样一头漂亮的老虎关进笼子里吗?
说实话,凭借苏玉澈对李长安的了解,他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去吃饭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询问,苏玉澈一怔,惊觉回头看见顾钦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阁楼的围栏上,正逆光看着他。
他甚至下意识去看了眼擂台的方向,空空如也......这人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方才那一声是在问他?
观察着苏玉澈的表情,顾钦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了,道:“你的人都在房梁上待着呢,我总不至于找他们吃饭,又不熟。”
他也不熟。
苏玉澈默默在心里跟了一句,想起自己怀疑的事,道:“你能听见他们埋伏在何处?”
顾钦点头,“在外面的时候不大明显,可一到房间里,呼吸声就重了。”
“他们都是从小便经过严密训练的,再加上三年的严考才能进入墨阁,我倒是好奇,顾启将军是如何训练女儿出落成如今这般出息的。”苏玉澈神情严肃。
“你怀疑我的身份?”
与苏玉澈料想相左的,竟是顾钦眼神一亮,似乎因为他这句问话高兴起来。
这就和当初她反问他是不是调查过她一样,让苏玉澈想不明白究竟值得高兴在何处。
“无论我是谁,我的军功总不会是假的,多日来与苏相相处的这些日子,也不会是假的,苏相与家父有无私交,这件事有什么重要的。”顾钦道,“倒是我家新来了位厨子,你要不要过去坐坐?顺便我还想给你量个合适的尺寸,你人过去会方便些。”
苏玉澈蹙了下眉,“什么尺寸?”
“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做康复吗?”顾钦从围栏上下来,走到苏玉澈面前半蹲下来,十分自然地揉了揉苏玉澈的左膝。
他的下肢并非是全无知觉,被顾钦这么一摸便觉得有些发痒,分明是一丝细微到足以忽视的感受,可他就是浑身都热了起来,想也不想就伸手拂开顾钦的手。
顾钦一顿,旋即道:“那我不乱碰你,你跟不跟我回家吃饭?”
“不吃!”苏玉澈扭转着身下的轮椅就要走,顾钦却先他一步,起身掌住了轮椅的扶手。
“别急着走,咱们做笔交易怎么样?”顾钦一边慢慢推着他,一边道,“我将军府上的下人都是女眷,我这边需要几个身手好的安插在将军府保护她们,你墨阁应当有不少女子罢?”
苏玉澈不满地道:“墨阁中人,怎能随意由你调用?”
“不随意,不随意,你拨几个人给我用,我免费帮你培训他们怎么样?上回你也看到了,面对那只狼妖,你的人反应还是太慢了,若是再来一次,伤到你了怎么办?”
“不可能。”苏玉澈冷冷地拒绝,“墨阁乃天子爪牙,岂能轻易由你经手。”
对话的这几息,苏玉澈人已经被顾钦推出好一段路了,苏丁原本守在外面,见人出来正要迎上去,顾钦率先道:“你家公子去我府上吃饭,你也跟着来吧。”
见顾钦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他的决定,苏玉澈只觉得心口一闷,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若真为这个撕破了脸,又太不值当了。
苏丁悄悄看了眼苏玉澈气闷的脸,心里又暗自记恨了顾钦一笔,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
街道上围观人百姓渐渐散去了,在所有的人群中,仅有一小部分人状似癫狂地扑进了盛天赌坊。
发了!发了啊!!
马德全为首的一行人宛如做梦,捧着大把的黄金乐得合不拢嘴。
天底下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
一条无人小巷中,阿雀抄近路飞快地跑回了家,满脸都洋溢着喜色。
半个时辰后,苏玉澈就这么被顾钦“请”到了将军府,由于顾钦提前打过招呼,中堂已然备下香茶果品,不过苏玉澈见到偌大空旷如斯的将军府还是有些惊讶。
“总该添置些东西。”苏玉澈忍不住出声,现今这院子,好像除了干净整洁,和无人居住没什么区别。
顾钦道:“今儿才买齐下人,添置物件的事已经叫人去准备了。”
这会儿顾钦倒也不急着先去看新来的下人,而是率先将苏玉澈推去了二房,一样的空旷干净,却堆放着一堆木头。
苏玉澈看着那堆木头,忽然想起顾钦说要给他重新做个轮椅的话。
“既然是定制做的,自然要何处都合适你才好。”顾钦道,“我看你那轮椅靠背直挺着,想必坐起来不舒服,便丈量一下苏相的身长尺寸,苏相无异议罢?”
苏玉澈自然是有异议的,他根本不需要顾钦为他做这些,可人家连木材都准备好了,他也已然到了这将军府,再拒绝就显得他刻薄又无情......
还没想好呢,苏玉澈便觉得周身一轻,竟是顾钦将他直接从轮椅上抱了起来,他挣了一下,低声怒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不躺平了怎么量?”顾钦双目微睁,透出十足的纯良与茫然来,一句话成功将苏玉澈堵了回去,怏怏垂下眼帘。
他是极不习惯旁人碰他的,谁也不行,可这才几日,他就被顾钦这样抱在怀里两次了,她总是自作主张就做了决定,一点都不问过他的意见......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会像她这般肆无忌惮?
他虽不良于行,身形却是修长,蜷在顾钦怀里竟也不显得过分委屈,顾钦看了眼苏玉澈的表情就知道他定是又在生什么闷气,暗自好笑,于是手上的动作愈发规矩起来。
不该碰的地方绝对不会碰,轻手轻脚给他丈量,甚至手都没挨在苏玉澈身上。
于是丈量完后,苏玉澈自己就把那点脾气消化完了,末了又觉得自己苛刻,毕竟他又不能站直了身子,不这样量还能怎么量呢。
顾钦收回长尺,目光假装不经意地落在苏玉澈身上,他正平躺在一张书案上,长发如墨倾泻,衬得本就雪白的肤色更是俊美无俦,好似一副被摆在桌上的画,眉眼情态无一处不精致。
这样一个宛若云间月的人,竟然就躺在她的书案上,宛如砧板鱼肉任她摆布,顾钦越想越觉得心急火燎,强压下心头那股燥意,终于想起问苏玉澈一句:“我抱你回去?”
她凑得近了些,又嗅见苏玉澈身上那股兰香,而后便见这人掀眸,冷冷睨了她一眼。
......
难不成她还指望他自己回去吗?
苏玉澈那个眼神充分说明了这一点,顾钦摸了摸鼻尖,从善如流地把人打横抱起,规规矩矩送到了轮椅上。
“我要回了。”苏玉澈一挨着轮椅,顿时有了安全感,双手交叠着搭在腿面上又恢复了端方模样。
“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罢?”顾钦道。
然而苏玉澈很坚持,已经转过轮椅要出去了。
顾钦无法,只好跟上去送送,满脑子都想着他还真是不好亲近,刚把人送到门口还不及出去,将军府外巷就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在大声聊天。
“哎,咱们就这么贸然上门,会不会太贸然了?”
“贸然个屁!谁不知道咱们肃京武将都是打成一片的!今天顾将军女中豪杰,打赢了咱们那么多人!以后她就是咱们老大了!”
“我去,老子闻见一股饭味,将军府不会已经开饭了吧?”
就这么说着,大约六七个身材壮硕的军汉齐齐站到了将军府门口,和里面正准备出去的顾钦及苏玉澈大眼瞪小眼。
“......”顾钦抿了下唇,方才几人的对话她是都听见了,可是这些人来得突然,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玉澈素日就没跟武将打过交道,自然而然冷着脸。
倒是为首那人哈哈了一声,笑道:“顾将军,我们想请您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还请您赏脸。”
“呃,右相怎么在这儿?也一起?”
“叫他干什么!我们武将就从不跟文臣坐一张桌子!”
大燕文武相轻,不对付已久,苏玉澈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谁知顾钦竟开口为他说话。
“苏相是我府上的贵客,几位若不喜他,便也是不喜我了。”
她走上前,自如将苏玉澈护在身后,挡住这几人直挺挺落在他身上打量的视线,眸中露出几分不悦来。
苏玉澈一怔,印象中他好像是见顾钦第一次这样冷声说话,在自己面前,她总是双眼都噙着笑意,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就算偶尔被他甩了脸子她也不恼,还和悦地凑上来问他为什么不理她。
这些行为都让苏玉澈错觉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可眼下这副情景突然让他意识到,顾钦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姑娘,她是上过战场、领过军队、打过胜仗的。
她会亲手斩下敌人的头颅,会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战败肃京所有的武将。
苏玉澈心头一晃,突然想起那夜在燕飞春顾钦追着墨阁杀手赶来时浑身那股肃杀之气,连他精心培育出的墨阁弟子都不如她,若非他那晚恰好出现在那儿,顾钦决定有能力抓住他,然后或许会杀了他。
潜伏在她那张锐气女子皮相下的分明是只狼,可又因她是个女子,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忽略这一点,下意识觉得她恐怕软弱可欺。
摩恪尔就是败在这样的潜意识里。
“啊!不是啊!顾将军!”那个说错话的武将连连摆手,“我们可不是针对将军,只是肃京文武素来不合,已经延续了十多年了!这次我们只是敬佩你把重德那个老头赶出肃京,诚心上门结交的,可不是来结梁子的!”
武将说话就是耿直,顾钦倒也不是当真因此动怒,勾了下唇道:“哦?那你们知不知道赶重德走,苏相也是出了分力的?”
苏玉澈不禁抬眸望了眼顾钦的背身,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啊?真的吗?这是为啥?他们文臣不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顾钦道:“苏相是咱们这边的人,立场自然不同。我能有今日,可少不了他多次出手相助。”
武将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苏玉澈在朝堂上替顾钦说话的事,一时看向苏玉澈方向的眼神也都没那么敌视了。
“好像有道理,平日是很少见苏相和那些迂腐文臣一处。”
“这么说,苏相是咱们的人?”
“欢迎苏相加入我们!”
苏玉澈一脸疑问,他什么时候要加入这些人了,他要回府,现在就回府。
顾钦余光一瞥,看见苏玉澈面上精彩的神情,道:“今后在京中大家共同为陛下效力,还请多多关照,不过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要不几位前辈赏脸就在我将军府吃了?”
武将们听见顾钦唤他们前辈,连连推辞不敢,一边心里又觉得美,看样子顾钦是愿意同他们相交了,再看苏玉澈也愈发觉得顺眼亲切起来,其中一个武将哈哈一笑,大声应承下来,一把推着苏玉澈的轮椅就往里走。
“那真是多谢将军美意!咱们也别站着了!都进去!进去说话!”
苏玉澈面上一僵,然而可怜的苏丁已然被众武将们挤到了身后,十分不起眼。
在众人的簇拥下,苏玉澈突然无所适从起来,他向来喜静,何曾置身于这种人堆之中?还是以这种劣势的姿态任人推搡。
可他又不能动怒,这些人并未做错什么,他们只是来找顾钦说话的。
忽然轮椅停了,他侧目见是顾钦伸手接过,她道:“时辰不早了,苏相要回府上去,几位先进去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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